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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的時代鏡像:清末民初漢學家鄧羅的譯者行為研究*

2022-11-17 23:37李鵬輝高明樂
外語研究 2022年2期
關鍵詞:三國演義譯者譯文

李鵬輝 高明樂

(1.遼寧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 沈陽 110136;2.北京語言大學外國語學部,北京 100083)

0.引言

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西方列強用堅船利炮打開了古老封閉的滿清王朝的大門,中國在經(jīng)過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之后喪失了部分主權,淪為半殖民地國家。然而,清朝的衰敗給海外漢學研究提供了契機,清末民初來華的傳教士、外交官、海關職員在海外漢學的確立與發(fā)展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這些來華西士通過對中國的親身接觸和實地考察,在中國文學、歷史、哲學、宗教或藝術方面有很高的造詣,中國數(shù)千年的文化遺存,在他們面前撩開了神秘面紗。歷史需要理性和辯證地分析。在國內展開對西方漢學的研究,其目的之一就是溝通兩個學術界,使其展開對話,在世界范圍內推動中國歷史文化的研究(張西平2011:22)。在漢學和翻譯史勃興的今天,考察清末民初時期翻譯活動主體的行為便是題中應有之義。在這一歷史時期,以英國人鄧羅(Charles Henry Brewitt-Taylor,1857—1938)為代表的學者型官員,憑借對中國文化的真摯熱情,從眾多來華西士中脫穎而出,成為具有卓越才能的漢學家。鄧羅一生筆耕不輟、著作頗豐,最主要的成就是向英語世界首次完整譯介了《三國演義》,讓這部集中體現(xiàn)中國古代政治軍事謀略的百科全書式小說開始逐步走向海外。作為翻譯活動主體的“人”是譯者行為批評研究的基本要素,“譯者行為批評”提出了“行為批評”這一新視角。行為批評視域屬于語境研究,關注翻譯外因素,也不忽視翻譯內因素,是基于譯者行為的合理度而在翻譯內外兩個層次對譯文質量所做的動態(tài)評價。評價的范圍涉及譯者身份下譯者的角色化在譯文上的反映,也涉及譯者超出“翻譯”范疇而在非譯者身份下所進行的任何創(chuàng)作(周領順2014:28)。本文以“譯者行為批評”為理論工具,通過考察學者型官員鄧羅譯介《三國演義》的時代背景,分析譯作在經(jīng)過必要的文化改寫、文化闡釋后所再現(xiàn)的中國古典小說形象,并從接受史的角度考察譯作產(chǎn)生的學術影響和文化意義。

1.鄧羅生平著述與《三國演義》全譯本的首倡之功

鄧羅1880年來到中國,直到1920年退休,在中國工作生活了40年,經(jīng)歷了清末同治、宣統(tǒng)兩個王朝和民國初期,見證了中國社會的動蕩與變革。鄧羅最初來華時就職于船政學堂。太平天國運動落下帷幕后,其他各地小股武裝起義依然風起云涌,如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出將入相的帥才穩(wěn)定了清政府的局勢。奕等主持洋務運動,本著中體西用的原則,清王朝出現(xiàn)了曇花一現(xiàn)的中興局面。19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的一場洋務運動,前期以“自強”為口號,創(chuàng)辦了一批近代軍事工業(yè),后期以“求富”為口號,興辦了一批近代民用工業(yè),民用工業(yè)中著名的有左宗棠在福州馬尾創(chuàng)辦的福州船政局和船政學堂,鄧羅就是在這里開始了長達11年的教學生涯(Cannon 2009:56)。為教學需要,鄧羅撰寫了《航海及航海天文學問題和定理》(Problems and Theorems in Navigation and Nautical Astronomy),此后亦發(fā)表了大量譯著。

