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偉峰

中國廣西的壯族與越南的岱族、老撾的老族、泰國的泰族分屬不同的國家，但語言都屬于漢藏語系壯侗語族壯傣語支，這反映出這些民族有共同的歷史起源，文化方面也有很多相近、共通之處。比如這些民族都有織錦，織錦在生活中無處不見，婦女也因此有很高的經濟地位。雖然織錦機的外觀略有不同，但技術原理都是一致的，從錦的圖案也可以看出共性和各自的特點。

一

壯族為嶺南土著民族，是古代百越民族的后裔。廣西山清水秀，風物豐美。優(yōu)良的地理環(huán)境和悠久的歷史，孕育了豐富多彩且富有地方、歷史和民族特色的文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壯錦。壯錦傳承歷史逾千年，與云錦、蜀錦、宋錦并稱中國四大名錦。壯錦以結構嚴謹、色彩鮮明、風格粗獷為特色，充滿熱烈的民族格調，體現了壯族人民對大自然的崇拜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向往。壯錦圖案也是歷史悠久、豐富多彩且極具地方、民族特色。壯錦圖案色彩艷麗、形式多樣、內涵豐富，源于生活和自然，有的是壯族先民古代的圖騰崇拜，壯錦圖案經過歸納和取舍，使之具有特色和強烈的表現力，形成壯族代表性的圖形語言。

壯錦常見幾何圖案，有云紋、雷紋、水波紋、方格紋、弦紋井字紋、編織紋、同心圓紋、羽狀紋等。這些幾何圖案大多不是主題內容，也不單獨出現，多以植物、動物圖案充當主題，以變化的幾何圖案組成多層次的圖案帶，來烘托主題圖案；也有的則全部使用實物變形的幾何圖案來構圖，各種不同的幾何圖案穿插組合、協(xié)調統(tǒng)一，令人目不暇接，美不勝收。

幾何圖案的構圖在壯錦里，呈現出單獨、二方連續(xù)和四方連續(xù)的表現方式。單獨構圖彰顯主題圖案，其余圖案對稱烘托，二方連續(xù)和四方連續(xù)連接了主題圖案，組成復合的幾何圖形。用這種方法編織的壯錦，幾何圖案清晰、明快，排列整齊有序，達到了高度圖案化的水平。

壯錦幾何圖案的另一種構圖方法，是多種幾何圖案組合，形成復合幾何圖案，如井字圖案和方格圖案、同心圓圖案和方格圖案、太陽圖案組合；雷圖案和方格、編織圖案、弦紋組合。

圖1 夔龍幾何紋壯錦

多種主題幾何圖案的壯錦看上去是大小圖案結合，方型和圓型交互穿插，布局得當，圖案看上去雖然紛繁但不覺得亂，有珠聯璧合的感覺，產生了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幾何圖案是廣西印紋陶、銅鼓、壯錦的裝飾圖案共同的基本圖案。但各種動植物圖案以及吉祥含義的寓意圖案為主題的組合運用，才是壯錦圖案的核心內容所在。現在我們能夠看到的壯錦，絕大部分都是以幾何圖案為地紋，上飾各種圖案的多層次的復合圖形，動植物圖案，如花鳥、魚蟲、龍鳳、獅子等，形成多層次的復合圖形，這是最為典型的壯錦構圖方法。

壯錦突出主題，格調清新優(yōu)雅?，F在能看到的傳統(tǒng)圖案都有比較固定的主題，如上述的花卉、動物等圖案，寓意都是吉祥、平安、幸福。壯族人信奉“花婆”，又稱“花王圣母”，是專門掌管人間生殖的大神，在壯族民間普遍供奉。壯錦以花為主紋，無疑是希望得到花神的呵護，過上安寧、美好的生活。這是壯族精神世界的具體表現。在民間采訪，織女們普遍都說壯錦上的圖案都與花有關。

