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

伴隨平臺經濟的發(fā)展，作為重要生產要素的數據資源成為各平臺爭奪的對象。個人信息作為數據資源重要的成分之一，僅依靠個人信息保護法等法律手段遠遠不夠，在市場經濟框架下，《反壟斷法》自然地成為各方尋求的救濟手段。而關于是否將個人信息保護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存在著肯定、否定兩種意見。因為《個人信息保護法》與《反壟斷法》存在交叉領域，并且《反壟斷法》在執(zhí)法效率上具有優(yōu)越性，所以，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茲事體大。在具體的制度設計上，可通過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事項中，規(guī)定個人信息保護、建立企業(yè)收集個人信息的透明公示制度、建立數字守門人制度等，實現個人信息的《反壟斷法》保護。

科技巨頭企業(yè)利用市場支配地位強制獲取消費者信息

2022年4月1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tǒng)一大市場的意見》頒布，指出要加快培育一個統(tǒng)一的技術和數據市場，建立健全數據安全的基礎制度和標準規(guī)范。①

根據《中國互聯(lián)網發(fā)展報告2021》指出，2020年我國數字經濟規(guī)模達到39.2萬億元，占GDP比重達38.6%，保持9.7%的高位增長速度，成為穩(wěn)定經濟增長的關鍵動力。隨著數字經濟規(guī)模的不斷擴大，數據越來越成為創(chuàng)造財富的重要生產要素——消費者通過數據的提供（其中當然包括大量的個人信息數據）享受到更便利和優(yōu)質的服務體驗；經營者通過對消費者提供的大量個人信息數據進行篩選、整合并利用，享受到可觀的收益。

在數字經濟時代、在信息通信技術這張大網里，每個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或多或少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平臺經濟的發(fā)展，使得消費者與經營者的關系逐漸由傳統(tǒng)的線下市場活動轉戰(zhàn)到互聯(lián)網平臺。隨著近幾年曝出的美團等平臺企業(yè)“大數據殺熟”“算法合謀”等問題，平臺對個人信息的收集、使用逐漸超越被授權的合規(guī)范圍。個人信息數據資源的重要性及巨額利潤回報率，誘使互聯(lián)網平臺企業(yè)對消費者個人信息數據進行更深層次地獲取和利用。①特別是一些占據主導地位的科技巨頭經營的網絡平臺，用戶對其依賴性高，可供用戶選擇的、具有相同功能的平臺少之又少，這些巨頭利用其市場支配地位，制定一些強制性規(guī)定，即用戶如果“不同意”授權信息，平臺將無法為其提供服務（或更優(yōu)質的服務），構成了企業(y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壟斷行為。在此背景下，有學者提出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的保護范圍，借助《反壟斷法》，規(guī)制具有支配地位的科技巨頭實施禁止的壟斷行為，從而達到保護消費者個人信息的目的。

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的爭議

國外對于個人信息是否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已有一些理論探索與實踐經驗，最具典型意義的是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調查臉書（Facebook）案。但國內關于是否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的保護，仍未形成統(tǒng)一觀點，理論和實踐層面依舊存在兩種聲音：肯定說和否定說。

肯定說：支持將個人信息進行立法保護

即應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的保護范圍，以保護消費者個人信息免受經營者侵犯。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

第一，主張將個人信息作為消費者利益的內容實施保護。

相較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反壟斷法》更加強調的是消費者利益，即消費者作為群體的利益；消費者權益則側重于保護作為個人的消費者的權利與利益。②通過剖析個人信息，可以很明顯地發(fā)現部分信息具有經濟性價值，或者與經濟利益存在千絲萬縷的關系，其被市場賦予了經濟性。③經營者在市場經濟活動中為了獲得企業(yè)利潤的最大化，有可能會實施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不排除這類壟斷行為可能產生有利于消費者利益的效果，但只是暫時的），最終可能會損害消費者利益?！斗磯艛喾ā吠ㄟ^保護競爭、對經營者壟斷行為進行規(guī)制，從而形成了“保護競爭—消費者利益保護”的“行為—結果”模式。隨著數字經濟的發(fā)展，個人信息越來越成為符合消費者切身利益的內容，如果在《反壟斷法》中不為消費者個人信息提供保護、導致消費者利益可能受損，就違背了《反壟斷法》保護消費者利益的目的。所以主張將個人信息作為消費者利益的內容，由《反壟斷法》提供保護措施。