小說與民間故事不僅是清末民初外僑理解中國人的心靈與習慣的窗口,而且也是他們學習中文的工具。認識到了通俗文學的重要性,鄧羅在工作閑暇開始譯介中國古典小說和民間故事,于1885年在《皇家亞洲文會北華支會會刊》(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①首次發(fā)表譯文“How Snow Inspired Verse and a Rash Order Made the Flowers Bloom”,該片段譯文取自清代文人李汝珍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鏡花緣》第四回“吟雪詩暖閣賭酒 揮醉筆上苑催花”。同年,《皇家亞洲文會北華支會會刊》又刊發(fā)了鄧羅翻譯的一篇有關中國孝道的民間故事(“A Dutiful and Unselfish Heart”)。1888至1892年間,《中國評論》(China Review,or Notes and Queries on the Far East)②陸續(xù)發(fā)表了鄧羅的四篇片段譯文和一篇書評,所選內容均出自《三國演義》。其中,“罷免皇帝——中國的克倫威爾”(“Deposing an Emperor—A Chinese Cromwell”)一文取自第4回“廢漢帝陳留踐位”,鄧羅通過橫向對比中西歷史,讓西方讀者了解了東漢末年權臣董卓為了更好地掌控漢朝皇室,逼迫漢帝退位的歷史故事。“孫策之死”(“The Death of Sun Tse”)和“戲法”(“Conjuring”)分別選自第29回“小霸王怒斬于吉”和第68回“左慈擲杯戲曹操”,鄧羅認為,中國很多文學作品中都少不了奇幻和超自然的情節(jié),很有可能是作者并不確定讀者會對自己的作品保持多久的耐心,因此插入一些令人感興趣的故事來調節(jié)枯燥乏味的敘事情節(jié),中國文學作品中最善于塑造道士形象(Brewitt-Taylor 1890a:126)。此外,為了敷衍三國故事中的謀略,鄧羅選譯了第8回“王司徒巧使連環(huán)計 董太師大鬧鳳儀亭”,另取名為“三國中的陰謀與愛情”(“A Deeplaid Plot and A Love Scene—from the San Kuo”)??傮w看來,譯者所選取的譯文多為具有中國本土宗教色彩的玄幻情節(jié),突出了三國故事的趣味性和道德教化作用。

1891年,鄧羅加入清朝海關稅務署,任職期間,鄧羅用漢語撰寫了一部海關研究著作《理財節(jié)略》,并重新修訂了德國漢學家夏德(Friedrich Hirth)撰寫的《新關文件錄》(Textbook of Modern Documentary Chinese for the Special Use of the Chinese Customs Service,1909),該著作成為目前研究近代中國海關的重要文獻。此外,鄧羅翻譯了由金國璞、平原道知合著的《談論新編》(Chats in Chinese:A Translation of the T’an Lun Hsin Pien),于1901年由北京天主教北堂(Pei-Tang Press)出版。《談論新編》內容龐雜,從官府事務到商賈業(yè)務無所不包,每一章的內容都選自當時受歡迎的中國報刊,反映了當時社會現(xiàn)狀。作為中西文化的擺渡人,鄧羅向外僑同胞傳達了中國人處事的態(tài)度和風格,為來華西士融入一個陌生的國度架起了橋梁。

19世紀末,列強的侵略使中國廣大民眾陷入苦難的深淵,也培育起他們的忠君愛國之情與仇外心理。義和團斬殺洋教士、焚燒洋教堂,毀壞鐵路、拆毀電燈,對19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的近代化成果造成了嚴重的破壞。1900年義和團的拳民焚毀翰林院,損壞《永樂大典》三百余卷,幸運的是,鄧羅從大火中救出三卷,之后捐獻給了大英圖書館(Cannon 2009:118),為中國古代典籍的域外保存和傳播發(fā)揮了作用。不幸的是,鄧羅歷經(jīng)十五年翻譯的《三國演義》手稿在義和團運動中付之一炬(ibid.:115)?;蛟S,跌宕起伏的一生讓鄧羅對《三國演義》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懷著對中國文化的崇敬之情,鄧羅退休回到英國之后提筆重譯,1925年,《三國演義》第一個精裝全譯本San Kuo,or 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由上海別發(fā)洋行(Kelly&Walsh)出版。

