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方立安(Lyle Fearnley)
1957年的流感大流行,即人們常說的“A2流感”或“亞洲流感”大流行,是世界衛(wèi)生組織新建立的世界流感網(wǎng)絡第一次有機會監(jiān)測病毒性流行病。在這篇小文章中,我將描述中國如何追蹤到那次疫情的幾個源頭之一,并揭示中國科學家在新病毒起源研究中所作的至關(guān)重要的貢獻。在病毒學家朱既明博士的領(lǐng)導下,中國科學家提出了關(guān)于流感大流行如何發(fā)生的新理論,包括動物與新病毒出現(xiàn)之間可能存在重要關(guān)聯(lián)的理論假設(shè)??上У氖?,因為冷戰(zhàn)時期的地緣政治,1971年10月以前,中華人民共和國既不是聯(lián)合國成員,也不是其下屬國際機構(gòu)(包括世衛(wèi)組織)的成員,所以國際科學界沒能及時收到中國病毒學家的研究成果。通過大力推介朱既明關(guān)于流感的研究,本文意在展現(xiàn)1957年以后中國如何成為流行病研究領(lǐng)域的另一個“世界中心”。
世衛(wèi)組織是1945年聯(lián)合國國際組織會議的產(chǎn)物。既是醫(yī)生又是外交官的施思明(中華民國外交官施肇基的兒子)最早提議建立世衛(wèi)組織。與之前的國際性衛(wèi)生組織不同,世衛(wèi)組織有著全新的“世界公民”“世界衛(wèi)生”夢想和理念。(1)參見Lee,K.(2009).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London:Routledge,p.12;Wu,Harry Yi-Jui(2015).“World Citizenship and the Emergence of the Social Psychiatry Project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1948-c.1965”.History of Psychiatry,26(2),pp.166-181。到20世紀40年代后期,世衛(wèi)組織已經(jīng)大體建成,監(jiān)測流感疫情成為其實現(xiàn)“世界衛(wèi)生”理念的重要路徑之一。
“世界流感項目”(現(xiàn)已更名為“全球流感監(jiān)測與反應系統(tǒng)”)——如其名稱所示——是40年代后期世衛(wèi)組織設(shè)立的早期研究項目之一。其設(shè)計宗旨是形成一個世界范圍的實驗室網(wǎng)絡,該網(wǎng)絡能夠分離和識別流感病毒,然后將試驗報告和病毒樣本送到位于倫敦的“世界流感中心”。按照安德魯斯(C.H.Andrewes)博士的說法,當時的設(shè)想是:
人們或許希望在一種流行病開始流行時,能夠從中分離出一個毒株,將它移植到營養(yǎng)細胞中生長并及時生產(chǎn)出一種疫苗,在流行病結(jié)束之前發(fā)揮作用。然而實際上,我們似乎沒有足夠的時間在一個國家里做到這一點。但如果能預見到一種新的,尤其是致命性的流行病即將在國與國之間蔓延,那么或許能及時地生產(chǎn)出疫苗,以保護那些尚未遭到攻擊的國家。(2)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1947).Minutes of the Fourth Session of the Interim Commission.Official Records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p.194.
