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瑩瑩
摘要:雅克·德里達基于對結構主義的批判,始創(chuàng)了解構主義批評學派,主張消除邏各斯中心主義的中心觀念,顛覆二元對立的等級秩序,并推崇文本主題的多重意味解讀。本文立足于德里達所提出的解構主義理論,從中心的瓦解、符號的延異與意義的播散三個角度切入,對法國舞蹈劇場作品《May B》進行解析,從中發(fā)掘該作品中所迸發(fā)的閃光點,并嘗試將解構主義文學批評理論運用于舞蹈作品的研究之中。
關鍵詞:解構主義 ?《May B》 ?中心瓦解 ?符號延異 ?意義播散
中圖分類號:J7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3)02-0036-05
解構主義文學批評興起于20世紀60年代末,是由法國后結構主義哲學家雅克·德里達所創(chuàng)立的批評學派,主張文本本身的矛盾性、豐富性以及閱讀的多重性。它以質疑理性、顛覆傳統(tǒng)為基礎視野,推崇文本具有多重意味閱讀的可能性,旨在打破結果的封閉性,消除邏各斯中心主義的中心觀念,并顛覆結構主義的二元對立。就德里達所提出的解構思想而言,它集中表現(xiàn)為對中心的分解、符號的差異與延遲、意義的播散等論點。
同樣孕育于法國的舞蹈劇場作品《May B》,是法國當代舞蹈家瑪姬·瑪蓮的神話之作?!禡ay B》創(chuàng)作于1981年,時逢編導瑪姬·瑪蓮的父親逝世不久,受貝克特文學作品《等待戈多》的靈感驅動,她將戲劇、語言、生活化動作等非舞蹈元素融入舞蹈中,將舞蹈從芭蕾的權威話語下解放出,讓身體真正成為表達思想與觀念的語言,通過身體的魅力詮釋出貝克特的文字與精神。本文基于德里達所主張的解構主義批評理論,對《May B》作品中所體現(xiàn)的權威解構、符號能指以及意義播散進行分析,通過解構主義視野增強對該后現(xiàn)代作品的理解。
一、解構絕對中心
“解構作為一種閱讀和批評的模式,首先是將反傳統(tǒng)和反權威引為己任?!雹俚吕镞_主張顛覆傳統(tǒng),認為自柏拉圖以來的西方哲學推崇萬物背后都存在一個根本原則、一個中心語、一個支配性的力;并在此基礎上形成非平等并置的二元對立思維,即通過設立第一項的優(yōu)先性而迫使第二項從屬于它。因此,在傳統(tǒng)權威的絕對話語權中,第一項是首位、中心的,第二項是次要、邊緣的。而德里達的批判正是意于打破中心,消弭權威,通過顛倒、重構各種既有語匯之間的關系,促使原本等級對立的壓制發(fā)生倒轉,從而瓦解絕對中心的存在,模糊中心與邊緣的地界。舞蹈劇場《May B》正是通過對傳統(tǒng)敘事結構的顛倒與重組,對精英話語權的叛逆與挑戰(zhàn),公然放棄對中心、主體的絕對堅守,推翻了西方傳統(tǒng)哲學所秉持的中心論與二元對立的等級秩序。
(一)重構傳統(tǒng)敘事結構
德里達對西方傳統(tǒng)哲學的解構,并非意味著賦予邊緣性事物以重要位置而引向某個新的中心,而是從文本中抽取一個邊緣性片段或是某個異質性成分,將它們置于整個文本的重要位置上,從而顛覆原先的等級秩序,向傳統(tǒng)的中心論發(fā)起挑戰(zhàn)。舞蹈劇場《May B》正是一反傳統(tǒng)舞劇的主角敘事和線性敘事,抽離主角人物的領導存在,以10個互相平等、形態(tài)各異的舞者構成,并以“倒置”手法重構作品的發(fā)生,形成了敘事結構上的破而再立。