鄧羅的全譯本結束了《三國演義》片段譯文長達一百多年支離破碎的狀態(tài)③,該譯本一經(jīng)出版就在清末民初的文化圈中產(chǎn)生很大影響。A.J.Bowen在《中國科學美術雜志》(The China Journal of Science and Arts)④發(fā)表書評,認為譯文地道的英語讓讀者準確地領悟到了作者的意圖。更重要的是,譯文很好地保留了原文的精神內涵,這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Bowen 1926:18);E.Mengel在《皇家亞洲文會北華支會會刊》上肯定了鄧羅多年的勞動成果,認為讀者應該帶著感激之情品讀譯文,閱讀中國古典文學足以豐富一個人的精神世界(Mengel 1926:207)。潘子延(Z.Q.Parker)在單行本《赤壁鏖兵》(The Battle of Red Cliff:An Episode of the Story of the Three Kingdoms,1926)的序言里提到,鄧羅已于1925年完整地譯介了《三國演義》,該英文譯本由上海別發(fā)洋行出版;戴森(Verne Dyson)在《中國古代被遺忘的故事》(Forgotten Tales of Ancient China,1927)中多次引用鄧羅的英譯片段,如劉備、關羽、張飛的外貌描寫,桃園三結義的對話場景以及詩詞譯文;斯諾(Edgar Snow)在《活的中國:現(xiàn)代中國短篇小說選》(Living China:Modern Chinese Short Stories,1936)的序言中提到,鄧羅翻譯的《三國演義》已于1929年問世;阿靈頓(Lewis Charles Arlington)與艾克頓(Harold Acton)的合譯本《戲劇之精華》(Famous Chinese Plays,1937)中交代了每部三國戲在鄧羅譯本中與之相對應的章回、頁碼,從譯文中可見譯者在翻譯三國戲劇本時多次參考鄧羅的譯文;愛德華茲(Evangeline Dora Edwards)編譯的《龍》(The Dragon Book:An Anthology of Chinese Literature in Translation,1938)一書,選有鄧羅《三國演義》全譯本中的八段節(jié)譯文;費子智(Charles Patrick Fitzgerald)在《中國文化簡史》(China:A Short Cultural History,1942)中引用鄧羅的譯文來復述曹操殺害呂伯奢全家的故事,并在文末評價“這是一個無法超越的全譯本”(Fitzgerald 1942:499);賴德烈(Kenneth Scott Latourette)在著作《中國歷史與文化》(The Chinese:Their History and Culture,1947)中介紹中國元代文學時,把鄧羅的《三國演義》全譯本列為文學類別的參考書目。不難看出,鄧羅譯本成為清末民初業(yè)余漢學家在譯介三國故事時紛紛參考的對象,同時也成為后來的專業(yè)漢學家開展中國古典小說學術研究的藍本。

此外,鄧羅的譯本統(tǒng)一了《三國演義》的英文譯名,1925年之前譯名各不相同,如甘林(George F.Gandlin)譯為The History of the Three Kingdoms(1898),倭訥(Edward Chalmers Werner)譯為Story of the Three Kingdoms(1922),卜舫濟(Francis Lister Hawks Pott)譯為The Three Kingdoms(1923),翟理思(Herbert Allen Giles)譯為The Story of the Three States(1882)和San Kuo Chih Yen I(1924),但是在第一個全譯本問世后,《三國演義》的英文名統(tǒng)一為San Kuo或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1925年之后,鄧羅的譯本經(jīng)塔特爾公司(Tuttle Publishing)、新加坡Granham Brash出版社、美國Heian International出版社和Silk Pagoda出版社多次再版,這些無不證明了鄧羅譯本持續(xù)的學術生命力與影響力。塔特爾公司出版的1959年版本由日本東京國際基督教大學教授米勒(Roy Andrew Miller)撰寫導言,“兩卷本內容詳盡、裝幀精美,《三國演義》讓人聯(lián)想到沃爾特·司各特(Walter Scott)的歷史小說,是一部值得西方人了解的杰作”(Hudspeth 1959:559);2002年的版本附上了美國圣路易斯華盛頓大學中國語言文學教授、東亞系主任何谷理(Robert E.Hegel)的導言,從歷史演義的文體、作者生平、創(chuàng)作思想、中國古典小說的藝術價值等多方面評述,加深了西方讀者對《三國演義》的了解。

2.翻譯動機:西方漢學的“小說界革命”

