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龍飛,孟憲踴,閆飛虎,李元果,王鐵成,徐 鈺,初 冬,王衛(wèi)東,李岳城,趙永坤,高玉偉,馮 娜,夏咸柱
(1.吉林農(nóng)業(yè)大學動物醫(yī)學院,長春,130118;2.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長春獸醫(yī)研究所,吉林省人獸共患病預防與控制重點實驗室,長春,130122;3.國家林業(yè)和草原局生物災害防控中心,沈陽,110034;4.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森林病蟲防治檢疫總站,銀川,750001)
小反芻獸疫(peste des petits ruminants,PPR)是由副黏病毒科(Paramyxoviridae)麻疹病毒屬(Morbillivirus)的小反芻獸疫病毒(Peste des petits ruminants virus,PPRV)引起的一種急性、高度傳染性和致死性疾病[1];天然宿主為山羊和綿羊,此外還可能感染多種野生動物;臨床癥狀包括發(fā)熱、眼鼻有膿性黏液分泌物、壞死性和糜爛性口腔炎、胃腸炎、腹瀉和支氣管肺炎[2]。PPRV 為單股負鏈RNA 病毒,只有1 個血清型;基因組包含6 個基因,依次為3′-N-P-M-F-H-L-5′,對應編碼6 種結(jié)構(gòu)蛋白,分別為核衣殼蛋白(N)、磷蛋白(P)、基質(zhì)蛋白(M)、融合蛋白(F)、血凝素蛋白(H)和大蛋白(L),此外P基因還編碼2 種非結(jié)構(gòu)蛋白C、V[3]。根據(jù)N或F基因序列系統(tǒng)進化分析,PPRV 可分為4 個譜系(Ⅰ~Ⅳ),其中Ⅰ、Ⅱ、Ⅲ系主要流行于非洲,Ⅳ系主要流行于亞洲,我國流行的也是譜系Ⅳ[3-4]。
2007 年7 月,我國西藏阿里地區(qū)首次報道了PPR 疫情,同年在西藏革吉、日土、札達和改則4 縣也出現(xiàn)了該疫情,并于2008 年6 月和2010 年5 月在西藏尼瑪縣和日土縣兩度暴發(fā)[5]。2013 年11 月,新疆伊犁出現(xiàn)PPR疫情,同年在新疆阿克蘇、哈密和巴音郭楞相繼出現(xiàn)PPR 疫情,并在2014 年上半年迅速蔓延至中國大部分地區(qū),包括甘肅、內(nèi)蒙古和寧夏等22 個省、直轄市和自治區(qū)[6]。隨著小反芻獸疫強制免疫計劃在全國的大范圍實施,近年來我國家羊的PPR呈現(xiàn)零星散發(fā)狀態(tài)。
PPRV除了在家畜中流行以外,在野生動物中也多次被發(fā)現(xiàn),如2007—2008 年,西藏日土縣和革吉縣兩地相繼報道了野生巖羊(Pseudois nayaur)感染PPRV 病例[7];2013—2016 年,新疆鄯善、博樂、烏魯木齊、巴里坤和庫車的野生北山羊(Capra ibex sibirica)、盤羊(Ovis ammon)和鵝喉羚(Gazella subgutturosa)種群中也曾出現(xiàn)過感染PPRV 病例[8];2017—2018年,青海海北州剛察縣、新疆阿克蘇地區(qū)和甘肅省西部分別發(fā)現(xiàn)少量野生巖羊、野生北山羊和普氏原羚(Procapra przewalskii)死于PPRV 感染[9-11];2021年1—2 月,青海省都蘭縣和西藏拉薩市兩地分別發(fā)現(xiàn)34 只和58 只野生巖羊死于PPRV 感染[12]。這些野生動物中PPRV 的持續(xù)存在,不但威脅著包括瀕危物種在內(nèi)的多種野生動物生命安全,還會阻礙PPR 全球根除計劃的完成。因此,除了要嚴格執(zhí)行國家制定的小反芻獸疫強制免疫計劃外,還應該繼續(xù)監(jiān)測野生動物中PPRV 的感染情況,以便及時采取有效的防控措施。
本研究對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進行了全基因組測定和系統(tǒng)進化分析,旨在明確其所屬的基因譜系以及與國內(nèi)外PPRV 流行株的親緣關系。研究結(jié)果可以為野生動物PPR流行病學特點和PPRV分子生物學特征提供參考依據(jù)。
