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欣

1880 年，恩格斯著《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對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理進行了系統(tǒng)闡述。馬克思稱這本書是“科學社會主義的入門”，列寧則稱其為“概述社會主義發(fā)展史”的書，是“每個覺悟工人必讀的書籍”。重溫經典，對于我們厘清科學社會主義本真，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增強對共產主義的信仰、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信念具有重要意義。

一、寫作背景

19 世紀后期，馬克思主義逐步成為國際工人運動的指導思想，但巴黎公社失敗和第一國際解體使工人運動遭遇低潮，革命熱情受到影響。在德國，俾斯麥頒布《非常法案》，使工人運動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下；經濟危機使得工人失業(yè)進而導致階級矛盾激化，艱難的生存局面使無產階級對馬克思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科學性產生質疑。與此同時，面對新的革命運動中產生的新情況、新問題，社會主義者們紛紛站在自己的立場提出新的觀點。巴枯寧主義、杜林主義、拉薩爾主義等各種思潮紛紛涌現，其中杜林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歪曲不僅嚴重誤導無產階級對科學社會主義的認識，更對當時本來理論水平較高的德國社會黨產生極壞影響，致使黨內主要領導人都受其迷惑。因此，恩格斯決心專門撰文批判杜林主義，寫作《反杜林論》以捍衛(wèi)馬克思主義、維護德國社會黨的思想統(tǒng)一。由于類似的質疑在法國同樣存在，因此當法國工人黨領袖保爾·拉法格找到恩格斯，希望他幫助法國的黨員提高理論水平時，恩格斯就將《反杜林論》中闡述科學社會主義的部分摘編成冊，即《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下文簡稱《發(fā)展》）。

二、深刻內涵

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社會主義為什么需要發(fā)展？如何實現發(fā)展？發(fā)展成什么樣子？這個邏輯就串聯起了文本的三個部分，即科學社會主義的思想材料、理論基石和基本原理。

（一）思想材料：為什么需要發(fā)展

《發(fā)展》開宗明義地指出：“現代社會主義，就其內容來說，首先是對現代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有財產者和無財產者之間、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對立以及生產中普遍存在的無政府狀態(tài)這兩個方面進行考察的結果。”由于資本主義本身也經歷了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弱到強的發(fā)展過程，那么作為“考察結果”的現代社會主義注定一開始只能是空想。

恩格斯遵循這一“考察”過程，回溯了空想社會主義發(fā)展的歷史：16、17 世紀，資本主義尚處在萌芽時期，階級斗爭主要發(fā)生在資產階級與封建貴族之間，無產階級的獨立的運動尚未成為主流。因此，這一時期的空想社會主義者們通常用游記等生動的形式來表達對當下社會的批判和未來社會的向往。18世紀，隨著資產階級逐步取代封建統(tǒng)治，作為“考察”結果的社會主義思潮——直接的共產主義理論應運而生，并提出建立社會主義新社會。19 世紀初，產業(yè)革命給生產力帶來空前發(fā)展，資產階級統(tǒng)治地位在西歐國家確立。同時，資本主義社會矛盾逐步激化，經濟危機開始呈現周期性爆發(fā)趨勢，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也由生產力發(fā)展的動力因素轉變?yōu)樽璧K因素，無產階級斗爭進入新階段，革命運動由單純的經濟斗爭升級為政治斗爭，以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為代表所形成的空想社會主義思想應運而生。

恩格斯肯定了三位偉大空想社會主義者思想中包含的進步因素。第一，朦朧地意識到歷史發(fā)展是過程，資本主義社會并非歷史的終結形態(tài)，必將為新的社會形態(tài)所替代。第二，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社會弊端進行尖銳的批判，近乎于發(fā)現了資本主義矛盾解決的正確途徑。第三，對未來社會的原則性描述盡管幻想成分居多，但仍閃耀著智慧之光。同時，恩格斯也精準揭示了其歷史局限性。第一，不明白社會變革的根本原因：彼時占主導地位的歷史觀依然是唯心史觀。第二，沒找到實現變革的根本道路：空想社會主義者醉心于經濟合作，對于政治革命普遍持排斥的態(tài)度。第三，不清楚推動變革的依靠力量：僅將無產階級看成是毫無自救之力的被動力量，將未來社會變革的希望放在資產階級的良心發(fā)現。

