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石印青,張思宇,杜立新
1山西大同大學醫(yī)學院,山西大同 037009
2大同市第三人民醫(yī)院普外科,山西大同 0370000
晚期乳腺癌中激素受體陽性(hormone receptor positive,HR+)、人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 陰性(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 negative,HER2-)是最常見的亞型[1],內分泌治療仍然占據核心地位,主要包括選擇性雌激素受體調節(jié)劑、選擇性雌激素受體下調劑、第三代芳香化酶抑制劑(aromatase inhibitor,AI)和促黃體生成素釋放激素類似物等,但將近50%的HR+晚期乳腺癌患者會出現(xiàn)繼發(fā)耐藥,導致復發(fā)和進展,使其療效受限[2-5]。近年來,隨著周期蛋白依賴性激酶(cyclin-dependent kinase,CDK)4/6 抑制劑研究的深入,CDK4/6 抑制劑[以瑞博西利(Ribociclib)、哌柏西利(Palbociclib)和阿貝西利(Abemaciclib)為主]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已成為HR+/HER2-晚期乳腺癌的優(yōu)先推薦治療方案,顯著延長了患者的無進展生存期(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同時改善了單純內分泌治療抵抗的不足,為HR+晚期乳腺癌的治療注入了新的活力[6-8]。關于CDK4/6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的Meta 分析中鮮有對內分泌治療藥物種類、絕經狀態(tài)、治療線別等影響疾病結局的混雜因素進行分類研究。本研究采用薈萃分析評估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非甾體類芳香化酶抑制劑(nonsteroidal aromatase inhibitor,NSAI)一線治療絕經后HR+/HER2-晚期乳腺癌的療效和安全性,現(xiàn)報道如下。
對中國知網、維普中文科技期刊數(shù)據庫、萬方數(shù)據庫、中國生物醫(yī)學文獻數(shù)據庫、PubMed、EMbase、Web of Science、Cochrane Library、ClinicalTrials.gov 等數(shù)據庫進行檢索,檢索時間為建庫至2022年11 月30 日。檢索詞以主題詞和自由詞相結合。中文檢索詞包括“晚期乳腺癌”“細胞周期蛋白依賴性激酶4/6 抑制劑”“內分泌治療”“芳香化酶抑制劑”“非甾體類芳香化酶抑制劑”“瑞博西利”“哌柏西利”“阿貝西利”“來曲唑”“阿那曲唑”。英文檢索詞包括“advanced breast cancer”“CDK4/6 inhibitors”“endocrine therapy”“aromatase inhibitors”“nonsteroidal aromatase inhibitors”“Ribociclib”“Palbociclib”“Abemaciclib”“Letrozole”“Anastrozole”。
納入標準:①研究類型。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HR+/HER2-晚期乳腺癌的Ⅱ/Ⅲ期臨床隨機對照試驗(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RCT)。②研究對象。經病理學或細胞學檢查確診的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一線治療;絕經后;美國東部腫瘤協(xié)作組(Eastern Cooperative Oncology Group,ECOG)體力狀況評分為0~2 分。③干預措施。試驗組患者采用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NSAI 治療,對照組患者采用單純NSAI 或聯(lián)合安慰劑治療。④結局指標。a. 中位無進展生存期(median progression-free survival,mPFS)和中位總生存期(median overall survival,mOS),同時對mPFS 和mOS 兩項指標進行年齡、ECOG 體力狀況評分、轉移部位、是否曾接受化療和內分泌治療、無治療間隔期等因素的亞組分層分析。b. 客觀緩解率(objective response rate,ORR)和臨床獲益率(clinical benefit rate,CBR),包括對所有可測量病灶的ORR和CBR 分析。c. 所有等級的不良反應和3~4 級不良反應。
排除標準:①重復發(fā)表的文獻;②非中英文文獻;③數(shù)據不可提取、無全文、無完整數(shù)據、研究類型不符、其他惡性腫瘤研究;④綜述、會議報告、病例報告、Meta 分析及與本研究無關的文獻;⑤早期乳腺癌的輔助治療或新輔助治療研究;⑥回顧性、臨床前或Ⅰ期臨床研究。同一研究多次發(fā)表提取最新結果數(shù)據。
由兩名評價員根據納入和排除標準獨立進行文獻篩選,提取資料并交叉核對,如存在分歧與第三人商討達成共識。采用Cochrane 協(xié)作網偏倚風險評價工具對納入的RCT 進行7 項評估:隨機分配、分配隱藏、研究者和受試者的盲法、研究結局的盲法、結局數(shù)據完整性、選擇性報告、其他偏倚來源。偏倚風險分為低風險、高風險和不清楚的風險。