2021 年1 月,寧夏巖畫發(fā)現(xiàn)1 只疑似被PPRV 感染的野生巖羊,該巖羊的脾、肺組織樣品被置于干冰泡沫箱內(nèi)運送至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院長春獸醫(yī)研究所。
1.2.1 引物設計與合成
根據(jù)GenBank 公布的PPRV 基因組序列,設計13 對全基因組擴增引物(表1),由吉林省庫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合成。
表1 13對PPRV全基因組擴增引物Tab.1 13 pairs of whole genome amplification primers for PPRV
1.2.2 病毒RNA提取和RT-PCR
將組織樣品研磨后,4 ℃、9 000g,離心5 min,吸取適量上清按病毒RNA 提取試劑盒(天根生化科技(北京)有限公司)說明書提取總RNA。配制50 μL反轉(zhuǎn)錄體系:28 μL RNA,10 μL AMV Buffer(5×),4 μL AMV 反轉(zhuǎn)錄酶,5 μL dNTP(10 mmol/mL),1 μL Random primer(N9),1 μL Oligo(dT)primer,1 μL RRI(反轉(zhuǎn)錄所用試劑均購自TaKaRa 公司)。反應條件:30 ℃反應10 min,使Random primer(N9)達到足夠長度;42 ℃反轉(zhuǎn)錄1 h;95 ℃反應5 min,滅活AMV 反轉(zhuǎn)錄酶。使用13對PPRV 全基因組擴增引物分別對反轉(zhuǎn)錄產(chǎn)物進行PCR,50 μL PCR 體系包含4 μL cDNA,25 μL 高保真酶2×Phanta Max Master Mix(Dye Plus)(南京諾唯贊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上、下游引物各2 μL,17 μL RNase Free ddH2O。反應程序:95 ℃預變性3 min;35個循環(huán)(95 ℃變性15 s;退火溫度見表1,退火15 s;72 ℃延伸時間=1 min/kb×(表1 中對應片段長度/1 000)kb=0.5~3.0 min);72 ℃終延伸5 min。
1.2.3 全基因組序列測定和拼接
PCR 產(chǎn)物經(jīng)1%瓊脂糖凝膠電泳后,按照Eastep凝膠及PCR 回收試劑盒(上海普洛麥格生物產(chǎn)品有限公司)說明書進行膠回收,回收產(chǎn)物送至吉林省庫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測序,參考GenBank 公布的PPRV 基因組序列,使用DNASTAR Lasergene v7.1.0的SeqMan Pro軟件拼接測序結(jié)果,最后獲得該PPRV株全基因組序列,并將其命名為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
1.2.4 系統(tǒng)進化分析和序列一致性分析
從GenBank 分別下載不同基因型、宿主、國家(地區(qū))和時間的PPRV 參考株N基因和全基因組序列,隨后將序列導入MEGA 7.0 軟件中,各毒株按“宿主/國家(地區(qū))/時間”格式命名(表2),使用ClustalW 方法進行多序列比對;通過maximum likelihood法建立系統(tǒng)進化樹,Bootstrap method設為1 000次重復,Model/Method設為Kimura 2-parameter model。
表2 PPRV參考株信息Tab.2 Information on PPRV reference strains
打開DNASTAR Lasergene v7.1.0 的MegAlign軟件,使用ClustalW 方法比對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和PPRV 參考株的核苷酸序列或氨基酸序列,比對結(jié)束后點擊View 菜單欄下的Sequence Distances。
提取的總RNA 經(jīng)過RT-PCR、1%瓊脂糖凝膠電泳(圖1)和膠回收后,獲得了13 個大小符合預期的基因片段。