明清時期是中國織錦的繁榮時期，壯錦的發(fā)展也不例外，圖案內容深受影響，實際上，留存至今的壯錦圖案內容，大部分都有中國傳統(tǒng)吉祥文化的印跡。

二

越南的岱錦大致有幾何、字、植物、人、動物等幾種圖案類型。

鋸齒狀圖案：這是在土錦上出現頻率很高的圖案（毛毯，背帶，背包等）。這樣的圖案通常在主圖案邊框。

X 圖案是岱錦的主題裝飾之一。該圖案以連續(xù)的乘號顯示并以兩行之間的間隔通常是一個小菱形。

圖2 X鳳鳥紋岱錦

岱錦的圖案中，漢字的含義可以通過字面或較小的組成部分來表示，每個字中都包含寓意。在岱族傳統(tǒng)土錦紡織手工藝品的圖案中，出現多的主要有喜、福、壽、萬、康和寧字。手工藝人將按照每個字的形狀編織該字體主題。每種字形圖案都具有藝術內涵，并帶有深刻的民族民間文化。通常，將這種圖案編織在毯子、墊子、覆蓋祭桌的簾、掛在墻壁裝飾上的土錦或帶去祝壽和結婚慶祝的土錦上。

八角即茴香（bjooc cáp）由八個菱形組成，呈四對對稱分布，有十六個花瓣，中間是橄欖圓形。每個茴香圖案都位于對角帶之后的連續(xù)菱形格子中。對角帶中的茴香圖案充分地排列在每個土錦中，并且明顯相反的配色方案。八角茴香是越南東北地區(qū)的高原特產之一，盡管它不是滿足人類需求的直接產品，但始終與工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他們珍惜自己的勞動，珍惜產品且發(fā)現其美麗價值，并將其融入自己的工作中。另一方面，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茴香有八個瓣，稀有的有十六個瓣，類似于八角星形，十六角星圖案，所以茴香可能只是用來區(qū)分其他類型的名稱。因此，星形圖案是許多不同種族的裝飾圖案，高平省岱族的裝飾可能只是名稱不同的一部分。

圖3 二方連續(xù)八角花菱形紋岱錦

八瓣花（pétkip）基本上就像茴香一樣。但是從細節(jié)來說，八瓣花是圍繞正方形的三角形，并且彼此對稱成四對。正方形的中間是像八角核一樣的橄欖的形狀。因此，就八瓣花“pétkip”類型而言，也可能像一種“bjooc cap”茴香，即八角星以不同形式表示。

梨花“bjooc li”花像八瓣花，但里面是空的。在外面，兩瓣之間再插入一個菱形。從整體來看，八角茴香、八瓣花或梨花都是隱藏在其本地名稱中的所有不同類型的八瓣花。

太陽圖案（太陽圖片）：太陽花型的圖案在岱族土錦上非常多，例如在背帶，毯子，背包上……是許多圖案的主要圖案；太陽花有花瓣有花蕊，用紅色線編織。

橄欖果以菱形斜帶排列。橄欖形裝飾圖案是一種幾何形式，在不同民族的許多種類的土錦上非常普遍。可以說，這是編織圖案以及土錦編織圖案和柳條圖案的特征。不同類型的產品如毯子、背帶、背包、門簾都有八角茴香、梨花、八瓣花和小橄欖形圖案，菊花圖案也經常出現。

高平省岱族傳統(tǒng)土錦工藝品中，很少像泰族或苗族人的土錦一樣編織和裝飾動物圖案。它們僅裝飾在一種門簾上。該簾分為三段。第一段（窗簾thua màn）上裝飾著人物和蜈蚣。第二段：鳥，馬。在第三段中，彎曲花“Bjooc kho”圖案，在中間有一個十字，岱族稱其為“螃蟹”，其動物形狀主要有以下幾種：

馬形圖案由織線上的四匹馬水平帶組成，織有深金線和紅線，每匹馬嘴巴上都有一條草線。馬的圖像很齊全，沿著每條曲線的折縫編織。每匹馬背上都有一個“V”形的馬鞍和一只鳥。