采用RevMan 5.3 軟件對數(shù)據進行統(tǒng)計分析。首先進行異質性檢驗,P>0.10 且I2<50%表示具有同質性,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分析;P≤0.10 且I2≥50%表示具有異質性,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分析,必要時采用敏感性分析檢驗結果的穩(wěn)定性。納入研究的結局指標包括生存資料(mOS、mPFS)和二分類變量資料(ORR、CBR 和AE)兩種類型,分別采用風險比(hazard ratio,HR)和危險比(risk ratio,RR)及其95%CI 作為效應分析統(tǒng)計量。采用Stata 14.0 軟件的漏斗圖和Egger’s 檢驗分析主要結局指標mPFS、ORR、CBR 的發(fā)表偏倚。以P<0.05 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初篩獲得文獻3147篇,最終納入11篇文獻[9-19],共5 項RCT,其中MONALEESA-2 研究3 篇[9-11],MONARCH-3研究1篇[12],PALOMA-1研究3篇[13-15],PALOMA-2 研究3 篇[16-18],PALOMA-4 研究1 篇[19]。共納入2332 例研究對象,其中試驗組1359 例,對照組973 例。文獻篩選流程見圖1。
圖1 文獻篩選流程
納入文獻均為英文文獻。兩組受試者的基線資料均具有可比性。PALOMA-4 研究均為亞洲人,MONALEESA-2、MONARCH-3、PALOMA-1 和PALOMA-2 研究均以白種人為主。藥物干預中,CDK4/6 抑制劑研究包括瑞博西利1 項,阿貝西利1 項,哌柏西利3 項;非甾體類藥物研究包括來曲唑5 項,阿那曲唑1 項。除PALOMA-2 研究中12例患者ECOG 體力狀況評分為2 分外,其他均為0~1 分。納入研究的基本特征見表1。質量評價結果顯示,納入的5 項研究中除PALOMA-1 是開放性試驗外,其他均為雙盲,數(shù)據完整性和選擇性報告研究結果均為低風險,是否有其他偏倚尚不清楚(圖2)。
表1 納入研究的基本特征
圖2 納入研究的偏倚風險評估結果
2.3.1 mOS MONALEESA-2[11]和PALOMA-1[15]兩項研究報道了mOS。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43,I2=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mOS 明顯長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HR=0.79,95%CI:0.66~0.94,P<0.01)(圖3)。由于其他3 項研究尚未報道終點結果,納入分析的樣本量有限,因此在年齡、ECOG 體力狀況評分、轉移部位、是否曾接受化療和內分泌治療等亞組分析中mOS 尚無確切的定論。
圖3 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mOS的Meta分析森林圖
2.3.2 mPFS 5 項研究[10,12,14,17,19]報道了mPFS。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62,I2=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mPFS 明顯長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HR=0.58,95%CI:0.52~0.64,P<0.01)(圖4)。亞組分析結果顯示,無論年齡是否≥65 歲、ECOG 體力狀況評分為0 分或1~2 分、內臟轉移或骨轉移、是否曾接受化療或內分泌治療,試驗組患者的mPFS 均明顯長于對照組(P<0.01)(表2)。
圖4 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mPFS的Meta分析森林圖
2.3.3 ORR 5 項研究[9,12-13,16,19]報道了ORR。對所有入組患者的ORR 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69,I2=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ORR 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31,95%CI:1.17~1.47,P<0.01)(圖5)。對具有可測量病灶患者的ORR[9,12,16,19]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60,I2=0%,采用固定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ORR 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30,95%CI:1.17~1.45,P<0.01)(圖6)。
圖5 所有入組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ORR的Meta分析森林圖
圖6 具有可測量病灶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ORR的Meta分析森林圖
