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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位視角下杜甫隴蜀詩中的桃源意象

2022-11-26 09:46王曉彤
關(guān)鍵詞:秦州桃源草堂

王曉彤

(陜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陜西西安 710119)

陶淵明的“桃源母題”作為散愁的源頭,在唐代文人的寄寓中衍生出許多題支。程千帆先生在《相同的題材與不同的主題、形象、風格》一文中將陶淵明《桃花源記》與王維《桃源行》、韓愈《桃源圖》、王安石《桃源行》進行了主題、形象、風格上的比較,知人論世般道出王維詩桃源意象仙化的緣由[1]。李紅霞《唐代桃源意象的新變》一文由桃源意象的社會原型及內(nèi)涵入手揭示了唐代桃源意象的世俗化及仙化[2]。然而,在唐代道教如此風靡以致浸染文學(xué)作品的氛圍中,安史之亂的歷史變音改變了諸多既定的現(xiàn)實。杜甫在經(jīng)歷戰(zhàn)亂及仕途蹭蹬后,其筆下的桃源淡化了神仙主題,成為世俗現(xiàn)實中寄托詩人情感的歸屬地。

一、杜甫隴蜀詩的客位抒情性

杜甫離華州入秦州而回望長安,飽含著對于帝居的戀闕之情。其“秦州-成都”詩路中雖對美景美境贊不絕口并常常將久居桃源流露筆下,但在杜甫片刻的歡愉與時刻的清醒中,其客位性惆悵及無奈,才是詩人吟詩、抒情、言志的所在。通觀杜甫隴蜀詩中的客居、久客、客愁、客淚等等悲愁失落的字眼,其情緒可見一斑。

杜甫將自己認作為秦州、成都的客并不斷表明自己“客人”的身份。杜甫離開華州之際,作《立秋后題》“玄蟬無停號,秋燕已如客”[3]544,“如客”一詞已經(jīng)表明自己即將成為羈旅之人,而此句亦如讖言,竟貫穿杜甫此后一生的漂泊生涯。入秦后,杜甫“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3]555(《夢李白二首·其一》),將自己的身份與李白等同,作為共同具有“帝王師”之輔佐志向的朋友,身居異地,惜友惜己之心油然而生?!把芍相徔?,九月猶絺绤”[3]568(《遣興五首》)一句在對比中凸顯了對秦州的氣候以及北里秦人的抵觸情緒。另有其“天風隨柳斷,客淚墮清笳”[3]605(《遣懷》)、“久客得無淚,故妻難及晨”[3]611(《促織》)、“未足臨書卷,時能點客衣”[3]612(《螢火》)、“野客茅茨小,田家樹木低”[3]629(《佐還山后寄三首》)中對客淚、客衣、客舍的描述,均為在秦州時詩人生活的自我身份認同,以及“百川日東流,客去亦不息”[3]667(《別贊上人》)、“借問持斧翁,幾年長沙客?”[3]669(《兩當縣吳十侍御江上宅》),詩中客而無期,自然心生許多感慨和無奈。入同谷時,作“來書語絕妙,遠客驚深眷”[3]689(《積草嶺》),每一次改變現(xiàn)狀的希望,對杜甫來說都是機會,故而作為“客人”,杜甫對同谷佳主人盛情的邀請表示感激。杜甫同谷一行并不順利,作“有客有客字子美,白頭亂發(fā)垂過耳”[3]693(《乾元中寓居同谷縣作歌七首》),客人身份的尷尬在于寄人籬下,無法掌控生活,所以杜甫大聲疾呼自己“客他鄉(xiāng)”的事實。入蜀路上,作“清暉回群鷗,暝色帶遠客”[3]716(《石柜閣》),及至成都,有“江城今夜客,還與舊鳥啼”[3]771(《出郭》),即便有浣花溪邊的草堂,有如此桃源般的風物,杜甫仍舊置身為客。有“窮冬客江劍,隨事有田園”[3]776(《建都十二韻》),有“客情投異縣,詩態(tài)憶吾曹”[3]824(《赴青城縣出成都寄陶王二少尹》),有“久客惜人情,如何拒鄰叟”[3]892(《遭田父泥飲美嚴中丞》)等等。可以說,杜甫始終認為自己屬于長安,認為進侍龍顏,為皇帝建言獻策才是其畢生的事業(yè)。所以在外客居之際,杜甫仍舊時刻關(guān)注著長安的景況,隨國事而喜憂,其客人的身份以及心態(tài)貫穿了隴蜀詩路。