清末民初的來華西士對于《三國演義》的海外傳播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鄧羅所在的文化交際圈塑造了他獨特的文化身份,他的中國小說觀以及對《三國演義》的認識受到中外學者的影響。

2.1 鄧羅的中國小說觀

1890年,鄧羅發(fā)表了一篇長達11頁的《三國演義》評論文章,包括故事主旨(gist of the narrative)、人物(the characters)、戰(zhàn)爭和軍隊(battles and armies)、作戰(zhàn)方法和戰(zhàn)略(methods of warfare and strategy)、寫作風格(the style of the San Kuo)。鄧羅首先提到了英國漢學家偉烈亞力(Alexander Wylie)的著作《漢籍解題》(Notes on Chinese Literature)?!稘h籍解題》是晚清時期出現(xiàn)的一部有關中國文獻的目錄學著作。該著作按經(jīng)史子集四庫分法,向西方人系統(tǒng)介紹了兩千多種中國文獻,堪稱英文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或譯為《中國文獻錄》《中國文獻紀略》等(王燕2012:155)。從《三國演義》全譯本的譯者序中不難看出,鄧羅的中國小說觀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偉烈亞力的影響,序言近一半的篇幅引用了《漢籍解題》中偉烈亞力對于《三國演義》的介紹。偉烈亞力提到,中國人不把出色的小說作品當成文學的一部分,而西方人認為小說非常重要、不容忽視。讀者通過閱讀小說可以體察到不同時代的風俗民情,小說中不斷變化的文字既是語言標本,也是歷史年輪(Wylie 1867:161)。盡管小說在中國古典文學中的地位遠不如詩文,但就對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反映和影響而言,詩文又難以與小說相比,這一點在當今學界已得到普遍共識,但19世紀末以偉烈亞力和鄧羅為首的來華西士率先意識到中國古典小說在中國文壇乃至世界文壇上應有的地位,在梁啟超1902年發(fā)動“小說界革命”之前就呼吁中西學者應該借助中國小說透視中國文化,不能不說這是偉烈亞力、鄧羅等早期漢學家的智慧。