鳥的圖案是在馬背上織有深色或黃色的線，小翅膀，彎脖子，尖尾巴。在黑色背景上以紅色、粉紅色和白色的線清晰地顯示了動物。馬是岱族人的編織圖案所顯示的唯一牲畜，也一定程度地體現了他們的意識。馬屬于高級動物，與岱族人的生活緊密相關，是一種運輸和人員交通的工具，展現了生活閱歷。這就是為什么人們接受馬匹的原因。其次，岱族人非常實際，民間藝術來自真實事物，人們與自然的緊密關系體現在藝術中。

蜈蚣圖案由水平三角形連接而成，三角形在向右傾斜。另一種蜈蚣圖案裝飾著風格更濃厚的簾的邊緣，由兩條虛線組成，包括平行且對稱的虛線。

螃蟹的圖像裝飾在花卉圖案“Bjooc”的中間。它是菱形中間的十字形“T”，位于一個小正方形中。象征性的動物并不現實，但它們來自真實的類型。像花葉圖案一樣，具有幾何形狀?；ㄊ侵参铮@些動物圖案也只是幾何線條，其幾何樣式與許多其他種族的裝飾相同。但是在意識方面，岱族人改變了錦緞上的花卉細節(jié)，他們想象它們看起來像動物，并給它們起了名字。盡管數量不多，但無論是寫實的還是想象的圖案，仍然表達了傳統(tǒng)民族文化的特征，這是高平省岱族傳統(tǒng)土錦紡織手工藝品的各類型圖案的現實性。

除了在花屏上編織四幅完整的動物圖像外，我們現在還可以在高平的岱族人的某些門簾上看到兩種幾何形狀。鋸齒和對稱的水平序列。當地人解釋鋸齒代表狗牙，而對稱的一對則是蜈蚣的腳。這些幾何形狀只是土錦圖案細節(jié)或圖案之間的邊界線或土錦基本邊界的輔助邊界的次要元素。在命名的方式上，也根據自然的實物情況進行形象化。

人形圖案紡織并裝飾在高平省岱族的直花和彎花（bjooc dàu和bjooc kho）兩種簾上。圖案以兩種形式顯示在每張土錦的頂部：穿著裙子的婦女，手牽著手在每個窗簾的寬度上排成一列。第二種類型：男性直立，雙手下垂，頭部戴著帽子，每個人之間是一棵樸樹，形狀像泰族被子圖案上的樹。

織土錦簾時，將編織包括壽字、人、鳥、馬、星（從上到下）形的各種圖案，壽字、福字寓意幸福，動物表示交通工具，為人類生活服務的群體。因此，土錦上的所有圖案都代表著人類社會的生活。①廣西民族大學范氏秋香（越南）在讀博士的調研成果。

三

值得一提的是“MudMee絲綢”也就是“瑪米”，最能反映泰東北重要特色的一種絲綢，看見的人都覺得這是一種神奇的創(chuàng)造。MudMee圖案是由很多絲線使用扎染的技術創(chuàng)造出的圖案，各種顏色得到完美呈現。除了隱含了各種地方智慧，還傳達著紡織者的生活方式和理想，在絲綢上表現出紡織者或村民的生活方式。MudMee的“牛小便痕跡的圖案”就是來自紡織絲綢的人跟在放養(yǎng)的牛的后邊，并看見牛的小便留下來的痕跡，于是產生靈感，進而在絲綢紡線上發(fā)揮想象力。MudMee 的“檳榔圖案來源于織布者的村莊長了很多檳榔樹，因此，織布者就以檳榔樹為靈感，創(chuàng)造MudMee 的圖案”。MudMee 的“水上泡沫的圖案”（有時叫水上沫圖案或水泡沫圖案），是孔敬府春娜半縣柏登鄉(xiāng)華菲村MudMee 花的特色，創(chuàng)意來自于華菲池塘的波光粼粼，非常漂亮。因此，在絲紡線上傳授上述的美麗，并紡織出世代相傳的MudMee圖案。②孔慶府社區(qū)發(fā)展廳編《神奇的蠶絲，從地方走向國際》，第6頁。