與此同時,杜甫客位意識中的悲哀、憂愁情緒始終占據(jù)上風,這也突出體現(xiàn)了杜甫詩歌中對國家戰(zhàn)事的關(guān)注,對返回長安的渴望。杜甫在享受秦隴與蜀川風俗物情時,詩中始終有一張“愁”且“悲”的經(jīng)緯網(wǎng)交織鋪排,建構(gòu)詩篇。杜甫的“愁”線貫穿其遠離長安,無法效忠之情;杜甫的“悲”線直指國家的戰(zhàn)火紛擾,時未安康。隴蜀詩中,杜甫毫不避諱地使用“愁”字、“悲”字?!扒逦紵o情極,愁時獨向東”[3]574(《秦州雜詩二十首》),渭水東流長安,渭水無情實指長安無情,長安在秦州東,故而向東而愁?!扒锫犚蟮匕l(fā),風散入云悲”句,仇注:“殷地發(fā),鼓聲震動;入云悲,角吹凄涼?!保?]575-576鼓角震蕩,是戰(zhàn)爭跡象明矣,是杜甫所悲?!耙阎龉賶m事,更有澄江銷客愁”[3]729(《卜居》),杜甫見澄江而消愁,即可證明杜甫在隴右道上的愁,可以理解為進一步遠離長安之愁?!熬每鸵诵?,興王未息戈”[3]773(《散愁二首》)句亦是對戰(zhàn)爭的譴責?!稗D(zhuǎn)添愁伴客,更覺老隨人”[3]784(《奉酬李都督表丈早春作》),“客愁全為減,舍此復(fù)何之”[3]787(《后游》),“眼見客愁愁不醒,無賴春色到江亭”(《絕句漫興九首》),“南京久客耕南畝,北望傷神坐北窗”[3]819(《進艇》)等等。杜甫的悲愁之感彌漫整個隴蜀詩路。

為紓解這種情緒,杜甫隴蜀詩中有對求道問仙的勾勒,對寺廟僧侶的造訪,對酒醉忘世的書寫,對自然山川的描繪,對桃源生活的向往。詩人在尋找可以寄托情感的歸屬地,而隴蜀詩中開啟了杜詩新面向的便是其具有桃源意象的詩歌。

二、隴蜀詩路中的東柯谷、仇池與浣花溪草堂

華州離官開啟了杜甫“秦州-成都”的由隴入蜀之路,為詩歌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的視角。杜甫身份的改變,階級的下移帶來的是情感內(nèi)容的下沉,而這種下沉式書寫帶來的第一效應(yīng)就是親民近物,具有世俗現(xiàn)實性。去除宮廷情結(jié)的鳳池熏香與夜宿左省的金鑰玉珂,杜甫所見皆自然與人生,頗具陶淵明桃源之志。其中最具有桃源意象的莫過于杜甫在秦州對東柯谷與仇池的描繪,在成都對浣花溪草堂的營造。這種對村居生活的書寫構(gòu)建了杜詩桃源意象的表達。