剛開始的時候,世界流感中心臨時設(shè)在倫敦的英國國家醫(yī)療研究所里,并任命安德魯斯為主任。雖然倫敦的中心實驗室很專業(yè),但國際實驗室網(wǎng)絡才是世界流感項目提前發(fā)出預警的關(guān)鍵。在這個國際網(wǎng)絡內(nèi),分布在各個國家的實驗室會分離出流感病毒,并寄送病毒樣本到倫敦的中心實驗室。大多數(shù)成員國的實驗室都裝備了科技設(shè)備,足以“用血清學診斷來區(qū)分A型流感和B型流感,從細胞中分離出病毒,并將干燥后的病毒寄送到中心。而倫敦中心和一些地區(qū)性實驗室的任務,是研究流感的抗原性變異”(3)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1947).Minutes of the Fourth Session of the Interim Commission.Official Records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p.194.。到1953年,這個國際網(wǎng)絡共有43個國家的54個實驗室加盟,并與東歐和蘇聯(lián)的幾個實驗室保持著正式或非正式的聯(lián)系。但是這個所謂的“世界流感實驗室網(wǎng)絡”存在著一個巨大裂口:人口眾多的中國大陸不在其中。(4)參見Dehner,G.(2012).Influenza:A Century of Science and Public Health Response.Pittsburgh: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Vagneron,F(xiàn).(2015).“Surveiller et s’unir?The Role of WHO in the First International Mobilizations around an Animal Reservoir of Influenza”.Revue d’anthropologie des connaissances,9-2(2),pp.139-162。
倫敦世界流感中心成立之時,剛在劍橋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的朱既明是其重要研究人員之一。朱既明1917年出生于江蘇宜興,1939年在上海醫(yī)科大學獲得學士學位。因為日軍侵略上海,上海醫(yī)科大學和其他很多大學、研究所一樣,已于1937年搬遷到云南昆明。所以昆明存在著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生物醫(yī)學研究共同體。(5)參見Brazelton,M.(2019).Mass Vaccination:Citizens’Bodies and State Power in Modern China.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朱既明大學畢業(yè)后,跟隨湯飛凡教授進行研究工作。他們共同發(fā)明了一種新型青霉素——這被視為中國“抗生素事業(yè)的開端”。(6)《朱既明同志生平簡介》,《中國生物制品學雜志》1998年第1期。1942年昆明暴發(fā)霍亂疫情后,湯飛凡和朱既明又一起研究霍亂細菌的血清學類型(7)參見Tang,F(xiàn).F.et al.(1944).“A study of Vibrio Cholerae Isolated from the 1942 Kunming Epidemic,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Serological Types”.Indian Journal of Medical Research,32(1),pp.1-8。。1945年,朱既明赴英國劍橋大學讀博士。他的博士論文涉及牛痘病毒、新城疫病毒和流感病毒的紅細胞凝集(8)參見Chu,Chi-Ming(1949).The Mechanism of the Agglutination of Red Blood Cells by the Viruses of Vaccinia,Influenza,and Newcastle Disease.Ph.D.Dissertation,University of Cambridge。。1948年,朱既明取得博士學位,隨后進入在倫敦的世界流感中心,跟從安德魯斯工作。
因為朱既明在實驗室技術(shù)和診斷學方面的精湛技藝,世衛(wèi)組織任命他主持一系列培訓班,培訓對象是來自不同國家、地區(qū)的實驗室工作人員。這是世衛(wèi)組織世界流感項目構(gòu)建國際實驗室網(wǎng)絡努力的一部分,旨在讓各國科技人員掌握紅細胞凝集新技巧。(9)WHO.(1949).Executive Board:Third Session:World Influenza Centre.Available at:https://apps.who.int/iris/bitstream/handle/10665/113054/EB3_36_eng.pdf。1948年至1949年冬天,世界流感中心第一次監(jiān)測流感疫情在歐洲的傳播。通過血凝素抑制試驗和補體結(jié)合試驗,朱既明和他的同事們想要“搞清楚來自不同地方的流感病毒株之間的血清學關(guān)系”。試驗結(jié)果顯示,1947年歐洲疫情期間采集到的所有病毒株都是“抗原性同質(zhì)的”。所以他們在公開發(fā)表的報告中指出,流感是一種“從國家到國家”傳播的流行病,反駁了流感是“地方性疾病”的理論。(10)Chu,C.M.et al.(1950).