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敏
(防災(zāi)科技學(xué)院 文化與傳播學(xué)院,北京 101601)
漢末魏晉以來,北方游牧民族以其強弩勁馬大舉南下,同農(nóng)耕民族激烈爭奪生存空間。永嘉之亂使中原西晉王朝土崩瓦解,居住在我國北方的鮮卑、匈奴、羯、氐、羌相繼入侵中原。原來統(tǒng)治中原地區(qū)的司馬氏政權(quán)被迫南遷,大批士族、漢族人民也相繼南遷,導(dǎo)致南北兩地居民的構(gòu)成發(fā)生巨變。在北方地區(qū),胡人和漢人的接觸使得他們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文化隔閡、沖突與融合;在南方地區(qū),這些來自以洛陽為中心的漢文化發(fā)達地區(qū)的中原士民,承載著以魏晉傳統(tǒng)為主導(dǎo)的中原文化,走向江左文化地區(qū),導(dǎo)致中原文化與江左文化發(fā)生激烈沖突、碰撞和趨同、整合。而這些文化都是靠語言記錄和傳播的,語言作為文化的一部分,它不僅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更是文化的載體。人類因有思維而在不斷的社會實踐中逐步創(chuàng)造了文化,又在語言交流中互相傳播各自民族的文化。為了更深刻全面地把握南北朝時期的文化沖突與融合,我們即從這一時期的語言入手進行研究。
語言是民族的特征之一,民族的接觸與融合會引起語言的變遷。南北朝時期,在北方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和漢語發(fā)生了融合;在南方地區(qū),南渡的災(zāi)民把北方的語言攜帶到南方并和當?shù)氐纳贁?shù)民族語言相互接觸相互影響。①彭金祥:《論現(xiàn)代四川方音的形成》,《中南民族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12年第5期,第145頁?!额伿霞矣?xùn)·音辭》記載當時的語言狀況:“南染吳越,北雜夷虜,皆有深弊,不可具論?!雹陬佒浦瑥?zhí)@堂譯注:《顏氏家訓(xùn)譯注》,齊魯書社2009年版,第232頁。也就是說南北漢族語言中均雜有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
關(guān)于北語南渡的問題,陳寅恪《東晉南朝之吳語》③陳寅恪:《東晉南朝之吳語》,《金明館叢稿二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版,第304頁。和郭黎安《關(guān)于六朝建康的語言》④郭黎安:《關(guān)于六朝健康的語言》,《歷史教學(xué)問題》1995年第6期,第6—8頁。從歷史的角度,周一良《南朝境內(nèi)之各種人及政府對待之政策》⑤周一良:《南朝境內(nèi)之各種人及政府對待之政策》,《魏晉南北朝史論集》,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7年版,第76頁。和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⑥劉義慶著,劉孝標注,余嘉錫箋疏:《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932頁。及劉泰廷《東晉南朝士人所持北音、吳語之交融概說》⑦劉泰廷:《東晉南朝士人所持北音、吳語之交融概說》,《江蘇地方志》2016年第4期,第16頁。從政治的角度,魯國堯《“顏之推謎題”與南北朝語言和方言》⑧魯國堯:《“顏之推謎題”與南北朝語言和方言》,《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學(xué)科發(fā)展八十五周年紀念論文集》,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版,第51頁。