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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回本《紅樓夢》中有關襲人結局之疑論

2022-11-26 04:12郭帥
六盤水師范學院學報 2022年1期
關鍵詞:賈府寶玉紅樓夢

郭帥

(太原開放大學,山西 太原 030024)

《紅樓夢》的版本歸納起來主要有抄本和刻本兩個系統(tǒng), 二者最明顯的不同是抄本只有80 回,刻本有120 回; 刻本是在抄本基礎上經(jīng)后人增補整理完成的, 當今通行的版本一般是以120 回刻本為藍本。 經(jīng)過增補整理的120 回本盡管在保持小說情節(jié)的完整性方面作出了卓越貢獻, 但在某些情節(jié)上存在的“顧此失彼”“丟三落四”等的紕漏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有關襲人結局的安排上,僅在襲人別嫁蔣玉菡后便戛然而止顯然是欠妥的。

對襲人結局的研究文章并不很多, 但研究者都是紅學領域的大家, 其研究成果也十分具有代表性: 如白先勇先生從寶玉與蔣玉菡的特殊關系出發(fā),認為襲人和蔣玉菡的結合“最后替賈寶玉完成俗緣俗愿,對全書產(chǎn)生重大的平衡作用”[1]著重于解讀襲人結局的意義; 梁歸智先生則從原著和續(xù)書的角度,通過后二十八回佚稿之襲人結局“汗巾子姻緣嫁優(yōu)伶,不忘舊主情義深”和后四十回續(xù)書之襲人結局 “通房丫頭未守節(jié), 無聊比附息夫人”對比,得出了原著和續(xù)書是“是雅俗之別,仙凡之異”[2]的結論。 盡管二者研究重點不同,但都以《紅樓夢》前八十回作者所留伏筆為據(jù),認可蔣玉菡與襲人喜結連理的結局, 只是都無對襲人結局的完整性有進一步探究。 襲人既是貫穿全書的一個重要人物, 也是作者傾注筆力尤多的 “心頭之愛”,在塑造襲人的形象方面,既有濃墨重彩的正面渲染,更不乏輕描淡寫而又別具匠心的伏筆。 故欲對襲人結局有客觀且全面的認識應將作者所留的伏筆“隱線”加以重視,同時也應重視襲人形象的“隱喻和象征”[3]意義。

一、一二〇回中襲人結局的合理性

據(jù)統(tǒng)計, 前八十回中提及襲人結局的伏筆共有三回,分別為第五回“金陵十二釵又副冊”中關于襲人的判詞、 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所行酒令及第六十三回襲人抽到的桃花簽。

“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 堪羨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4]43——第五回金陵十二衩又副冊對襲人的判詞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并頭結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4]232——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所行女兒令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嬌, 恰便似活神仙離云霄。 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 呀! 看天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4]232——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所唱酒面

“花氣襲人知晝暖”[4]232——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所唱酒底

“武陵別景”“桃紅又是一年春”[4]496——第六十三回襲人所抽桃花簽簽題及簽語

判詞中“公子”指寶玉,“優(yōu)伶”指蔣玉菡,“優(yōu)伶有?!薄肮訜o緣”暗示襲人離開寶玉,與蔣玉菡喜結連理的情節(jié)。 蔣玉菡所行的女兒令本是一首訴說平常女兒悲歡曲的應景行酒令, 因為酒底詩句含有“襲人”二字被薛蟠道破后便成了襲人的身世之曲,“燈花”句后“佳讖”的脂批即暗示襲人再嫁的事實,“夫唱婦隨真和合”“活神仙離云霄”“同入鴛幃悄” 之句是對襲人再嫁蔣玉菡后美好生活的描述。 其實第二十八回中除了有蔣玉菡在宴會上所行酒令暗示與襲人的緣分外,宴會間隙,一見如故的寶玉和蔣玉菡私下互贈的禮物松花汗巾和茜香羅大紅汗巾更加明確了襲人與寶玉和蔣玉菡之緣。 松花汗巾原是襲人送給寶玉之物,因蔣玉菡贈給寶玉茜香羅大紅汗巾之故, 寶玉自作主張將襲人贈與自己的松花汗巾轉贈蔣玉菡; 之后面對襲人的盤問,寶玉又感不妥,第二次自作主張將蔣玉菡所贈的茜香羅大紅汗巾轉贈襲人。 汗巾本是尋常物品,借助寶玉之手,無意間便成了襲人和蔣玉菡姻緣的信物, 盡管襲人將無奈收下的寶玉轉贈的茜香羅大紅汗巾隨手擲在一個空箱子里安置,但很明顯襲人依舊沒有擲掉這段姻緣,因為襲人信手抽到的“又是一年春”的桃花簽再次印證了襲人不能從一而終的婚姻。 故一二〇回本中對襲人的別嫁及別嫁對象為蔣玉菡的推測是合理的。

