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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九成之詩學體系及其儒學支撐

2023-05-16 11:18左志南
關鍵詞:詩歌

左志南

(西南民族大學 中國語言文學學院,四川 成都 610200)

張九成(1092-1159),字子韶,號無垢居士,又號橫浦居士?!捌湎乳_封人,徙居錢塘。紹興二年進士第一人,授鎮(zhèn)東軍簽判,歷宗正少卿,兼侍講,權刑部侍郎。忤秦檜,誣以謗訕,謫居南安軍。檜死,起知溫州,丐祠歸。卒,贈太師崇國公,謚文忠?!盵1]924張九成在宋徽宗宣和年間(1119-1125),即問學于楊時,其學術思想的一大特點即是極為重視實踐的意義,強調理論的探求必須落實到具體的修養(yǎng)工夫中,其《客觀余〈孝經傳〉感而有作》中曰:“如何臻至理,當從踐履論?!盵2]296《題晁無咎學說》曰:“學不貴于言語,要須力于踐履。踐履到者其味長,乃盡見圣人用處。古之人所以優(yōu)入圣域者,蓋自此路入也?!盵2]430對自我踐行的高度重視,是張九成的理學思想一以貫之的主線,而詩歌創(chuàng)作則承載著書寫日常修養(yǎng)之“踐履”心得的作用。儒學修養(yǎng)對張九成詩論及具體的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甚巨,使其詩論及創(chuàng)作呈現出了鮮明的特點。張九成現存《橫浦集》《橫浦心傳錄》及《橫浦日新》中論及詩歌創(chuàng)作處甚多,張九成對詩歌的論述涵蓋了詩歌本質的闡述、詩歌書寫內容的界定以及詩歌功能的探討,這三部分基本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詩論系統。張九成之詩論在汲取同時代江西詩派理論的同時,又本自其理學理論提出了自我見解,形成了獨具一格的詩論框架。

歷來論者多關注張九成《孟子》學、《書》學、《中庸》學等儒學思想。論者對其儒學思想及在宋代學術發(fā)展史中之影響與地位論述頗深,但對張九成儒學思想支撐下的詩學思想少有問津?;蛴猩贁瞪婕捌湓姼柚芯浚嘀皇菑奈膶W層面關注其貶謫心態(tài)與文風,而忽視了其人格修養(yǎng)、生命體驗、審美趨向及詩歌創(chuàng)作渾融無間的體系性。尋繹并揭示張九成儒學思想支撐下的一以貫之的詩學體系,不僅有助于補足張九成研究中所缺失的重要一環(huán),亦可從此角度窺見兩宋之交詩學觀念轉變的風向。

一、準則《詩經》,踵武東坡——師法對象的提出與詩歌體裁的選擇

張九成認為詩歌應是作者性情之正的書寫,《橫浦日新·詩》載其言曰:“古人作詩所以吟詠情性,如三百篇是也。后之作者往往務為艱深之辭,若出于不得已而為之者,非古人吟詠之意也?!盵3]252張九成一方面認為詩歌的本質是主體性情之正的展現,《詩經》即是如此;另一方面,他指出苦心為“艱深之辭”是不可取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因為這會導致詩歌書寫內容遠離主體之真性情,而淪為虛假的修飾與言說。因此,從創(chuàng)作的角度而言,詩歌不是有意為文的產物,應是主體性情之正的自然流露。其《讀梅圣俞詩》中抨擊后代之詩時說:“后輩亦有作,豈曰不冥搜。雕琢傷正氣,磔裂無全牛?!盵2]298其《庚午正月七夜自詠》中亦曰:“文不貴雕蟲,詩尤惡鉤擿。粗豪真所畏,機巧非予匹?!盵2]299

在對雕琢之創(chuàng)作方式提出批評的同時,張九成又用《詩經》作為藻鑒前人詩歌的標準,彰顯了其師法《詩經》的主張。其評陶淵明詩曰:“文字雕琢則傷正氣,作詩亦然。如陶靖節(jié)云:‘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此真得三百篇之遺意?!盵3]253其贊王粲曰:“王仲宣贈蔡篤有‘瞻望遐路,允企伊佇’,又有‘雖則追慕,予思罔宣。瞻望東路,慘愴增嘆’之語,又有‘中心孔悼,涕泗漣洏。嗟爾君子,如何勿思’之語,大有變風之思,雜之《衛(wèi)》詩中,何有不可?!盵3]252又贊劉楨曰:“劉公干《贈從弟》二詩,興寄幽雅,有國風余法。”[3]252在論及前人詩什缺陷時,張九成亦以《詩經》作為標準:“宣遠詠張子房詩有‘息肩纏民思,靈集鑒朱光。伊人感代工,聿來扶興王?!衷唬骸舫鸾ㄊ捲?,定都護儲皇?!衷唬骸庫簹v頹寢,飾象薦嘉嘗。’又曰:‘飧和忘微遠,延首詠太康?!说仍娋浣钥坍嫞鉄o三百篇風致?!盵2]252上述所列詩句皆生澀拗口,與之前所舉之陶淵明詩、劉楨詩之文從字順大相徑庭。將以上兩則論詩語錄相對比,其詩學宗尚可謂不言自明。而張九成關于其學詩有得的論述,則從正面昭示了其師法《詩經》的事實:“予友施彥執(zhí)讀杜詩,至‘風吹客衣日杲杲,樹攪離思花冥冥’而有得。予讀毛詩,至‘絺兮绤兮,凄其以風’而有得?!盵3]253張氏舉友人學杜詩有得與自己學《詩經》有得相類比,正彰顯了其多師法《詩經》的事實。不難看出,張九成認為詩歌應是主體性情之正的自然流露,應以《詩經》為師法對象,以妥帖自然、文從字順為詩美追求。