“Influenza in 1948-1949”.Bulletin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3(2),pp.208-209.按:關(guān)于更早的流行病“constitution”理論,參見Mendoholsohn,A.“From Eradication to Equilibrium:How Epidemics Became Complex after World War I,”in Lawrence,C.and Weisz,G.(eds.)(1998).Greater Than the Parts:Holism in Biomedicine,1920-1950.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pp.303-331。
在朱既明及其同事們?nèi)〉蒙鲜龀删偷耐瑫r,中國的解放戰(zhàn)爭即將結(jié)束。1950年,朱既明離開倫敦世界流感中心回到祖國。他先被分配到位于北京的中央生物制品研究所,再次與湯飛凡教授合作進行研究,后來又被調(diào)往長春生物制品研究所。在20世紀50年代,他參與制定了中國第一個生物制品標準,并為各地生物制品研究所培訓了一批研究人員。1952年,他參加了旨在反制美國軍隊細菌戰(zhàn)的愛國衛(wèi)生運動。(11)參見Rogaski,R.(2004).Hygienic Modernity:Meanings of Health and Disease in Treaty-Port China.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Yang,N.(2004).“Disease Prevention,Social Mobilization,Spatial Politics:The Anti Germ-Warfare Incident of 1952 and the‘Patriotic Health Campaign’”.The Chinese Historical Review,11(2),pp.155-182。與此同時,他繼續(xù)進行流感研究工作,特別是流感疫苗的研制(12)《朱既明同志生平簡介》,《中國生物制品學雜志》1998年第1期。。
1957年5月5日,世界流感中心收到黑爾(J.H.Hale)博士——馬來亞大學(在新加坡)的一位醫(yī)學研究人員——的電報,報告新加坡正經(jīng)歷一次流感“全面暴發(fā)”,并承諾會把所有采集到的病毒株送到世界流感中心(13)Hale to Payne,5 May 1957.WHO Archives,ARC010-3,Centralized Files,3rd Generation,Sub-fonds 3,Box I2-418-12.。隨后在倫敦中心實驗室里,安德魯斯和他的研究團隊從馬來亞流感病毒株中識別出一種A型流感新變種(14)新加坡當時是馬來亞的一個城市。。5月24日,世衛(wèi)組織向所有參與世界流感項目的實驗室發(fā)出電報稱,“在馬來亞采集到的病毒株顯然是一個A型病毒的新變種,與最近獲得的其他病毒株存在著若干方面的差異”(15)參見Dehner,G.(2012).Influenza:A Century of Science and Public Health Response.Pittsburgh: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并把新的變異病毒株稱為“A2”或“亞洲”變異病毒株。
因為病毒株發(fā)生了新變異,所以世衛(wèi)組織估計絕大多數(shù)人沒有免疫力,新病毒遲早會引發(fā)一次全球性的流感大流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世界流感中心繼續(xù)收集并核實世界各地的流感疫情報告(16)參見世衛(wèi)組織《疫情周報》(Weekly Epidemiological Record)1957年第23期至第52期、1958年第1期至第13期。。一份世衛(wèi)組織后來發(fā)布的小冊子提到,在“全世界獲悉了”這次疫情后,“所有地方的健康服務設(shè)施都處于緊急狀態(tài)。新病毒所到之處都受到嚴密監(jiān)控,有些國家甚至預測到它抵達的時間并嚴陣以待”(17)英文原文是:“Health services were on the alert everywhere.It was carefully followed as it spread across the world,and in some countries its arrival was even predicted and awaited.”參見WHO.(1959).“Influenza:Introduction”.Bulletin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20(2-3),pp.183-185。。
對1957年流感疫情的監(jiān)控,使得識別一種新病毒變種與觀察它在全球范圍擴散的工作合二為一,由此產(chǎn)生了一種多樣態(tài)的全球地理學,它能夠及時反映疫情出現(xiàn)的地點及其擴散情況。