二、一二〇回本中襲人結局的不完整性

第二十八回除了文中有對襲人的脂批外,在回首也有“茜香羅、紅麝串寫于一回,蓋琪官雖系優(yōu)人,后回與襲人供奉玉兄、寶卿得同始終者,非泛泛之文也”[4]225的脂批,茜香羅影射蔣玉菡、寶玉及襲人三人,紅麝串影射寶釵,琪官是蔣玉菡的小名, 從以上批注中可知后續(xù)的情節(jié)中還應有蔣玉菡和襲人共同供奉寶玉和寶釵的內容, 而現(xiàn)通行的一二〇回本中只在最后一回襲人嫁與蔣玉菡后便匆匆收尾的結局是合理而不全面的。

另外, 判詞中提到襲人的美好品德之前所用的“枉自”“空云”這樣的修飾語及判詞前的鮮花配著一床破席的意象也是對襲人的悲劇命運的伏筆, 襲人與蔣玉菡的美好婚姻只是插曲而不是結局。 “堪羨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表面之意是寫襲人與寶玉無緣,與蔣玉菡有緣,實為互文手法,暗示襲人與寶玉、蔣玉菡都將是先“有?!焙蟆盁o緣”。 “又是一年春”的簽語似乎在暗示襲人命運會有轉折,然“武陵別景”的題詞將“桃花”意象代入“桃花源”意象,桃花源是“不足為外人道”,且“不復得路”,終“無問津者”的虛擬世界,桃花源易逝,暗示襲人與蔣玉菡看似和諧美滿的婚姻也將是“鏡中月,水中花”式的虛幻存在。 另桃花源還有避秦亂的一層功用, 可以合理推測襲人離開賈府的又一可能緣由是為避禍。

通過以上線索可以斷定, 襲人結局不會止于別嫁,應該還有后續(xù),且定以悲劇收場,因為即使沒有前文所論及的伏筆,襲人也屬薄命司中人物,不會憑借別嫁就完成命運突變, 這樣也是有違曹雪芹本意的。 那么下面的研究重點便在襲人悲劇性結局的幾種可能性探究了。

三、襲人結局的可能性探究

(一)意象對結局的暗示

1.桃花源意象對結局的暗示

六十三回中襲人所抽到的桃花簽簽語 “桃紅又是一年春”出自南宋著名愛國詩人謝枋得的《慶全庵桃花》,全詩為:“尋得桃源好避秦,桃花又見一年春。 花飛莫道隨流水,怕有漁人來問津。 ”[5]詩人飽受戰(zhàn)亂及雜事紛擾, 渴望能有如桃源般的避難場所為其身心提供庇護,過一種“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灑脫逍遙的日子,然一句“怕有漁人來問津”直接將詩人從幻想中拉回現(xiàn)實,即便詩人自己可以放下民族責任與擔當, 主動約束自己不去過問世事, 奈何總有多事的漁人前來騷擾, 此處“漁人”代指“元人”。 換言之,“危巢之下,安有完卵”,不安定的時局下,怎會有這樣的樂園存在呢?

