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江
今年4月初我回老家一趟,下高鐵后乘坐了一段快捷公交車,票價5元,而其他公交車只要1元或2元。因為我六七年沒回家了,沒帶乘車卡,司機提示可用支付寶上的“出行”小程序刷卡,我圖省事就投了5枚硬幣。
同時上車的有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手機沒開啟支付寶功能,而且沒帶零錢。司機讓他與同車人交換一下零錢,不然只能下車,于是他向坐在前面的幾個人請求幫忙,并說會用微信支付還錢??蛇B續(xù)問了四五個人,竟沒一個人理他。我坐在后面,告訴他自己有硬幣,可摸來摸去只有4枚。我跟他說,身上只有4塊零錢,你摸摸口袋看有沒有1塊錢。他說很久沒帶過錢了,平時都是用微信支付,這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其實,我是想看看其他乘客的反應(yīng),可足有四五分鐘,還是沒人接茬兒。
坐在我前排的是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穿著打扮入時,我們議論的問題她不可能不清楚,但她那神情自若的狀態(tài),仿佛沒有耳朵。于是,我走到前面,在司機的指導(dǎo)下,打開小程序,輸入個人資料、實名認(rèn)證、驗證碼確認(rèn)等一通操作,終于開通了乘車碼,刷了乘車費。
我回到座位后,那名男子想用微信轉(zhuǎn)賬還我錢。我說區(qū)區(qū)幾塊錢算不了什么,大家出門在外,難免會遇上一些困難,相互幫助也是應(yīng)該的。那名男子很固執(zhí),非要轉(zhuǎn)賬給我,確認(rèn)轉(zhuǎn)賬成功后才放心。
我倆的座位隔著過道,非常適合聊天,離開家鄉(xiāng)六七年了,很想聽一聽家鄉(xiāng)人說說家鄉(xiāng)事,但那名男子似乎很寡語,轉(zhuǎn)賬后對我沒說一句話。他接了兩個電話,從他們的交談中判斷,他是從外地來此地做小生意的,跟他妻子講的都是進貨出貨的事,而且規(guī)模不大。他先下車,也沒跟我打招呼。我心想,可能是他做生意慣了,等價交換規(guī)則運用得很熟練,既然還了你的錢,就不欠你的情了,打一個招呼都是多余的。
2013年我曾遇到過一件更無語的事。妻子陪我去北京同仁醫(yī)院做眼睛手術(shù)。乘坐公交車之前,為了付費方便,我準(zhǔn)備了許多硬幣。車上很擁擠,我倆站在車門口附近一個角落,中途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上車,長發(fā)披肩,長得眉清目秀。上車后她不刷卡,也不投幣,司機提醒她也不理。北京的司機可不慣著,停下車讓她下車。見狀,我忙給她兩塊硬幣,她接過就投進了幣箱,司機啟動了汽車。路上,姑娘不僅沒說一個謝字,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跟我說。中途她下了車,妻子看著我,抿嘴直笑?;氐劫e館,我跟妻子聊起這件事,妻子說,你還真在意她說聲謝嗎?我說,我很在意,在意的不是這個字,而是這個孩子的素養(yǎng),將來怎么為人處事。
我想起另外兩件事,與上述兩件事形成鮮明對照。2001年夏季的一天,我去藥店買藥,在我前面有位農(nóng)村婦女,穿著非常舊的衣服,上半身全是汗?jié)n,腳上沒穿襪子,一雙綠球鞋滿是臟污,短發(fā)有些凌亂,離著一米多遠就能聞到汗味。她買的藥需要53元,但她只帶了50元。她和售貨員商量,能不能少要這3元或下午送過來,她家離藥店將近20里路,病人急等著用藥。售貨員很明確地告訴她不行,她急得直哭。我上前遞給售貨員5元錢,說:“你把藥給她,這錢我替她付了?!笔圬泦T收錢后把藥給她,沒想到她卻沖著我跪下了,眼里含著淚水,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急忙把她拉起來,對她說:“你快回家吧!病人等著吃藥呢?!彼c點頭,走出藥店,騎上自行車走了。
女兒四五歲那年,我?guī)е蜆巧洗蟾缂业呐⒓岩舫斯卉嚾ケ彼鹿珗@玩。途中上來一對老夫妻,拿出10元錢買票,售票員說沒零錢找不開,讓他們下車換零錢再乘下一趟。老太太說,和兒媳定好了時間,在站點接他們,能不能幫他們想想辦法。售票員搖搖頭,還是讓他們下去。我從兜里掏出4元錢遞給售票員,買了兩張票給他們。老夫妻倆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老頭兒握著我的手連聲感謝,還打開了話匣子,問我女兒多大,上沒上幼兒園,他說他孫女今年11歲了,正上小學(xué)三年級,等等。他還與老伴兒耳語了幾句。在北寺公園下車后,老太太抱著我女兒不讓我走,老頭兒一溜煙地向附近的商店跑去,我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想帶走女兒,可老太太說什么也不松手。過了一會兒,老頭兒拎著一袋小食品塞到我的手里。我說不要,他們把孩子給了我后扭頭就走了。食品袋里有爆米花兒、糖豆、山楂卷等,估計花了有五六元錢??粗戏蚱薜谋秤?,我感慨了許久。
我所經(jīng)歷的幾件事,小如沙塵,微不足道,只是想借此抒發(fā)一下心中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