第二，主張將保護個人信息作為非價格因素的內容。

隨著數字經濟的飛速發(fā)展，影響消費者選擇的因素不僅僅局限于某一個方面，質量、創(chuàng)新等非價格因素逐漸成為消費者關注的內容。消費者在選擇商品或服務時不僅考慮價格因素，還會要求經營者為其提供更好、更有特色或者更能滿足自身需求的商品或服務，尤其涉及個人信息方面。

個人信息在數字經濟時代占據非常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是影響價格的因素之一，平臺向用戶提供商品或服務時，個人信息還充當了平臺企業(yè)與用戶的交易對價，與價格同等重要，①不僅影響消費者選擇，而且對競爭者也有著不可估量的利益驅動力。經營者為了企業(yè)利益可能會實施侵害消費者個人信息的行為，所以有必要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

否定說：反對將個人信息納入保護范圍

反對觀點認為，個人信息保護問題雖然偶爾出現在《反壟斷法》視野，但總體上仍然處于邊緣位置，不能因為有一定的聯(lián)系，就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

第一，個人信息保護制度與《反壟斷法》的價值目標不同。

個人信息保護制度所要實現的目標，是尊重、保護個人隱私權，是從保護人格權的角度出發(fā)，避免個人的隱私權受到不法侵害，也就是更強調保護非經濟性的、具有人身權性質的權利。而《反壟斷法》所要實現的目標，是通過預防和制止壟斷行為，維護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保證經濟健康發(fā)展。不難看出，《反壟斷法》所追求的是經濟意義的公平和效率，雖然最終目標是保護消費者利益，但更加側重于經濟性（非人身權性質）的內容。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個人信息保護制度與《反壟斷法》發(fā)揮作用的領域是不一樣的，不能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的保護領域。

第二，質量等非價格因素的評估難度大，執(zhí)法困難。

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在面對因價格因素而產生的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時，可以及時發(fā)現并作出反應，通過價格（如“價格歧視”“不公平的高價”“不公平的低價”）來判斷經營者是否構成壟斷；但是對質量等非價格因素的評估卻非常困難。復雜且不精確，僅從一個維度評估商品或服務的質量也并不全面。②如果將個人信息作為質量等非價格因素實施保護，有可能使保護陷入不確定狀態(tài)。因為不同的消費者對個人信息的重視程度、衡量標準不同，而且對于個人信息隱私性邊界的界定，難度很大。數據隱私意味著該信息主體的信息自由，不受信息處理者的侵犯，③但是，每個信息主體對于隱私的內涵有不同的判斷標準，如何界定，需要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給出一個統(tǒng)一的標準。《反壟斷法》畢竟不是一部專門保護個人信息的法律，不可能替代個人信息保護法作出專門界定。在執(zhí)法過程中，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難以測量消費者對個人信息的重視程度、衡量標準，無法精準有力保護個人信息。而且侵犯個人性信息具有隱蔽性，權利受到侵犯的消費者都很難及時察覺，更何況作為第三方的執(zhí)法機構，執(zhí)法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由《反壟斷法》保護個人信息的必要性分析

數字經濟領域的競爭正在成為平臺間競爭的重要內容，數據層面的反壟斷將成為下一階段治理的重點。①個人信息作為數據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必要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

個人信息保護法與《反壟斷法》存在交叉領域

《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的制定，是對廣大人民群眾最關切的利益問題的積極回應。信息時代，個人信息越來越成為擺在群眾面前的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之一。數字經濟的發(fā)展，逐漸把每個人都放在了信息化的空間內，個體或多或少地受到數字經濟的影響，“互聯(lián)網+”“平臺經濟”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平臺壟斷行為與個人信息有著非常緊密的聯(lián)系。