清末民初的來華西士活躍在同一個文化沙龍圈,他們通過學會、西文期刊、報紙和書籍彼此展開互動與交流,開展一系列對中國的歷史、社會制度、文化習俗、哲學藝術、語言文字等專業(yè)漢學的研究活動。1867年,英國外交官、漢學家梅輝立(William Frederick Mayers)在《中日釋疑報》(Notes and Queries on China and Japan)⑤中將中國文學中特有的文體“歷史演義”看作是“對歷史的解釋”(Paraphrase of History),對此鄧羅持相同的觀點。鄧羅認為,paraphrase(解釋)一詞比romance(傳奇)更適合用來解釋“演義”,因為romance(傳奇)是描寫兩三個主要人物的傳奇故事,例如《亞瑟王和圓桌騎士》,而《三國演義》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小說,甚至并不像司各特(Scott)創(chuàng)作的歷史小說(Brewitt-Taylor 1890b:169),它更像是一部為舞臺表演而創(chuàng)作的歷史劇(ibid.:170),通過舞臺表演會比文字閱讀更讓人理解透徹(Brewitt-Taylor 1929:preface)。英國漢學家德庇時(John Francis Davis)在《三國志節(jié)譯文》(Extracts from the History of the Three States,1834)中,把三國故事中出現(xiàn)的英雄人物與《伊利亞特》(The Iliad)中的人物相比較,突出人物英勇善戰(zhàn)。在語言方面,又認為《三國演義》與用“詩歌”創(chuàng)作的《伊利亞特》(The Iliad)有些相似,尤其是在英雄們使用的“守門人般的語言”(the porter-like language)方面(王燕2018:338)。但鄧羅并不認同這一觀點,他認為三國中的英雄人物并不是由哪位神仙所生,他們生來只是普通人,從未受到奧林匹斯眾神們的點化,未得到中國朱諾(Juno)任何幫助,也沒有受到中國維納斯(Venus)的拯救,他們來自民間“義、禮、道”的社會階層(ibid.:170)。鄧羅把三國人物分為文臣和武將,重點介紹了曹操、關羽、諸葛亮?!度龂萘x》創(chuàng)作于民族矛盾加劇的元末明初時期,時值帶有綱常倫理色彩的正統(tǒng)觀念深入人心,這給羅貫中“擁劉貶曹”敘事立場的形成提供了思想的土壤?!度龂萘x》的正統(tǒng)觀念和忠奸立場塑造了以劉備為典范的仁君形象,表達了古今中國民眾對明君賢相的渴望。但是在評論文中,鄧羅對劉備這一正面人物頗有微詞。在西方人看來,劉備是個自私的人,他對朋友漠不關心,失敗了就獨自逃跑,留下他的將軍和士兵自生自滅,甚至拋妻棄子。有這樣一個故事,他的一位大將趙云為救劉備襁褓中的兒子表現(xiàn)得極為英勇,而劉備的妻子同樣為了這個孩子獻出了生命。當劉備抱過被趙云救出的孩子時,他把孩子摔在地上,對那位險些喪命的大將趙云百般憐惜,卻從未說過一句同情孩子母親的話(ibid.:173)。不難推測,鄧羅的這段評述涉及《三國演義》第34回“劉皇叔躍馬過檀溪”、第27回“美髯公千里走單騎”、第41回“趙子龍單騎救主”的故事橋段,“躍馬檀溪”的典故是劉備在情急之下驅趕所乘的盧馬跳出檀溪,從而逃脫追殺,“的盧救主”的傳奇故事意在說明皇室后裔劉備有神明相助;“美髯公千里走單騎”和“趙子龍單騎救主”兩則故事突出的是關羽和趙云的忠勇。漢學家鄧羅以“他者”的視角建構了一個有別于東方的評價標準,為解讀三國人物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三國志演義》有李卓吾評本、鐘伯敬評本、李笠翁評本和毛宗崗評本等。鄧羅在評論文中著重對金圣嘆的序言和毛宗崗的“讀三國志法”做出了詳細的闡釋,這為考察鄧羅的底本選擇找到了突破口。由于毛宗崗評點《三國志演義》有序托名金人瑞(即金圣嘆),后署“時在順治歲次甲申嘉平朔日,金人瑞圣嘆氏題”,不難推測,鄧羅正是采用晚清時期廣為流傳的毛宗崗評本作為底本。如今《三國演義》在中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地位的確立,首先當然是這一古典小說本身所具有的獨特魅力所致,但同時也要歸功于一大批眼光獨到的中外小說批評家的評論,清末民初時期,金圣嘆、毛宗崗、偉烈亞力、梅輝立、德庇時等批評家不僅開創(chuàng)了《三國演義》中西批評的新局面,也使包括鄧羅在內的更多讀者,通過他們的批評更深入地了解了《三國演義》的精髓和魅力,為首個全譯本的誕生奠定了基礎。