此外,《橫浦日新》中載張九成所評論之詩歌,五言古詩十一首,七言律詩二首,五言律詩一首。同時,其文集中存詩四卷,其中五言古詩三卷,五七言律詩、絕句一卷。五言古體所占比重較大,這一現象不容忽視,因為體裁的選擇往往與一定的審美趣味相關聯,而張九成對五言古體的熱衷,既與其遠紹《詩經》的詩學旨趣息息相關,又有著宗法元祐詩歌的因子在內。對《詩經》的重視與極度的熟悉,不可避免地使張九成對詩歌抒寫自我心志以達到心理平和的功用極為重視。而張氏所言學詩有得的“絺兮绤兮,凄其以風”,出自《詩經·邶風·綠衣》,亦是獨白性質較為顯著的一首詩作。這彰顯了張九成極為重視詩歌表白心志的作用,重視詩歌可以通過書寫心志以使心理歸于平和的功用。

在宋代詩學背景下,詩人所探討的煉字、對偶、用事等等大多是針對律詩創(chuàng)作而言。這些因素與律詩本身固有的格律及用韻限制,使得詩人的創(chuàng)作自由度相比于古體詩受限較多。故而與律詩相比,古體詩相對更容易實現心志表白的功用。同時,五言古體詩在寫作傳統中形成的追求古拙的審美特點,與七言相比更接近于《詩經》的表述方式。上述因素與五言古體成為張九成所偏好之詩歌形式關系密切。究其原因,既與張氏詩學宗尚有關,又與其特殊人生經歷有關。長年受到政治迫害身居貶所的人生經歷,使張九成慣常于詩歌中表白心志,以此來緩解因貶謫而產生之心理壓力,堅定自我信念。貶所的僻遠造成了其交游面的縮小,使其詩歌獨白特質鮮明,其《竹軒記》云:

子張子謫居大庾,借僧居數椽,閱七年即東窗種竹數竿,為讀書之所,因榜之曰竹軒??陀幸姸鴨栄稍唬骸皭u之于人大矣!今子不審出處,罔擇交游,致清議之靡容,紛彈射而痛詆,朋友擯絕,親戚包羞,遠竄荒陬,瘴癘之所侵,蛇虺之與鄰。謂子屏絕杜門,蔬食沒齒,髠頭唶舌以祈哀于朝廷,而抱病于老死。不是之務,乃種植墾藝,造立名字,將磅礴偃息,自適于萬物之外,知恥者固如是乎?”[2]411

張九成通過虛擬之客的發(fā)問,形象地描述了謫居橫浦時交游斷絕、翛然獨處的生活狀態(tài)。于恕《橫浦心傳錄》亦載有張九成謫居南安時自述之語:“予平生性又不喜游,然終日閉戶,倚柱著書度日?!盵4]184長年謫居交游斷絕的生活狀態(tài),使張氏表白心志的詠懷之作較多。尚永亮先生指出:

古體詩是獨白方式的最佳載體。與近體詩相比,古體詩無嚴格的格律限制,無須過度地雕琢刻畫,詩體可長可短,自由靈活,最便于抒發(fā)深沉、復雜的思想感情……換言之,過于短小的近體詩難以承載子厚極復雜豐富的感情郁積,而其對形式格律的多般講求也必然會構成痛苦情緒直接抒發(fā)的某種障礙。于是,選擇較少形式限制的古體,自說自話,抒懷寫心,借以減輕精神的苦悶,遂使得古體與獨白在這一層面針芥無違地吻合到了一起。[5]55

尚先生之論雖是針對柳宗元而言,但同樣適用于張九成。貶謫的經歷造成了其交游面的急劇縮小,情感的淤積則使張九成極為重視詩歌抒發(fā)心志的功用。遠紹《詩經》的詩學旨趣,則又造成了張氏崇古的詩學特點。這些因素遂使張九成的詩歌五言古體詩創(chuàng)作較多。