一方面,《May B》背離了傳統(tǒng)舞蹈的主角敘事模式。在傳統(tǒng)舞蹈敘事中,主要人物是中心焦點,次要人物和背景人物往往都是為烘托主要人物的飽滿形象而存在的。而作品《May B》抽離了主次人物之分,10位舞者的地位互相平等,既是擁有共性的群體,也是形態(tài)各異的個體。當他們身著寬松質地的米白色衣服,渾身沾滿灰白黏土的時候,這是一群抽離個性的群體。而當他們換上有色彩、有生氣的日常服裝時,這是一個個互相獨立的具象個體,沒有主次、高低、貴賤之分,雖然每個人物都擁有了自己專屬的立場,或其樂融融地吃著蛋糕,或抓頭發(fā)、掐脖子打架等,但他們之間都是互相平等的存在,沒有誰是主宰,也沒有誰是附庸?!禡ay B》便是于10個既可模糊為集體,也可各自為自己人生主角的人物變換中,通過碎片、拼貼、重復的手法,編織起的極富戲劇意味的敘事模式。
另一方面,《May B》推翻了傳統(tǒng)舞蹈的線性敘事結構。傳統(tǒng)敘事性舞蹈通常采用“十字方針”編排,即按照引子、開端、發(fā)展、高潮、結局的脈絡編織。而作品《May B》雖基于貝克特的《等待戈多》編創(chuàng),卻沒有忠實依據(jù)文本自身的發(fā)展脈絡進行,而是以“倒置”的視野組織敘事結構。在作品開始部分,舞者們簇擁成緊湊的隊形,拖著急促的步伐,時而面向臺口,時而又邁向上場口,不斷地驟然轉向,整齊劃一卻又單一重復,最后他們終于念出了“結束了,要結束了,可能要結束了?!边@句臺詞將文學《等待戈多》的核心立意間接道明,因此它也應成為舞蹈編排的高潮基點。但該作品卻一反傳統(tǒng)的處理手法,將本需處處鋪墊的高潮點直接倒置于開頭部分,雖有開宗明義的效果,卻也顛倒了原本的敘事脈絡,衍生出更為戲謔的意味。此外,該句臺詞在作品的結尾處又再次出現(xiàn),不同的是,這次只有一位手提箱子的男性,在像木偶般機械運動和四處張望后,緩緩道出法語臺詞。至此,全作終?!禡ay B》正是在“倒置”與首尾呼應的敘事手法中,營造出了開篇即終局的深層意味。
(二)打破精英主義話語權
話語權作為一種信息傳播主體的潛在的現(xiàn)實影響力,一定程度上掌控著社會意識形態(tài)。傳統(tǒng)話語權往往是指在社會潮流中占有主導地位、權威影響的控制權,是等級秩序的直接體現(xiàn)。而德里達所推崇的解構主義正是反對強暴的等級制,旨在深度瓦解傳統(tǒng)的權威話語權。舞蹈劇場《May B》正是以“逆向審美”和“小人物”為標簽,挑戰(zhàn)了舞蹈審美的主流趨向,打破了精英主義話語權。
一方面,作品《May B》對“舞蹈必須是美的”這一傳統(tǒng)審美定式發(fā)出挑戰(zhàn),以直白的肢體動作、形態(tài)各異的身材形成直觀的視覺沖擊力,從而拋出靈魂深問:衰老或者不美好的身體就不配舞蹈嗎?人們往往將舞蹈與驚險奇謔的技巧和細膩傳神的表現(xiàn)力相聯(lián)系,傳統(tǒng)舞蹈審美更是要求舞者需具備獨特的身體條件和出眾外表,“三長一小”早已成為各專業(yè)院校和歌舞團挑選舞蹈人才的首要條件。而《May B》卻打破了傳統(tǒng)舞蹈對“美”的狹隘定義,10位舞者形態(tài)各異,高矮胖瘦,年長年少,沒有挺拔、纖瘦的身材,也沒有緊實、完美的肌肉,每一位舞者的形態(tài)都貼合普通人群最為真實的樣態(tài),與傳統(tǒng)舞者大相徑庭。瑪姬·瑪蓮也曾表明,舞蹈的“唯美主義”要求舞者必須年輕漂亮,但不年輕或胖的人群就應該被關在舞蹈藝術的門外嗎?因此,《May B》將舞者選擇擴大至邊緣化群體,無論高矮胖瘦均能在舞臺上演繹,并非只有身形纖長才為唯美,存在即合理,每個人都可以舞蹈,在舞蹈中的每個人都是美的。