將“桃花源”“避秦”“漁人”三者結合分析,具體到襲人,本書中的“桃花源”既可指曾經(jīng)為所有美好生命提供庇護的大觀園, 還指后來接納她的蔣玉菡家;“避秦”指“避賈家的反對派們”,“漁人”指“賈家反對派的爪牙們”。 賈府“忽喇喇似大廈傾”[4]46后,正如“樹倒猢猻散”[4]98讖語所示,賈府上下都開始顛沛流離的生活, 女子大多被賣為人奴或妾。 襲人因為“準姨娘”的尷尬身份,在寶玉離家后,便被早一步安排“嫁”給蔣玉菡,也算因禍而暫得福免去被賣的命運。 但是好景不長, 賈家敗落后,“反對派們”為防止賈家死灰復燃,開始了對賈家斬草除根式的趕盡殺絕, 下人奴才們在賈家發(fā)達時也不過在 “不朝打暮罵”[4]151的氛圍中受人驅使,在賈家蒙難時卻要作為罪家之奴與主家“一損俱損”,襲人作為賈府曾經(jīng)能排上號的丫頭自然不能幸免,襲人在擔驚受怕中討生活。

據(jù)此推斷, 襲人嫁給蔣玉菡的一種可能是本就為避禍,這在書中也有伏筆:第三十三回忠順王府長史官來賈府找寶玉索要當時還是叫琪官的伶人蔣玉菡, 寶玉從聽見琪官那一刻開始就跟長史官打起了馬虎眼,說自己不知“琪官”為何物,還用哭的行為來轉移長史官的注意力, 奈何長史官并不好哄, 他先借別人之口指出琪官與寶玉相交甚厚, 然后又用寶玉有琪官的茜香羅大紅汗巾做為物證,逼寶玉就范。 寶玉為避免他說出更多的事情來,只好用琪官在東郊還有房子將長史官打發(fā)走。寶玉一聽琪官的表現(xiàn)首先是“?!绷艘惶?,這是比較反常的行為,而他說的不認識琪官更讓人生疑,除非他確實知道琪官的下落。 琪官的出走應與寶玉有關系, 甚至是他伙同馮紫英等人為琪官提供了藏身之處, 故才會有以上不合常理且欲蓋彌彰的行為。 而且可以確定,寶玉為長史官提供了假信息,琪官并不在東郊的紫檀堡,所以寶玉并沒有出賣琪官。 然此處寶玉提到的紫檀堡,卻絕非閑筆,是為賈府落敗襲人避難埋下伏筆: 寶玉曾傾力相助蔣玉菡逃離火海, 那么最為寶玉看重的身邊人襲人蒙難, 蔣玉菡絕不會袖手旁觀, 定有回報之舉。 為掩人耳目,蔣玉菡假借與襲人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以紫檀堡為據(jù)點,先為襲人提供庇護,后與襲人一起供奉過前來投奔的寶玉夫婦, 此推測既是對第二十八回回首脂批“供奉玉兄、寶卿”之文的印證,又是對后四十回未提到情節(jié)的補充。 相聚時間不長,寶玉再次離家直至出家,襲人苦等寶玉無望,又念及蔣玉菡對之體貼之情,才終與蔣玉菡喜結連理。

蔣玉菡乃低賤的伶人出身, 伶人在 “三教九流”中排名末九流,比娼的地位猶不及。 且看第二十八回蔣玉菡的出場是與唱曲兒的小廝、 妓女云兒并列,第二十二回,黛玉因為湘云說她長得像伶人齡官而大動肝火就都是伶人地位低的明證。 一般人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讓自己的后代踏上伶人這條路的,因為一旦有人做了伶人,其本人及子孫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 故伶人之職實是禍及子孫的行當。 照此推斷,襲人嫁與這樣的男子本身就是悲劇,不僅不能改變自己的奴才身份,反而更比奴才往下了一個層次。 但以上只是印證了作者對襲人“桃紅又是一年春”簽語之讖,而襲人的悲劇遠不止于此。

2.襲人其名對結局的暗示

襲人之名源于陸游《村居書喜》詩“花氣襲人知驟暖”①句,由詩句論及詩人,陸游不僅為我們留下了積極抗金, 誓死保衛(wèi)國家的精神財富以及憂國憂民,滿懷愛國情懷的大丈夫詩篇,還為我們留下了他與表妹唐婉凄美哀怨的愛情故事以及纏綿悱惻的小兒女篇章。 陸游與唐婉本為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因陸游之母厭棄唐婉,兩人被迫分離。由襲人名字之典到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悲劇可知襲人所嫁蔣玉菡或是良人,但婚姻難得長久。