秦州屬隴右道?!杜f唐書》載:“在京師西七百八十里,至東都一千六百五里……(領(lǐng))上祿,州南八十里仇池山,其上有百頃地,可處萬家。”[4]1630-1631東柯谷與仇池在秦州詩中多次出現(xiàn),兩地均為避世宜居之地,是杜甫筆下理想中的桃源。關(guān)于東柯谷的記載,宋《方輿勝覽》、明《雍大記校注》以及清文獻中的記載都與杜甫杜詩有關(guān)。元陸友仁《研北雜志》云:杜子美舊居在秦州東柯谷,今為寺,山下有大木,至今呼為“子美樹”[5]1916。《元一統(tǒng)志》載:“東柯草堂在東柯鎮(zhèn),少陵棄官之秦,寓于侄佐之居。其南有白水澗,即子美泉也?!保?]144元李存詩《題東柯谷圖》“乘槎博望到天河,銅柱扶桑馬伏波。自笑吾年今半百,始于圖畫識東柯”[7]82。明《(嘉靖)陜西通志》載“東柯谷在州東南五十里,有橋。杜甫嘗寓居此,多詩,有祠”[8]132。爬疏史料可知東柯谷在歷史上并非任何勝地,只因杜甫而彰。關(guān)于仇池的記載,唐徐堅《初學(xué)記》中引《三秦記》曰:“仇池山號百頃,上有百頃池,壁立百仞,一人守道,萬夫莫向?!保?]180另,劉宋時期郭仲產(chǎn)《仇池記》中對南秦的人文地理等記載頗為豐厚。仇池有其典,杜甫熟讀經(jīng)史,對仇池應(yīng)不陌生。仇池作為地域?qū)傩裕谖簳x南北朝文獻中出現(xiàn)較多:

仇池地方百頃,因以百頃為號,四面斗絕,高平地方二十余里,羊腸蟠道,三十六回。山上豐水泉,煮土成鹽。[10]2403(《宋書》)

仇池四方壁立,自然有樓櫓卻敵狀,高并數(shù)丈。有二十二道可攀緣而升,東西二門,盤道可七里。上有岡阜泉源。氐于上平地立宮室果園倉庫,無貴賤皆為板屋土墻,所治處名洛谷。[11]1027(《南齊書》)

詔曰:“……仇池,南秦之根本,守御資儲,特須豐積,險阻之要,尤宜守防,令奸覘之徒,絕其僥幸。勉勤戎務(wù),綏靜新俗,懷民安土,稱朕意焉。”又詔喜等曰:“……仇池,國之要蕃,防守事宜,尤須完實”[12]1132

“四方流人以仇池豐實,多往依附”。[12]2229(《魏書》)

焦度字文績,南安氐也。祖文珪,避難居仇池。[13]1152(《南史》)

史書中所介紹的仇池山,地理位置優(yōu)越,居高臨下,易守難攻,適宜避難;仇池上有地方百頃,宮室、果園、倉庫俱全,泉水可飲,土可煮鹽,民無貴賤,適宜隱居;且此地有民風淳樸的樂民佳話。這不就是杜甫所向往的生活嗎?仇池在唐代詩人中沒有被普遍關(guān)注,但杜甫卻在詩中點出了仇池與“桃源”的關(guān)系。

“萬古仇池穴,潛通小有天。神魚久不見,福地語真?zhèn)?。近接西南境,長懷十九泉。何時一茅屋,送老白云邊”[3]584(《秦州雜詩二十首·十四》)

末句寫明杜甫欲往仇池終老。

通過歷史記載與杜甫的描述,還原杜甫詩中的勝地,杜甫對東柯谷和仇池的喜愛,具體表現(xiàn)在哪里呢?陳貽焮《杜甫評傳》中提到杜甫想搬到鄉(xiāng)下:“他后來看到鄰近有兩個地方很可以去得,一個是東柯山,一個是仇池?!保?4]450王德全《杜甫在東柯谷和西枝村》一文中詳細介紹了東柯谷的山水風景、農(nóng)事作物及周邊,還原了一個田園樂居的所在[15]450。

杜甫秦州詩:

“傳道東柯谷,深藏數(shù)十家。對門藤蓋瓦,映竹水穿沙。瘦地翻宜粟,陽坡可種瓜。船人相近報,但恐失桃花”[3]583(《秦州雜詩二十首·十三》)

此詩傳達的正是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有山水、有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人景一體,自給自足之態(tài)。

杜甫詩:

“躋險不自安,出郊已清目。溪回日氣暖,逕轉(zhuǎn)山田熟。鳥雀依茅茨,藩籬帶松菊。如行武陵暮,欲問桃源宿”[3]593(《赤谷西崦人家》)

一派豐茂清亮的自然風光,山田、鳥雀、茅茨、藩籬等景象,和諧有序,生機勃勃。蘇東坡《和陶桃花源》引中記夢到仇池,十分不解。“趙德麟曰:‘此乃福地,小有洞天之附庸也?!?,王仲至謂曰:‘吾嘗奉使過仇池,有九十九泉,萬山環(huán)之,可以避世,如桃源也?!保?6]2197范廷謀曰:“此詩大意謂仇池可以避世,雖不必妄冀神魚,但福地之語究非虛傳。宜其泉水可懷,欲結(jié)廬而終老也?!保?7]1449-1450杜甫雖未終老于此,但此處在史料以及多家文獻中俱載為福地,可信度較高。仇池如桃源,宋蘇軾在詩詞中大量使用。如“一點空明是何處,老人真欲住仇池”[16]1880(《變石》),“似聞崆峒西,仇池迎此翁”[16]2248(《次前韻寄子由》)等等。

杜甫的浣花溪草堂大約位置為“背成都郭。在西郊碧雞坊石筍街外,萬里橋南,百花潭北,浣花溪西,而北望則可見西嶺也”[14]574。杜甫對草堂的由無到有,頗費了一番詩心?!盁o數(shù)蜻蜓齊上下,一雙鸂鶒對沉浮”[3]729(《卜居》)中的幽居之景;杜甫為營建草堂而對桃栽、綿竹、榿木、松樹、大邑瓷碗、果載覓尋的詳細記載。

“背郭堂成蔭白茅,緣江路熟俯青郊。

榿林礙日吟風葉,籠竹和煙滴露梢。

暫止飛烏將數(shù)子,頻來語燕定新巢。

旁人錯比揚雄宅,懶惰無心作解嘲”[3]735(《堂成》)

詩中透露出來的歡快情緒幾乎也可算作杜詩中的“快歌”一首,全詩以草堂為中心,首句以草堂為起點,視覺向城郭、向青郊蔓延,空間感極強;而中間兩聯(lián)由日光、煙靄到榿林、竹枝,再到飛烏、燕子,燕子堂前筑巢,視覺又由遠及近;末句以草堂作寓自嘲,一氣呵成,收束自如。詠蜀中詩“茅茨疏易濕,云霧密難開。竟日蛟龍喜,盤渦與岸迴”[3]738(《梅雨》),雨落草堂,其詩由堂上茅草被浸濕到暗想江邊蛟龍嬉戲,以致云霧難開,頗有自得之意。

“錦里煙塵外,江村八九家。圓荷浮小葉,細麥落輕花”[3]739(《為農(nóng)》)

從細處入手,寫荷葉、麥花,點綴江村生活,營造方外仙境,引人遐想。

“有客過茅宇,呼兒正葛巾。自鋤稀菜甲,小摘為情親”[3]740(《有客》)