2.2 官員和學者的雙重身份

譯者行為批評視域是“以人為本”的研究視域。譯者行為批評和文本批評互不可分,譯者身份和角色決定譯者行為,譯者行為決定譯文品質,而譯文品質高低是與譯者的身份和角色相一致的。從譯者身份和角色入手進行譯文質量評價,有望實現(xiàn)全面和客觀(周領順2014:2)。19世紀末在華外僑群體包括傳教士、外交官和海關職員等,大部分人身兼數(shù)職,具有多重身份,翟理思就是其中一位。他先后任職于英國駐汕頭、廈門、寧波和上海領事館,同時對中國文學、歷史、儒學和詞典編寫有獨到研究(熊文華2007:94),是19世紀末與鄧羅保持密切往來的重要人物之一。翟理思慧眼識英才,他看到了鄧羅的能力與韌性,在他的鼓勵下,鄧羅開始著手翻譯《三國演義》(Cannon 2009:75)。1891年,鄧羅告別了翟理思,離開福州前往天津擔任海關官員,此時,赫德(Robert Hart)擔任晚清海關總稅務司。中國的現(xiàn)代海關興起于兩次鴉片戰(zhàn)爭之后,洋務運動之時,由于受所簽條約之限制,從成立之日起,名義上隸屬于總理衙門或外務部,實際上是一個由外國人控制的獨立機構。受歷史觀的影響,我們很容易把外籍海關稅務司或服務中國海關的外籍人士視為帝國主義“欺辱”中國的工具,忽略了由外國人管理的中國海關對中國經(jīng)濟、社會、文化研究所產(chǎn)生的正面影響(李培德2016:214)。據(jù)書信記載,海關總稅務司赫德時常提醒來華官員要把自己看成是中國官員的兄弟,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中國人民的同胞。他勸誡來華官員要學習漢語,做事要有耐心,不要頤指氣使,要諄諄告誡而不是強制命令,更要效忠雇主(Cannon 2009:82-83)。赫德曾任晚清海關總稅務司達半個世紀之久,他一直與鄧羅保持著密切的社會往來,在赫德的思想灌輸下,鄧羅的漢學成就斐然,這也成就了其在華事業(yè),他先后在天津、汕頭、上海、蒙自、北京、福州、沈陽和重慶身居要職,于1920年5月在重慶海關總稅務司這一職位上退休(ibid.:193)。在職期間,他時常將自己在中國的見聞與感想訴諸筆端,在一篇名為《一把銅錢》(A Handful of Cash,1888)的評論文中,鄧羅寫道,中國人每天都在使用舊式銅錢,這的確是值得驕傲的,那些精明的外交官建議他們拋棄這一過時的風俗習慣,但即使中國人不采納這一建議亦無可厚非(ibid.:268)。出于對中國的真摯感情,鄧羅在字里行間流露出對當時中國海關的同情,以及對那些干涉他國事務的外國人的不滿。清末民初時期圍繞在鄧羅周圍的外僑群體憑借著對中國的真誠敬意,詮釋著學者型官員的身份內涵。

3.橫觀縱覽:翻譯策略的歷時變化

鄧羅的譯本經(jīng)歷了從節(jié)譯到全譯的過程,現(xiàn)撮舉例文,通過橫向對比閱讀,考察翻譯策略在時間縱軸上的歷時變化。

“Objective”表明該測試是一種客觀評量,體現(xiàn)在各站測試目標明確,得分標準清楚;“Structured”意為測試的各站內容經(jīng)過詳盡的規(guī)劃、非隨機的測驗,具有特定的目的性(即考查臨床技能的某一特定部分,設計考試一定要有藍圖,見表1);“Clinical”意為測驗的是臨床技能,而且使用真實的臨床案例;“Examination”包含3層涵義,該測試同時可作為回饋性測驗、總結性測驗和執(zhí)照考試。據(jù)此,OSCE可運用于教學、畢業(yè)生或新進人員評鑒及執(zhí)照考試。

例[1]:

原文:夫人曰:“因汝不信,以致如此。今可做好事以禳之?!辈咴唬骸拔崦谔欤藳Q不能為禍,何必禳耶!”夫人料勸不信,乃自令左右暗修善事禳解(羅貫中1998:209)。

節(jié)譯文:His mother replied,‘It’s because you did not believe in him that you have come to this pass;you had better do something to atone for it.’Tse said,‘My days are numbered in heaven and no juggler can do me any harm;why,then,should Ifast and pray?’His mother saw that persuasion was lost on him,so she herself told the servants to arrange for fasts and prayers to be made(Brewitt-Taylor 1889:150).

全譯文:“This comes of want of faith,”she replied.“Now you must avert the evil by meritorious deeds.”“My fate depends on Heaven:wizardscan do me no harm,sowhy avertanything?”Hismother sawthatitwasuseless to try persuasion,but she told his attendants to do some good deeds secretly whereby the evil should be turned aside(Brewitt-Taylor 2002:332).