除此之外,張九成推崇蘇軾,學習蘇軾古體亦是其偏重五言古詩創(chuàng)作的一個原因。與當時理學家對蘇軾之學頗多批評不同,張九成對蘇軾之學問人品極為推崇,甚至在其《尚書》研究中直接援引蘇軾之論,如其論《胤征》時稱贊蘇軾曰:“東坡按《史記》及《春秋》傳晉魏絳、吳伍員所說,以見征羲和出于羿擅國政之時,非仲康之意,其說詳明,信不誣矣……讀書如東坡之見,可謂過人矣?!盵2]330其論《尚書》時,引蘇軾之說有數十條之多,各引程頤、張載之說一條,而其他諸儒之說則并未明確引用,由此不難看出張九成對蘇軾的推崇。相同的貶謫經歷,使張九成對蘇軾的理解更深一層。蘇軾詩歌數量眾多,各體兼?zhèn)洌绕渖瞄L古體創(chuàng)作。張九成對蘇軾詩歌的學習,亦集中在了對蘇軾古體詩的規(guī)模追步上,具體的表現即是對蘇軾詩歌的次韻追和。張九成《橫浦集》中存有張氏次韻東坡之作六首:《魯直上東坡古風坡和之因次其韻》二首、《讀東坡謫居三適輒次其韻》三首、《讀東坡疊嶂圖有感因次其韻》一首。除此之外,張九成現存詩文集中并無追和他人之作,由此可以看出其對蘇軾的傾心與追慕,亦可以見出其對蘇軾詩歌的關注較多體現在了古體詩上。

張九成貶謫的經歷造成了其詩歌傾向于自我表白,而其遠紹《詩經》的詩學旨趣則使其表現除了崇古的詩學追求,其詩歌創(chuàng)作偏重五言古詩。他對蘇軾詩歌的推崇與學習集中在五言古詩上,這也是其詩歌偏重五言古體的另一個重要因素。

二、踐行孝悌,強調力學——詩歌書寫內容的界定及其與詩歌境界關系的論說

詩歌中所流露的性情之正應如何體現,張九成亦本自其理學思想進行了界定,認為性情之正應是主體悟得儒學“至理”之后的外在表現。其《客觀余〈孝經傳〉感而有作》曰:“如何臻至理,當從踐履論。跋涉經險阻,沖冒恤寒溫。孝弟作選鋒,道德嚴中軍。仰觀精俯察,萬象入見聞。不勞施斧鑿,筆下生煙云?!盵2]296詩歌應是“至理”的外在表現,而如何臻于“至理”之境,則應是從孝悌等倫理觀念的切實踐行做起。臻于“至理”,則無意為文而文自妙,即“不勞施斧鑿,筆下生煙云”?!蹲x梅圣俞詩》中,張九成在抨擊后學之詩失于雕琢的同時,亦指出了后代詩人之所以不能達到梅堯臣之高度,也在于后人未能達“理”:“堙郁暗大理,矜夸墮輕浮?!盵2]298其《祭呂居仁舍人》中寫道:“圣學不傳,何啻千載。吟哦風月,組織文字。轉相祖述,謂此極致。正心修身,不復掛齒。孰如我公,師友淵源。文以宣之,詩以詠之?!盵2]433張九成稱贊呂本中詩文是其高妙精神境界的外在表現,而其高妙境界則是通過理學正心修身等修養(yǎng)工夫所達到的。他的這一觀點在《書呂秀才文后》中闡述得最為詳細:

文之難久矣,而子之用意不茍,則是欲工其文也。然工其文而不工其意,則固無取于其文。有人焉濡筆布楮,握管下注,以俟喙之出,意迫句窘,則又耳聽目剽以幸其成、求其所謂,則牽合散斷,脈絡不貫,枝分體異,且欲收拾以為一物得于自者,未有不竊笑為戲,此病于工文者之過也。今吾子方且修于身孝于家而得稱于宗族鄉(xiāng)黨,則是子工于意者密矣。工于意者密,則唯意所寓。凡詳復而溫醇,畏內而舒外者,吾知其得于身也;氣和而下,禮曲而緩者,吾知其得于家也;不必而不失,不揚而不墜,不潔而不污,以自適其適者,則知其得于宗族鄉(xiāng)黨也。是以言不求備而自備,其體昭然。如世之用物可以長久而不廢,則古人所謂“行有余力可以學文”者亦以茲歟。文而不為用于世則已,果為世之用也,則用之者必知之,知之者必好之矣。求唯知者之好,則無廢其工。故身也、家也、宗族鄉(xiāng)黨也,可以曲盡其意焉,而吾知唯子之好者必亟矣。[3]207

張九成認為欲工文必先工其意,而工其意則應首先做到“修于身”“孝于家”“稱于鄉(xiāng)黨”,即切實踐行孝悌等倫理觀念。通過長時間踐行與操持,主體自然會達到從容中道的境界,其氣質必然莊重平和,舉止必然和緩閑雅,故發(fā)而為言則必然迥異流俗、高妙典雅。總之,性情之正應是主體內在修養(yǎng)充盈的必然結果,是體味到儒者之道而能踐行不渝的崇高操守。

