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

（西安翻譯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陜西 西安 710105）

從研究方法的角度，西安方言語音研究分為傳統(tǒng)研究、聲學研究及生理研究。傳統(tǒng)研究以聽音記音為主，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1-3]。聲學研究以聲學參數(shù)為主，主要集中在西安方言的元音[4-5]、輔音[5]及聲調[5-9]的研究。生理研究以開商和速度商等參數(shù)為主，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西安方言的聲調[10-11]。

在西安回坊居住的回民也說西安話，楊春霖在《陜西方言內部分區(qū)概說》[12]中簡述了西安回民話在語音和詞匯上的特點，進而指出：“這種話可作西安回民的標志之一，人們對之都有強烈的感覺。上了年紀的回民都嚴格要求保持這樣的語言。它的詳細情況及其形成和發(fā)展有待深入調查、研究?！?/p>

以西安回坊話聲調為例，它在調類上與西安話相同，均是四個調類——陰平、陽平、上聲及去聲，具體如表1。由于發(fā)音人與研究方法不同，西安回坊話的陰平調有兩個調值（21與31），陽平調有兩個調值（24與34），上聲調有三個調值（53、52及42），去聲調有兩個調值（44與55）。

表1 西安回坊話的調類與調值

“從聲學上講，聲調取決于基頻的高低，如果將其納入發(fā)聲和調音①現(xiàn)代言語聲學和醫(yī)學理論證明，語音的產生主要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共鳴，另一部分是聲源。在語音學中，前者對應于開口度的大小，稱作“調音”；而后者對應于聲帶的振動，稱作“發(fā)聲”[18]2。的框架，聲調的產生屬于發(fā)聲……聲調是由調時發(fā)聲和調聲發(fā)聲共同作用產生的能區(qū)別意義的語音現(xiàn)象……調時是指肌肉對聲帶振動快慢的調制，調聲是指肌肉對聲帶振動方式的調制。”[18]288-290前者的參數(shù)是基頻，后者的參數(shù)是開商（open quotient）和速度商（speed quotient）。通過對漢語聲調發(fā)聲模式的研究，發(fā)現(xiàn)“除了基頻的模式以外，還存在一套由速度商模式和開商模式組合成的反映嗓音特性的模式”[18]209。因此，本研究以西安回坊話的單字（聲母是不送氣塞音，韻母是單元音）為例，首先從聲學的角度分析西安回坊話單字調的基頻，之后把基頻轉換成半音，描述西安回坊話調值，最后分析西安回坊話單字調的開商模式與速度商模式。

一 實驗概述

（一）儀器設備

錄音的儀器設備有筆記本電腦（ThinkPad E570c）、外置聲卡（SBX Sound 5.1 Pro）、調音臺（XENYX302USB）、麥克風（SHURE SM58S）、麥克風支架（TAKSTAR ST-101）、喉頭儀（ElectroGlottograph 7050A）。錄音軟件是Adobe Audition 3.0，22050 Hz，16 bit。錄音采用雙通道，左通道是嗓音信號，右通道是語音信號。

（二）發(fā)音人

錄音時間是2019 年9 月4 日—5 日，有8 位西安回族發(fā)音人（4男4女）參與了錄音。由于客觀原因，只有兩位男性發(fā)音人（男1，1983 年出生，男2，1972年出生，二人均出生及成長在西安市回坊）與兩位女性發(fā)音人（女1，1990年出生，女2，1977年出生，二人均出生及成長在西安市回坊）的音頻符合標準。

（三）字表

字表選自《西安方言研究》[2]76-104，一共37 個字。它們都是CV 結構，即C 是不送氣塞音，V 是單元音。具體字表如表2。

表2 西安回坊話單字調調查字表

錄音地點選在安靜的室內。請發(fā)音人按照正常語速讀表2 中的單字，每個字讀兩遍，共296 個樣本。其中，有效樣本271 個。樣本的切分在Adobe Audition 3.0中完成。

（四）參數(shù)提取

基頻的參數(shù)提取在Praat中完成，每個聲調提取20 個點，再用公式將基頻轉為半音。半音公式[19]64-65是12×log2（f1/f2），f1 是測量點的基頻，f2 是（所有樣本中的）基頻最小值。

開商與速度商的參數(shù)提取在Real-Time EGG Analysis 中完成，該軟件中具體參數(shù)設定是：采樣率22050 Hz，音高分析區(qū)間是50～400 Hz；EGG 商的選項方面，開商會選擇Open Quotient，速度商會選擇User defined（Quotient Numerator 是Opening Phase，Quotient Denominator 是Closing Phase），EGG Cycle Segmentation中選擇Use Peak Amplitudes（30%）。開商與速度商的數(shù)據(jù)分析借鑒已有方法[20]133-148，采用每個樣本較穩(wěn)定部分的20個數(shù)據(jù)。