和何九盈《論普通話的發(fā)展歷史》①何九盈:《論普通話的發(fā)展歷史》,《漢語三論》,語文出版社2007年版,第166頁。從語言學(xué)的角度分別論述了北語在南渡之后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吳越音的特征。但對于“南染吳越”這個“染”字的具體情況,學(xué)者們所提供的語言材料的證據(jù)尚顯不足。
基于此,比較《經(jīng)典釋文》(以下簡稱《釋文》)所引的徐邈音與《切韻》下呂靜做的小注,可以考察晉代吳方言的語音狀況。徐邈和呂靜祖籍都是山東,屬于齊魯方言區(qū)。呂靜一生沒有到過南方,徐邈于東晉康帝建元二年(344)生于京口。陳寅恪說謝安之流操南渡北語,善“洛生詠”。由此可推想徐邈的音注可能是南渡后不久南方士大夫階層的讀書音。所以,即使徐邈出生在京口,也不可能完全說當?shù)氐膮钦Z。他很可能較多地保留了南渡前北方方言的語音特征,但又受到了當?shù)貐欠揭舻慕尽H绻眯戾阋襞c呂靜音做比較,徐邈與呂靜不同的部分很可能就是當?shù)貐欠揭舻奶卣?。此外,進一步拿吳郡文人顧野王的《玉篇》音與徐邈的音做比較驗證,看徐邈與呂靜音不同的部分是否和顧野王《玉篇》音一致。如果二者相符合,也就說明南渡的北語受到了當?shù)貐且舻慕尽?/p>
本文以《釋文》中陸德明所引徐邈的陽聲韻音注為研究對象展開研究?!夺屛摹肥菍ι瞎艜r期十四部經(jīng)典文獻注音釋義的著作,其音切類目極其復(fù)雜。其中有的音切是用來注音的,但也有不少音切雖然用的是注音的形式,但實際上與讀音并沒有太大關(guān)系,而是與字形或字義有關(guān)。也就是說,是以注音的形式來解釋意義或辨析形體的,甚至還有明假借或異文的。這些與注音無關(guān)的音切稱之為無效音切。結(jié)合文獻語境,用意義審定音切的方法,排除了那些假性音切,共得到反映徐邈方音信息的音切1192條。其中涉及陽聲韻的有257條。本文即在這些真值陽聲韻音切的基礎(chǔ)上分析徐邈的陽聲韻韻類特點。
對于徐邈的韻類研究,主要采用反切比較法和結(jié)合文獻語境審定意義的方法。反切比較法是以《切韻》為標準,用徐邈音切與其做比較,確定兩類讀成一類的比例我們定為25%。因為《切韻》是輕重唇不分的音系,《切韻》輕重唇不分的比例為約17.32%。為了穩(wěn)妥起見,我們把這個交替的比例定得稍高一些。在交替比例不能起決定作用的時候,要輔助以文獻語境反映的語音關(guān)系來證明,這就是意義審定音切的方法。陸德明輯納徐邈的音切,音注方式較復(fù)雜,同一字頭往往注徐邈的音切不只一個,且針對該字頭的意義有同有異。如《左傳·昭公五年》:“思莫在公。”《釋文》:“思,徐息吏反?!薄抖Y記·曲禮》:“儼若思?!薄夺屛摹罚骸八?,如字,徐息嗣反?!薄蹲髠麽屛摹贰抖Y記釋文》對同一個字的同一個意義注了兩個不同的音,一個是“息吏反”,一個是“息嗣反”,這只能說明二者是同音異切。又如《詩·木瓜》:“報之以瓊琚?!薄夺屛摹罚骸拌?,音居,徐又音渠。”這種音注形式說明“音居”“音渠”在徐邈是不同的兩個音。論證方法如下:同一音人同時并列的兩個反切,對于該音人來說,有可能音值相同也有可能不同。在無直接證據(jù)證明是異形同音音切的情況下,則一律視為不同值的音切。反切用字不同,首先應(yīng)判定為不同音值音切。結(jié)合文獻材料看:
《詩經(jīng)·載馳》:“芃芃其麥?!薄夺屛摹罚骸捌M芃,薄紅反,徐又符雄反,盛長。”此處“符雄”反,是指徐邈在別處文獻的注音,可表同一意義也可表不同意義。整部《釋文》中對芃字注音的還有5處:
《詩經(jīng)·下泉》:“芃芃黍苗?!薄夺屛摹罚骸捌M,薄工反,又薄雄反?!?/p>
《詩經(jīng)·黍苗》:“芃芃黍苗?!薄夺屛摹罚骸捌M,浦東反,一音扶雄反?!?/p>