在會得“至理”達到性情之正對文學創(chuàng)作具有決定作用后,張九成還指出了文道相長這一規(guī)律,認為學者應注重讀書治學與會得“至理”、從容中道的相互促進作用。《橫浦心傳錄》載:“或問:‘學文者多矜,學道者多退,理歟?’曰:‘文至退處,學方有趣,不獨道也。然文外又安得別有個道?’”[4]193不難看出其文道合一且遞相促進的見解。所以謫居南安時,張九成攜冊讀書,終日不輟,其曾自述:“予老居煙瘴,親故相絕,賴有文字為樂。”[4]220《橫浦心傳錄》亦載:“或問:‘先生每日耽看文字朝夕忘倦,寢食俱廢,頗近乎癖矣。’先生曰:‘使無味亦何必看?吾每看文字但覺其中有味,故所以忘其他?!盵4]192張九成極為重視讀書對于精神修養(yǎng)的重要作用,對于讀書方式論述甚多?!稒M浦日新》“涵詠”條曰:“文字有眼目處,當涵詠之,使書味存于胸中,則益矣。韓子曰:‘沈浸醲郁、含英咀華?!^此也?!盵3]249《橫浦日新》“論語”條曰:“凡讀《論語》,當涵詠其言,然后有味。”[3]240其所謂“涵詠”即是強調在反復閱讀中,獲得自我獨特的體悟與見解,這樣才能實現對古人之意的深刻領悟,進而促進自我修養(yǎng)的進步。故而,張九成又強調在貫穿博取的同時需要形成自我見地。其于《孟子傳》卷三《梁惠王章句下》中曰:“學者之觀圣王不當泥于一語,局于一說,當取先王之書貫穿博取而讀之,必合于人情乃已?!盵6]259其所謂“必合于人情”,即是強調讀者從自我涵養(yǎng)道德的角度出發(fā),在讀書中得出自我見解。《橫浦心傳錄》卷中曰:“或問:‘觀文字如何觀?’先生曰:‘先自家于所觀事理中具一見,不可隨其語去,恐古人亦有見不盡處,亦有用意深處,意在語外,則不為語奪。’”[4]192亦是強調讀書貴在能有所得。讀書有所得,方能獲得對世界、人生的深刻認識,方能促進修養(yǎng)境界的提升,由此才能使文章議論超越流俗。《橫浦日新·觀史之法》曰:“如看唐朝事,則若身預其中,人主情性如何,所命相如何,當時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小人;其處事,孰為當,孰為否,皆令胸次曉然,可以口講而指畫,則機會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凡前古可喜可愕之事,皆當蓄之于心,以此發(fā)之筆下,則文章不為空言矣?!盵3]251《橫浦日新》“文集”條亦曰:

書猶麹蘗,學者猶秫稻,秫稻必得麹蘗,則酒醴可成;不然,雖有秫稻,無所用之。今所讀之書,有其文雄深者,有其文典雅者,有富麗者,有俊逸者,合是數者,雜然列于胸中而咀嚼之,猶以麹蘗和秫稻也。醞釀既久,則凡發(fā)于文章,形于議論,必自然秀絕過人矣。故經史之外,百家文集,不可不觀也。[3]240

因此,讀書當反復涵詠,貴在能獲得自我獨特體悟。這樣不但能實現認識的飛躍、境界的提升,亦能使主體于創(chuàng)作中體現出識見的高妙、學養(yǎng)的豐富,由此使其創(chuàng)作達到較高的層次。

張九成《悼呂居仁舍人》詩曰:“精識高標不世才,泉臺一掩悵難回。詞源斷是詩書力,句法端從踐履來。西掖北門聊爾耳,春風秋月亦悠哉。問君身后遺何物,只有窗間水一杯?!盵2]316此詩集中稱贊了呂本中的文學成就,首聯開門見山地稱贊呂本中“精識高標”的崇高人格難得一遇,頷聯、頸聯分別從“精識”“高標”兩方面分別贊美呂本中文學境界高妙之所自?!霸~源斷是詩書力”明確指出了呂本中讀書治學造就了其“精識”,進而使其文學創(chuàng)作“詞源”廣大,氣局開闊。而“西掖北門”“春風秋月”則代指廟堂與江湖,張九成用“聊爾耳”“亦悠哉”贊美呂本中不以富貴為喜、不以處窮為憂的高妙境界,即“高標”。呂本中的“精識高標”即是其文學境界高妙的緣由。此詩雖是對呂本中的稱贊,亦是張九成詩論的一次集中展現,惟有做到“精識高標”,方能詩文秀絕。強調讀書治學之方式即是為達“精識”,注重踐行倫理觀念即是為臻“高標”境地。

張九成從主體內在修養(yǎng)的角度,對如何實現詩歌創(chuàng)作境界的高妙進行了詳細的論說,認為讀書治學、踐行倫理觀念則能使主體性情歸之于正,從而使詩歌書寫內容合乎儒道要求,達到詩歌高妙典雅的境界。

三、意與物遇,詩以詠之——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的探求

在本自理學義理界定了性情之正后,張九成亦對性情之正如何書寫進行了論述。張九成認為性情之正的書寫不是單純的直陳,不是蒼白的說教,而應是“文以宣之,詩以詠之”,即應遵循文學創(chuàng)作的規(guī)律,用文學的方式表現主體會得儒者之道后獲得性情之正的精神氣象?!稒M浦心傳錄》載:

淵明云“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子美云“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若淵明與子美相易其語,則識者往往以謂子美不及淵明矣。觀其“云無心”“鳥倦飛”則可知其本意。至于水流而心不競,云在而意俱遲,則與物初無間斷,氣更渾淪,難輕議也。[4]203