在平臺處于起步階段的時候，還不具備控制信息、隨意抓取信息的能力和技術條件，但隨著平臺的發(fā)展壯大，依仗壟斷地位強制獲取用戶信息，或者利用壟斷地位排擠競爭對手、獲取相同或相關領域的用戶數據信息易如反掌。平臺實施壟斷行為、限制或排除競爭的后果，是平臺會缺乏動力維持現有或更高的隱私保護水平，且不再擔心隨意獲取用戶的數據信息會降低企業(yè)的信譽或者經濟利益。

由于用戶在平臺經濟中處于弱勢地位，他們只有很小的選擇權——要么繼續(xù)使用壟斷平臺所提供的商品或服務，條件是允許該平臺持續(xù)地獲取用戶的個人信息數據；要么用戶放棄使用該平臺，尋找替代商品或服務。但即便用戶擁有放棄的選擇權也不是治本之策，一方面是因為用戶對平臺的黏性較大，很難放棄該平臺提供的商品或服務、轉而選擇其他平臺，只能繼續(xù)成為“待宰的羔羊”；另一方面是因為即使用戶不再繼續(xù)使用該平臺，平臺有可能在用戶不知情的情況下繼續(xù)抓取該用戶的數據信息。在此種交叉問題下，個人信息保護法不能夠很好地對個人信息進行保護，需要《反壟斷法》發(fā)揮規(guī)制作用。

《反壟斷法》具有執(zhí)法效率上的優(yōu)越性

對個人信息既要做到全面保護，又需要確保保護力度，避免弱勢群體成為市場競爭的“犧牲品”。在保護弱勢群體的利益方面，《反壟斷法》有其執(zhí)法效率上的優(yōu)勢。中國建立起了統(tǒng)一的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其在執(zhí)法資源配置以及決策上具有一定的獨立性。②執(zhí)法機構的統(tǒng)一性可有效避免執(zhí)法過程中的多機構執(zhí)法沖突，節(jié)約執(zhí)法成本，進而提高《反壟斷法》的執(zhí)法效率；執(zhí)法機構的獨立性可避免其他機構或組織的不正當干預，并實施合理的執(zhí)法行為。統(tǒng)一性、獨立性的特征，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的執(zhí)法效率。此外，為了對消費者（用戶）的個人信息實施更加妥善的保護，還必須進一步規(guī)范不當市場競爭和市場干預行為，破除平臺企業(yè)數據壟斷等問題，防止利用數據、算法、技術手段等方式排除、限制競爭，新修訂的《反壟斷法》恰好可以滿足這一點。

新的《反壟斷法》不僅在“總則”部分新增了數字平臺反壟斷專條，規(guī)定經營者不得利用數據、算法、平臺規(guī)則等從事禁止的壟斷行為，在分則部分更是規(guī)定了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經營者不得從事前述禁止的壟斷行為。新增的強化《反壟斷法》在平臺經濟領域中的具體適用規(guī)則，將會成為規(guī)制平臺從事壟斷行為的一大利器。

《反壟斷法》保護個人信息的體系構建

以德國臉書案為例

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調查臉書案是首例也是唯一一例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保護范圍的案件，為其他國家提供了實踐經驗。2016年，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開始對臉書強制收集和使用用戶信息的行為展開調查，發(fā)現臉書公司不僅收集使用用戶的信息數據，還收集該類用戶在其旗下社交服務平臺Whatsapp/ Instagram的信息數據，并通過跨平臺應用程序開放接口（API）獲取用戶在第三方網絡平臺或手機APP上嵌入臉書社交插件中的“喜歡”和“分享”按鍵的使用行為數據。①通過界定臉書公司的相關市場范圍，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認定其具有市場支配地位。2017年12月，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披露了案件初步調查卷宗，指出臉書濫用其行業(yè)主導地位，使用會員協(xié)議的方式，允許該企業(yè)“無限制地收集使用第三方網站產生的各種數據，并將這些數據與該用戶的臉書賬戶合并”。同時，根據臉書提供的服務合同內容：“如不接受整個套餐協(xié)議，用戶就不能使用這個網絡?！雹谀槙闷湓诘聡缃痪W絡服務領域的支配地位，強制收集用戶數據信息，利用用戶數據信息精準投放針對性的廣告商品，不僅侵害了用戶的個人信息，還在一定程度上達到了排除、限制競爭的效果。據此，德國聯(lián)邦卡特爾局認定臉書公司的行為構成濫用市場支配地位。