《詩經(jīng)·何草不黃》:“有芃者狐。”《釋文》:“芃,薄紅反,沈又扶東反?!?/p>
《詩經(jīng)·棫樸》:“芃芃棫樸?!薄夺屛摹罚骸捌M,薄紅反?!?/p>
《周禮·大宗伯》:“《詩》曰:芃芃棫樸?!薄夺屛摹罚骸捌M,薄工反,一音房逢反?!?/p>
以上5處,其又音、一音“薄雄反”“扶雄反”等都沒有說明是徐邈為“盛長”義作的注音,則只能認為《載馳音義》“符雄反”是徐邈在別處文獻的注音,表別的意義,首先判斷為“薄紅”和“符雄”是不同的音值,如果徐邈的聲類“薄”和“符”是一類,則紅(東一)和雄(東三)當是不同韻類。
因此,在反切比較法無法確定兩個韻類分合的時候,《釋文》復(fù)雜的音注形式往往有助于做出判斷。
下面以《切韻》293韻類①唐作藩:《音韻學(xué)教程》,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第132頁。為標準,對徐邈的陽聲韻韻類特點進行分析。具體分析如下:
徐邈東一韻類字有11 例:桐(音同)、訌(音工)、蓬(扶公)、侗(音同)、芃(符雄)、夢(莫公)、忡(音同)、龐(扶公)、唪(薄孔)、棟(丁貢)、甕(于弄)。其中龐(扶公),《切韻》(莫江),徐邈的東一交替《切韻》的江二;夢(莫公),《切韻》(莫中);忡(音同),《切韻》(敕中);此二例為徐邈的東一交替《切韻》的東三。其余皆為徐邈的東一對應(yīng)《切韻》的東一。
徐邈東三韻類字有4例:韸(音豐)、氄(而充)、中(丁仲)、衷(丁仲)。其中氄(而充),《切韻》(而隴),徐邈的東三交替《切韻》的鐘三,其余皆為徐邈的東三對應(yīng)《切韻》的東三。
徐邈冬一韻類字有1例:蟲(徒冬),《切韻》(直弓),徐邈的冬一交替《切韻》東三。
徐邈鐘三韻類字有16 例:豵(在容)、甕(于容)、潨(在容)、戎(而容)、憃(昌容)、重(治恭)、供(紀用)、灉(于用)、樅(七兇)、墉(音容)、?(芳勇)、從(才用)、封(甫用)、葑(音豐)、縫(扶用)、共(音恭)。其中潨(在容),《切韻》(職戎);戎(而容),《切韻》(如融);?(芳勇),《切韻》(敷?。?,是徐邈的鐘三交替《切韻》的東三。其余皆為徐邈的鐘三類對應(yīng)《切韻》的鐘三類。
徐邈江二韻類字3例:跫(曲恭)、矼(古江)、降(工巷)。全部是徐邈江二對應(yīng)《切韻》江二。
綜合以上材料分析如下:徐邈東一共出現(xiàn)11例,其中對應(yīng)《切韻》東一8例,交替江二1例、東三2例??芍鞏|一與《切韻》東一對應(yīng),徐邈有獨立的東一韻類。
徐邈東三類共4 例,其中對應(yīng)《切韻》東三3 例,交替鐘三1 例;同時,徐邈鐘三16 例,對應(yīng)鐘三13例,交替東三3例。徐東三、鐘三交替數(shù)與總數(shù)之比為1/5,為20%。交替占到20%-25%之間就很難判斷韻類的分合,這時候要結(jié)合文獻語境來看:《周禮·籩人》:“?朝事之籩,有?蕡?!薄夺屛摹罚骸?,芳弓反,徐又芳勇反,或郎第反?!笨芍|三)、勇(鐘三)是平上不同聲調(diào)、不同的韻類。總的看,徐邈的東三、鐘三處于混雜狀態(tài),但二者還是區(qū)別的韻類。
東一與東三的交替,共有2例,而兩類共15例。交替數(shù)量偏少,不足以說明徐邈東三與東一不能分別,但交替占到總數(shù)的2/15,約為13.3%,說明二類是混雜的。以上說明徐邈的東一、東三、鐘三是混雜的。
徐邈江二共3例,3例全部與《切韻》江二對應(yīng),同時徐邈東一與《切韻》江二交替1例。江二、東一交替占到總數(shù)的1/14,為7.1%。顯然,二者是可區(qū)別的。
徐邈冬一類有1例,交替《切韻》東三。材料少,有待于其他方面的證明。凡不能確定其韻類不同于《切韻》的,暫認為同于《切韻》,但并不能說明事實就是如此,加[]以區(qū)別于可以確定的韻類。
這樣,《切韻》東、冬、鐘、江4 韻,在徐邈音中為:東一、東三、[冬一]、鐘三、江二5 個韻類。但徐邈的東一、東三、鐘三處于大混雜的狀態(tài)。