另一方面,當下社會的話語權往往掌握于上層的精英分子中,塑造英雄人物便成為主流藝術作品的發(fā)展趨向,一定程度上忽視了真實、普遍的人性。而作品《May B》打破了精英主義話語權,聚焦于刻畫社會生活中的普通人物。作品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社會中最為普通、真實的人,他們模糊了各自的身份、年齡和職業(yè),在舞臺上抓耳撓腮,或集體過生日,或提箱匆匆前行等,有焦慮疑惑,也有喪失自主意識的,似乎在無目的地追尋等待著什么。這正映射著當下每一個普通的“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有節(jié)奏、無目的地忙碌奔走,認真生活卻又茫然不知,有疑惑,也有焦慮,在無盡的追求中總好像在等待著什么。《May B》沒有崇尚英雄主義,而是以“草根”視野發(fā)掘普通人一生的真實樣態(tài),經(jīng)歷著生活中乏味無聊的日常,忍受著潛在的欺凌與冷眼,一生都在無盡追逐著,也在苦苦等待著。因此,該作品瓦解了既有的精英話語權,打破了“舞蹈必然是美的”狹隘界定,用肢體展現(xiàn)了故事中的小人物,展現(xiàn)了真實生活中的每一個“我們”。
二、符號自由化指涉
能指和所指是結構語言學中的一對范疇,其中能指是指單詞本身的詞型或詞音,所指則代表著單詞表示的對象或意義。德里達以瓦解二級對立的等級秩序為出發(fā)點,認為能指并非比所指低級,能指的意義也非由所指賦予;能指單靠與其他同類能指的指涉便可以產(chǎn)生意義,從而產(chǎn)生由A及B、B及C、C及D這樣一條無盡的能指鏈。因此,德里達主張能指自由,文本便成了“閃爍的能指群星”,意義便在能指和能指間的不斷滑行中通過差異運動產(chǎn)生而出,衍生出多元意味。舞蹈劇場《May B》正是在對符號元素的能指處理中,通過怪誕化、延異化手法,消弭了傳統(tǒng)“在場”賦予“不在場”固定意義的模式,讓符號成為有意味的載體,為文本主題的多元性、散發(fā)性和不確定性埋下鋪墊。
(一)符號元素怪誕化處理
怪誕化手法追求與和諧相反的美學效果,追求對等級制文本的解構和對傳統(tǒng)權威的挑戰(zhàn)。舞蹈劇場《May B》不拘泥于傳統(tǒng)舞者配備的服化道具、所編排的肢體語匯,而是將它們怪誕化、夸張化處理,以獵奇的視覺效果解放觀眾對符號文本的固有理解,將能指自由真正釋放而出。一方面,舞者們在外形上宛若一群“怪人”,他們穿著寬松、褶皺、沾滿污漬的米白色衣服,渾身涂滿凹凸不平的泛白黏土;慘白、詭異若喪尸般的妝容上,還頂著被夸張放大的鼻梁;泥濘的頭發(fā)根根分明,與他們斑駁的皮膚互相映襯著。怪誕化的服化元素賦予了觀眾獨特的視覺沖擊,同時也為他們帶來更為深刻的寓意啟迪。
另一方面,《May B》對動作語匯進行夸張化、怪誕化的處理。它將日常生活中被遮掩的現(xiàn)實進行放大和變形,讓它們光明正大地、直觀激烈地呈現(xiàn)于舞臺上,以異質化的視覺沖擊來激發(fā)符號本身蘊藉的意義。如因爭權奪勢而產(chǎn)生的打架片段,互相抓頭發(fā)、掐脖子、瞪眼示威等生活化動作不斷呈現(xiàn)于舞臺上,將日常中避諱的事夸張化和藝術化,讓觀者在符號傳遞的震撼之余不斷直面心理,叩問靈魂。此外,作品中也融合了大量非傳統(tǒng)舞臺呈現(xiàn)的肢體動作。在作品伊始部分,舞者們不斷用腳反復擦地板發(fā)出的“唰唰”聲,不斷從胸腔中擠出的呻吟聲、嘔吐聲和狂笑聲,以及第二段因爭奪蛋糕而直接將其藏進衣服,徒手狂咽蛋糕,機械啃胡蘿卜等等。這些視覺符號與聽覺元素,在日常生活中均被視為背離“可舞性”,卻被該作品直接搬上舞臺,形成了怪誕化效果,并憑借符號本身播散出多元的理解意味。
(二)符號元素的“延異”運動
當一個概念需要區(qū)分與其他概念的不同時,其必須通過指涉他者來解釋,而被指涉的所指又需引入另一批能指來進一步闡釋,因此便構成了能指瘋狂的、無止境的指涉運動。德里達將這種無盡的能指鏈稱為“延異”,它既具有共時性層面上的差異區(qū)別,又具有歷時性層面上的延宕,兼具空間與時間維度,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差異截然不同。因此,“延異”體現(xiàn)出一種對存在者的合理性,所有的在者都可以由差異來確定,同時這種差異又是無限性的,而非“在場”與“不在場”所形成的簡單的二元對立思維。