襲人還有一個別稱是“花解語”,源自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典故[6],他倆也曾海誓山盟,然不免馬嵬坡之別。 無論陸游和唐婉, 還是唐玄宗與楊玉環(huán),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先甜后苦,在客觀阻力的介入下被迫生離死別, 暗示襲人與蔣玉菡的婚姻也會在外力的作用下, 悲慘結束。 “花氣襲人知晝(驟)暖”的酒底②是蔣玉菡在看到席上木樨花后的靈感之作,木樨花即為桂花,花香濃郁,葉片四季常綠,是崇高美好、忠貞不屈、富貴吉祥的象征。 襲人的象征花是桃花,顯然此桂花并不指襲人,而是暗伏薛蟠之妻夏金桂, 夏金桂的品行顯然有悖于桂花的品行, 故本處桂花的香氣除了引出陸游和唐婉的典故外, 正如桂花對夏金桂的反襯作用那樣,又用桂花的忠貞不屈與襲人不得已“嫁二夫”形成對比, 用桂花的富貴美好與襲人婚姻并不能善終形成對比。

(二)襲人多病形象對結局的暗示

襲人位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第二,初次在書中亮相就已經(jīng)是寶玉的大丫頭,她溫柔可人,深受寶玉喜愛;她老實本分,盡職盡責,提前被王夫人內定為姨娘[7];她寬容友善,溫柔敦厚,在賈府有著良好的口碑和人緣。 但正如吳宓所論 “至善之人,不免有短處”[8],襲人看似穩(wěn)妥可靠、安分守己的美好形象背后也有身體并不十分健康的不足之處,而這也埋下了她悲劇結局的伏筆。

1.襲人身體有恙早逝

有關襲人的身體狀況,作者多處設置伏筆,如第十九回、二十回、三十回及三十二回都提及襲人生病,單從生病的頻率來論,僅居最體弱多病的黛玉和年高體弱的賈母之后,具體論之,襲人的病逝除了身體上的病痛外, 還有心里所遭受的不可承受之重創(chuàng)。 第十九回,襲人勸諫寶玉到三更,不過比往日睡得晚些使了些心力,次日清晨便“身體發(fā)重,頭疼目脹,四肢火熱”[4]153,可見襲人本身體質并不好;接著因臥床養(yǎng)病怠慢李嬤嬤而遭謾罵,李嬤嬤的“哄寶玉”“妝狐媚”“配小子”之罵不僅將襲人弄得“又愧又委屈”[4]157,連“批書人”都“嚇殺了”[4]157;不僅驚動了寶釵黛玉,還驚動了鳳姐平兒;不僅寶玉左右為難,晴雯趁機還“落井下石”,本應靜養(yǎng)的病中襲人遭受無妄之氣, 她內心的委屈和壓力可想而知。 襲人一向寧愿委屈自己換得息事寧人,但往往事與愿違, 襲人冷笑且說的 “要為這些事生氣, 這屋子一刻還站不得”[4]158之言也可見襲人所處生存環(huán)境的惡劣,這些都與病體無益。 第三十回襲人遭寶玉誤踢, 著實傷得不輕,“肋下疼的心里發(fā)鬧”,睡夢中痛醒后還吐了一口血痰出來,然襲人念及寶玉不是“安心踢他”[4]248,怕寶玉羞愧難當,又怕事情鬧大,讓寶玉落個苛待下人的不是,并沒有正經(jīng)請醫(yī)問藥,只是要求寶玉“打發(fā)小子問問王太醫(yī)去,弄點子藥吃吃就好了”[4]249。 而所問的王太醫(yī)并沒有對襲人進行望聞問切的仔細診治, 只是根據(jù)寶玉的描述,認定“不過是傷損”[4]250,說了個丸藥的名字,讓自行簡單調治了事。 此處便已埋下影響襲人身體健康的“定時炸彈”,緊接著爆發(fā)了晴雯舌戰(zhàn)寶玉和襲人事件, 伶牙俐齒的晴雯以襲人的尷尬身份攻擊襲人,將襲人說的“又是惱”“又是愧”[4]250, 不留情面的言語使病中襲人多添一層心病。第三十二回又有襲人自己說“身上不好”[4]257的情節(jié),盡管人吃五谷雜糧生病實屬平常,但作者多次強調襲人的病也不能簡單以閑筆視之。 對比第五十三回同樣是晴雯生病,盡管病癥很重,但因晴雯素來“使力不使心”[4]412,靜臥結合服藥調理,不幾日病便好了。 而襲人慣于“使心又使力”,本就容易積勞成疾,加之隱忍又慣于委曲求全的性格特征,不良情緒不能發(fā)泄更易“積氣成疾”。 寶玉離家,襲人遭棄,又給襲人心靈帶來致命一擊。 既然襲人的身心在別嫁蔣玉菡之前就備受摧殘, 那么嫁給蔣玉菡之后的早亡也在情理之中。 故襲人身體有恙早逝是對襲人與蔣玉菡生離死別結局之死別的一種推測。