徐邈真三A 開韻類字有11 例:寅(以真)、矉(扶眞)、陳(音塵)、紉(而陳)、鎮(zhèn)(音珍)、畛(音真)、蜃(市軫)、螴(敕盡)、臏(方忍)、診(直信)、賓(音殯)。
徐邈真三B開韻類字有5例:邠(甫巾)、纼(以忍)、隕(于貧)、員(于貧)、筠(于貧)。
徐邈真三A開11例,全部對應(yīng)《切韻》真三A開;真三B開5例,2例對應(yīng)《切韻》真三B開,3例交替《切韻》真三B合。真三B開交替真三B合的3例字都是喉音字,喉音字不分開合。說明徐邈有真三A開、真三B開兩韻類。
徐邈真三A 合韻類字7 例:淳(之倫)、恂(音荀)、盾(音允)、峻(音?。?、殉(辭倫)、徇(辭倫)、舛(尺允)。全部對應(yīng)《切韻》真三A合。這說明徐邈音有真三A合韻類。
徐邈文三合韻類字6例:蕓(音運)、缊(于憤)、紊(音文)、頒(甫云)、氛(扶云)、刎(亡粉)。全部對應(yīng)《切韻》文三合韻類,可知徐邈文三合是獨立的韻類。
徐邈欣三開韻類字3例:芹(音謹)、巹(音謹)、謹(如字)。全部對應(yīng)《切韻》欣三開韻類,說明徐邈有欣三開韻類。
徐邈魂一合韻類字4例:蹲(在損)、遯(徒損)、臀(徒敦、徒恩)、睔(胡忖)。全部對應(yīng)《切韻》魂一合,可知徐邈魂一合是獨立的韻類。
徐邈痕一開韻類字1例:臀(徒敦、徒恩),不易判定魂一合、痕一開的分合。結(jié)合文獻語境來看:《周易·夬》:“臀無膚,其行次且?!薄夺屛摹罚骸巴危焱蕉胤??!薄吨芏Y·?氏》:“其臋一寸?!薄夺屛摹罚骸巴?,徒門反,徐、劉徒恩反?!眱删渲械摹巴巍倍紴椤皟晒缮隙撕脱噙B的部位”義,徐邈注的“徒恩反和徒敦反”實為異形同音音切。則徐邈的魂一合、痕一開是不能區(qū)別的。
《切韻》真、臻、文、欣、魂、痕六韻在徐邈則為真A三開、真B三開、真A三合、[真B三合]、文三合、欣三開、痕一開(魂一合)7類。
徐邈元三開韻類字10 例:藩(甫言)、番(甫言)、腱(其偃)、蹇(紀偃)、鍵(其偃)、匽(音偃)、揵(其偃)、攓(紀偃)、鄢(于建)、瑗(于萬)。其中,蹇,《切韻》渠焉切(仙三A 開);鍵,《切韻》渠焉切(仙A三開)。徐音仙三A開12例,未有交替元三開的例子。徐音元三開、仙三開交替的例子占元三開、仙三A開的1/11,約為9%。說明徐邈音有獨立的元三開韻類。
徐邈元三合韻類字有5 例:援(于愿)、拳(已袁)、貆(音暄)、暖(況煩)、卷(紀阮)。其中,卷,《切韻》居轉(zhuǎn)切(仙三A合);拳,《切韻》巨員切(文三合)。下面列出仙三A合徐音有5例,未有交替元三合的例子。徐元三合、仙三A 合交替的例子占總數(shù)的1/10,為10%。說明徐音有獨立的元三合韻類。
徐邈寒一開韻類字3例:儃(音但)、暵(音漢)、墠(徒丹)。全部對應(yīng)《切韻》寒一開韻類。說明徐音有寒一開韻類。
徐邈寒一合韻類字8例:園(五丸)、團(徒丸)、輐(胡管)、窾(苦管)、纉(音纂)、冠(古亂)、筭(音蒜)、藩(甫言)。全部對應(yīng)《切韻》寒一合韻類。
徐邈山二開韻類字2例:間(音閑)、欃(在簡)。全部對應(yīng)《切韻》山二開。只能認為徐音山二開韻類是獨立的。
徐邈刪二韻類字3例:頑(五班)、訕(所奸)、昄(符版)。全部對應(yīng)《切韻》刪二。只能認為徐音刪二韻類是獨立的。
徐邈仙三A開韻類字12例:鮮(音仙)、鹯(居延)、便(扶捐)、諞(甫淺)、諓(在淺)、廛(長戰(zhàn))、綖(羊戰(zhàn))、延(余戰(zhàn))、猵(敷面)、餞(才箭)、綻(治見)、顯(苦見)。全部對應(yīng)《切韻》仙三A開。說明徐邈音有仙三A開韻類。
徐邈仙三A合韻類字5例:鄟(音專)、還(音全)、攣(力轉(zhuǎn))、鱄(市戀)、緣(音緣)。全部對應(yīng)《切韻》仙三A合,說明徐音有仙三A合韻類。
徐邈仙三B開韻類字1例:弁(扶變)。只能認為徐音有仙三B開韻類。