詩人招待友人,鋤地摘菜,頗有農(nóng)家之樂。而此時草堂的選址、營建以及美化工作基本到位,也實現(xiàn)了杜甫在秦州時求而不得的卜居生活①。

綜上可知,杜甫筆下的桃源是環(huán)境清幽的嫻靜之居,靜美且樸實,恰好可以安放杜甫悲傷憂愁的內(nèi)心。相比于浣花溪的真實村居,杜甫是否真的去過東柯谷與仇池,抑或只是聽他人描述而作缺席現(xiàn)場的詩歌以歌頌,都不得而知。但在這樣一種客位情結(jié)下,其缺席而作的可能性更大,因為對比成都草堂的營造,對于東柯谷和仇池的描述似乎只停留在想象真實的階段,但這已經(jīng)達到杜甫的心靈有所歸處的愿望。

三、杜甫隴蜀詩中桃源意象營造的自我救贖

對于客愁的緩解,杜甫或在秦州四處尋訪游玩,尋西枝、吟東柯、詠仇池,以慰身老,其中不乏桃源意象之思;直至成都,草堂的選址、營建、美化,江村風物一覽于筆,更見桃源意象之靈動。然而杜甫飲酒作詩以自我麻醉,且怕春、畏秋、惱花之舉實在與桃源意象格格不入。究其根本,杜甫在客位視角下建構(gòu)的精神桃花源,可以緩解詩人寓居的愁苦并對悲涼亂世有些許精神補償,是一種暫時避世的自我救贖。

桃源意象是對亂世凄涼的一種藝術(shù)性補償。這種精神自贖突出表現(xiàn)在其秦州詩對于東柯谷及仇池的描述中。詩歌作為一種藝術(shù)形式,無疑來自詩人潛意識的創(chuàng)造性。榮格在分析心理學(xué)與藝術(shù)作品時將藝術(shù)創(chuàng)作分為心理模式和幻覺模式。在解釋后者時提到“在集體無意識的所有表現(xiàn)形式中,對文學(xué)研究具有特殊意義的是,它們是對于意識的自覺傾向的補償。也就是說,它們可以以一種顯然有目的的方式,把意識所具有的片面、病態(tài)和危險狀態(tài),帶入一種平衡狀態(tài)”[18]137。我們拋卻著者分類的意識來源限定,僅就杜甫所處的時代背景與其華州離官前后的心理做相關(guān)考察,會發(fā)現(xiàn)杜甫對“桃源”母題的期待有所不同,而這無疑是環(huán)境及心理使然。杜甫時常有歸隱之心,這是杜甫那個時代,品德高尚的人的念想,實在無可厚非,也非就脫離儒家界內(nèi)之說。杜甫天寶末等待銓選期間對儒術(shù)產(chǎn)生懷疑時作“儒術(shù)誠難起,家聲庶已存。故山多藥物,勝概憶桃源”[3]132(《奉留贈集賢院崔國輔于休烈二學(xué)士》),在任職鳳翔被墨制歸家時作“緬思桃源內(nèi),益嘆身世拙”[3]397(《北征》),此時詩人欲把“桃源”作為歸隱出世的所在。然而杜甫秦州詩有“溪回日氣暖,逕轉(zhuǎn)山田熟”[3]593,對東柯谷和仇池的描寫也往往是“瘦地翻宜粟,陽坡可種瓜”[3]583“何時一茅屋,送老白云邊”[3]584。作為秦州的“外來者”,詩人的著眼點是房屋與土地、陽光與收成,以及與贊友人時寫到:

“重岡北面起,竟日陽光留。茅屋買兼土,斯焉心所求。近聞西枝西,有谷杉漆稠。亭午頗和暖,石田又足收?!袂G具茶茗。徑路通林丘。與子成二老。來往亦風流”[3]587-598