2.無子嗣被逐

仍是第三十一回襲人遭寶玉誤踢吐血情節(jié),她望著自己吐的鮮血,當時表現(xiàn)就是冷了半截,再想到“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縱然命長,終是廢人了”,更有了“爭榮夸耀之心盡皆灰”[4]249的痛苦醒悟。 “爭榮夸耀”的心思是襲人的精神氣,然此處卻成了灰,這定是受了致命的打擊。 結合第六十三回襲人抽到的桃花花簽,“桃花”作為“中國古典文化中的傳統(tǒng)意象”[9],除了“美人面”的象征意義外,桃花之后還有桃 “子”,《詩經(jīng)·風·周南·桃夭》“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10]中就借助桃多子的意象表示對新嫁娘的祝福, 而襲人只與桃花意象發(fā)生關聯(lián),與桃子并無干系,所以桃花意象便還有反襯襲人無子之用。 襲人在寶玉身邊立足的資本暫時就是貌與德,然想要長久,還要有子嗣。 一口鮮血吐出后,襲人之絕望可想而知,女人沒有好的身體,怎么能綿延子嗣? 沒有子嗣,就沒有依靠,更那堪榮耀? 政老爺身邊毫無存在感的周姨娘便是典型的例子,“不見人欺他,他也不尋人”[4]470已然就是沒有子嗣的周姨娘的最好生存狀態(tài),反觀趙姨娘,因為生育了賈環(huán),即便“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伏”[4]470,只要她沒有大錯也能在賈府比較體面地生存, 所以同理做寶玉姨娘的襲人也不能沒有子嗣。 而嫁做蔣玉菡之妻的襲人更不能沒有子嗣,畢竟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蔣玉菡及家人憑此一條就可以將襲人逐出家門。 鳳姐也算女中豪杰,也還生有一女,不也因沒生育男丁而不得不對賈璉偷腥、偷娶行為忍氣吞聲? 何況是一向溫柔和順、識大體顧大局的襲人,一旦因子嗣問題而被蔣家人質疑,相信她既沒有應對的勇氣,也沒有應對的策略,唯只遵長者或蔣玉菡之命一走了之,這是對襲人與蔣玉菡生離結局的第一種推測。

(三)襲人成長經(jīng)歷對結局的暗示: 缺乏理家之才被棄

退一步思考, 襲人作為當家主母不能生育也有很多解決辦法,比如納妾,但是所有的辦法都不免觸動襲人無處安放的心靈, 觸發(fā)她被自己半生經(jīng)歷反復捉弄經(jīng)驗的回憶、驗證及認命,襲人不想再次體驗失敗的感覺, 她在任何一點困難面前都選擇繳械投降。 她半生的痛苦經(jīng)歷不僅摧垮了她的身體,也摧毀了她的心理,隨之產(chǎn)生的“習得性無助”行為更加讓她失去了自救的能力。 “習得性無助”不僅有對過去經(jīng)驗的總結,也包含有對未來的態(tài)度,而且兩者之間還有一種直接的因果關系,因為從過去的經(jīng)驗中一直遭受失敗, 習慣性推測出將來也必將遭受失敗, 故將來就不必繼續(xù)努力改變;既然失敗是注定的,那么不管將來的條件如何變化,任何努力都是徒勞。 多次努力而不得,襲人的無助心理就會轉化為失望,進而自我放棄。 襲人的以上行為源于其成長經(jīng)歷, 又在屢次失敗的經(jīng)歷中不斷驗證和固化。