老錦和泰錦在圖案的構成上主要是單獨圖案和連續(xù)圖案兩大類，盡管單獨圖案在錦的數量里面所占的比例不是很大，但很富表現力，突出了圖案的主題，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這類圖案具象和抽象的表現形式都有，適宜表現具象的內容，織機花本的裝置相對復雜一些，有的錦在一幅里要表現幾個不同的內容，在花本的裝造上，就要有所不同，也要設計出過渡的圖案，起花的針數就要多一些。這樣可以達到表現力豐富內容也比較豐富的效果。通常是要表現特定的主題時候用。

老錦和泰錦的連續(xù)圖案又分為二方連續(xù)與四方連續(xù)。二方連續(xù)是圖案的一種組織方法，呈現出帶狀的形式，這一形式在老錦與泰錦中應用廣泛。二方連續(xù)是由一個圖案向上下或左右兩個方向反復連續(xù)而形成，有主題突出、風格特色鮮明的效果。有一些不需要布幅很寬的織錦多采用這種組織的方法。也用于體現織錦圖案在一個平面的豐富與變化。老撾錦和泰國錦的筒裙多喜歡采用這類組織形式，一幅織錦上，可以安排五種左右的連續(xù)圖案，有主有次有輔，既烘托了主題圖案，又展示出豐富的、不同的內容。

老錦還有一種二方連續(xù)的圖案的構圖形式也很常見。圖案的主題內容是一樣的，通過每一部分色彩的不同而產生有規(guī)律的銜接來實現視覺上的變化，或者通過二方連續(xù)的組合來體現花的各種顏色的錯落組合，從而達到美的感受。

老錦和泰錦還通過折線、圖案之間以菱形、多邊形等幾何圖案形成二方連續(xù)的補充和連接，從而有著連綿不斷、內涵豐富、變化多端的效果，視覺上產生強烈的沖擊力，達到賞心悅目的藝術作用。

四方連續(xù)圖案是指一個主要的單位圖案向上下左右四個方向反復重復連續(xù)循環(huán)排列所產生的圖案組成方式。這種形式的節(jié)奏感比較強，整體的感覺比較強。有著統(tǒng)一的韻律，圖案排列均勻齊整、有規(guī)則。顯得主題突出，特色鮮明。

圖4 老錦的四方連續(xù)圖案

在圖案的內容方面，老撾老族和泰國泰族織錦中的幾何形圖案很多，以線條來主構成曲折紋、菱形紋、鋸齒紋、三角形紋、繩紋以及方格紋等圖案。在泰國的伊桑，人們使用緯線伊卡特技術來織出錦布上的圖案，婦女裙子上的圖案樣式最豐富。幾乎所有的圖案都是來自自然的靈感，包括花草樹木、樹葉、果子、野獸等，配上一些紋路和幾何圖案，并進行反復使用，在扎線和染線的過程中，對技能的要求很高。一些圖案，比如龍形圖案，與佛教傳說和婦女生育儀式有著密切關系。舉行廟會時，泰族婦女身穿絲綢做的裙子，并用一塊長布包裹胸部。

十九世紀廟宇壁畫及文契中描述道，泰雅皇子和官員訪問蘭納時，用格子布包裹身子，繞過一邊肩膀，就像中世紀羅馬戰(zhàn)士的披肩一樣。人們將這種披肩稱為pah-soe，長6米，穿起來就像紗籠，前面有美麗的紋邊，多出的部分則繞過一邊肩膀。在教堂中的壁畫上，這件披肩的花紋則是波浪形，人們稱之為阿切克輪塔亞，它是一種很復雜的織毯花紋，是由緬甸阿馬拉布拉及因萊湖地區(qū)的織錦人織成。對于男性，pah-soe 上的花紋主要包括波浪形、z字形、相互交叉的旋轉紋路及鉤子紋路?？赡苁且驗樽鲞@樣的花紋比較貴，所以，一些pah-soe 通過使用帶阿切克輪塔亞紋路的方格形狀布料做成。

