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澤元 張雨晴 劉電芝

［摘 要］ 探究團體社交干預對4名孤獨癥兒童的共同注意和情緒加工的干預效果以及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之間的關(guān)系，結(jié)果顯示，有3名被試在共同注意以及情緒加工上取得了中等以上的干預效果，另1名被試的干預效果較小，孤獨癥兒童的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之間存在著中等程度相關(guān)。

［關(guān)鍵詞］ 孤獨癥譜系障礙；共同注意；情緒加工；團體；干預

［中圖分類號］ G760

一、引言

孤獨癥譜系障礙（Autism Spectrum Disorder，以下簡稱ASD）是一種因神經(jīng)系統(tǒng)失調(diào)影響到大腦功能而引發(fā)的發(fā)展障礙，表現(xiàn)為言語溝通和社會交往缺陷，并伴有某些重復的行為、興趣或活動[1]。近年來，ASD患病率一直呈現(xiàn)上升趨勢，根據(jù)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簡稱CDC）2023年公布的最新數(shù)據(jù)，每36名兒童中就有1名被確認患有ASD[2]。ASD患病率不斷攀升，傳統(tǒng)的干預方式效果有限，探索有效的干預路徑就成為ASD研究的重要領(lǐng)域。

共同注意是指“兒童和另一個人將注意共同聚焦在其他人、事或物上”[3]。對于正常發(fā)育的兒童來說，這種技能在出生后6個月左右開始出現(xiàn)，并且在1歲時即與孤獨癥兒童表現(xiàn)出明顯不同。Abdelaziz等人的研究表明，共同注意能力對接受性和表達性語言具有很好的預測作用[4]。Bono等人發(fā)現(xiàn)，ASD兒童語言能力的干預效果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其共同注意水平[5]。Whalen等人對4名ASD兒童進行了為期10周的共同注意干預，發(fā)現(xiàn)被試在共同注意能力提高的同時，其共情能力有著明顯提高，模仿行為也有所增加[6]，可見共同注意對ASD兒童諸多能力發(fā)展起著重要作用。然而，目前還沒有明確證據(jù)表明ASD兒童的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能力之間存在關(guān)聯(lián)。

Haviland等人認為，良好的情緒加工能力有助于ASD兒童更好地融入社會，建立正常的社會關(guān)系[7]。10周大的正常發(fā)育嬰兒就具備該技能[8]，并在整個童年時期繼續(xù)發(fā)展[9]。然而，ASD兒童的情緒加工發(fā)展明顯受阻。Downs等人對ASD兒童進行情緒情景故事和社會取向測試，發(fā)現(xiàn)他們在情緒識別和進行恰當?shù)纳鐣袨榉磻洗嬖诶щy[10]。臨床診斷和實驗數(shù)據(jù)也表明，ASD兒童存在整體情緒識別缺陷[11-12]。

團體社交干預是一種較新的干預ASD兒童社交障礙的模式。該模式由教練、家長、志愿者與同齡伙伴多人組成自然的社交互動情景，并在該情景下進行團體游戲[13]。團體社交干預以建構(gòu)主義理論為基礎，不僅聚焦于ASD兒童的具體行為，同時關(guān)注兒童的整體發(fā)展，促進兒童的全面學習與進步。根據(jù)最近發(fā)展區(qū)理論，團體社交干預設計了貼合ASD兒童發(fā)展規(guī)律循序漸進達到干預目標的體系，將以往行為主義干預中的“訓練”“強化”等方式轉(zhuǎn)變?yōu)樵贏SD兒童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進行引導，激發(fā)ASD兒童的潛力。根據(jù)班杜拉的觀察學習理論，團體社交干預設置了便于兒童觀察學習與互動的群體環(huán)境，ASD兒童可以隨時對教練或同伴的行為進行模仿，并得到他人反饋和強化，因此有利于行為的保持和泛化。

本研究擬探討團體社交干預對ASD兒童的共同注意和情緒加工的影響，并進一步探究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次團體社交干預的被試以線上形式進行招募，共有來自蘇州、上海、昆明、無錫等地的30個家庭參加。選取其中缺席干預次數(shù)最少的4名被試作為研究對象，分別采用瑞文智力測驗量表（Combined Ravens Test，以下簡稱CRT） 、皮博迪圖片詞匯測驗（Peabody Picture Vocabulary Test，以下簡稱PPVT）以及孤獨癥治療評估表（Autism Treatment Evaluation Checklist，以下簡稱ATEC）進行測量，根據(jù)評估結(jié)果對被試進行分組干預，以便獲得更好的干預效果。被試具體信息如下。