圖1 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PCR產(chǎn)物的電泳結(jié)果Fig.1 Electrophoresis results of PCR products of wild-bharal/China-NXYH/2021 strain
序列拼接結(jié)果顯示,該毒株的基因組全長為 15 954 nt,與GenBank 公布的2013 年以來中國和2016—2017 年蒙古大部分PPRV 株全基因組長度一致,與全基因組長度為15 948 nt的2007—2008年西藏流行株和其他國外流行株的長度不同,多出6 nt。
通過全基因組序列比對,發(fā)現(xiàn)wild-bharal/China-NXYH/2021、goat/China-XJYL/2013、sheep/China-NX/2014、Ibex/China-XJBZ/2015、goat/Mongolia/2016、Saiga-tatarica/Mongolia/2017、Goitered-gazelle/Mongolia/2017 和Procapra-przewalskii/China-GS/2018 毒 株在5 217~5 222 位插入了6 個核苷酸(TCCCTC 或TCTCCC,圖2中紅色方框內(nèi))。
圖2 全基因組序列比對結(jié)果Fig.2 Results of whole genome sequence alignment
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與參考株的全基因組一致性為86.5%~99.4%,其中與goat/Burundi/2017株一致性最低(86.5%),與goat/China-XJYL/2013株一致性最高(99.4%);與國內(nèi)其他野生動物PPRV株wild-bharal/China-Tibet/2008、Ibex/China-XJBZ/2015和Procapra-przewalskii/China-GS/2018 的一致性分別為96.8%、98.8%和99.0%(圖3)。
圖3 全基因組一致性分析結(jié)果Fig.3 Whole genome identity analysis results
比較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與國內(nèi)野生動物PPRV 株、疫苗株(Nigeria 75/1 株和Sungri/96株)的基因及蛋白一致性可知,N、P、M、F、H和L基因一致性分別為93.2%~99.0%、92.6%~99.5%、93.4%~99.1%、92.6%~99.3%、91.2%~99.2% 和93.6%~99.3%;在氨基酸水平上,M蛋白保守性最高(97.3%~100.0%),P 蛋白保守性最低(90.2%~98.8%);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與2 個疫苗株Nigeria 75/1 和Sungri/96 的H 蛋白一致性分別為92.6%、97.0%,與F 蛋白一致性分別為96.2%、98.5%(表3)。
表3 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與國內(nèi)野生動物PPRV株、疫苗株的基因及蛋白一致性Tab.3 Gene and protein identity between wild-bharal/China-NXYH/2021 strain and domestic wild animal PPRV strains and vaccine strains
與國內(nèi)野生動物PPRV 株以及其他PPRV 參考株相比,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H、F蛋白中存在獨特的氨基酸突變,分別為H 蛋白的R285Q、S421R和F蛋白的R/K/T3W、Q305R(表4)。
表4 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H和F蛋白中氨基酸的多態(tài)性Tab.4 Polymorphism of amino acids in H and F proteins of wild-bharal/China-NXYH/2021 strain
