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學術界及廣大讀者均存在這樣一種誤解：戲劇家曹禺和鄭秀的婚姻是不幸福的，這種不幸福也間接導致了曹禺后半生創(chuàng)作的停滯狀態(tài)。曹禺和鄭秀從相愛到婚變再到離世，年輕時的愛戀是赤誠的，分開時也有著無奈和不得已。一段婚姻的結束并不是人生的結局，諸多潛在因素和錯誤認知需要進行厘清和重新闡釋。

《我們的爸爸曹禺和媽媽鄭秀》是曹禺與第一位夫人鄭秀所生的兩個女兒萬黛和萬昭所寫的關于其父母的回憶錄，是第一本將曹禺和鄭秀的人物傳記、遺作及信件全面收錄的回憶錄。全書由“女兒心中的爸爸”“親愛的媽媽”“媽媽遺作”和“信件”四部分組成，帶領讀者走進曹禺和鄭秀鮮為人知的真實生活。正如作者在前言所說：

我們（萬昭、萬黛）的親歷感受，可能較為貼心、真切、深入，只想從女兒的視角傾吐心聲，回憶與爸爸曹禺在一起的難忘日子；更要談談我們對他的切身體驗，從他艱辛復雜的人生歷程中，探求一個劇作家創(chuàng)作的成與敗、興與衰、得與失、苦與樂及其產生的原因。

這本回憶錄的寫作不是按照生平年表的順序寫曹禺日常生活的花絮，也不是對具體的作品進行分析論述，而是體察曹禺作為丈夫和父親的身份角色，從女兒的視角和體驗探討關于曹禺戲劇人生經歷中的“兩個為什么”：一是曹禺的戲劇創(chuàng)作為什么能夠取得這么高的成就；二是曹禺在后半生為什么未能寫出令自己滿意的好作品。兩個問題的探尋相輔相成，能夠更好地幫助理解影響和制約曹禺創(chuàng)作的因素。不同于以往著述往往忽略鄭秀的存在，僅以曹禺的第一位夫人一筆帶過，該書為讀者全面展示了鄭秀其人，作為研究曹禺及其創(chuàng)作的不可或缺的歷史佐證。萬昭、萬黛的敘述盡量保持著公正的態(tài)度，不為逝者辯白，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示了真實的生活面向下的曹禺與鄭秀。該書在“兩個為什么”的問題指引下，圍繞著以下三個層面展開。

文學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交融——曹禺戲劇觀念的形成

萬昭、萬黛將藝術天性、學習創(chuàng)造、生活源泉和社會良知概括為曹禺創(chuàng)作道路上的四塊基石，并通過這四個主題在童年時代、學生時代、職業(yè)生涯等人生階段的表現，探索曹禺創(chuàng)作取得成就的淵源。曹禺創(chuàng)作意識的萌動是形象化、感情化的，他的創(chuàng)作過程始終離不開具體可感的“形象”和激情澎湃的“情感”，他不僅有著超絕的天賦和廣泛的學識，還有深刻認識生活的思想頭腦。他總是以“情感的”“形象的”感受來體驗、同情社會中的人，視他們?yōu)椤氨瘧懷酃狻备┮曄碌囊蝗旱孛妗叭鋭拥纳铩保押诎档纳鐣F實比喻成“殘酷的井”“黑暗的坑”。

該書通過追溯父母與親朋的回憶，盡力還原了經典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為讀者揭開了曹禺文學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神秘面紗。以《雷雨》的創(chuàng)作為例，從對廣泛生活的瀏覽、感受和體驗中，曹禺關注到某一種類型的對美好未來有著向往，但生活在陰溝里的后來成為“蘩漪”的女人，這是藝術形象思維進行的初步理性思考。在偶然的機會和藝術沖動下，曹禺聽到了一個類似蘩漪的女人——“嫂子”的故事，成為他創(chuàng)造蘩漪形象的最初意念，將“這一類”具象化為“這一個”，進而完成對典型人物的“形象受胎”。緊接著，劇作家再度在生活中去補充、去尋找，吸收更多的生活和知識營養(yǎng)，將典型人物進行“再孕育”。把生活中關注到的、被壓抑的，被“嫂子”點燃的、被自己的憤懣情緒所激發(fā)提升的一個魅惑強悍女人的幻想意象，漸漸熔鑄成劇中有血有肉、活生生、真實可信、具象的蘩漪，洋溢著充沛的藝術想象力。在以蘩漪為例的人物的感性形象創(chuàng)造過程中，存在一個作者反復在生活中觀察發(fā)現、比較篩選、加工融合、認識提升的思維過程，對曹禺這一創(chuàng)作歷程的深入剖析與細致揭露，顯得尤為珍貴與重要，在一定程度上深化了我們對《雷雨》創(chuàng)作過程的理解。