被試H，女，8歲，ATEC原始分數(shù)為76，為中度ASD，CRT得分為117，PPVT得分為54。與其共同參與本次團體社交干預的家庭成員為其母親和父親（父親偶爾參與）。H的社交狀況為：能夠?qū)λ说奶釂栕龀龇磻?，但情緒極不穩(wěn)定，經(jīng)常出現(xiàn)大哭大鬧等情況。

被試W，男，7歲，ATEC原始分數(shù)為37，為輕度ASD，CRT得分為106，PPVT得分為65。與其共同參與本次團體社交干預的家庭成員為其母親。W的社交狀況為：口語表達能力較弱，很少有主動性語言；注意力經(jīng)常會被玩具或其他事物吸引，容易走神。

被試F，男，5歲，ATEC原始分數(shù)為67，為中度ASD，CRT得分為113，PPVT得分為78。與其共同參與本次團體社交干預的家庭成員為其母親和姥姥。F的社交狀況為：能夠?qū)λ说奶釂栕龀龇磻⒁饬Ρ容^集中，偶爾出現(xiàn)走神的現(xiàn)象。

被試S，男，7歲，ATEC原始分數(shù)為45，為輕度ASD，CRT得分為84，PPVT得分為57。與其共同參與本次團體社交干預的家庭成員為其母親。S的社交狀況為：能夠?qū)λ说奶釂栕龀龇磻?，但在與別人交流時往往不注視交流對象，眼神游離。

（二）干預方法

4名被試被分在不同的干預小組中，每個小組由5—7名被試組成。干預在一間大教室內(nèi)進行。首先進行兩次預干預，帶被試了解課程內(nèi)容，之后是正式干預。正式干預共持續(xù)3周，每周3次，共計9次，每次1小時。每個小組由1名教練和3—4名志愿者主導，讓被試及其一位監(jiān)護人共同參與。

Ekman于1972年提出了六種基本情緒：快樂（開心）、悲傷（難過）、憤怒（生氣）、厭惡（嫌棄）、恐懼（害怕）、驚訝。本次團體社交干預即針對這六種情緒進行干預。正式干預前的兩次預干預不涉及情景問題，由教練帶領(lǐng)被試做表情操，讓被試充分熟悉六種情緒。在正式干預中，教練先帶領(lǐng)被試做表情操、模仿表情，然后呈現(xiàn)體現(xiàn)情緒的情景或運用圖片等道具提問被試是什么表情或者要求被試模仿表情，如果被試回答正確或者模仿準確，立刻予以表揚反饋；如果錯誤，則引導其了解正確答案。情緒游戲的情景故事樣例見表1。

（三）研究設計

1.自變量

本研究中的自變量為團體社交干預，每名被試各9次干預。

2.因變量

因變量為被試的共同注意水平以及情緒加工能力。由于干預過程中由教練和志愿者主導游戲進程，故本研究借鑒Salminen-Saari等人的研究[14]，將“注視跟隨”定義為：在主試做講解時，被試的眼神可以看向主試，或按照要求看向指定位置。由于在不同的干預單元中，可能引起被試共同注意行為的總時長不同，故將被試注視跟隨目標的時間占總時長的比例作為共同注意水平指標。

本研究中，情緒加工能力可以分為情緒識別和情緒表達。將“正確識別情緒”定義為“當教練出示一張情緒圖片或描述一種情景后，被試可以正確說出人物的情緒”；將“正確表達情緒”定義為“在教練要求做出某個表情后，被試能正確做出該表情”（見表2）。情緒加工能力用正確回答問題次數(shù)占總提問次數(shù)的比例作為指標，如果被試未做出反應或回答錯誤，或在志愿者的明確提示下才回答正確，則視為回答錯誤。