舞蹈劇場《May B》打破了結構主義推崇的“不在場”通過“在場”留下印跡的觀點。在作品的第一段,舞者們身著帶有褶子與大團污漬的米白色衣服,類似于血跡的污漬凝結于泛白的衣服上,根根分明的頭發(fā)仿佛正經(jīng)受著泥濘的拍打,面容則若喪尸般慘白、驚悚。如若以“在場”與“不在場”的二元對立思維切入,輔以《等待戈多》的前文本設定,觀眾很容易跳入思維桎梏,通過血漬、妝容等服化元素,以及潦倒的神態(tài)等“在場”印跡,單一地界定:這是一群茍活于戰(zhàn)爭時代下的僥幸者。因此,觀眾的觀演體悟與解讀也往往會受限于此,思維無法發(fā)散。但作品《May B》并非意如此,它雖然呈現(xiàn)了仿若歷經(jīng)戰(zhàn)爭年代的人們,卻沒有賦予他們明晰的身份界定,唯一能明確的:他們是一群真實存在于社會中的人類。而其他所指都是開放的,需要觀眾憑借自己的即時感受與既有經(jīng)驗,對捕捉到的每一個能指進行自我理解,環(huán)環(huán)相扣,從而在不斷延異的能指中品藉出無限運動的意義。因此,正如德里達提出的“延異是差異和差異之蹤跡的系統(tǒng)游戲”,意義在延異中生成,差異的無限性便為文本主題的多元解讀帶來了可能性。
三、文本多元化解讀
德里達認為每一個意義的產(chǎn)生都是延異的結果。一個能指所指向的所指,其實是由無數(shù)個與它有差異的其他能指不斷“補替”構成的,而這些不斷的“補替”使得語言符號本就對應的所指無法追溯,意義發(fā)生了延宕變化,從而形成了漫無邊際的“播散”狀態(tài)?!安ト觥币馕吨饬x不能被明確界定,任何事物都沒有先驗的主題和結構,文本內(nèi)部意義的組合方式是多樣、無窮的。因此,在解構主義視域下,由于文本的本質無法追尋,每一次對原文的理解都不能完整窮盡其本身的意義,繼而形成了對原文的再次重構,讓意義無限播散,使得文本主題因不同的解讀而衍生出多元意義。
舞蹈劇場《May B》以荒誕派文學經(jīng)典《等待戈多》為創(chuàng)作靈感,塑造了一群身份定位模糊的人們,泥濘、襤褸與落魄的服化元素,空洞、宣泄與孤獨的神情樣態(tài),以及撓癢、疾走、打架、吃東西等片段,這些細碎又重復的符號元素,看似各自明晰地呈現(xiàn)而出,卻被抽離了符號生發(fā)的先驗結構,從而讓能指不斷延異,文本主題的意義不斷播撒。每一位觀者都可以依據(jù)既有的生命經(jīng)驗與現(xiàn)時的心靈觸動,通過作品形塑出的符號能指,品藉出獨一無二的深層意蘊。基于此,《May B》既可以是單純地意于打破舞蹈與生活的邊界,也可以是表達了戰(zhàn)后幸存者的生活樣態(tài),還可以是對普通人一生所歷經(jīng)的苦難破碎后收獲的小確幸的濃縮映照,甚至可以是對社會現(xiàn)象的深度反思,對生命意義的探求與思索。編導瑪姬·瑪蓮并沒有限定作品的主題立意,每一種文本意義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文藝作品的魅力正因意義的播散而綻放異彩。