2.3.4 CBR 5 項研究[9,12-13,16,19]報道了CBR。對所有入組患者的CBR 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02,I2=67%,采用隨機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CBR 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13,95%CI:1.03~1.23,P<0.01)(圖7)。對具有可測量病灶患者的ORR[9,12,16,19]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11,I2=50%,采用隨機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CBR 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11,95%CI:1.05~1.18,P<0.01)(圖8)。對上述兩項指標進行敏感性分析,刪除任意一項研究均不會影響研究結果,說明研究結果是穩(wěn)定可靠的。
圖7 所有入組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CBR的Meta分析森林圖
圖8 具有可測量病灶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CBR的Meta分析森林圖
2.3.5 安全性 5 項研究[9,12,15-16,19]報道了不良反應。對所有等級的不良反應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10,I2=94%,采用隨機效應模型;Meta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不良反應總發(fā)生率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09,95%CI:1.01~1.17,P<0.05)(圖9)。對3~4 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9,12,16,19]進行分析,異質性檢驗結果顯示,P=0.01,I2=73%,采用隨機效應模型;Meta 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3~4 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明顯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2.90,95%CI:2.31~3.65,P<0.01)(圖10)。敏感性分析顯示,結果是穩(wěn)定可靠的。試驗組患者中性粒細胞減少、白細胞減少、貧血、血小板減少等血液學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分別為72.5%、39.9%、28.3%、24.4%,分別明顯高于對照組患者的7.1%、5.0%、7.1%、2.8%,差異均有統(tǒng)計學意義(RR=11.71,95%CI:6.74~20.33,P<0.01;RR=8.91,95%CI:6.68~11.87,P<0.01;RR=3.92,95%CI:3.08~4.99,P<0.01;RR=10.33,95%CI:5.93~18.00,P<0.01)。
圖9 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所有等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的Meta分析森林圖
圖10 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3~4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的Meta分析森林圖
對mPFS、ORR、CBR 結果繪制漏斗圖,并分別進行Egger’s 檢驗,未發(fā)現(xiàn)發(fā)表偏倚(P=0.464、0.631、0.464)。(圖11)
圖11 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mPFS、ORR、CBR發(fā)表偏倚的漏斗圖
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的主要機制是聯(lián)合阻斷CDK4/6 與雌激素受體(estrogen receptor,ER)通路,抑制細胞從G1期進入S 期,從而達到抑制腫瘤細胞生長的目的,該聯(lián)合模式已成為臨床上HR+晚期乳腺癌的標準治療方案。目前的研究熱點以瑞博西利、哌柏西利和阿貝西利聯(lián)合他莫昔芬、第三代AI(來曲唑、阿那曲唑、依西美坦)和氟維司群為主。在生存時間方面,鄭嘉鈮[20]的薈萃分析納入9 項研究共5043 例晚期乳腺癌患者,結果顯示,與單純內分泌治療相比,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明顯延長了患者的總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HR=0.76,95%CI:0.67~0.84,P<0.01)和PFS(HR=0.54,95%CI:0.50~0.58,P<0.01);Dai 等[21]對6 篇RCT 共3421 例乳腺癌患者的OS 和9 篇RCT 共4920 例乳腺癌患者的PFS 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與單純內分泌治療相比,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明顯延長了患者的OS(HR=0.76,95%CI:0.69~0.84,P<0.01)和PFS(HR=0.56,95%CI:0.52~0.60,P<0.01),同樣的結論還見于Li等[22]、Piezzo等[23]、Lin等[24]和Schettini等[25]的研究中。與上述研究相比,本研究僅納入了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NSAI 治療模式的RCT,得出的結論與上述研究一致,且亞組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mPFS獲益不受年齡、ECOG 體力狀況評分、內臟轉移或骨轉移情況及是否曾接受化療或內分泌治療影響。