例[2]:

原文:母謂策曰:“圣人云:‘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又云‘禱爾于上下神祗。’鬼神之事,不可不信。汝屈殺于先生,豈無報應?吾已令人設醮于郡之玉清觀內,汝可親往拜禱,自然安妥。”(羅貫中1998:209)

節(jié)譯文:His mother said to him one day,‘The Holy one said,“spirits have their peculiar virtues:they are various;”moreover it is said,“Pray to the spirits of the air and of Hades.”You must believe in these spirits.You sought to kill this Yüand he will certainly revenge himself.I have already sent to have prayers recited on your behalf and you yourself should also go and beseech forgiveness.’(Brewitt-Taylor 1889:150)

例句[1]和例句[2]出自第29回“小霸王怒斬于吉”。例1中的“禳”是個頗具宗教色彩的詞匯,指祈禱消除災殃、驅邪除惡,是道教最富特色的法術。全譯文以avert the evil by meritorious deeds(趨善避惡)進行闡釋,而節(jié)譯文中用宗教詞匯“贖罪”(atone)、“祈禱”(pray)和“齋戒”(fast)進行改寫,用救贖觀念代替原文中的道教文化。在“小霸王怒斬于吉”這一橋段中,孫策命人斬殺了于吉,母親吳國太為了讓孫策謝罪,引用了例[2]中的兩句古語進行勸慰。前一句“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出自孔子之口,意思是“鬼神的德行可真是大得很!”,節(jié)譯文和全譯文都能體現(xiàn)出鬼神的力量無所不能。后一句“禱爾于上下神祗”出自《論語·述而》,原文:“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墩C》曰:禱爾于上下神祗?!釉唬骸鹬\久矣?!保畈?980:76)意思是,孔子病得很重,子路請求祈禱??鬃诱f:“有這回事嗎?”子路回答說:“有的。《誄》文中說:‘為你向天地神靈祈禱?!笨鬃诱f:“我早就祈禱過了?!庇纱丝梢姡岸\爾于上下神祗”并不是出自孔子之口,而是出自《誄》文。譯文2中的連詞and讓讀者誤以為前后兩句話都出于孔子之口,而節(jié)譯文用moreover it is said(又據(jù)說)巧妙地避開了這一誤譯;此外,“設醮”指的是道士設立道場祈福消災,全譯文中用“祭祀”(have sacrifices performed)更忠實于原文。

例[3]:

原文: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羅貫中1998:55)。

節(jié)譯文:She soon came through the flowers looking more lovely than ever like a fairy from the Palace of the Moon(Brewitt-Taylor 1892:34).

全譯文:After a long time she appeared,swaying gracefully as she made her way under the drooping willows and parting the flowers as she passed.She was exquisite,a perfect little fairy from the Palace of the Moon(Brewitt-Taylor 2002:88).

例[4]:

原文: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非汝不能救也!(羅貫中1998:52)

節(jié)譯文:You can pity the sorrows of Han and you can alleviate them.It lies with you to deliver the Empire from a tyrant and restore the Imperial dignity(Brewitt-Taylor 1892:33).

全譯文:The people are on the brink of destruction,the prince and his officers are in jeopardy,and you,you are the only saviour(Brewitt-Taylor 2002:82).

例句[3]和例句[4]出自“連環(huán)計”這一橋段。例[3]中“分花拂柳”是指貂蟬走路時婀娜優(yōu)雅的姿態(tài),節(jié)譯文中came through the flowers(從花叢中走來)沒有再現(xiàn)這一成語的比喻意義,全譯文中swaying gracefully as she made her way under the drooping willows and parting the flowers as she passed不僅實現(xiàn)了修辭上的對等,而且再現(xiàn)了源語中“花”和“柳”的文化意象;例[4]中“倒懸之危”指人被倒掛著,比喻處境極端困難?!袄勐阎薄敝傅氖窍穸询B起來的蛋,極容易打碎,比喻情況極其危險。相比于節(jié)譯文的大幅度改寫,全譯文中The people are on the brink of destruction,the prince and his officers are in jeopardy.不但辭采豐富,而且句式整飭,在形式和意義上再現(xiàn)了原文的內涵。總體來看,在從節(jié)譯文到全譯文的過程中,翻譯策略由意譯為主、改寫為輔的歸化方式逐漸轉變?yōu)橹弊g為主、在意義與風格上貼近源語的異化方式,譯者將自己對原文研究后的理解與闡釋融合在全譯本的字里行間,彰顯了中國古典文學的藝術特色。