年少被賣, 由貧苦女兒變?yōu)楸粍儕Z自由的奴隸;為奴多載,幾經(jīng)易主,終見棄于主,由地位頗高的心腹大丫頭、準姨娘到賈府中無法容身的“尷尬人”及至不得不被迫離開賈府的“棄子”。 第十九回通過襲人之口交代了自己被賣為奴的經(jīng)歷, 對此脂批給出可見襲人“幼時艱辛苦狀”[4]151之批語。 盡管無法見證襲人的賣身契, 但是據(jù)北京歷史博物館館藏的一張清代道光十三年的賣身契可見端倪, 大意是父親左有庫和嫡子左邦德將十二歲的四兒子左群兒賣與徐國定家為奴,其中提到的“自賣之后任憑徐宅管教,如不受訓,只至打死無渝,左有庫并不找擾尸骨, 如若逃跑拐騙財物舛錯等情,自有左有庫同長子左邦德、中保人三面承管??趾鬅o憑,立此賣字為證”[11]足見被賣之人之慘狀,被賣之人全面與家里人脫離關系,不僅沒有自由,沒有生命權,一旦犯錯,生殺予奪之權都在新主人手中。 該契文也從側面印證了脂批中所提到襲人的不易,襲人本賣的是死契,而襲人的家人在看到賈府的慈善寬厚后, 竟又動了把本賣的是死契的襲人再贖回來賺“身價銀”的歪心思,實屬貪得無厭。 襲人的原生家庭如此不堪,襲人只能憑借自己的努力換得活下去的資本, 而且她也從未放棄過努力:遭父母拋棄后,她憑借言少能忍、恪盡職責贏得了賈母的青睞; 被賈母賞賜給寶玉, 她憑借“柔媚嬌俏” 成為了寶玉身邊第一得意大丫頭,受王夫人恩典,又坐穩(wěn)了寶玉“準姨娘”之位;寶玉絕然離家,給予襲人致命一擊;王夫人、寶釵、薛姨媽安排襲人離開賈府更是她不可承受之重, 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中,襲人終于對自己的生存狀態(tài)形成了一種無可奈何、失望乃至絕望[12]的消極心理狀態(tài),尤其襲人始終找不到自己失敗的原因,不僅失去了努力的方向, 更使自己陷入了自我懷疑和否定的死循環(huán)。 寶玉誤踢的那一腳給襲人的身體以重擊,寶玉離家、賈府本質上的拋棄又摧毀了襲人原本充滿追求,積極向上的精神世界,在努力——失敗——努力——失敗的循環(huán)中, 襲人看不到“生”的希望,故選擇了無所謂地“活”,“習得性無助” 成了襲人的生活常態(tài)和最終造成襲人悲劇結局的本質原因。