在此過程中，不能忽視時代、社會和人文主義思想對《雷雨》創(chuàng)作的影響。時代大潮指引著曹禺從反對封建束縛、爭取個性解放、自由民主的人文主義思想的高度，去認識中國婦女問題，去認識周沖式的一代民主青年；從反帝反封建民主思想的角度和批判現實主義的文學高度，去認識周樸園式的中國資產階級特點，去認識魯大海身上浮現出的作為時代新人的工人形象。西方人文主義文藝思想對曹禺創(chuàng)作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他廣泛涉獵世界各地的藝術作品與心理學理論，將自己在生活中對人物性格與心理的細致觀察與研究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種跨文化的藝術視野與深厚的理論素養(yǎng)，為他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靈感與深刻的洞見。

在《雷雨》這部作品中，“景象”與“氛圍”深刻交織于情感波瀾、人物形象及劇情矛盾的演進之中，曹禺以其獨特的情感視角與形象塑造手法，巧妙地將故事發(fā)生的自然季節(jié)背景——那苦熱難耐的夏日，不僅作為體感上的描繪，更是情感宣泄與極端情緒醞釀的象征，預示著一場如同電閃雷鳴般轟轟烈烈的情感風暴即將席卷而來。曹禺對于戲劇創(chuàng)作的嚴謹態(tài)度，體現在《雷雨》從靈感的最初萌芽到最終定稿，歷經了整整五年的精雕細琢。他傾注心血，為劇中每一位角色編寫了詳盡的小傳，同時制定了包括創(chuàng)作提綱、劇本結構、劇情藍圖、人物性格剖析、個性化臺詞設計、舞臺指示以及詳盡的舞臺設計草圖與布景道具規(guī)劃等在內的龐大創(chuàng)作體系，力求在每一個細節(jié)上都達到完美，確保戲劇效果的呈現無懈可擊，讓觀眾在沉浸式的體驗中深刻感受到作品所蘊含的深刻情感與社會情緒的郁結。

萬昭和萬黛結合回憶和史料對曹禺創(chuàng)作心理過程的還原，對《雷雨》中的美學問題進行了深入細致的剖析。2024年恰逢《雷雨》劇本發(fā)表90周年，同時也是北京人藝演出《雷雨》70周年，萬昭、萬黛經由父母及親朋的回憶還原傳奇劇作《雷雨》的創(chuàng)作過程，為更好地紀念、傳承和發(fā)揚《雷雨》劇作和“雷雨精神”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文學生活與政治生活的割裂——曹禺后半生寫作的困境

曹禺內心的痛苦和身上纏繞的噩夢，特別是后半生寫不出優(yōu)秀作品的巨大悲哀和深重的創(chuàng)作苦悶一直是學術界關切的話題。萬昭、萬黛作為曹禺身邊最親近的人，對他后半生在思想、創(chuàng)作上的苦悶提供了新的思考。在總結曹禺創(chuàng)作的成就后，她們認為正是鋪就曹禺創(chuàng)作道路的四塊基石和他的創(chuàng)作思想方法決定著他藝術生命的興衰成敗，當藝術天性和創(chuàng)作源泉被壓抑和扭曲，對藝術的學習和自由創(chuàng)造自然也就熄滅了。

新中國成立以后，曹禺熱情擁護新中國，然而繁雜的藝術管理、行政組織工作和大量的社會活動消耗了他的時間、精力和身體；另一方面，在文藝界的批判運動中，他由興奮到苦悶到恐懼直至膽戰(zhàn)心驚，度過了十分艱難的歷程。曹禺認為自己只著重于生活的觀察和體驗，而忽略對社會生活的研究和分析，以前他總是著眼于研究一個人或分析一件事物，現在卻不能這樣。他愿意為工農兵服務，卻無法深入了解工農兵的生活，背離了戲劇創(chuàng)作的藝術規(guī)律。

以新中國成立后最重要的創(chuàng)作嘗試《明朗的天》為例，經過兩年的考察和體驗生活，曹禺坦陳依舊不了解革命干部的內心世界，只知道他們的事跡，不知道他們內心的想法、性格和矛盾沖突，沒有在腦子里形成一個多面、豐富的真實的人物，這與他依托于形象和情感的創(chuàng)作初衷背道而馳，創(chuàng)作失敗是必然的。此外，由于種種現實原因也導致曹禺不敢寫兩個對立人物間的交鋒，不知如何在尖銳、復雜的矛盾沖突中體現黨的知識分子方針、政策，表現主題。劇本基本完成以后，曹禺喪失了從前的自信和自主性，他虛心征求各方意見，不厭其煩地修改，對自己的作品是否優(yōu)秀充滿了懷疑?！睹骼实奶臁烦闪恕爸黝}先行”的樣板化戲劇作品，這是曹禺和觀眾都不愿看到的結果。曹禺在創(chuàng)作上追求完美、追求藝術真諦的治藝精神，使他不能、不情愿、不甘心，也不會為此改變他前半輩子長期形成的藝術思想和創(chuàng)作方法。他更不能在對工農兵人物還沒有做到長期真正熟悉、真感受、真知道的情況下，去湊合寫作連自己都通不過的作品。