當出去做事時，伊桑的夫泰族男人身穿棉質裙子，就像泰-老語族的一樣。但是，在節(jié)慶日，他們使用披肩，上面有很多復雜的增補緯線圖案，比如船形、獸類及鳥類圖案等，布的里面則是幾何圖案。當做事時，夫泰族婦女也穿棉制衣服。在宗教節(jié)日，她們使用一塊紅色長布包裹身體，這塊布上織有增補緯線圖案，上面有花和葉子，布的內側則是幾何圖案，此外，還穿一件使用伊卡特技術織成的精美裙子。①Sunsan Conway：《泰國蘭納及伊桑泰錦》，越南民族學博物館編《湄公河次區(qū)域泰錦傳承與演變》（內部資料），第24頁、25頁。

老錦、泰錦很好地利用了織錦機的科學技術原理，在花本的設計上首先依據傳統(tǒng)，根據本民族的歷史文化內涵，又在各個歷史階段里，不斷發(fā)展創(chuàng)新，制作出具有本地民族特色的占有主導地位的規(guī)律、抽象的圖案。老錦、泰錦的幾何形圖案的普遍特點是色彩豐富甚至艷麗而又簡練大方，中國廣西的壯錦以及越南的岱錦也有這樣的特點，即服飾偏重樸素無華但是織錦卻是異常華麗炫目，變化復雜卻又規(guī)則有序，所產生的濃郁氣息和獨特的民族文化風格以及用途的普及程度在世界上也是非常罕見。從老錦、泰錦的圖案藝術分析，大量使用的幾何形圖案并不呆板而是千變萬化的。這是一套成熟、有效又深受歡迎的圖案，看上去高雅、艷麗、大方而且富含韻味和意義。織工們事先安排設計編織花本，巧妙運用經緯和底面之間的交叉相互重疊和排列，依據經驗巧用色線之間，就能夠編織出變化多端的幾何形圖案，而且特別具有節(jié)奏和韻律。這些二方連續(xù)圖案常常被運用到頭帕、筒裙和統(tǒng)帕（挎包）等。

在老錦中，有一種花的圖案組織和壯錦的方勝圖案比較類似，主題圖案為方勝圖案，外圍的菱形裝飾又構成四方連續(xù)的大菱形圖案，每個大菱形呈連鎖狀，又形成大的方勝圖案，既有內涵，構圖也非常巧妙。

圖5 老錦的方勝圖案

植物圖案是老錦、泰錦的裝飾主題圖案，所占比例最大。大多數老錦、泰錦都會用到植物圖案，單獨使用或搭配其他圖案使用。常見的植物有各種花，這些花往往是織錦的主題，處在中心的位置，這與廣西的壯錦類似，其他圖案經常是圍繞著中心的花來展開。

與錦上的圖案一樣，其他圖案也按照它的形狀來取名。比如鉤子圖案，如果是兩個鉤子，就變成“S”圖案，就像上面說的那樣，“S”圖案可以有多種變化。在布制物品及竹編物品上，還使用方形圖案。②Outala Vanyuveth：《湄公河次區(qū)域泰登族人的錦緞：圖案與種類》，越南民族學博物館編《湄公河次區(qū)域泰錦傳承與演變》（內部資料），第39頁。

這些植物都是老族、泰族人民居住的熱帶雨林中特有的也最常見的，植物的造型圖案化后融入錦中，反映了當地的生活環(huán)境，也表達了老族、泰族人民善于發(fā)現美的心理狀態(tài)。由于老族和泰族信仰佛教，菩提樹成為錦中常見的植物圖案，與其他植物不同，菩提樹是“佛樹”，尤其深受人們的崇敬和喜愛。

除了動物的圖案，老撾人崇敬鮮花，因為它們給他們帶來了幸福，因此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有著重要的意義。這些花包括蓮花。①le laos，pays de culture，Par Hansana SISANE，p88.