開商與速度商的定義[18]131如圖1：

圖1 開商與速度商的定義

開商=開相（cd）/周期（ad）×100%

速度商=聲門正在打開相（bc）/聲門正在關閉相（ab）×100%

開商反映了聲帶的開合。速度商反映了聲帶振動的松緊，速度商越小，聲帶的振動也越松；速度商越大，聲帶也越緊。

二 聲學分析

圖2—圖5 從半音與時長的角度分析了西安回坊話的單字調。

圖2 男1（a）與男2（b）的半音曲線與時長

從圖2（a）可知，男1，每度之間相差3.88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2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上聲調>陰平調。從圖2（b）可知，男2，每度之間相差2.75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中升調，最低點是5.32，終點是7.57，相差2.25 個半音，雖然在1 度（每度之間相差2.75 個半音）之內，但聽感上仍是升調①鮑懷翅、林茂燦《實驗語音學概要》：“t`Hart在1974年也對合成語音基頻曲線的可辨別性問題做了研究，其目的在于確定語音基頻變動幅度多大才跟言語傳輸?shù)男畔⒂嘘P……實驗結果表明，受試者對上升的F0曲線在變動1.5個半音時就能覺察出來，而在下降的F0曲線里，卻是3.0個半音時才能覺察出來?！盵21]191，記為3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2；去聲調，起點高，終點比起點略低，雖然起點與終點相差2.49個半音，但是在1度之內，屬于高平調，記為55。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

從圖3（a）可知，女1，每度之間相差4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2；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3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從圖3（b）可知，女2，每度之間相差3.75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3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2；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去聲調>陽平調>陰平調>上聲調。

圖3 女1（a）與女2（b）的半音曲線與時長

從圖4（a）可知，男性，每度之間相差3.28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2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55。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從圖4（b）可知，女性，每度之間相差3.5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3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

圖4 男性（a）與女性（b）的半音曲線與時長

從圖5 可知，西安回坊話，每度之間相差3.3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2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

圖5 西安回坊話的半音曲線與時長

三 發(fā)聲分析

圖6—圖12從開商與速度商的角度分析了西安回坊話的單字調。

圖6 男1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6 可知，在開商方面，男1 的陰平調與上聲調都是降；陽平調是平，前半段略低于后半段；去聲調是平。在速度商方面，男1的陰平調、陽平調與去聲調是前升后降，上聲調是升。

從圖7 可知，在開商方面，男2 的陰平調與上聲調都呈下降狀；陽平調是平，前半段略低于后半段；去聲調是降。在速度商方面，男2的陰平調是降，陽平調是升，上聲調與去聲調都是前升后平。

圖7 男2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8可知，在開商方面，男性的陰平調與上聲調都是降，陽平調和去聲調是平。在速度商方面，男性的陰平調是前略升后略降，陽平調與去聲調是前升后降，上聲調是升。

圖8 男性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9 可知，在開商方面，女1 的陰平調、陽平調、上聲調及去聲調都是降。在速度商方面，女1的陰平調、陽平調、上聲調及去聲調也都是降。

圖9 女1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10 可知，在開商方面，女2 的陰平調、陽平調及上聲調都是降，去聲調是平。在速度商方面，女2 的陰平調與去聲調都是降，陽平調與上聲調都是升。

圖10 女2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11 可知，在開商方面，女性的陰平調、陽平調、上聲調及去聲調都是降。在速度商方面，女性的陰平調與去聲調都是降，陽平調是平，上聲調是平。

圖11 女性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從圖12可知，在開商方面，西安回坊話的陰平調與上聲調都是降，陽平調與去聲調是平。在速度商方面，西安回坊話的陰平調是降，陽平調是前升后降，上聲調與去聲調都是平。

圖12 西安回坊話的開商（a）與速度商（b）

四 實驗結果

綜上，本研究得出以下三個實驗結果：

（1）在調值與時長方面，西安回坊話單字調，每度之間相差3.3 個半音。陰平調是中降調，記為31；陽平調是高升調，記為24；上聲調是高降調，記為51；去聲調是高平調，記為44。在時長方面，陽平調>去聲調>陰平調>上聲調。

（2）在開商模式方面，西安回坊話的陰平調是降，陽平調是平，上聲調是降，去聲調是平。

（3）在速度商模式方面，西安回坊話的陰平調是降，陽平調是升降，上聲調和去聲調都是平。

本研究采用實驗語音學方法，從半音的角度分析了西安回坊話單字調的調值，同時找到了反映西安回坊話單字調嗓音特性的開商模式與速度商模式，為今后深入研究西安話與西安回坊話的聲調差異提供了實驗依據(jù)，也為陜西方言聲調研究提供了新思路與新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