詩中重岡在北,向南陽光充足,可買屋置田,安享晚年。西枝村西谷中杉樹、漆樹茂密,石田也在充裕的陽光雨水中喜得豐收,品茶賞林丘,歡度晚年,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絕好的生存場所。本詩末句雖有“與子成二老,來往亦風流”,但整體讀來沁人心脾。蔡夢弼言“欲問舍求田而隱耕于此也”[17]1499,但或許杜甫尋求的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三吏三別”中那些普普通通的翁嫗、男丁、官吏、新婚夫婦及役者。山谷中的石田在陽光下都有可以豐收,安置一方百姓,但中原遼闊豐饒的土地上卻備受戰(zhàn)火兵燹,人們無法安居樂業(yè)。詩人將所想訴諸筆端,由所文而所視,這正是杜甫對戰(zhàn)爭、饑饉、奔逃避難等一切亂世意識的匯總,而后勾勒出“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19]165的世俗“桃源”意象。

另有“陰雨天窺淺井的‘鸕鶿’、上深堂的‘蚯蚓’、明燃的林中的‘薪’、暗汲的石底‘井’等。再如味美的‘糜谷’、熟了的‘葡萄’、長滿秋山的‘苜?!?,如《雨晴》里的‘塞柳’‘山梨’,其他如東柯谷的陽坡瓜、太平寺‘香美勝牛乳’的泉水等”[20],這些描寫不僅僅是秦州“風味”,更是由察“人”到觀“物”,是杜甫經(jīng)歷中的萬物“缺位”詩,這就是百姓賴以生存的小環(huán)境,以此來使華州詩中的所見所聞有一個暫避苦難的歸宿,也使詩人內(nèi)心對亂世下的黎民有一種心靈的補償。盡管秦州無戰(zhàn)亂但人民仍飽受戰(zhàn)亂剝削,從“奈何漁陽騎,颯颯驚蒸黎”[3]688亦可知此時仇池腳下的百姓生活也并不富裕,且受到官府的剝削,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淳樸。無怪東坡先生說“使武陵太守得而至焉,則已化為爭奪之場久矣”[16]2197。這種不斷的寫作救贖,一直持續(xù)在詩人自己的苦難中。由秦州而入同谷時亦有“栗亭名更佳,下有良田疇。充腸多薯蕷,崖蜜亦易求。密竹復(fù)冬筍,清池可方舟”。杜詩中處處提及的“良田”“薯蕷”“崖蜜”“冬筍”等飽腹之物,“密竹”“美池”等閑適之景無不滲透著杜甫對亂世的一種拯救,這豈是專為詩人自己獨享哉!必定兼濟于天下蒼生。正合“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3]832-833(《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的凄涼感與成就感。

桃源意象是杜甫對政治理想的自我麻醉。杜甫從未對自己的諫臣身份有過懷疑,但世不見用必有其因,杜甫的痛苦來自盛唐文人的高度自信和對家國天下的責任感。在杜甫對東柯谷、仇池、浣花溪草堂的勾勒中,我們與詩人都被帶入到一種田園安居的情境中,這里沒有戰(zhàn)爭、賦稅,人與萬物和諧相處,可以賞雨、聽鳥鳴、見到花開溪漲,享受大自然的一切饋贈。如此,詩人是愉悅的。但是在短暫的歡樂后,我們總能讀到詩人在自我構(gòu)建的桃花源中的客居之悲愁。杜甫詩“青蒲甘受戮,白發(fā)竟誰憐”[3]650(《寄岳州賈司馬六丈巴州嚴八使君兩閣老五十韻》)、“風斷青蒲節(jié),霜埋翠竹根”[3]776(《建都十二韻》),以及“斯時伏青蒲,廷爭守御床”[3]1444(《壯游》)中,杜甫自喻為直臣史丹,自敘進諫房琯之事便是其強調(diào)身份的明證。但是“‘疏救房琯’是杜甫由廟堂士大夫轉(zhuǎn)向‘村野詩人’的加速器”[21]。杜甫浣花溪草堂詩中自嘲其非揚雄宅,注家皆以杜甫為揚雄草《太玄》自比。曾祥波認為:“杜甫心目中想要趕超的目標并非揚雄,乃是司馬相如。司馬相如曾為漢武帝作勸百諷一的《子虛》《上林》《大人》諸賦和封禪遺表,這和杜甫作三大禮賦、《封西岳賦》無論在題材還是主旨上都極其相似,故杜甫有此語,恐怕其中既有自豪,也有自嘲,耐人尋味?!保?2]191這也與杜甫“王者師”之愿,左拾遺之職匹配度極高,杜甫內(nèi)心對自己諫臣身份的肯定,是他一往無前,堅持“致君”的動力,“牽裾恨不死,漏網(wǎng)辱殊恩。永負漢庭哭,遙憐湘水魂”[3]776(《建都十二韻》)一詩中對救房琯未直諫而死,貶華州司功未報效皇恩,未承屈原、賈誼之志而懊悔?;仡櫠旁娭刑峒暗摹懊┪荨薄安萏谩薄敖濉?,再對比在長安時的“華屋”“宮殿”“曲江”,雖草堂自有其安靜、平和,但亦包含著杜甫對現(xiàn)實處境的被動接受。杜甫多次自稱“野老”,似乎要與廟堂劃清界限,但其詩“蒼生未蘇息,胡馬半乾坤”[3]776(《建都十二韻》)中對國事的擔憂,《絕句漫興九首》中以“客愁”為詩眼,“無賴春色”“春風相欺”“蟲鳥相欺”“濁酒銜杯”“白頭立芳洲”“狂風折柳”的愁春傷時之作,《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中對尋酒伴無著落而吟花的自愚,等等,無一處無自嘲,而自嘲即是自我的解脫與救贖。