蔣玉菡迎娶襲人時的陣勢只是感動了本性善良的她,并不足以喚醒限于“習得性無助”中的她。相反婚后任何一點不利因素都將繼續(xù)加深襲人“習得性無助”的信念,襲人會順從于命運的安排而不去懷疑,甚至她早就預設好失敗而靜候結果。對于未來她不存任何幻想,更莫說斗志,襲人已然是一個廢人了。 這也是襲人的悲劇本質,由悲劇的被動接受者變成了悲劇的無意制造者, 并不自知而沉溺其中。 襲人的丫頭出身決定了她在賈府所能企及的最高目標便是姨娘, 于是乎服侍好寶玉及應付賈府的人際關系便是她生活的全部, 而她可親可敬的性格及恪守本分的形象也確實令她在賈府過的如魚得水。 但是別嫁蔣玉菡成了當家主母后,隨著生活環(huán)境和身份的改變,她在寶玉身邊養(yǎng)成的不善理財?shù)纳盍晳T和因為本性老實,不善轄治下人的性格就成了她的致命缺陷。 傳統(tǒng)“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更是要求女主人在家庭生活中不僅能與男主人并肩作戰(zhàn),最好還能獨當一面。蔣玉菡在戲臺上是通過反串唱旦角“卿卿我我”式地討生活, 現(xiàn)實生活中他勢必比常人更急于改變這種狀態(tài)。如何才能改變?趁著年輕積累更多的財富, 并完成財富的升值。 蔣玉菡完成財富的積累后,襲人卻起不到賢內助應有的作用,久之襲人便會陷于諸如不善理財、 無力轄治下人及經(jīng)營婚姻生活等瑣事而產(chǎn)生的家庭矛盾中無法自拔, 于是夫妻間忿怨橫生,最終兩人走向貌合神離、離心離德的結局。 或者婚后蔣玉菡對襲人或許會一如既往地體貼,但是周圍的人不一定會“愛屋及烏”,襲人本身又有很多供人指摘的“硬傷”,如果襲人擁有健康的身心,這些中傷盡管誅心,但也不足以壓垮她,恰襲人已被命運折磨得毫無還手之力,內心早已接受甚至認定自己的人生只有失敗, 所以這種指責無疑會成為壓垮襲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蔣玉菡或許會更加疼惜和理解襲人的悲痛, 但是蔣玉菡愈是護著襲人, 就愈添周圍人尤其是長輩們對襲人的一份不滿,進而愈加速二人的“生離”。 這是對襲人與蔣玉菡生離結局的第二種推測。

四、結語

有研究者指出 “襲人的悲劇性正是一個個人‘向上爬’的典型,換個角度說是大觀園中個人奮斗者的典型, 是不可能逾越社會階層嚴格界限與鴻溝的悲劇人物”[13]。 可見襲人之不幸正是時代之不幸, 那個時代鮮有逆襲。 正如盡管平兒有勇有謀,也只有“扶正”一條路;晴雯敢于反抗,難逃被誣遭遣屈死的結局;鴛鴦剛直有賈母庇護,賈母歸去后,終不免自殺的命運。

襲人作為寶玉身邊第一得意之人, 也是作者心中的“白月光”,作者眼見襲人越努力越不幸,越上進越墮落,無力感與幻滅感油然而生。 作者在悲嘆襲人不幸命運的同時, 也試圖尋找這種破壞襲人福祉的非常力,終究發(fā)現(xiàn)是徒勞,不能為襲人的不幸提供注腳,又徒增一層抱憾之情。 近代大家王國維曾對悲劇有過精彩分析, 他所述的第三種悲劇“由于劇中之人物之位置及關系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質與意外之變故也, 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 且這種悲劇,“則見此非常之勢力, 足以破壞人生之福祉者,無時而不可墜于吾前;且此等慘酷之行,不但時時可受諸己,而或可以加諸人。 躬丁其酷,而無不平之可鳴,此可謂天下之至慘也”[14]正中襲人悲劇命運之核心,可謂曹雪芹曠古一知音。

注釋:

①陸游的《村居書喜》全詩為:紅橋梅市曉山橫,白塔樊江春水生?;庖u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坊場酒賤貧猶醉,原野泥深老亦耕。 最喜先期官賦足,經(jīng)年無吏叩柴荊。

②據(jù)劉敬林在《“酒面、酒底”新解》(《紅樓夢學刊》2016 年第三輯第338 頁)一文中對酒底的解釋為:是酒后酒令的“縮略”語詞,即酒后所要“說”的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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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姥姥的知恩與賈雨村的不義
從《紅樓夢》看養(yǎng)生
賈府的“吹哨人”
淺析焦大之罵
論寶玉之淚
論哪吒的“肉身成圣”與寶玉的“歸彼大荒”
《〈紅樓夢〉寫作之美》序
別樣解讀《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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