張九成認為此一聯杜詩優(yōu)于陶淵明句,理由在于陶淵明“云無心”“鳥倦飛”過于彰顯主體心跡,有著為表露心跡而刻畫的痕跡。而杜詩則更好地做到了自我精神與外在景物的融合無間,水流云飛極為貼切地象征了作者內心的閑暇自得、無拘無束,后者完美融合在了對前者的書寫中,達到了表現自我精神與刻畫外界景物的融為一體,即“渾淪”境界。所以杜詩此句是意與物遇、自然生成的,故而優(yōu)于陶淵明句。主體本自性情之正,應事接物時遇物感發(fā),則詩歌自然就此生成,張九成認為如此方是佳作。其在回憶與友人刁文叔的一段文字中,正面表述了這一觀點:“每憶與刁文叔夏夜清坐僧室,風竹泠泠然有聲,遂詠前人避暑詩。文叔笑云:‘詩在言外,意與物遇,則詩已形于吾前。’予不覺失笑,時此趣最難得。予觀其言詩,論及言外趣,真有作者風味,又何必于言語間求之?”[4]170作詩欲臻高妙之境,關鍵在于把握瞬間的感觸,將主體精神集中地展現出來,即表現出“作者風味”。在與呂本中論詩時,他亦將此一主張貫穿其中:“嘗見呂居仁論詩,每句中須有一兩字響,響字乃妙指。如‘身輕一鳥過’‘飛燕受風斜’,‘過’字、‘受’字皆一句中響字也。某平生不能作詩,每讀白樂天詩便自意明,但不費力處便佳耳。嘗舉以告居仁,云:‘不費力極難,用意到者自知?!盵4]171文中所謂“不費力”即是主體平和淡然精神與物相遇之瞬間感觸的書寫,也就是之前所言之“意與物遇”,自然生成。值得注意的是,張九成所強調的意與物遇、自然生成,是以主體的豐厚學養(yǎng)、高邁境界為基礎的,是建立在讀書治學、修養(yǎng)明理的基礎上的。故而,張氏對讀書精博與作詩高妙之關系論述得頗為細致,《橫浦心傳錄》載:

或問:“山谷《與王觀復書》云:詩文雖興寄高遠,而語言生硬不諧音律,或詞氣不逮初造意時,此特讀書未精博耳。”或曰:“謂今人往往讀書雖精博,而于詩詞多不諧音律,或詞氣不逮初造意者,此病又在何處?”先生曰:“學能通倫類者少,須是達理便自得趣。不然精博自精博,于詩全不干事。穎悟者雖不甚讀書,下語便自可喜。又不知山谷當時所見以此理推之否?”[4]174

張九成針對門人的發(fā)問,認為有人讀書精博卻不長于詩詞創(chuàng)作,原因在于其未能“通倫類”,即未能“達理”。其意即是批評此等人讀書則單純讀書,作詩便單純作詩,未能打通二者之壁壘。反之,如欲讀書精博且詩詞高妙,則應讀書治學提升精神境界,再于詩詞創(chuàng)作中將自我精神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簡言之,即是捕捉自我通過理學修養(yǎng)而達到的精神境界在應事接物時的瞬間感觸,將其以詩文創(chuàng)作的形式表現出來?!稒M浦心傳錄》中另一則資料則更為明顯地體現出了張九成這一思路:“先生讀子美‘野色更無山隔斷,山光直與水相通’①,已而嘆曰:‘子美此詩非特為山光野色。凡悟一道理透徹處,往往境界皆如此也?!盵4]168杜甫此聯詩句本是描寫客觀景物之作,張九成卻用“作者之心為必然,讀者之心未必不然”的闡釋方式,將其看作是理事無礙后通脫心境遇物感發(fā)的瞬間感受。意與物遇、自然生成的詩論,既能實現詩歌表現主體“明道”后之精神,又能為詩歌注入豐富的哲理意蘊,使其平易自然卻味之不盡。張九成此一觀點,在品評前代詩人作品時亦有流露:“《文選》謝宣遠《戲馬臺》詩造語雖工,然不及建安七子有正氣矣。如‘輕霞冠秋日,迅商薄清穹’豈曰不工,何如子建云‘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參差’?!盵3]252同為寫舉目所見之天空,《戲馬臺》詩用字考究,卻造成了氣骨偏弱的缺陷,而曹植詩直書寓目所見,卻氣局開闊,剛健有力。張九成認為曹植詩之剛健在于“正氣”存于胸中,不難看出他強調意與物遇要以高妙人格境界為基礎的詩論特點。