徐邈仙三B合韻類字3例:還(音全)、攣(力轉(zhuǎn))、拳(羌權(quán))。全部對應(yīng)《切韻》仙三B合,說明徐音有仙三B合韻類。
徐邈先四開韻類字11 例:汧(口千)、瞑(亡千)、跣(七顯)、俔(下顯)、宴(于顯)、沔(莫顯)、沴(徒顯)、前(昨見)、訑(徒見)、綻(治見)、顯(苦見)。其中沔,《切韻》彌兗切,是徐邈先四開交替《切韻》仙三A開。上面徐仙三A開12例,無1例交替先四開。說明徐音有先四開韻類。
徐邈先四合韻類字2 例:鉉(古玄)、眩(呼縣)。全部對應(yīng)《切韻》先四合。說明徐音有先四合韻類。
總之,《切韻》元寒刪山仙先在徐邈當是元三開、元三合、寒一開、寒一合、刪二開、刪二合、山二開、[山二合]、先四開、先四合、仙三A開、仙三B開、仙三A合、仙三B合,共14韻類。
徐邈陽三開韻類字11 例:嬙(在良)、戕(在良)、床(仕良)、稂(音良)、腸(持良)、洋(音翔)、商(音章)、莊(側(cè)亮)、涼(音亮)、杖(直亮)、?(力放)。其中稂,《切韻》魯當切,是徐音陽三開交替《切韻》唐一開。
徐邈唐一開韻類字11 例:瀼(乃剛)、傍(方剛)、蘉(莫剛)、亢(音剛)、臧(子郎)、浪(力蕩)、儻(敕蕩)、曩(乃蕩)、埌(力黨)、亢(古葬)、葬(才浪)。其中,瀼,《切韻》汝陽切(陽三開),徐唐一開交替陽三開。徐邈陽三開、唐一開交替占總數(shù)的1/11,約為9%。說明徐音有獨立的陽三開、唐一開。
徐邈陽三合韻類字1例:軦(休往),對應(yīng)《切韻》陽三合。說明徐音有陽三合韻類。
徐邈唐一合韻類字3例:蝗(音黃)、壙(苦廣)、纊(古曠)。全部對應(yīng)《切韻》唐一合,說明徐有唐一合韻類。
綜上,《切韻》陽、唐在徐邈音為:陽三合、陽三開、唐一開、唐一合,共4個韻類。
徐邈庚二開韻類字4例:衡(戶庚)、鏗(苦庚)、玱(七羹)、卝(古猛)。其中,鏗,《切韻》口莖切(耕二開),徐庚二開交替《切韻》耕二開。
徐邈庚三開韻類字1例:邴(甫杏),對應(yīng)《切韻》庚三開,說明徐邈有庚三開韻類。
徐邈耕二開韻類字9例:泙(敷耕)、盟(亡幸)、英(于耕)、誙(苦耕)、牼(戶耕)、伻(敷耕)、渻(所幸)、蠯(父幸)、蝗(華孟)。其中,泙,《切韻》符兵切(庚三開);盟,《切韻》武兵切(庚三開);英,《切韻》于驚切(庚三開);渻,《切韻》所景切(庚三開)
以上材料顯示,徐邈庚二開4例,對應(yīng)《切韻》庚二開3例,交替耕二開1例;耕二開9例,交替庚三開4 例;徐庚、耕交替占總數(shù)的5/12,約為41.7%。說明《切韻》的庚二、耕兩韻類字在徐音已混同一類。
徐邈清三開韻類字11 例:笙(勑貞)、楨(音貞)、戕(在精)、菁(音精)、攖(于盈)、蜻(子盈)、清(才性)、頸(其聲)、狌(音姓)、并(方聘)、名(亡政)。全部對應(yīng)《切韻》清三開。
徐邈清三合韻類字6例:瑩(音營)、骍(呼營)、坰[郊外](苦營)、扃(孔穎)、褧(孔穎)、顈(孔穎)其中。其中,扃,《切韻》古螢切;褧,《切韻》口迥切;顈,《切韻》口迥切;3例是清三合交替《切韻》青四合。
徐邈青四開韻類字9例:霆(音挺)、钘(戸挺)、洴(扶經(jīng))、扃(公冥)、冥(亡定)、聽(天定)、陘(古定)、絅(口定)、徑(古定)。全部對應(yīng)《切韻》青四開。
徐邈青四合韻類字1例:扃(公冥),全部對應(yīng)《切韻》青四合。
以上材料顯示,清三、青四交替數(shù)與總數(shù)之比為3/26,約為11.5%。這兩個韻類應(yīng)該是部分混雜的。
總的來看,《切韻》耕庚清青在徐邈為:耕(庚)二開、耕(庚)二合、清三開、清三合、青四開、青四合,共6韻類。
徐邈蒸三韻類字6 例:矜(棘冰)、馮(敷冰)、孕(以證)、稱(昌證)、應(yīng)(于甑)、承(之拯)。全部對應(yīng)《切韻》蒸三,說明徐邈有蒸三韻類。
徐邈登一韻類字有7例:傰(音朋)、鵬(音朋)、扅(扶恒)、瞢(武登)、肯(苦等)、晅(古鄧)、塴(甫贈)。全部對應(yīng)《切韻》登一,說明徐邈有登一韻類。