杜甫以隴蜀詩路作為藍圖,極力勾畫桃源意象,除對鄉(xiāng)村農(nóng)居的新鮮感外,亦有其內(nèi)在的客位性。詩三百篇大抵言志之作,杜詩凡所吟詠處,皆有某種背后的助推,而其向往安閑靜謐的“桃源”以大庇天下的理想與其強烈的仕功心態(tài)真異曲而同工。

四、結(jié)語

陶淵明的桃源之情對晉及晉以后的歷代文人影響頗深。桃源不但被描繪為神仙世界以寄托俗愿,而且還成為文人仕途蹭蹬的筆墨寄托。初唐的王維,盛唐的李杜,中唐的韓愈、白居易等都曾耕耘“桃源”,不吝情思。而杜甫對桃源的情結(jié)又為桃源書寫添枝增流。清李天生云:“少陵全集,托興莫如開府,遣懷專擬陶公?!雹冢?3]218杜甫的“桃源”與陶淵明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陶淵明是“性本愛丘山”,本性使然,而杜甫筆下的“桃源”常常出現(xiàn)在感懷不遇、置身困境時,其以衣食為寄托且夾雜著對政事的關(guān)心。杜甫是將桃源作為安放情感的歸屬地,以桃源情結(jié)來彌補情感的缺失。

注釋:

①另外,杜詩中多次提到這種平靜美好的“桃源之愿”。在蜀漂泊時作“茅屋還堪賦,桃源自可尋。艱難昧生理,飄泊到如今”(《春日江村五首·其一》);在夔州時作“多壘滿山谷,桃源無處求”(《不寐》)、“傳語桃源客,人今出處同”(《《巫峽敝廬奉贈侍御四舅別之澧朗》》)。

②李茵篤《續(xù)刻受祺堂文集》卷一《曹季子蘇亭詩序》論少陵得力《文選》。轉(zhuǎn)引自錢鐘書《談藝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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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裝設(shè)計創(chuàng)意在流通領(lǐng)域的品牌溢出效應(yīng)分析
——評《產(chǎn)品包裝設(shè)計( 第2 版)》
秦州是姜堰高新區(qū) “四通八助”奏響企業(yè)發(fā)展最強音
沒想到在天府之國的成都,在杜甫草堂匯聚了一群出色的文化人......
桃源何處 桃源繪畫與隱逸精神
《王維桃源行》
薪草堂由來
由對立走向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