皇皇巨著《三國演義》結構宏偉壯闊,時間跨越百年,人物多至數(shù)百,事件錯綜復雜,情節(jié)頭緒紛繁。全書刻畫了四百多個人物,其中主要人物都是性格鮮明、形象生動的藝術典型,描寫了大小戰(zhàn)爭四十余次,展現(xiàn)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戰(zhàn)爭場面。為了減少枝蔓、避免繁雜的人名、字號、官職頭銜給讀者帶來的困惑,鄧羅譯本刪減了大量三國人物,精簡了人名、官職、地名等。譯文沒有附加過多的文外注釋,讀起來通順流暢,但保留了詩文,尊重原著章回體小說的文體風貌。與20世紀90年代美國漢學家羅慕士(Moss Roberts)的全譯本相比,鄧羅譯本由于存在較多誤譯、漏譯常遭人詬病,但在清末民初時局動蕩的年代,西方關于中國古典文學的學術資源相對匱乏,漢學家能參考的文獻極為有限,因此鄧羅譯本的時代價值仍是不可否認的。

4.結語

無論英國人鄧羅最初出于何種動機來華,在清末民初時代鏡像的折射下,他充當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先鋒,為中西方思想、海關文化、生活習俗等方面的交流做出了貢獻,尤為重要的是,他將中國傳統(tǒng)中被視為野史稗文、街談巷語的中國古典小說《三國演義》和民間故事搬上了世界文學的殿堂,使中國文學以更豐富的姿態(tài)展示在西方讀者面前。從“譯者行為批評”視域來看,一方面,在翻譯外層面,清末民初的報刊為鄧羅等外僑群體營造了一個良好的文化沙龍圈,為譯介《三國演義》提供了文化土壤。另一方面,鄧羅在清末民初的外僑群體中得到了身份認同,學者型官員的身份促使他在服務于海關工作的同時,積極投身于文化交流事業(yè),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使者。譯者的身份認同在翻譯內層面留下了或淺或深的行為痕跡,在重譯《三國演義》的過程中,翻譯策略由編譯、改寫、闡釋的歸化方式逐漸轉變?yōu)樵趦热菖c形式上貼近源語的異化方式,彰顯了中國古典文學的藝術特色的同時,也詮釋了學者型官員的身份內涵。

注釋:

①《皇家亞洲文會北華支會會刊》(Journal of the North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是19世紀亞洲文會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漢學雜志,以調查、研究中國及其周邊國家現(xiàn)狀與歷史為宗旨。該會刊1858年出版第一期,至1948年停刊,歷時近百年,共出版75卷計109冊,主要以調查和研究中國為主,間及朝鮮、日本、泰國、越南、柬埔寨、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以及俄國等鄰近國家,所刊之文章涉及漢學研究的各個方面,包括動植物及礦產(chǎn)資源調查、水文氣候分析、地理物產(chǎn)調研、政治經(jīng)濟評述、風土人情介紹、時局動態(tài)跟蹤、藝術宗教以及歷史文化研究等等,是19世紀中期至20世紀前半期具有重要影響的漢學雜志。

②《中國評論》(China Review,or Notes and Queries on the Far East)(1872-1901)是清末出版的英文漢學期刊,這份25卷的雜志總共有150期,近1萬頁,包括論文、書評和翻譯三類專文,內容為中國的語言文字、文化和歷史。撰稿人絕大多數(shù)是在華的西方僑民,包括傳教士、外交官和海關職員等。

③據(jù)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王燕教授考證,早在1815年,第一位來華新教傳教士、英國漢學家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1834)在他編著的《華英字典》第一部中以有限的文字展開了三國人物畫廊。

④1923年蘇柯仁(Arthur de Carle Sowerby,1885-1954)與美國人福開森(John Calvin Ferguson,1866-1945)在上海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中國科學美術雜志》(The China Journal of Science and Arts)。該雜志原為雙月刊,每年一卷。兩年后改為月刊,1926年每年出兩卷。從1927年起該雜志中文刊名更改為《中國雜志》,英文名稱也相應改為China Journal。該刊以刊登短文為主,配以精美照片,風格清新明快,1941年終刊。

⑤《中日釋疑報》(Notesand Querieson Chinaand Japan)(1867—1869)是19世紀的一本漢學雜志,停刊后被《中國評論》承接,反映了當時中國社會各方面的情況,存世數(shù)量極少,具有較高的文獻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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