徐邈侵三A 韻類字12 例:岑(在林)、愔(于林)、湛(丈林)、簪(側(cè)林)、衿(音琴)、廩(力荏)、枕(針鴆)、飪(而鴆)、衽(而鴆)、臨(力鴆)、祲(七林)、針(音針)。其中,針,《切韻》巨淹切(鹽三B),是徐侵三A交替《切韻》鹽三B,其余11例全部對應(yīng)《切韻》侵三A。徐音鹽三B韻類字只有掩(于驗)1 例,且對應(yīng)《切韻》鹽三B。徐邈侵三A、鹽三B 交替數(shù)占總數(shù)之比為1/13,約為7.7%,說明徐音有獨立的侵三A、鹽三B韻類。
徐邈談一韻類字有6例:惔(音談)、澹(音談)、擥(力敢)、啖(徒暫)、淡(徒闞)、餤(音談)。全部對應(yīng)《切韻》談一。徐邈覃一韻類字3例:鐔(徒南)、坎(苦感)、譚(徒暗)。全部對應(yīng)《切韻》覃一,說明徐音有談一、覃一兩個韻類。
徐邈鹽三A韻類字8例:覃(以廉)、纎(子廉)、摻(息廉)、憸(息廉)、奄(于劍)、點(之廉)、剡(以漸)、厭(于艷)。其中2例:摻,《切韻》所斬切(銜二);憸,《切韻》所斬切(銜二),徐鹽三A交替《切韻》銜二。點,《切韻》多忝切(添四),徐鹽三A 交替《切韻》添四。徐音添四有:嗛(音謙)、黡(于玷),其中,黡,《切韻》于琰切(鹽三A),鹽三A 開和添四交替數(shù)與總數(shù)之比為1/5,為20%。說明徐鹽三A和添四是可以區(qū)別的,但二者也有部分混雜。
徐邈咸二韻類2例:檻(下斬)、緘(古陷)。其中檻,《切韻》胡黤切(銜二)。
徐邈銜二韻類1 例:儳(才鑒),全部對應(yīng)《切韻》銜二。咸二開2 例,對應(yīng)《切韻》咸二開1 例,交替銜二開1例;交替與總數(shù)之比為1/2。但由于出現(xiàn)的絕對數(shù)量比較少,不能按此比例確定咸、銜不區(qū)別。只能認為咸二開和銜二開是可區(qū)別的。
徐邈嚴三韻類字3 例:淹(于嚴)、黔(渠嚴)、奄(于劍)。淹,《切韻》央炎(鹽三B);黔,《切韻》巨淹切(鹽三B);奄,《切韻》央炎(鹽三B),全部交替《切韻》鹽三B。嚴三開3例,全部交替鹽三B開;鹽三B開共1例。交替與總數(shù)之比為1/4,為25%。顯然,嚴三開、鹽三B開是不區(qū)別的韻類。
徐邈凡韻類字2 例:斂(力劍),蘞(力劍)。斂,《切韻》良冉切(鹽三A);蘞,《切韻》力鹽切(鹽三A),鹽三A開共8例,鹽三A開雙向交替凡三開共2例,交替與總數(shù)之比為1/4,為25%,可以斷定鹽三開和凡三開是不能區(qū)別的。
總的來看:談、覃、咸、銜是各自獨立的韻類。鹽三和凡三交替,則徐邈鹽三和凡三不區(qū)別;又鹽三和嚴三交替數(shù)量較多,則徐邈鹽三和嚴三不區(qū)別。李榮先生在《切韻音系》認為嚴和凡大體上是互補的。從徐邈的語音對應(yīng)和交替現(xiàn)象來看,六朝早期,吳方音區(qū)當是鹽添嚴凡實為一類。談覃鹽添咸銜嚴凡在徐邈當為:談一開、覃一開、咸二開、銜二開、添四、鹽三A、鹽三B(嚴三、凡三),共7韻類。
運用反切比較法和結(jié)合文獻審定意義的方法,得出徐邈有東一、東三、冬一、鐘三、江二5個韻類。且東一、東三、鐘三處于大混雜的狀態(tài)。
呂靜《韻集》東韻上聲董下所注:“呂與腫同,夏侯別,今依夏侯。”即呂靜東、鐘不分。根據(jù)王氏韻目小注分析得出呂靜《韻集》有冬、鐘(東)、江3個韻。
徐、呂比較如表1:
表1 徐邈與呂靜東、冬、鐘、江分韻比較
表2 徐邈與呂靜談、覃、鹽、添、咸、銜、嚴、凡分韻比較
表3 徐邈、呂靜與《玉篇》陽聲韻比較
所以,徐邈東鐘混雜;呂靜東鐘不別。
王氏韻目臻下注:“無上聲,呂、陽、杜與真同,夏侯別,今依夏侯?!眳戊o是說臻與真同韻。
韻目真下注:“呂與文同,夏侯、陽、杜別,今依夏侯、陽。”欣的上聲隱下注:“呂與吻同,夏侯別,今依夏侯。”兩個小注表明呂靜的殷、真都與文同韻。
韻目小注魂下注:“呂、陽、夏侯與痕同、今別。”這是說呂靜的魂、痕同韻。
呂靜分韻為:文(真臻)、殷、痕(魂)。
《切韻》真、臻、文、欣、魂、痕六韻在徐邈則為真A三開、真B三開、真A三合、[真B三合]、文三合、欣三開、痕一開(魂一合)7類。