分別以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和PPRV參考株的N基因和全基因組序列為基礎,建立系統(tǒng)進化樹。系統(tǒng)進化分析結(jié)果顯示,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屬于基因Ⅳ系,與2013 年以來中國流行株和2016—2017 年蒙古流行株親緣關系較近,共同組成一個小的進化分支(圖4,圖5)。
圖4 基于N基因的系統(tǒng)進化分析結(jié)果Fig.4 Results of phylogenetic analysis based on N gene
圖5 基于全基因組的系統(tǒng)進化分析結(jié)果Fig.5 Whole genome phylogenetic analysis results
小反芻獸疫病毒分子遺傳特征顯示,wildbharal/China-NXYH/2021株F基因的5′UTR內(nèi)5 217~5 222 位存在6 個核苷酸(TCCCTC)插入,這使基因組全長變?yōu)?5 954 nt。這種因F基因5′UTR 內(nèi)插入6 個核苷酸而改變基因組全長的特征,普遍存在于2013 年 以來中國和蒙古的PPRV 基因組中[13]。PPRVF基因5′UTR 可以通過提高翻譯效率和mRNA 穩(wěn)定性來增強F基因的翻譯[14],但此處插入 6個核苷酸對原有功能的影響目前尚不清楚,需要進一步研究。
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與2 個疫苗株Nigeria 75/1、Sungri/96 的H 蛋白一致性分別為92.6%、97.0%,與F蛋白一致性分別為96.2%、98.5%。H 和F 蛋白是PPRV 主要的抗原蛋白,H 蛋白包含較多中和抗體表位和少數(shù)T 細胞表位,主要誘導中和抗體的表達,F(xiàn) 蛋白包含許多T 細胞表位,主要誘導特異性抗體表達[15]。有研究指出,商品化PPR 疫苗(Nigeria 75/1 株或Sungri/96 株)對4 種譜系的PPRV都可以提供完全的臨床保護[16]。我國使用的是Nigeria 75/1 株弱毒活疫苗,經(jīng)過多年堅持對家羊小反芻獸疫進行強制免疫,已經(jīng)基本控制了家羊的PPR疫情,并完成了多個免疫無疫區(qū)建設。而對于野生動物小反芻獸疫的預防,目前尚無合適的商品化疫苗。因此,野生動物中小反芻獸疫流行情況的及時監(jiān)測預警對PPR的防控仍然至關重要。
PPRV 的H 和F 蛋白還是決定細胞和宿主嗜性的關鍵性蛋白,H 蛋白分別與宿主免疫細胞和上皮細胞上的麻疹病毒受體SLAM 和nectin-4 結(jié)合,而F蛋白介導隨后的膜融合,以便病毒進入細胞[13]。由H 和F 蛋白的氨基酸多態(tài)性分析可知,wild-bharal/China-NXYH/2021 株的H 和F 蛋白中存在獨特的氨基酸突變,分別為H 蛋白的R285Q、S421R 和F 蛋白的R/K/T3W、Q305R。該毒株H和F蛋白中這些氨基酸的突變可能是為了更好地適應野生動物宿主。更多野生動物PPRV 株基因組數(shù)據(jù)的測定和進一步分析,有利于評估以上突變是否具有宿主物種特異性。
近年來,PPRV 感染野生動物事件曾被多次報道,其中2016—2017年蒙古東部PPRV感染事件后果最為嚴重,導致賽加羚羊(Saiga tatarica mongolica)、北山羊和鵝喉羚等野生動物死亡總數(shù)超過5 000只,使得賽加羚羊數(shù)量減少了80%[13,17];2007—2021 年,在我國西藏、新疆、青海和甘肅等地野生巖羊、北山羊、盤羊、鵝喉羚和普氏原羚等種群中也曾出現(xiàn)過PPRV 感染致死的報道[7-12]。這些野生動物感染病例警示了PPRV 廣泛存在于多種野生動物中。盡管目前國內(nèi)報道的野生動物感染PPRV 的致死數(shù)量較少,但由于野生動物活動范圍較大,發(fā)病后不易被發(fā)現(xiàn),對其他野生動物和家養(yǎng)小反芻動物的生命安全可能構(gòu)成潛在威脅。因此,加強野生動物小反芻獸疫流行情況的監(jiān)測,全面掌握國內(nèi)野生動物小反芻獸疫流行動態(tài)和病毒變異情況,對小反芻獸疫的防控具有重要意義,可為PPRV 的多宿主感染和溯源研究提供參考依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