泰國的泰雅族人在吃齋節(jié)和秋收過后，就到了給寺廟法師獻禮的時候，禮品包括長袍、誦經或者打坐用的方形小布，床單、被套、褥子、枕頭、手帕、掛袋以及很多用來遮蓋化緣缽的新布料。不過，伊桑的織錦人依然可以使用特制的增補緯線來做枕套圖案，雖然這個習慣并不多見了。還有其他圖案，比如，形狀像芭蕉葉、用來獻禮的碟子圖案，積福禮上用來擺放花的碗圖案，受戒禮上用的船形及花形圖案，以及每個家庭祈福用的白色大象圖案。床單、褥子、被套、掛袋不一定需要是規(guī)定的圖案，主要是一些反映當地日常用品的圖案。在積福禮開始之前，當地人用佛幡、有色紙、樹木和花來裝飾寺廟。在地上，立一根6 米長的旗桿，上面掛有旌旗，旌旗的下面部分使用連續(xù)增補緯線織成，上面主要是用來描寫寺廟和佛教景物的圖案，包括塔、船、大象、馬、鳥和存放物品的碗等。人們在上面綁上銀鈴，讓它發(fā)出叮當聲。佛幡也有類似的圖案，但是，圖案更小一些，長度約為1到2米，從寺廟屋頂插下來，通常是在佛像旁邊。②Sunsan Conway：《泰國蘭納及伊桑泰錦》，越南民族學博物館編《湄公河次區(qū)域泰錦傳承與演變》（內部資料），第28頁。

動物圖案在老錦、泰錦圖案中很常見，最多的是人們生活、文化密切相關的孔雀、象、獅子、馬、鳥等動物。鳥類設計組織是一門非常重要的藝術，常見的是有趣的鳥類群。老撾人認為它是他們的日常生活。一些民族認為這只鳥代表了向北遷徙的母親家庭。傳說中到處都是鳥，尤其是綠啄木鳥、織工、孔雀和烏鴉。

泰錦中的具象圖案有大象、龍、馬、麒麟、孔雀、飛鳥、蝴蝶、人物、龍舟、寺廟、亭塔、樹木、水紋和花草等，色彩上使用紅、綠、藍、黑、白、棕等真絲線，顯出高貴典雅。越南泰族人的織錦圖案式主要是龍、烏鴉。

泰登族人在披肩、被子，尤其是傳統(tǒng)春節(jié)穿的裙子上裝飾伊昆（ykun）圖案。有的圖案體現其他神話動物，比如大象，或者一種上身是鵜鶘，下身是大象的神話動物。大象圖案可能是唯一一種擁有多種圖案相結合的圖案，包括人騎象圖案，大象圖案一般是以成對出現。如果大象圖案出現在一塊牌子下面或者屋檐下面，則叫做“樓宇中的大象”或者“黃金寶座上的大象”。大象是泰登族祖先的神話動物，幾乎每個人都喜歡和敬重它。在老撾的傳統(tǒng)社會里，大象是權力的象征。老撾人認為大象是森林的主人。他們自古以來就馴服了它，認為它也是一個“誠實”的人。民間傳說中關于大象的故事很多，大象有著非凡的力量。長期以來，老撾人一直特別尊重白象，認為它們給這個國家?guī)砹诵腋！?/p>

象征著力量的幾乎總是獅子的形象。獅子是力量和恐懼的同義詞。在老撾北部，半獅子或大象的形象被稱為“獨角獸”。而這種有長鼻子但有兩條腿的動物叫做哈薩迪林。老撾人相信獨角獸是世界上所有動物的代表。獅子圖案的織錦面料適合公務員或氏族首領，在傳統(tǒng)節(jié)日中是首選。