總之，空想社會主義是當時資本主義生產狀況、階級狀況在人們頭腦中的反映，它為科學社會主義的創(chuàng)立提供了直接的思想材料。但當工業(yè)革命后，資本主義的矛盾已經充分顯現，工人運動從分散走向聯合，無產階級完成從“自在”到“自為”的轉變，作為一支獨立的政治力量登上歷史舞臺之時，時代呼喚出社會主義要從空想到科學發(fā)展的迫切要求。因此，為什么需要發(fā)展這個問題已經產生，產生問題的原因已經明晰，但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還沒有找到。于是，恩格斯提出“為了使社會主義變?yōu)榭茖W，就必須首先把它置于現實的基礎之上”。

（二）理論基石：如何實現發(fā)展

為弄清推動社會變革的根本原因，馬克思、恩格斯考察了第一個現實——人類歷史發(fā)展的現實。馬克思、恩格斯汲取黑格爾辯證法的合理內核和費爾巴哈唯物論的基本內核，創(chuàng)立了唯物辯證法，再運用唯物辯證法觀察分析人類社會、發(fā)現唯物史觀，提出觀察歷史要從物質的經濟的事實出發(fā)。馬克思首先就用這種新的視角觀察資本主義社會制度建立的過程。從15 世紀起，資產階級經過簡單協(xié)作、工廠手工業(yè)、再到大工業(yè)推動生產力的發(fā)展，但這種生產方式同舊有的封建地方特權、等級特權等制度不相容，因此資產階級通過革命斗爭建立了新的社會制度。一言以蔽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必須適應生產力?！靶碌氖聦嵠仁谷藗儗σ酝娜繗v史作一番新的研究，結果發(fā)現：以往的全部歷史，除原始狀態(tài)外，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币虼?，生產力發(fā)展持續(xù)向前，新的社會形態(tài)取代舊有社會形態(tài)是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那么一定會有新的社會形態(tài)取代資本主義。

為探究究竟是何種新的社會形態(tài)取代資本主義，找到實現變革的根本道路，馬克思、恩格斯考察了第二個現實——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現實。大工業(yè)得到比較充分的發(fā)展時，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便成為桎梏。理論上，與社會化大生產相匹配的生產關系應是生產資料和產品為全社會共同占有。然而事實是，生產資料和勞動產品僅被資本家私人占有，這就構成了資本主義內在運行的基本矛盾。這個矛盾導致自1825 年開始，每8 到10 年就出現一次經濟危機。如果要讓生產力繼續(xù)發(fā)展，就必須“把生產資料從這種桎梏下解放出來”，建立新的生產關系。按照此邏輯，社會主義不再是被臆想為“應該”代替資本主義，而是從理論和實踐上被科學推導為“必定”能夠代替資本主義，即社會主義公有制取代資本主義私有制是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的應然指向。

為找到推動上述變革的主體力量，馬克思、恩格斯考察了第三個現實——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階級斗爭現實。消滅私有制，代之以公有制，這是歷史的必然。但這個必然不會自然發(fā)生，它依賴于人們的實踐。馬克思發(fā)現，資本家實際購買的是工人的勞動力，但在生產過程中，使用的卻是工人的勞動，無償占有的實為工人勞動創(chuàng)造的價值與購買勞動力之間的差額，即剩余價值。隨著剩余價值的發(fā)現，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被暴露在陽光之下。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經濟上的根本對立被條分縷析地揭露出來，而無產階級必將且能夠依靠自身力量通過暴力革命實現社會變革。