在強調基于自我理學修養(yǎng)而捕捉意與物遇之瞬間感觸的同時,張九成亦對具體的創(chuàng)作手法進行了探討。他認為詩歌應是對事物情態(tài)及主體自我精神的表現,而不應停留在再現的層面上?!稒M浦心傳錄》中載:“吾友施彥執(zhí)工于詩,一日見其賦柳有‘春風兩岸客來往,紅日一川鶯去留’,不見柳而柳自在其中,語亦工矣。而刁文叔《賦春時旅中一絕》有:‘來時江梅散玉蕊,歸去麰麥如人深。桃花只解逞顏色,惟有垂楊知客心?!滤加冗h,不止工也。”[4]170張九成所舉之施彥執(zhí)詩,雖未直書柳之情態(tài),卻通過“客來往”必折柳相送,“鶯去留”必駐柳來去,引出岸畔楊柳婀娜之態(tài)的呈現。而所舉刁文叔詩,則通過游子漫游在外所見四時景物的變化,來引出身在羈旅、身心疲憊的慨嘆。二詩皆是通過景物描寫而表現出所詠事物的情態(tài)和主體的心境,這種表現手法的運用使詩歌含蓄蘊藉、情致搖曳,避免了直陳式的再現手法所造成的筋骨畢露。其評呂本中詩,亦是著眼于詩句表現手法的準確:“《春日即事》云:‘雪消池館初春后,人倚欄桿未暮時?!诖俗钥扇氘?。人之情意、物之容態(tài),二句盡之。”[3]248其評杜詩亦是如此:“‘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③,讀此二句不問,已知為竹詩,子美過人,正以此爾?!盵3]248杜詩此聯佳處在于通過側面描寫自我于竹蔭下讀書、飲酒的愜意,來委婉地表現竹之情態(tài)。張九成所提倡的此種詩歌手法,類似于惠洪《冷齋夜話》所言之“詩言其用不言其名”:

用事琢句,妙在言其用,不言其名耳。此法唯荊公、東坡、山谷三老知之。荊公曰:“含風鴨綠粼粼起,弄日鵝黃裊裊垂。”④此言水柳之用,而不言水柳之名也。東坡《別子由》詩:“猶勝相逢不相識,形容變盡語音存。”此用事而不言其名也。山谷曰:“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庇衷唬骸罢Z言少味無阿堵,冰雪相看有此君?!庇衷唬骸把垡娙饲槿绺裎?,心知外物等朝三?!雹輀7]43

惠洪所推崇的“言其用不言其名”,實質上是強調語言敘述方式上的改變,如惠洪所引之詩句,在所要表達的內容上并無新奇,但言說方式的新變卻給讀者造成語言上的強烈沖擊感。

總之,張九成的詩歌創(chuàng)作論注重詩歌創(chuàng)作的文學規(guī)律,提倡用意與物遇、自然生成的方式,書寫創(chuàng)作主體遇物感發(fā)的瞬間感觸。同時,蘇軾、黃庭堅等元祐文人認為讀書精博對于詩歌創(chuàng)作極為重要,張九成在認同其元祐前輩觀點的同時又有所開拓,他以理學思想為本,將讀書精博看作是提升精神境界的必要手段,只有將精神境界的提升與自然生成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相結合,主體的高邁精神才能滲入其詩歌創(chuàng)作,如此才能詩文秀絕。不同于邵雍等理學前輩的樸拙與直露,張九成主張運用表現的手法來書寫主體精神境界在應事接物時的瞬間感發(fā)。朱熹曰:“張子韶文字,沛然猶有氣,開口見心,索性說出,使人皆知。”[8]3316朱熹所云之“開口見心”即是張九成自然生成詩論在具體創(chuàng)作中的體現,朱熹之語可謂準確概括了張九成文論指導下的創(chuàng)作特點。

四、張九成創(chuàng)作論的實踐與理學精神的審美表達

理學修養(yǎng)的目的是使主體具備崇高超越的人生境界,實現主體與社會、自然的和諧共存,故而其導向的是主體平和悠游、自在淡然的精神體現。張九成的理學修養(yǎng)使其對此人生境界有著明確的追尋意識,而貶謫經歷則從另一個面加劇了他意欲通過“孔顏樂處”的和樂體驗,來實現超越當下苦難的意識。此外,張九成“心即理”的理學思想,使其極為關注自我內心狀態(tài),有著明確的通過內在修養(yǎng)以實現外在超越的意識。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遂使其詩歌于吟風弄月中呈現出了心閑氣正、優(yōu)游灑脫的特點。

張九成長期謫居邵陽、南安,交游稀絕的現實和喜好獨處的性格使其離群索居,終日倚柱著書,其《竹軒記》一文即記載了其生活的境況。然而,貶所清幽的山水卻時時呈現于詩人眼前,以江山之助的形式為詩人提供了詩材,鑄就了其詩歌風格秀麗、筆觸清新的特色,如下面三詩:

《正月二十日出城》:

春風驅我出,騎馬到江頭。

出門日已暮,獨游無獻酬。

江山多景物,春色滿汀洲。

隔岸花繞屋,斜陽明戍樓。

人家漸成聚,炊煙天際浮。

日落霧亦起,群山定在不。

江柳故撩人,縈帽不肯休。

風流乃如此,一笑忘百憂。

隨行亦有酒,無地可遲留。

聊寫我心耳,長歌思悠悠。

《二十六日復出城》:

杜門不肯出,既出不忍歸。

借問胡為爾,江山棲落暉。

濯濯漱寒玉,青青入煙霏。

柳色明沙岸,花枝作四圍。

玉塔天外小,漁舟云際微。

興遠俗情斷,心閑人事稀。

我本江湖人,誤落市朝機。

計拙物多忤,身臞道則肥。

所以此勝概,一見不我違。

吟余尚多思,白鳥背人飛。

《十二日出城見隔江茅舍可愛》:

茅屋臨江上,四面惟柴荊。

綠陰繞籬落,窗幾一以明。

門前灘水急,日與白鷗盟。

不知何隱士,居此復何營。

朝來四山碧,晚際沙鳥鳴。

棋聲度竹靜,江深琴調清。

終攜一尊酒,造門相對傾。

心期羲皇上,安用知姓名。[2]296-297

《正月二十日出城》作者首敘日暮獨自出游,接著寫沿途所見景物的清新可人:掩映在野花中的茅屋,斜陽輝映下的戍樓。信馬而行,人家漸多,裊裊炊煙與日暮叢林所生之薄霧交織在一起,使遠處之群山若隱若現。驅馬前行時,垂楊枝條拂帽而過,撩人心意。觀此景物,則百憂可忘,縱使此處乃為貶所,亦可以對酒當歌,悠游度日?!抖諒统龀恰芬嗍菍懗龀撬?,開篇詩人即言說杜門不出之緣由,因為出游則必為清新景物所牽引而不忍歸家。接著寫觸目所見:近處青青翠竹聳入煙霏,楊柳之綠輝映沙岸之白,柳樹之下繁花錦簇,一派生機盎然之景;遠處玉塔矗立,天際漁舟蕩漾。當此之時,作者筆鋒一轉,轉而自述對過往人生的反思,發(fā)出了“我本江湖人,誤落市朝機”的慨嘆,而“計拙物多忤”所造成的遠謫此處的現實,卻使自己“身臞道則肥”,于儒者之道的體會上精進良多,所以能見此勝景而內心生出淡然欣悅。而作結處則以江畔獨吟、目送歸鳥之詩人形象的塑造收尾,將主體超越當下而悠游裕如的心境現于言外,此開放式的結尾增強了詩歌語言的張力,給人以無限遐思?!妒粘龀且姼艚┥峥蓯邸穭t通過想象中隱士形象與生活的書寫,表述了其渴望于此歸隱的情懷。遠謫之處變?yōu)榱嗽娙死硐肷畹木铀?,其人生境界的超越高邁與心境的坦然平和,于此可見。

在書寫自己身居貶所卻能本自豁達胸襟悠游自在吟風弄月的同時,張九成詩歌在書寫身居貶所時的超越心境時亦以清壯高邁的風格呈現出來。此類詩歌中,主體心閑氣正的襟韻與不同流俗的高邁結合在一起,比之一般詩人閑適生活的書寫更多了一份嶙峋風骨與浩然正氣。

《辛未閏四月即事》其五:

種槿已五載,入門幽徑深。

拒霜偶然植,亦解成清陰。

晚涼新浴罷,松風披我襟。

終日岸巾坐,闃無人見尋。

浩然媚幽獨,發(fā)興付瑤琴。[2]303

《擬歸田園》其三:

所居極幽深,事簡人跡稀。

乘興或登山,興盡輒復歸。

芝術足吾糧,薜蘿富吾衣。

一生澹無營,百事不我違。[2]309

《擬歸田園》其四:

不必效沮溺,聊與世相娛。

荒山無鄰里,人煙在村墟。

所以近城市,幽處卜吾居。

門前草三徑,堂下柳五株。

雖無羊酪羹,簞瓢亦晏如。

在我儻知足,清貧樂有余。

子云作甘泉,相如賦子虛。

嗟我懶此學,篋中一字無。[2]309

《辛未閏四月即事》其五,作者無人見尋而無孤獨寂寞之感,其與成蔭之木槿為伴,當松風披襟之際援琴賦曲,“君子以獨立不懼,遁世無悶”的作者形象躍然紙上。雖是謫居閑暇生活的寫照,但亦彰顯出了張九成雖遭貶謫而不愿隨時變易的氣節(jié)?!稊M歸田園》其三,詩人雖身居貶所卻認為此處衣食富足,因此能“一生澹無營,百事不我違”。這種閑暇情懷的書寫,實則亦暗含了作者雖被遠斥而不改素志的兀傲情懷?!稊M歸田園》其四中作者訴說了雖居僻遠之地,但能本其儒學修養(yǎng),簞食瓢飲,安貧樂道,恥為司馬相如、揚雄之輩,以阿諛之文辭邀人主之歡顏。其兀傲獨立之人格精神與超越流俗之高潔品格形諸詩篇,呈現出了心閑氣正的崇高情韻。

張九成“意與物遇”的詩論觀亦使其即興而作的詩篇中體現出了心閑氣正的風貌,《橫浦心傳錄》卷上載:寄處南安寶戒寺院,終日閉門著書,未始輒出。一日策杖到院門,秋深,芙蓉兩行,紅翠相映,照耀目光,遂成一絕:“苦無人事擾閑居,贏得終年學著書。今日欣然出門去,秋風吹意滿芙蕖?!盵4]168