本研究以視頻觀察的形式對干預過程中被試的行為進行定量分析。

（四）干預效應計算方法

采用Tau效應值評定4名被試的干預效應。采用非參數(shù)檢驗方法，通過將干預階段A與干預階段B的每個數(shù)據(jù)點進行兩兩比較，獲得A與B重疊的數(shù)據(jù)對（A＜B） 、非重疊的數(shù)據(jù)對（A＞B） 和相等的數(shù)據(jù)對（A=B） 的數(shù)量，依據(jù) Tau = （非重疊數(shù)據(jù)對數(shù)量 － 重疊數(shù)據(jù)對數(shù)量） /數(shù)據(jù)對總量（數(shù)據(jù)對總量=nA×nB） 計算干預效應值。Tau 效應值＜0.50說明干預效果較小，效應值在0.50—0.69之間說明干預效果中等，效應值在 0.70—1 范圍內(nèi)代表干預效果較佳[15]。

（五）觀察者一致性

針對共同注意的信度考察采用皮爾遜相關(guān)系數(shù)（Pearson correlation coefficient）。2名評分者針對視頻中75%的內(nèi)容分別作評量，計算得到皮爾遜相關(guān)系數(shù)為0.81。

針對情緒加工的信度考驗采用點對點一致性比率的方法。2名評分者針對視頻中的全部內(nèi)容進行評量，信度考驗公式為：一致性百分率=記錄一致的次數(shù)÷總次數(shù)，經(jīng)計算，信度為0.75。

三、研究結(jié)果

（一）共同注意水平以及情緒加工能力的變化

4名被試的共同注意水平以及情緒加工能力的發(fā)展變化分別見圖1、圖2、圖3和圖4。為方便進行統(tǒng)計分析，將每個兒童的9次干預平均分為三個階段。

由圖1可知，被試H的共同注意水平在階段一平均為60%，階段二為71%，階段三為82%；被試H的情緒加工能力在階段一平均為69%，階段二為70%，階段三為90%。

從結(jié)果來看，H的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有著類似的變化趨勢，即在每個階段內(nèi)均呈現(xiàn)上升趨勢，而在階段間的過渡期呈現(xiàn)下降趨勢。具體來說，H的共同注意在干預的前四次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而后開始波動上升并趨于穩(wěn)定；H的情緒加工在干預的前四次也處于波動狀態(tài)，而后隨著干預次數(shù)增加小幅振蕩上升。

由圖2可知，被試W的共同注意水平在階段一平均為60%，階段二為77%，階段三為79%；被試W的情緒加工能力在階段一平均為30%，階段二為48%，階段三為78%。

從結(jié)果來看， W的共同注意在前三次直線提升，并在第三次后趨于穩(wěn)定；W的情緒加工在前四次處于較低水平，在第五次有了明顯提升，并隨著干預次數(shù)的增加波動上升。

由圖3可知，被試F的共同注意水平在階段一平均為80%，階段二為88%，階段三為95%；被試F的情緒加工能力在階段一平均為28%，階段二為76%，階段三為87%。

從結(jié)果來看，F(xiàn)的共同注意起點成績較高，且隨著干預進展穩(wěn)步上升，最后達到高點；F的情緒加工在前三次處于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在第四次大幅上升，隨后呈現(xiàn)小幅振蕩上升趨勢。

由圖4可知，被試S的共同注意水平在階段一平均為72%，階段二為85%，階段三為86%；被試S的情緒加工能力在階段一平均為54%，階段二為88%，階段三為96%。

從結(jié)果來看， S的共同注意隨著干預次數(shù)的增加保持小幅提升；S的情緒加工在前三次處于較低水平，分別在第四次和第六次有較大提升， 甚至高于共同注意。

干預效應計算結(jié)果顯示，在共同注意上，被試H、W、F和S在階段二的Tau效應（計算階段一與階段二）分別為0.11、0.78、0.78和1.00。在階段三的Tau效應（計算階段二與階段三）分別為0.11、0.33、0.78和0.11。在情緒加工能力上，被試H、W、F和S在階段二的Tau效應（計算階段一與階段二）分別為0.33、0.56、0.56和1.00，在階段三的Tau效應（計算階段二與階段三）分別為0.67、0.78、0.56和0.56。

（二）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能力的相關(guān)

4名被試在9次干預中的共同注意水平與情緒加工能力的皮爾遜相關(guān)系數(shù)為0.533，顯著性為0.001，說明在本研究中，共同注意水平與情緒加工能力呈中等相關(guān)。

四、討論

（一）團體社交干預對孤獨癥兒童的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的改善效果

4名被試的共同注意雖然變化軌跡不同，但都有不同水平的進步。從Tau效應來看，被試W、F和S的共同注意水平在前兩個階段有著中等以上的干預效果，在第三階段被試F的干預效果更好。這3名被試在干預取得一定成效后，雖然后期仍在穩(wěn)步提升，但進步幅度不如前期明顯。