不過1957年的大流行也暴露了世界流感監(jiān)測網(wǎng)絡的短板,尤其表現(xiàn)在推斷變異病毒的“源頭”問題上。雖然最早的疫情報告來自新加坡,但世衛(wèi)組織的專家并不認為新加坡是變異病毒的源頭。根據(jù)香港報紙的報道,香港流感疫情的暴發(fā)比新加坡更早,所以世衛(wèi)組織懷疑變異病毒來源于中國某個地方。(18)參見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1957).Weekly Epidemiological Record,19,p.241;Dehner,G.(2012).Influenza:A Century of Science and Public Health Response.Pittsburgh: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然而很不幸,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并未被聯(lián)合國及其下屬的任何國際組織接納,結(jié)果在1957年流感大流行期間,世衛(wèi)組織和倫敦世界流感中心沒有收到來自北京的報告。按照世衛(wèi)組織傳染病專家佩恩(A.M.Payne)的說法,“由于世衛(wèi)組織建立了一個幾乎涵蓋整個世界的實驗室網(wǎng)絡,所以1957年的流感成為第一個有可能運用現(xiàn)代病毒學技術(shù)加以研究的流行病。然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一個值得重點關(guān)注的地區(qū)卻恰好被世界流感項目所遺漏”(19)Payne,A.M.(1958).“Some Aspects of the Epidemiology of the 1957 Influenza Pandemic”.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Medicine,51(1009),p.29.。
事實上,中國的科學家們已經(jīng)在兩個月前發(fā)現(xiàn)了疫情,并識別出了新的變異病毒。這在很大程度上應該歸功于朱既明博士的科學研究工作。1957年3月,長春暴發(fā)流感疫情,朱既明和他的實驗室迅速從病人身上提取到幾種病毒,并從中識別出一種與A型流感病毒類似的病毒。更重要的是,他們“完全看不出新病毒與以前發(fā)現(xiàn)的病毒有何關(guān)系”(20)朱既明等:《1957年流行性感冒流行的病毒類型和性狀Ⅰ.長春分離的病毒》,《科學通報》1957年6月30日。。朱既明稱其為“異常的變體”(21)參見Chu,Chi-Ming(1958).“The Etiology and Epidemiology of Influenza:An Analysis of the 1957 Epidemic”.Journal of Hygiene,Epidemiology,Microbiology,and Immunology,2(1),pp.1-8。按:最后一頁的一個注釋顯示,刊物在1957年12月2日收到這篇論文。,認為它是1946年A型流感流行以來見到的“最顯著的”變異(22)朱既明等:《1957年流行性感冒流行的病毒類型和性狀Ⅰ.長春分離的病毒》,《科學通報》1957年6月30日。,很難用抗原變化過程中逐年積累的變異解釋。世衛(wèi)組織的佩恩在后來的一篇論文中稱贊這是一個巨大的科學成就:“很顯然,中國的研究者們已經(jīng)識別了這種在其他地方也有報告的病毒的絕大多數(shù)重要特征。然而不幸的是,直到這種流感已經(jīng)大范圍肆虐之時,世界各國并未獲得中國方面的信息。否則,我們會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做好準備?!?23)參見Payne,A.M.(1958).“Some Aspects of the Epidemiology of the 1957 Influenza Pandemic”.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Medicine,51(1009)。國際流感專家韋伯斯特(R.G.Webster)和拉弗(W.G.Laver)后來回憶,“朱博士最早發(fā)現(xiàn)流感病毒所發(fā)生的重大抗原變異”,第一次揭示了我們現(xiàn)在熟知的伴隨流感基因進化的“突變”(mutation,指由長期積累的基因錯誤導致的巨大變化)和“轉(zhuǎn)變”(shifts,指由急劇的基因片段重組導致的巨大變化)之間的區(qū)別(24)Laver,G.and Webster,R.(1999).“In Memoriam:Chu Chi Ming(1917-1998)”.Virology,255(1),p.1.。朱既明的研究成果表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中國并不是世界范圍流感流行病學的偏遠荒漠,而是另一個“世界中心”。
朱既明的貢獻遠不止這些。他在1958年發(fā)表于一家捷克斯洛伐克期刊的論文中,不但明確指出“新病毒其實起源于中國”,而且解釋了這種新病毒“如何出現(xiàn)和為什么出現(xiàn)”。他寫道,這個新變種的抗原變異如此之大,不可能是流感每年在人群中流行所積累的突變。作為替代性答案,他推測“某種未知的動物宿主是這種奇異變體的源頭”。由此,朱既明成為最早提出“流感可能起源于動物傳染病”假說的學者之一。他的研究為歷史學家安德森(W.H.Anderson)提出“全球性疾病生態(tài)學的本土來源”理論提供了一個重要例證。(25)Anderson,W.(2017).“Nowhere to Run,Rabbit:The Cold-War Calculus of Disease Ecology”.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the Life Sciences,39(2),p.13.