貶謫生活造成了交游稀絕的境況,卻使自己在儒學修養(yǎng)上進展頗大,而儒學修養(yǎng)的精進又使自己實現了對當下現實的超越。詩人出門見秋日盛開芙蕖所感到的心神清爽,正是其超越精神移情于外物觀照中的表現。此類詩篇在張九成《橫浦集》中極為普遍?!肚锴纭罚骸扒锟諛O清快,偶值數日陰。造物果何意,成此三日霖。晚來風色轉,天邊露遙岑。無言若有得,古人知我心?!盵2]308《聞桂香》:“清晨未盥櫛,桂香遞秋風。不知此花意,何為惱衰翁。舉頭復何有,燕雁書晴空。景物如此好,誰云吾道窮?!盵2]308《秋晴》乃詩人秋日見風起雨停、晴空終現而作,作結之“無言若有得,古人知我心”則與蘇軾“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意蘊相似,乃謂清者自清,如同天空終會轉晴一般,彰顯了張九成雖被貶謫而不改初心的高潔操守?!堵劰鹣恪纺似渎劰鹣阒查g感觸的捕捉:秋風襲裾,桂香入鼻,矯首遠望,雁過晴空。身處此地,悠游終日,無人事之紛擾,更得每日賞此勝景,可見吾道不窮,是為“景物如此好,誰云吾道窮”。由此可見,張氏超越貶謫苦難的豁達胸襟與自得心境。

張九成詩歌雖以五言古體為主,但其超越精神與“意與物遇”詩論的結合,卻使其絕句因能捕捉到閑居生活之自得自在的瞬間感觸而意蘊悠長。如其《午睡》“深杏小桃暄午晝,游絲飛絮攪長空。覺來一枕軒窗靜,燕子雙雙西又東”[2]317,《夏日即事》三首[2]318,“寂寂柴門可設羅,唯余柳色許相過。重簾半卷鳥聲樂,閑看爐煙篆髻螺”;“心瑩是非都不入,神清魂夢亦無多。年來借問生何似,梅雨寒塘飐露荷”;“萱草榴花照眼明,冰廳水閣晚風清。蕭然終日無人到,簾外時聞下子聲”。其絕句或寫午睡醒來時所見之游絲、飛燕,或寫自己靜坐時入目之裊裊爐煙、入耳之清脆鳥聲,或寫觀雨打荷葉之所思,或寫聽簾外落棋聲之所感,皆是以“意與物遇”的創(chuàng)作方式書寫自我超越自得之精神,而其信筆直書、不加雕飾的創(chuàng)作方式,不但是其自然生成詩論的具體踐行,亦更好地表現出了其內心的自得與超越。

張九成雖連遭貶謫,但其理學修養(yǎng)卻使其通過精神境界的提升,實現了對貶謫苦難的超越。張氏這種精神境界的提升與其“意與物遇”詩論相結合,遂使其詩歌出現了慣常表現主體心閑氣正之高邁氣韻的特點。張氏對其此種情懷的書寫,不但使其達到了舒緩情緒、平和心境的目的,亦使其詩歌在平易自然、不加雕飾的同時,具備了意蘊悠長、味之不盡的風貌。

五、結語

張九成對詩歌創(chuàng)作手法的探索與其對詩歌本質的論述、對詩歌書寫內容的界定、對詩歌境界關系的論說結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完整的理論系統。張氏之詩學理論及其創(chuàng)作實踐,不僅有著強調主體精神修養(yǎng)的理學印記,亦吸收了文苑的詩學理論,體現出了兼容并包的特點,是南宋初儒林文苑合流程度加深的一個縮影。王水照先生主編的《宋代文學通論》認為:“北宋中葉以后,理學大盛,尤其到南宋,理學思想滲入各個階層,不少詩人都濡染此風,許多理學家在視詩為余事的同時又寫了大量的詩,形成了獨特的理學詩風?!盵9]125南宋文學的第四階段是“以理學諸派為中心內容”[9]210。全祖望云:“龜山弟子以風節(jié)光顯者,無如橫浦?!盵10]1302張九成作為宋室南渡之初影響力頗大之士大夫,其詩論與創(chuàng)作實績不但彰顯了時代風習,亦在當時產生了重要影響。因此,考察其詩論特點與形成之必然,不僅有助于深化南宋文學的研究,亦可窺見南宋理學興起之學術語境下詩論觀念的發(fā)展趨勢與發(fā)展特點。

注釋:

①原作“山光直與水相通”,仇兆鰲《杜詩詳注》“補注卷上”作“天光直與水相通”。

②原作“人倚欄桿未暮時”,祝尚書箋注《呂本中詩集箋注》作“人倚欄桿欲暮時”。

③原作“色侵書帙凈”,杜詩各本均做“色侵書帙晚”。

④原作“含風鴨綠鱗鱗起”,高克勤點校《王荊文公詩箋注》作“含風鴨綠粼粼起”。

⑤原作“心知世事等朝三”,黃寶華點?!渡焦仍娂ⅰ纷鳌靶闹馕锏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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