德國卡特爾局認定臉書的壟斷行為以其具有并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為切入點，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可以分為剝削性濫用和排他性濫用。③

目前，我國的《反壟斷法》主要對排他性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行為進行了規(guī)定，但剝削性濫用問題尚存在法律空白，僅有《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第十七條第一款第一項，對數字平臺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實施差別待遇的行為作出規(guī)定：“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平臺經濟領域經營者利用大數據和算法對消費者的支付能力等進行分析，從而根據其支付能力的大小等因素實行差異性交易價格?！雹?/p>

例如近些年引起人們關注的大數據“殺熟”事件。美團針對同一筆訂單，會員的價格要高于非會員的價格，一經揭露便引發(fā)熱議?！按髷祿⑹臁笔怯伤惴ǘ▋r引起的一種現象，有可能是一種正當的價格歧視行為，也有可能不是，①判斷的依據，在于是否利用個人信息實施侵犯消費者合法權益的行為。美團“大數據殺熟”行為屬于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中的差別待遇，性質上為剝削性濫用。

在平臺經濟領域，排除、限制競爭的行為往往直接作用于交易相對方，而對于競爭對手的排除、限制競爭的效果，反而以間接的效果呈現出來。②德國臉書案為我們確定剝削性濫用的標準提供了非常寶貴的經驗。剝削性濫用規(guī)則的相關規(guī)定，在《反壟斷法》法律法規(guī)中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有必要在以后《反壟斷法》修訂案中，增加平臺企業(yè)剝削性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侵害消費者個人信息條款。

建立企業(yè)收集個人信息的透明公示制度

營造透明可預期的營商環(huán)境，要求企業(yè)在向消費者提供商品和服務時，需要收集個人信息的，應該向消費者說明其收集信息的種類、用途以及消費者撤回同意時所留存信息的處理方式等，這是保護消費者知情權的行為，同時也是保護消費者的個人信息不被濫用的重要程序性事項。但很少有企業(yè)會將這些內容以顯著的方式傳達給消費者，而是僅提供內容冗長的服務政策和隱私政策，消費者一般直接勾選同意選項，幾乎不會完整閱讀，以至于消費者在向平臺企業(yè)授權時不了解企業(yè)獲取信息的具體范圍以及使用途徑，非常容易侵犯消費者個人信息。所以，為了保護消費者個人信息免遭侵犯，有必要建立收集個人信息的透明公示制度。

針對信息收集的透明性問題，我國有相關文件已經涉及。2021年工信部頒發(fā)的《關于開展信息通信服務感知提升行動的通知》中，關于個人信息收集的透明原則指出：要建立個人信息保護“雙清單”，③以此保護消費者的知情權。④個人信息保護清單可以讓消費者清楚地知道，哪些信息被收集了以及使用途徑如何，當消費者知曉個人信息中的隱私部分被過度收集時，可以及時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通過優(yōu)化隱私政策和權限調用方式，讓消費者在授權前就知悉企業(yè)在提供服務時需要獲取哪些隱私類信息，尤其是敏感信息部分，據此作出授權或不授權的決定。

建立個人信息收集的透明公示制度，不僅對于消費者有利，在某些方面對企業(yè)同樣有利。如果企業(yè)及時透明地公示個人信息清單以及與第三方共享的個人清單，并承諾給予高級別保護，消費者就會選擇該企業(yè)而放棄提供低級別保護手段的企業(yè)，從而使該企業(yè)獲得更多的利益。所以，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框架內進行保護仍不夠，還應在《反壟斷法》中新增透明公示制度，作為保護消費者個人信息免受壟斷行為侵犯的輔助性條款。