4名兒童的情緒加工也取得了不同程度的進步。從Tau效應來看，被試W、F和S進步明顯，在三個階段中均有著中等以上的干預效果，說明團體社交干預可以顯著改善ASD兒童的情緒加工能力。

被試H在共同注意和情緒加工上的進步均較小，推測可能是因為其有著明顯的情緒問題，在課堂中會出現(xiàn)情緒失控、大哭等現(xiàn)象，不能參與到團體干預過程中。有研究發(fā)現(xiàn)，ASD兒童的多動等情緒行為問題，會導致干預難度增加[16]。

綜合4名被試的情況來看，團體社交干預為被試營造了溫馨、愉快的氛圍，加之家長與志愿者在干預過程中不斷給予輔助，促使被試能更好地展開社會交往和觀察學習。

（二）ASD兒童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之間的關(guān)系

從本研究的結(jié)果來看，4名被試的共同注意水平以及情緒加工能力之間存在著中等程度的相關(guān)。具體來說，盡管4名被試的進步速度并不一致，但他們的情緒識別與表達水平的提升一般發(fā)生在共同注意水平趨于平穩(wěn)后的第二至第三次干預后。共同注意水平的提升可能是孤獨癥兒童其他能力提升的先決條件。有研究表明，ASD兒童的共同注意水平越高，對社會刺激的反應也越明顯，社會動機也就越強，進而增加兒童學習社會技能的機會[17]。本次研究也發(fā)現(xiàn)，被試在干預過程中的參與意愿逐漸發(fā)生變化， 前幾次干預往往在教練的要求下被動參與，之后逐漸趨于主動。

綜上所述，本研究證實了團體社交干預對孤獨癥兒童社交缺陷的干預效果。與傳統(tǒng)的行為主義干預方法相比，團體社交干預在干預效果和成本上具有一定優(yōu)勢。ABA干預雖然針對ASD兒童異質(zhì)性高這一特點為不同兒童設計不同的干預計劃，但只能處理較為表層、靜態(tài)的行為問題，難以幫助兒童形成動態(tài)、靈活的社交能力，也無法改善更深層的認知缺陷，近年來受到越來越多的質(zhì)疑。加之ASD人數(shù)持續(xù)上升，成本過高的以行為主義為基礎的干預無法覆蓋每一名ASD個體[18]，我國0至14歲ASD兒童超200萬，近20年間確診的ASD兒童數(shù)量上升百余倍[19]，ASD者獲得的服務和支持遠遠不能滿足其發(fā)展需求。團體社交干預具有促進兒童主動學習、改善其社交動機和思考能力等優(yōu)勢，且對教練的要求不高，經(jīng)短期培訓便可上崗，1名教練可以同時對多名兒童進行干預，因此建議將團體社交干預運用于ASD兒童社交干預中。

五、研究不足與展望

第一，由于工作條件和人手的限制，本研究只收集了4名被試的數(shù)據(jù)，因此研究結(jié)果的可推廣性有限，在以后的研究中可進一步擴展研究對象數(shù)量規(guī)模。第二，本次干預中，被試H的干預效果不明顯，這也說明團體社交干預對于情緒難以控制的ASD兒童干預效果有限，后續(xù)干預還應給予這類兒童更多的關(guān)注，預先調(diào)整他們的情緒，以取得更好的效果。第三， 共同注意與情緒加工之間的關(guān)系可能不是簡單的線性相關(guān)，因此用相關(guān)系數(shù)來衡量其關(guān)系可能并不精確?！氨辉囋诠餐⒁夥€(wěn)定后經(jīng)兩至三次干預情緒加工能力會得到一個顯著的提升”這一結(jié)論，還應該通過對更多被試的研究來提供有力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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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 of Group-Based Social Skills Training on Joint Attention and Emotion Processing of Children With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ZU Zeyuan ZHANG Yuqing LIU Dianzhi

（School of Education，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123 ）

Abstract：This article is to explore the intervention effect of group-based social skills training to improve joint attention and emotion processing of four children with autism， as well a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joint attention and emotion processing.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ree subjects achieved moderate or above intervention effect on joint attention and emotion processing， and one subject had minor intervention effect.There is a moderately significant correlation between joint attention and emotion processing.

Key words：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joint attention; emotion processing; group; interven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