公牛和水牛是史前人類在洞穴墻壁上畫的對象。傳說老撾的祖先們從這些非常古老的草圖中獲得靈感，把它們編織在他們的織錦上?？楀\上經常裝飾著公牛。水牛長期以來一直是老撾人的家畜。老撾主要是稻作民族，牛這種動物是用來牽引稻田里的犁，所以得到非常的尊重。在一些祭祀儀式中，在一些地區(qū)，人們選擇向祖先的靈魂或村里的保佑者供奉水牛。事實上，水牛和公牛象征著耐心和耐力。

老撾關于鹿的民間傳說很有名。即使在今天，老撾人仍然相信，當一只鹿進入村莊或在旅途中遇到它時，會發(fā)生一些嚴重的事情。此外，織錦上的鹿圖案警告說，在危險的情況下，不要被物體牽著走。鹿的設計圖案也被用于織錦上的主要圖案之一。而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鹿與祿諧音，俸祿的意思，意味著福氣、福運。

猴子也是早期老撾人織錦中的動物形象的一部分。它們可以在幾個傳說中找到，比如由部落酋長領導的猿類軍隊與對方軍隊作戰(zhàn)。此外，在中國傳奇人物樓義德（Say lou）中，猿猴之王擁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與合作伙伴從東方到西方去見佛陀。這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充滿了障礙和敵人，到達西天樂土。一些歷史學家認為取經路是沿著絲綢之路走，這是唐朝時期商人們從一個大陸到另一個大陸的路線。中國最古老的貿易路線是漢朝時期。猴子是智慧或詭計的化身。

幾千年前人類馴服了雞。雞起著重要的作用。在日常生活中。公雞早在時鐘發(fā)明之前就開始計時了。此外，在某些儀式中，巫師還用雞的骨頭來確定它們的預兆。

蝴蝶編織在毯子或床單上，因為它們有各種各樣的顏色。你可以看到它們飛來飛去，停在一朵紅色的花上，停在一朵橙色的花蕾上。因此，蝴蝶成為美麗、自由與和平的象征。這種織物只能在房子里看到。①le laos，pays de culture，Par Hansana SISANE，p84.

在老撾，鳥類經常出現在紡織品中，其他常見的圖案有花朵、花蕾、種子、蕨類植物、樹木、太陽、月亮和其他自然現象。大自然被認為是養(yǎng)育孩子的母親，這一點在這些織物編織的符號中得到了清楚的表達。帶有宗教風格的紡織品上的主題圖案往往是不對稱的，顏色也沒有重復排列。大的圖案被填充了不同的補充編織，提供紋理和陰影，創(chuàng)造了三維效果和錯覺圖像。①Lao-Tai Textiles：The Textiles of Xam Nuea and Muang Phuan，Patricia Cheesman，p55.

龍圖案用來裝飾裙頭和裙身。有十幾種圖案來體現龍，所有的形狀都呈“S”形。老族織錦人根據“S”的不同方向和龍鱗的不同位置來區(qū)分它們的不同類型。有的“S”較長，并呈臥倒狀，有的是站立狀，有的則是傾斜狀。

老撾各民族使用的圖案有近600 種樣式，上面提到的各種圖案也寫入了老撾文學中。布料生產與文學是老撾民族包括泰登族人保護自己藝術與文化的一種基本方式。這也與各種動物圖案相吻合，就像龍一樣，泰登族人對龍的尊敬源于佛教傳說。②Outala Vanyuveth：《湄公河次區(qū)域泰登族人的錦緞：圖案與種類》，越南民族學博物館編《湄公河次區(qū)域泰錦傳承與演變》（內部資料），第38頁。