建立數字守門人制度

推進市場監(jiān)管公平統(tǒng)一，包括三個方面內容，即：統(tǒng)一市場監(jiān)管規(guī)則、市場監(jiān)管執(zhí)法、全面提升市場監(jiān)管能力。針對平臺過度收集消費者個人信息、強制收集非必要信息等亂象，不僅要將個人信息保護與《反壟斷法》規(guī)制的具體壟斷行為聯(lián)系起來，還要將其納入《反壟斷法》的監(jiān)管框架內，加強事前監(jiān)管、合作監(jiān)管，①同時還要以事后的懲處力度作為支撐，保障事前監(jiān)管具體落實。在反壟斷監(jiān)管框架中，事前監(jiān)管是抑制壟斷勢力抬頭的重要程序性階段。做好事前監(jiān)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將平臺壟斷行為制止在萌芽狀態(tài)，保障市場有序運行，提高市場競爭活力。而對于容易受到侵犯的個人信息，更應該做到事前監(jiān)管、及時高效，在還未造成消費者合法權益受到侵害之前，通過加大事前監(jiān)管力度，做到有效保護消費者個人權益。加強事前監(jiān)管，設立“數字守門人”制度事關重大。由歐盟委員會于2020年12月公布的《數字市場法案》提出，通過將具有絕對市場優(yōu)勢的平臺認定為數字守門人，禁止數字守門人利用市場優(yōu)勢地位限制市場競爭，以確保市場的公平開放。②數字守門人既可能成為營造競爭、有序市場環(huán)境的“敲門磚”，又可能成為中小企業(yè)的“攔路虎”，因此要求其積極地促進市場競爭和消極地禁止從事某些壟斷行為。

建立數字守門人制度，需要確立認定標準，其標準認定可以依據三個方面：第一是規(guī)模標準。只有當一個平臺規(guī)模足夠大、服務的用戶足夠多、可能產生的影響足夠大時，它才會被認定為是監(jiān)管意義上的數字守門人，并被要求履行更多的義務。③第二是力量標準。被認定為數字守門人的企業(yè)（平臺）要有能夠控制某個關鍵的入口或渠道的能力，對境內市場有著重大影響。符合這個標準的主要有兩種情況，一是市場中只有一個平臺，此時平臺的力量達到頂峰狀態(tài)；二是市場中不止一家平臺，但其他平臺未能撼動某個具有支配地位的平臺，它依然可以依靠絕對優(yōu)勢操縱市場。第三是持續(xù)性標準。數字守門人對市場競爭的影響不是一時的，而是持續(xù)性的；如果某一個平臺對市場競爭產生了威脅，但威脅狀態(tài)經過一段時間后就會消失，此時不需要對其進行監(jiān)管規(guī)制，便可讓市場重回自由運轉的狀態(tài)；但當該守門人平臺持續(xù)地對市場競爭造成威脅并難以消除時，監(jiān)管部門有必要進行干預，通過負擔更多責任的方式瓦解守門人的支配地位。

綜上，只有對數字守門人的認定標準進行明晰，才能通過建立數字守門人制度，對數字守門人實施事前監(jiān)管，以此削減其對市場競爭的威脅，推動市場自由運作，恢復市場競爭有序的狀態(tài)。

《反壟斷法》的修訂雖然強化了在平臺經濟領域的具體適用規(guī)則，但對個人信息保護，僅強調了反壟斷執(zhí)法機構和執(zhí)法人員對個人隱私和個人信息的保護義務，并未明確是否將消費者（平臺用戶）的個人信息保護納入《反壟斷法》的保護范圍。因此，建議加強個人信息的保護，將個人信息納入《反壟斷法》規(guī)制范圍，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中規(guī)定個人信息保護，建立透明公示制度和數字守門人制度。