曹禺曾經在反思中總結出幾條創(chuàng)作真諦：對于自己要表現的生活和人物，首先必須熟悉；不僅要熟悉，還要真正懂得自己的人物，對他們做到真知道、真感受；要寫出真實、復雜、多重、具有活的靈魂的人物，這就要求劇作情節(jié)、沖突、巧合等結構的構思，人物的細節(jié)描寫，都要有生活依據；要把自己受到強烈震撼、真正感動過、真正充滿感情的東西拿來寫；強調深入生活的長期性，作者必須在生活中長期地深入進去，與描寫對象“朝夕相處”“耳濡目染”，才能真正寫工農兵。這些歷經歲月后沉淀下來的深刻反思，無疑具有極高的價值，為后世學者深入理解曹禺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所遭遇的重重困境，提供了堅實的支撐與寶貴的視角。

以往關于曹禺的傳記作品大多聚焦于其后半生的波折，雖然中心議題圍繞戲劇藝術，卻往往難以觸及并深入挖掘作家豐富而復雜的內心世界。這些傳記多選擇回避或簡化處理曹禺后半生創(chuàng)作過程中遭遇的精神苦悶與心靈創(chuàng)傷，未能勇敢揭開這一層面的真實面紗。相比之下，該書則在感性與理性雙重維度上填補了曹禺研究的空白，通過呈現詳實的史料，不僅為讀者提供了更為全面、真實的曹禺形象，還勇敢地探索并揭示了作家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苦楚與掙扎，從而極大地豐富了我們對這位文學巨匠的理解與認識。

戲劇的人生，人生的戲劇——曹禺和鄭秀的感情世界

在戲劇創(chuàng)作之外，家庭生活是劇作家生長很重要的環(huán)境，婚戀是自主選擇伴侶和家庭關系的過程，劇作家的婚戀生活是體察其人生觀價值觀的一個側面。曹禺和鄭秀成長在不同的家庭環(huán)境中，在政治態(tài)度和社會地位上有很多不相容之處，當初能夠在一起克服了很大的阻力。曹禺和鄭秀既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同時，不可否認的是，兩人的結合對雙方都造成了終生的影響，他們的婚戀期即是曹禺戲劇創(chuàng)作的巔峰期。

1933年夏天，曹禺在鄭秀的陪伴下留在清華園中專心寫作《雷雨》劇本。他給鄭秀講全劇的內容，不但是講述創(chuàng)作構思和劇本結構，更多的是講述生活感受和對社會現象的理解，講他看到的各色各樣的社會人物，更重要的是講他編寫此劇的目的，是要用他的筆揭露舊社會的黑暗和因舊禮教、封建的邪惡勢力造成的人間悲劇。這一年，23歲的曹禺懷著一種周沖式的純真和熱情，發(fā)出對社會黑暗的憤懣和不平，他用手中的筆揭露那個吃人的罪惡社會造成的人間悲劇。鄭秀是《雷雨》每一段落、每一新意第一個也是最忠實的讀者和無可比擬的創(chuàng)作動力，她對于《雷雨》創(chuàng)作歷程的回憶，結合曹禺本人的自述，能夠更為生動地展現這部偉大作品誕生的全過程。鄭秀還見證了曹禺創(chuàng)作《日出》《原野》《北京人》等劇作的過程，并為劇本創(chuàng)作提供了靈感，如《原野》中花金子問焦大星的問題“我和你媽都掉水里，你先救哪一個”，就是戀愛時鄭秀對曹禺說的玩笑話。

曹禺從情變到與鄭秀正式辦理離婚，歷經了長達十年的時間。十年的隱忍與堅強最終也沒能換來曹禺的回心轉意，鄭秀在法院召開的告別座談會上說：“當初為了愛，我與曹禺結婚；現在也是為了愛，讓曹禺靜下心來，安心創(chuàng)作，我同意離婚。”兩人分開以后，鄭秀從未詆毀過曹禺的名譽，亦未曾為自己辯白。鄭秀為婚變付出了心靈和經濟上巨大的代價，她與家人斷絕了聯系，作為職業(yè)女性堅持獨自撫養(yǎng)兩個女兒長大。她的愛從清華園的年少時刻延伸了一生，即使在生命盡頭，也惦念著曹禺。