在療效方面,秦澤敏[26]的研究結果顯示,與單純內分泌治療相比,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明顯提高了晚期乳腺癌患者的ORR(RR=1.67,95%CI:1.47~1.91,P<0.01),而CBR 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RR=0.59,95%CI:0.75~1.19,P=0.64);在Dai 等[21]的研究中,與單純內分泌治療組患者相比,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組患者的ORR(RR=1.43,95%CI:1.27~1.62,P<0.01)和CBR(RR=1.24,95%CI:1.08~1.41,P<0.01)均明顯較高;在Piezzo 等[23]的研究中,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組患者的ORR(RR=1.67,95%CI:1.47~1.91,P<0.01)和CBR(RR=0.59,95%CI:0.75~1.19,P<0.01)均明顯高于單純內分泌治療組。本研究中,對所有入組患者的ORR 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ORR 明顯高于對照組(RR=1.31,95%CI:1.17~1.47,P<0.01);對具有可測量病灶患者的ORR 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ORR明顯高于對照組(RR=1.30,95%CI:1.17~1.45,P<0.01)。對所有入組患者的CBR 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CBR 明顯高于對照組(RR=1.13,95%CI:1.03~1.23,P<0.01);對具有可測量病灶患者的CBR 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的CBR明顯高于對照組(RR=1.11,95%CI:1.05~1.18,P<0.01)。進一步說明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NSAI 一線治療絕經后HR+/HER2-晚期乳腺癌患者能夠獲得更好的臨床效益。
在安全性方面,研究顯示,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HR+/HER2-晚期乳腺癌的不良反應總發(fā)生率和3~4 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加,以血液學不良反應為主,其次是消化系統(tǒng)不良反應[20-26]。本研究結果顯示,試驗組患者不良反應總發(fā)生率和3~4 級不良反應發(fā)生率均高于對照組,試驗組患者表現(xiàn)出血液學不良反應較多,以中性粒細胞減少、白細胞減少、貧血和血小板減少較為常見。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NSAI 在不良反應方面與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未表現(xiàn)出較大差別。Onesti 和Jerusalem[27]發(fā)現(xiàn),不同類別CDK4/6 抑制劑的不良反應有所不同,哌柏西利和瑞博西利表現(xiàn)出較高的血液學毒性,主要是中性粒細胞減少;阿貝西利的消化道毒性較高,主要是1~2 級腹瀉;另外,瑞博西利還具有較高的肝臟毒性、呼吸系統(tǒng)毒性且會造成QT 間期延長。相關研究表明,盡管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乳腺癌的不良反應發(fā)生率較單純內分泌治療高,但多為1~2 級,均在可耐受范圍內且恢復較快,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且尚未見因嚴重不良反應導致治療中斷或患者死亡的報道[28-29]。
綜上所述,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NSAI 作為絕經后HR+/HER2-晚期乳腺癌的一線治療方案,能夠顯著提高臨床療效,延長生存期,同時治療期間需重點評估血液學不良反應,從而更好地發(fā)揮該治療模式的臨床優(yōu)勢。對于OS,未來仍需要更多樣本量、更長時間隨訪獲得更穩(wěn)定的數(shù)據,為CDK4/6 抑制劑聯(lián)合內分泌治療乳腺癌提供更高級別的循證醫(yī)學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