20世紀70年代,全球地緣政治再次發(fā)生變化:1971年,聯(lián)合國通過2758號決議,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恢復在聯(lián)合國的合法地位,并把“蔣介石的代表”驅(qū)逐出所有聯(lián)合國機構(gòu)——包括世衛(wèi)組織。
沒過多久,世衛(wèi)組織為考察中國保健制度和開展科學交流,不斷派出專家和官員代表團訪華。大多數(shù)代表團關(guān)注的議題是初級衛(wèi)生保健制度和備受贊譽的“赤腳醫(yī)生”制度等(26)關(guān)于赤腳醫(yī)生,參見Fang,Xiaoping(2012).Barefoot Doctors and Western Medicine in China.Rochester:University of Rochester Press。。不過,也有一些來訪的國際代表團專注于流感防治問題。比如1972年9月,澳大利亞流感專家韋伯斯特和拉弗訪問中國期間會見了朱既明,并在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待了一整天”。當時朱既明在該研究所主持一個病毒研究實驗室。他幫著翻譯韋伯斯特和拉弗的科學講座,向他們提供有關(guān)中國免疫接種和疾病監(jiān)測的信息,甚至還共享了其實驗室保留的1957年流感病毒樣本。(27)參見CTS Agreement with the John Curtin School of Medical Research,Canberra,Australia,in Respect of Ecological Study of Influenza,January12,1973.WHO Archives,I2/181/12;Laver,G.(2002).“Influenza Virus Surface Glycoproteins,Haemagglutinin,and Neuraminidase:A Personal Account”.Perspectives in Medical Virology,7,pp.31-47。
80年代,朱既明在北京協(xié)辦“流感生態(tài)學”國際會議,一些流感研究領(lǐng)域的頂尖專家應邀來到中國。朱既明還帶領(lǐng)研究團隊開展針對家鴨、野鴨和豬的“病毒普查”。這些普查獲得了一大批不同種類的流感病毒樣本,包括從家鴨身上提取到的“多種A型流感病毒亞型”。他的實驗結(jié)果與他提出的理論假設(shè)一致:禽流感和豬流感病毒在人流感病毒“新亞型的起源中扮演了重要角色”。(28)參見Guo,Yuanji et al.,“Influenza Ecology in China,”in Laver,W.G.(ed.)(1983).The Origin of Pandemic Influenza Viruses:Proceedings of the International Workshop on the Molecular Biology and Ecology of Influenza Virus Held in Peking,China,November 10-12,1982.New York:Elsevier。
在其職業(yè)生涯中,朱既明為人類認識流感大流行——事實上,還包括其他許多病毒性流行病的大流行——作出了三個卓越貢獻:第一,他發(fā)現(xiàn),流感病毒的抗原性“轉(zhuǎn)變”使得大范圍的社區(qū)傳播成為可能,進而將引發(fā)全球性的疫情。第二,他為以下理論假設(shè)提供了證據(jù)——新亞型病毒株的出現(xiàn),可能與病毒從動物宿主外溢到人類有關(guān)。第三,他積極參與許多國際合作項目,與國際同行分享病毒數(shù)據(jù)和研究結(jié)果,努力避免流感大流行或?qū)σ呀?jīng)出現(xiàn)的疫情加以遏制。所有這些貢獻,不僅為世界各國科學家應對近30年來反復出現(xiàn)的高致病性禽流感奠定了基礎(chǔ)(29)中國和國際科學家關(guān)于禽流感的合作,參見Fearnley,L.(2020).Virulent Zones:Animal Disease and Global Health at China’s Pandemic Epicenter.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而且對調(diào)查新冠病毒源頭頗有助益。
“實踐,特別是最近十年的實踐,”朱既明和他倫敦世界流感中心的同事在1950年發(fā)表的論文中寫道,“使我們確信流感的流行病學研究必須建立在世界一體的基礎(chǔ)之上。”(30)Chu,C.M.et al.(1950).“Influenza in 1948-1949”.Bulletin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3(2),p.187.即使在當下各國共同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的斗爭中,朱既明等人70年前的論斷依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建立一個真正的“全世界的”流行病學以應對不斷出現(xiàn)的新病毒,依然是一個至關(guān)重要、有待實現(xiàn)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