作品《May B》可以劃分成三個片段,即抽離個性的集體吶喊與宣泄本能片段、恢復日常生活的雀躍與恐懼片段以及不斷游走的旅途與孤單片段。在第一段中,個性模糊的人們永遠呈現(xiàn)著群體般的簇擁狀態(tài),整齊劃一的動作,時而用腳用力擦地,時而面向各個方位發(fā)出嘔吐聲與狂笑聲,似乎想申訴著、反駁著什么。此時,這群人體現(xiàn)的是集體共性,他們既可以是戰(zhàn)爭結束后的幸存者,也可以是社會生活中被拋棄的底層人民,還可以是每一個正在觀看的“我們”所投射的鏡像。而當人們開始擁抱和狂歡的時候,既能被理解成是人一生中對兩性好奇的探索階段,又能被解讀成是對人性原始欲望的暴露與呈現(xiàn)。第二段,舞臺上的人們穿上了各自相異的日常服裝,代表著個體意識的回歸。他們時而聚在一起過生日、吃蛋糕,以短暫的相聚促進情感的升溫;時而又爭權奪勢、互相干架,呈現(xiàn)出最為原初的欲望與冷漠。其中,以生日蠟燭被吹滅為轉折點,原本溫馨的氛圍驟然冷卻,出現(xiàn)了大家因爭搶蛋糕而引發(fā)的打架片段,此時的蛋糕既可以是物體符號本身,也可以是隱喻的權利、錢財?shù)扔?。該片段既可以表達個人由懵懂無知的青蔥樣態(tài)不斷經(jīng)由社會的磨煉而成長;也可以表達對社會現(xiàn)實的映射,是短暫幸福背后回歸的破碎生活,也是戴著面具惺惺相惜的社會人群。第三段,舞者們開始以木偶般的步調不斷行走奔波,一搖一擺,一顛一跛,或提著箱子、公文包,或啃著胡蘿卜、蘋果,機械單調地、周而復始地從下場門走至上場門。有時,某個人會脫離隊伍,或是試圖掙脫卻失敗地回歸群體,或是被迫丟下卻無人尋他。不斷行走的群體仿若是某種無法逃脫的隱形力量,它操控著人們不斷行走著,探尋著又等待著,人們喪失了個體自主意識卻不自知。而這“隱形力量”與社會俗成的觀念是多么相像,人們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都是其所身處的時代社會塑造的,無論追求自由與否、獨立與否,都會經(jīng)受社會時代的限制。而人們往往并不自知,一本正經(jīng)地認真生活,隨大流而奔波忙碌,一生都在追逐,一生都在等待,可到底追逐的是什么,等待的又是什么?只是因為“需要”從眾?;蛟S追逐的目標、等待的成果本身并不重要,真正產(chǎn)生意義的是等待過程中所歷經(jīng)的歡愉、苦痛、瘋狂和釋然。作品《May B》呈現(xiàn)的正是等待過程中的種種趣事,擁抱、歡聚、內(nèi)訌、和解等。等待是我們不斷追逐的期盼與動力,而體味等待過程中的趣事才是最終的意義所在,而這也是一次主題文本的意義播散。
解構主義是一種開放的闡釋方式,它打破了文本原先單一、封閉、固有的狀態(tài),讓文本的內(nèi)在差異和意義不斷展示,主張主題立意的模糊性和多義性。正如舞蹈劇場《May B》所訴說的千姿百態(tài)的人類和輾轉流年的生命,它沒有限定觀眾解讀的途徑,也沒有以編導的立意為絕對中心,而是讓每一位觀者通過作品去認識、去了解、去揣摩最為真實的“自己”,只有最真實的體驗和感悟,才是作品《May B》真正想播散的意義。
四、結語
德里達作為解構主義的始創(chuàng)者,他瓦解了優(yōu)先等級的統(tǒng)治支配權力,消除絕對中心的存在,并提出了無盡的能指鏈“延異”,在差異的無限性中形成意義的“播撒”狀態(tài),使文本主題具有多元解讀性。在解構主義視域下的舞蹈劇場《May B》,既通過消除主次要人物的設定,以10位無身份界定的舞者“倒置”敘述打破了傳統(tǒng)敘事手法,又以“逆向審美”為基點,向傳統(tǒng)的權威話語權發(fā)出挑戰(zhàn)。此外,作品抽離了文本發(fā)生的先驗主題,通過符號能指的不斷延異、補替,衍生出文本主題的多元意義,以開放性的結構、怪誕化的符號和瘋狂化的能指,讓觀眾既可以基于《等待戈多》文本的前理解,也可以結合個體的既有經(jīng)歷與現(xiàn)時感悟,通過符號元素的視覺捕捉與心靈觸動,真正意義上與作品《May B》產(chǎn)生思想碰撞,情感共鳴,而這恰恰就是解構主義批評所獨具的魅力與綿遠意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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