作為女兒，萬昭、萬黛對于父母婚變有著另一角度的思考，能更好地解釋這段婚姻結束存在的客觀原因。曹禺和鄭秀在性格和習慣上存在差異，這些差異在婚后激化了矛盾。鄭秀婚后放松的心態(tài)和對婚戀的單純認知，使她忽略了對家庭的經營和對婚姻危機的警惕，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和對原有性格弱點的約束，讓自己的任性強勢的毛病任意發(fā)展，無所顧忌，阻礙了夫妻矛盾乃至婚姻危機的處置解決。另一方面，曹禺也存在著非常感情化、缺乏理性的問題，面對家庭矛盾，他極少理性處理，不是去尋找問題的癥結、相互溝通、講道理，而是經常情緒化地讓情感任意泛濫，擴大了家庭矛盾，最終夫妻的裂痕為第三個人的闖入創(chuàng)造了機會。曹禺的自負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顯示出耀眼的光芒，而在處理家庭關系時則可能變成自私與消極。曹禺和鄭秀的婚姻悲劇令人惋惜，作為子女在記述和回憶的過程中能夠體諒、尊重父母的決定更是彌足珍貴的。

正如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一切回憶也都是當時的記憶，記憶是主觀情感與客觀事實交織互動的結晶。以往關于曹禺的傳記作品，往往拘泥于其生平經歷的線性敘述，如同一條單向延展的軌跡，缺乏多維度視角的深入洞察與跨時空的對話。而該書則另辟蹊徑，采用歷時性與共時性交織的雙重視野，不僅縱向追溯曹禺的生命軌跡，更橫向鋪展，將史料考證與個人回憶巧妙融合，從而全方位、多角度地透視其豐富的心靈世界與真實的人生圖景。通過這樣細膩而深刻的剖析，一個既飽滿復雜又充滿內在矛盾的靈魂躍然紙上，一個洋溢著無限激情與生命力的曹禺形象得以生動再現。

該書還摒棄了傳統曹禺傳記書寫中，單一側重于人物生平或劇本文本的編纂視角，創(chuàng)新性地采用了人本、事本、思本三者緊密融合的編纂理念，巧妙地將曹禺豐富的人生歷程、話劇藝術的創(chuàng)作實踐以及深邃的藝術思想交織在一起，為讀者呈現了一部多維度、立體化的曹禺傳記，實現了對曹禺一生及其藝術貢獻的全面而深刻的闡述。

最后，我想用真實、真誠和真情三個詞來概括本書的寫作特點。作為一部承載著深厚情感與歷史沉淀的回憶錄，萬昭和萬黛在撰寫過程中秉持了高度的嚴謹性與客觀性。潘樹廣在《中國文學史料學》中對“史實”與“史料”兩個概念加以分辨，認為：

前者是客觀存在，只有“一個”，后者是人們根據自己的觀察和思考記載下來的，必然帶有主觀因素。

…… ……

史實（客觀實在）是認識的對象，主體對客觀實在的認識是一種反映，反映的最根本的特點在于它是有意識的自覺活動，是能動的。（潘樹廣：《中國文學史料學》第二編，黃山書社1992年版，P124-125）

在該書中，萬昭、萬黛對史料的梳理確保了書中所述史實的客觀性、實在性，每一細節(jié)皆有據可查。對于那些融入個人情感的記憶片段，亦進行了廣泛的核實與求證，力求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上，還原曹禺與鄭秀夫婦的真實面貌，為讀者呈現一幅立體而完整的肖像。

面對父母過去的感情，萬昭、萬黛作為女兒盡量保持只記述不評價的態(tài)度：

任何一個人（不論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的內心世界，遠比外人（包括他們親近的人）聽到、看到、了解或理解到的要復雜、豐富，涉及“沒有理由”的男女情感，可能更是如此。

尤為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們勇于直面并坦誠地展現父母的不足之處，同時避免武斷評價，這種對真實性的堅持，既是對雙親的尊重，也是對廣大讀者的誠摯以待。這種忠實于歷史以及歷史當事人的寫作態(tài)度和寫作原則是極為真誠的，為曹禺研究及中國現代文學史料庫增添了寶貴的一筆。

在該書所展示的曹禺、鄭秀與子女之間的信件中，既有著父母子女之間永遠來不及敞開的心扉，也不乏種種父母子女之間的溫情時刻。雖然在幼時就經歷了父母婚變，但能夠與父母在世上相處了50多個年頭已屬幸運，父親和母親的愛從未缺席過兩姐妹的成長過程中，也讓這份愛在姐妹、兒女之間得到了延續(xù)。正是這份源自心底的感恩之情，激勵著萬昭與萬黛將這段不凡的家庭故事公之于世，對我們而言，能夠閱讀到這樣一部充滿溫度的作品，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享受與收獲。

（作者系南開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