動物形象大致起源于遠古圖騰崇拜，但更多是與老族、泰族人民的歷史和文化生活密切相關。佛教使泰族織錦工藝有了新的創(chuàng)作內容，成為主題圖案，傳統(tǒng)的動物圖案也大多融入宗教含義。如在動物圖案中出現最多的大象和馬的形象，泰錦的佛幡經常出現獅、馬、象等形態(tài)。這類泰錦只在白色底上采用了紅黑二色，依然顯得穩(wěn)重古樸，個性鮮明。象背和馬背上還分別裝飾有寶塔房和馱花的圖案。泰族自古就崇拜象，并有養(yǎng)象之習俗，早在唐朝即有“養(yǎng)象以耕田”的記載，而宋以后則“以乘象為貴”。在圖案中出現象馱寶塔房或象馱頌經亭紋等等，是泰族傳統(tǒng)的崇象文化與佛教相結合，主要用于佛幡裝飾中。

泰錦有蛇的形象，裝飾在亭塔圖案的屋脊之上。蛇在泰錦圖案中出現，很可能與古越人對蛇圖騰的崇拜有關，也有可能是受到中國龍文化的影響。麒麟和孔雀圖案在泰錦中屢見不鮮。泰族認為麒麟是守護神，水井、佛塔和很多建筑上都常見有石雕彩繪的麒麟。孔雀紋織錦在泰族地區(qū)廣為流傳，緣于孔雀被視為美麗、善良的象征，常被用做婚慶賀喜的吉祥之物。泰錦的人物圖案一般不單獨使用，多是與動物、建筑等圖案相結合。泰錦的人物形象以剪影的形式呈現，有舞蹈紋、馬戲紋、樓居紋、舞象紋等。

建筑圖案是老錦、泰錦中特有的一種圖案，其他民族很少有將建筑圖案運用到織錦中的，比如壯錦中幾乎沒有這類圖案。因為技術的原因，壯、岱、老、泰民族的織錦機都不太適合織造過于具象的圖案而特別適宜織造高度格律化的圖案，而擅于體現規(guī)矩和工整?？楀\中所反映的建筑有一些是取材于生活的場景，但大多數是反映佛寺建筑。

佛教文化逐漸地滲透到了老族、泰族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菩提樹、佛寺、佛塔等圖案在織錦中廣泛應用。菩提樹被稱為是釋迦牟尼的成道樹，其他少數民族織錦圖案中鮮少出現建筑的圖案，老錦、泰錦中佛寺、佛塔等建筑圖案卻不少，這類圖案通常比較寫實，除了建筑圖案，還有佛像、人物、動物、花樹、幾何紋等，顯得主題突出、疏密得當，形成濃郁的宗教風格。這些佛寺的建筑圖案基本都應用在佛幡和壁掛的裝飾中。

佛幡很能體現出老錦和泰錦的宗教特色，錦的圖案如日、月、云、花卉等被視為佛的印記，龍鳳、孔雀、人手圖案則源于佛經故事，獅子在佛教中的地位很崇高，文殊菩薩的坐騎就是獅子，象征力量與智慧。

四

綜上所述，壯錦的圖案可分為四大類：一類是幾何圖案，一類是以圖騰崇拜為主題的圖案，一類是明清時期民族文化交融而表現出的吉祥、平安等寓意的吉祥圖案，第四類是近年來壯錦發(fā)展創(chuàng)新的圖案。越南的岱錦與廣西龍州的壯錦圖案相類似，而老撾的老錦、泰國的泰錦在織錦的技術方面和壯錦、岱錦幾乎沒有太大的差別，顯示出在歷史起源和發(fā)展的共同性。構圖的方式也通常用單獨、二方連續(xù)和四方連續(xù)的表現方法。除單獨構圖比較多外，也有用二方連續(xù)和四方連續(xù)把單個幾何圖案連接起來，組成復合幾何圖形。但在表現的內容和圖案方面有一定的差異。主要表現在老錦與泰錦寫實、具象的傳統(tǒng)內容很多，與佛教的密切聯系使得老錦和泰錦一眼看上去與別的織錦風格迥異。老錦和泰錦也普遍比較精致，這與使用的材料比較精細有關，使用的范圍也廣。尤其是老撾錦，構圖組合復雜又嚴謹合理，有很高的藝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