呂靜真文不分,徐邈分。
元下注:“陽、夏侯、杜與魂同,呂別,今依呂。”阮下注:“夏侯、陽、杜與混、佷同,呂別,今依呂。”愿下無呂注。月下注:“夏侯與沒同,呂別,今依呂?!毙∽⒈砻鳌俄嵓返脑嵤仟毩⒌?。
寒(平上去入)下都無呂靜小注。說明《韻集》可能有獨立的寒韻。
刪的上聲產(chǎn)下注:“呂與旱同,夏侯別,今依夏侯?!边@說明《韻集》的產(chǎn)旱不別。根據(jù)四聲相隨,那么相配的平聲刪寒、去聲諫翰、入聲黠都可能是不別的。
山下無呂靜注,說明《韻集》中應(yīng)該有山韻。
先下注:“夏侯、陽、杜與仙同,呂別,今依呂?!便娤伦ⅲ骸跋暮睢㈥?、杜與狝同,呂別,今依呂?!宾毕伦ⅲ骸跋暮睢㈥?、杜與線同,呂別,今依呂?!毙枷伦ⅲ骸袄睢⑾暮钆c薛同,呂別,今依呂?!标懛ㄑ栽谙软嵉钠缴先ト敕謩e注上了呂注:與仙狝線薛別。這表明,呂靜的先與仙韻系是截然劃分開的。
呂靜分韻為:元、寒(刪)、山、先、仙。
元寒刪山仙先在徐邈當是元三開、元三合、寒一開、寒一合、刪二開、刪二合、山二開、[山二合]、先四開、先四合、仙三A開、仙三B開、仙三A合、仙三B合,共14韻類。
徐邈寒、刪分;呂靜不分。
陽小注:“呂、杜與唐同,夏侯別,今依夏侯?!别B(yǎng)下注:“夏侯在平聲陽唐入聲藥鐸并別,上聲養(yǎng)蕩為疑,呂與簜同,今別。”漾下注:“夏侯在平聲唐入(?)漾宕為疑,呂與宕同,今并別?!毙∽⒄f明呂靜的陽、唐同韻?!肚许崱逢?、唐在徐邈音為:陽三合、陽三開、唐一開、唐一合,共4個韻類。
徐邈陽、唐分,呂靜一三等不分韻。
梗下注:“夏侯(與)靖[靜]同,今別,依呂?!笔钦f呂靜梗靜有別。耿下注:“李、杜與梗、迥同,呂與靖同,與梗別,夏侯(與)迥、梗別,今依夏(侯)?!闭f明呂靜的耿與靜同。靜下注:“呂與迥同,夏侯別,今依夏侯?!闭f明呂靜靜與迥同。敬下注:“呂與諍勁徑同,夏侯與勁同,與諍同,今并別?!?/p>
呂靜分韻為:庚、耕、清、青。
《切韻》耕庚清青在徐邈為:耕(庚)二開、耕(庚)二合、清三開、清三合、青四開、青四合,共6韻類。徐邈的分韻是庚耕不別,清三、青四混雜。具體呂靜庚耕分不分,尚不能完全確定。所以,徐、呂關(guān)于庚耕無法比較。
蒸、登韻下無一家做注,也只能認為五家韻書都存在這兩韻。徐音有登一開和蒸三開兩類。徐呂一致。
王氏韻目侵下無注,也只能認為各家都有侵韻。呂靜有侵韻,徐邈也有侵韻類。
王氏韻目覃下無注,說明呂靜《韻集》有覃韻。談下注:“呂與銜同,陽、夏侯別,今依陽、夏侯?!丙}的上聲琰下注:“呂與忝、范、豏同,夏侯與范豏別,與忝同,今并別?!比ヂ暺G下注:“呂與梵同,夏侯與掭同,今并別?!边@說明呂靜的鹽添咸嚴凡是不區(qū)別的幾個韻。小注分析推測得到的呂靜分韻為:覃、銜(談)、嚴(凡鹽添)、咸。
談覃鹽添咸銜嚴凡在徐邈當為:談一開、覃一開、咸二開、銜二開、添四、鹽三A、鹽三B(嚴凡),共7韻類。
呂靜銜談不別,徐邈分別。
綜上所述,徐邈音注反映的語音特征與呂靜的分韻不同之處在于(二者相同的則不列):
徐邈真文分別,呂靜不別;徐邈寒刪分別,呂靜不別;徐邈陽唐分別,呂靜不別;徐邈庚二耕不分,呂靜分別。這4個語音特征是呂靜與徐邈差異的地方,其他除了不能比較的地方,二者都是相同的分韻,兩家分韻總體上差別不大。說明南渡前北方士人的讀書音還保留在南渡后不久徐邈的音注里。這些徐、呂有別的語音特征很可能就是六朝時期吳語的特征。因為徐邈出生在吳越地區(qū),他繼承了上層士大夫從北方帶過來的讀書音,但也不可避免受到當?shù)貐窃秸Z的感染,帶上了一定的吳音色彩。那徐、呂不同的特征是否是南方吳語的語音特征呢?如果這些特征與同時代的吳音特征相符合的話,就可以證明我們的推測是可信的。此處,選擇顧野王的《玉篇》所代表的吳郡音來與之比較,看二者是否吻合。張渭毅得出《玉篇》的真文有別;寒刪有別;陽唐有別。①張渭毅:《魏晉至元代重紐的南北區(qū)別和標準音的轉(zhuǎn)變》,《中古音論》,河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第223頁。具體比較如下:
以上顯示,在4處語音特征當中,有3處是吻合的,吻合度達75%。另外,有1處不一致的地方。因為從徐邈到顧野王這250多年的時間里,語音不可能不發(fā)生變化。此處不一致:徐邈庚二耕不別,顧野王別。很可能是徐邈時代庚二耕還不能分別,到了顧野王時代庚二耕已經(jīng)可以區(qū)別了。這種情況是完全有可能的。
總的來說,拿吳郡音來與分析得到的南異于北的語音特征比較,大體是相吻合的。所以,這4處南異于北的語音特征很大可能就是徐邈南渡之后受當?shù)貐且舻挠绊懚鴰系奶厣?/p>
綜合《釋文》當中所引的徐邈音及吳郡文人顧野王《玉篇》音,可以看出這些材料反映了以下問題:
第一,徐邈真文分別,呂靜不別;徐邈寒刪分別,呂靜不別;徐邈陽唐分別,呂靜不別;徐邈庚二耕不分,呂靜分別。徐邈、呂靜的陽聲韻之所以不同,原因就是徐邈南渡之后受當?shù)貐且舻挠绊懚鴰狭藚且籼厣?。但是,就整個語音系統(tǒng)而言,南渡北語更多的還是對北語的繼承。
第二,永嘉南渡的中原移民基于其在政治、文化和人數(shù)方面的優(yōu)勢,對遷入地的江左文化有著巨大的文化輻射能量,使江左文化圈經(jīng)受了強烈的沖擊。反之,江左文化亦對中原文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顏之推《顏氏家訓(xùn)·勉學(xué)》:“士大夫子弟,數(shù)歲以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禮》《傳》,少者不失《詩》《論》?!狈从沉藮|晉至南朝以來,中原南渡士族對子弟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重視。《世說新語箋疏》“劉真長始見王丞相”條下論曰:“東晉士大夫僑居久,又與吳中士庶應(yīng)接,自不免雜以吳音,況其子孫生長江南,習(xí)其風(fēng)土,則其所操北語必不能盡與洛下相同。蓋不純北,亦不純南,自成為一種建康語?!笨梢姡隙墒咳说恼Z言也受到江左語言的影響而發(fā)生了變化。
第三,魏晉南北朝是一個民族大遷徙、大融合的時期。匈奴、羯、氐、羌、鮮卑等族群進入中原建立政權(quán),傳統(tǒng)史家稱之為“五胡亂華”。我們認為這一說法并不十分準確,如果能打破“夷夏之辨”這一傳統(tǒng)的思想觀念,“五胡亂華”的本質(zhì)實際是中原王朝控制力衰退與周邊民族勢力崛起導(dǎo)致的競爭與碰撞。隨之而來的,則是包括漢族在內(nèi)的多個民族之間的相互影響、相互融合。而語言作為不同文化之間相互交流的媒介,是人類進行溝通交流的表達方式,語言相通是人和人相通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溝通需要語言相通,達成共識理解需要語言相通,形成文化認同更要語言相通。永嘉之亂以后,在北方地區(qū),各民族與漢族逐漸融合,漢語和這些民族語言也發(fā)生了融合。這樣,融合后的語言成為這些民族人民共同的交際工具。從歷史上看,語言的融合在增強文化認同,鞏固國家統(tǒng)一、民族團結(jié),促進人民的往來等方面都有積極的作用。在南方地區(qū),大批士人自北南徙,通過與南方民族雜居共處,促進了不同語言之間的融合與滲透,使中原文化與南方文化相互結(jié)合,逐漸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六朝文化”,為隋唐的繁榮昌盛奠定了基礎(chǔ),對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文化的不斷豐富和發(fā)展起著潛移默化的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