（編輯 楊利紅）

①《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tǒng)一大市場的意見》，https：//www.samr.gov.cn/xw/mtjj/202204/t20220411_341215.html2023/3/4

①李良：《互聯(lián)網經濟下個人信息的<反壟斷法>保護》，載人大法律評論委員會組編：《人大法律評論》（2020），法律出版社2020年版，第141頁。

②張江莉，張鐳：《平臺經濟領域的消費者保護——基于<反壟斷法>理論和實踐的分析》，載《電子政務》2021年第5期，第22頁。

③李哲：《市場經濟視角下個人信息保護的幾個法律問題》，載《經濟與法》2010年第9期，第190頁。

①焦海濤：《個人信息的<反壟斷法>保護：從附屬保護到獨立保護》，載《法學》2021年第473卷第4期，第116頁。

②曾雄：《在數字時代以反壟斷制度保護個人信息的路徑與模式選擇》，載《國際經濟評論》2021年，第195頁。

③孟雁北：《論大數據競爭帶給法律制度的挑戰(zhàn)》，載《競爭與政策》2020年第2期，第10頁。

①《互聯(lián)網年度三大關鍵詞：反壟斷、個人信息保護與互聯(lián)互通》，https：//new.qq.com/omn/20211214/20211214A02FXE00.html

②楊東：《數據隱私保護反壟斷規(guī)制必要性研究》，載《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33卷第6期，第33頁。

①潘志成：《反壟斷與數據合規(guī)：Facebook數據壟斷案給互聯(lián)網企業(yè)的六項合規(guī)啟示》，https：//www.sohu.com/ a/304643370_1001383092023/3/4.

②馮迪凡：《德國將終裁Facebook濫用客戶信息案，互聯(lián)網巨頭面臨歐洲監(jiān)管年》，https：//www.yicai.com/news/100112674. html2023/3/4.

③剝削性濫用是指企業(yè)濫用其優(yōu)勢地位剝削交易相對方，榨取消費者利益的行為，通常包括差別待遇、附加不合理的交易條件等，是縱向濫用行為；排他性濫用是指阻礙、排除現有或潛在競爭對手的行為，通常包括搭售、獨家交易、拒絕交易、掠奪性定價等，其針對的主要是競爭對手，是橫向濫用行為。

④《國務院反壟斷委員會關于平臺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http：//www.gov.cn/xinwen/2021-02/07/content_5585758.htm2023/3/4

①梁正，曾雄：《“大數據殺熟”的政策應對：行為定性、監(jiān)管困境與治理出路》，載《科技與法律》2021年第2期，第8頁。

②陳兵，趙青：《平臺經濟領域個人信息保護的<反壟斷法>必要及實現——以德國臉書案為例的解說》，載《法學》2022年第2期，第99頁。

③個人信息保護雙清單是指各相關企業(yè)應該建立已收集個人信息清單和第三方共享個人信息清單，并在APP二級菜單中展示，方便用戶查詢，而且已收集個人信息清單和第三方共享個人信息清單應該清楚、詳細的列舉出APP已經收集到的以及與第三方共享的用戶個人信息基本情況，包括信息種類、使用目的、使用場景等。同時還要優(yōu)化隱私政策和權限調用展示方式。互聯(lián)網企業(yè)應以簡潔、清晰、易懂的方式，向用戶提供APP產品隱私政策摘要；涉及敏感信息的，還應該以恰當的方式告知消費者。

④《工業(yè)和信息化部關于開展信息通信服務感知提升行動的通知》，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1-11/06/content_5649420. htm2023/3/4

①于穎超，孫晉：《消費者數據隱私保護的反壟斷監(jiān)管理據與路徑》，載《電子知識產權》2021年第7期，第17頁。

②透視“數字守門人”制度：對大型平臺的事前監(jiān)管機制，https：//finance.sina.com.cn/money/bank/bank_hydt/2021-05-25/docikmyaawc7479268.shtml2023/3/2

③數字守門人：從概念到實踐：http：//www.eeo.com.cn/2021/0712/494523.shtml202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