至此，基于兩大發(fā)現，空想社會主義的缺陷從根本上被完全克服。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結論，不再是出于對資本主義的道德譴責，也不是出于對共產主義的憑空向往，而是通過辯證地觀察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資本主義運行規(guī)律得出的科學結論。

（三）基本原理：發(fā)展成什么樣子

首先，完成上述變革的道路，即“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并且首先把生產資料變?yōu)閲邑敭a”。由社會占有全部的生產資料，曾在過去的空想社會主義者頭腦中隱約浮現，而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使其再次顯現：“這種占有只有在實現它的實際條件已經具備的時候，才能成為可能，才能成為歷史的必然性?！睂嶋H條件是什么？就是生產力高度發(fā)達。沒有這個現實前提，社會占有全部生產資料只能是空想命題。

其次，變革道路的目標，即“一旦社會占有了生產資料，商品生產就將被消除，而產品對生產者的統(tǒng)治也將隨之消除。社會生產內部的無政府狀態(tài)將為有計劃的自覺的組織所代替。個體生存斗爭停止了。于是，人在一定意義上才最終脫離了動物界，從動物的生存條件進入真正人的生存條件。人們周圍的、至今統(tǒng)治著人們的生活條件，現在受人們的支配和控制，人們第一次成為自然界的自覺的和真正的主人，因為他們已經成為自身的社會結合的主人了”。

三、當代啟示

（一）理論的真理性增強我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

社會主義理論實現從空想到科學的飛躍是因為其立足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現實。歷史唯物主義揭示了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由于生產力發(fā)展，一種新的社會形態(tài)取代舊的社會形態(tài)是歷史必然；剩余價值學說揭示了資本主義剝削的秘密，因此取代資本主義的必然也只可能是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目標，既是社會發(fā)展的應然指向，也是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價值旨歸?？茖W社會主義之所以成為人類遵循的科學真理，從根本上說是因為它揭示了這種必然性、客觀性、規(guī)律性，這也是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價值所在。

（二）實踐的生命力增強我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信念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一個國家實行什么樣的主義，關鍵要看這個主義能否解決這個國家面臨的歷史性課題”。新中國成立至今，我們經歷三個歷史時期，不同歷史時期我們黨面臨的主要任務不同?；厮莞鱾€時期我們對社會主義的探索，不難發(fā)現：當社會主義的實踐者立足國情現實，堅持“兩個結合”，我們的社會主義實踐就會朝著積極進步的方向邁進，反之則出現曲折反復。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好，歸根到底在于“兩個行”，關鍵在于我們黨對待科學的理論必須有科學的態(tài)度。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僅從來沒有背棄科學社會主義基本原則，而且將其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于中國大地上，時刻牢記馬克思早在《共產黨宣言》1872 年德文版序言里強調的“這些原理的運用，隨時隨地都要以當時的歷史條件為轉移”的方法論原則，這才是全面系統(tǒng)科學地堅持馬克思主義、堅持科學社會主義。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中國社會主義不是教科書里的教條，不是刻板僵化的戒律，而是在實踐中不斷發(fā)展變化的生命體?！笨茖W社會主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所面臨的主要任務不同，其對應的基本原則表現形式也可能不同，它將隨著客觀條件的變化，在不斷解決時代提出的新問題中向前發(fā)展。

現代化是科學社會主義的題中應有之義。社會主義、共產主義的理想目標是“自由人的聯合體”，即“以每一個個人的全面而自由的發(fā)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需要經歷現代化，否則上述目標無法實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最終需要超越現代化，這樣才能達到上述目的，這也是現代化與社會主義關系的根本所在。所以，現代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與馬克思、恩格斯強調的“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目標一脈相通。而這個過程中提到的中國式特征，又彰顯了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它是中國化時代化的科學社會主義。

經典源自歷史而觀照現實。重溫歷史經典，沐浴科學真理，保持反思態(tài)度，見證滄桑正道，這正是我們增強對共產主義信仰、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信念的信心的力量之源。社會主義之所以能從空想走向科學，究其根本就在于將它置于現實基礎之上，這便是《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帶給我們的重要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