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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村奇遇

2024-05-10 19:53:50王甜
青年作家 2024年3期
關(guān)鍵詞:師兄書生

那時的我青春滿滿,眼睛里只裝下四季風(fēng)物,手上招搖地攜著一冊書,或是《花間集》,或是英文詩選。身量雖不顯得格外高大,但朝著臉頰一把摸過去,已經(jīng)絨毛初顯,微微扎手——憑借這把若有若無的絨毛,男子便可自稱成年,有了自我處置的資本。我的志氣與勇氣陡然飛升。

那年春天,我決計尋求不同以往的人生之途。

背上褡褳從老家鎮(zhèn)上出發(fā),除了吃幾塊作為干糧的餅子、偶爾討碗水小憩一會兒,我?guī)缀跏邱R不停蹄地趕路。走得疲乏難耐時,有幸遇到一位善心的馬車夫,沒要一個子兒,讓我搭了一程馬車到貴陽。

即便這樣,我還是晚了一步。長臨書院組織的“旅學(xué)團”已經(jīng)離開貴陽,聽說往安順的方向去了。我本想入個伙,跟著他們?nèi)ピ颇希?dāng)個旁聽生也是好的。

其實在當(dāng)時,我并沒打算放棄,稍微休整了一下,便循著“旅學(xué)團”的蹤跡跟過去了。我想著,他們是一支隊伍,前前后后要相互照應(yīng)、牽扯,怎么著也不如一個人走路輕便,那么我只要加緊步子,總可以追上他們的。

沒有走多遠(yuǎn),好巧不巧,又遇上送過我的那個馬車夫了。他四十來歲,大方臉,是個強健的莊稼人,趕馬車來城里送草藥和干柴。現(xiàn)在車上只剩一小堆木柴了。他拉緊韁繩,讓馬車在我身邊停下來。

“小弟娃,”他咧嘴笑,“你參到軍沒得?”

我告訴他,我不想?yún)④?,是去找“旅學(xué)團”。這個旅學(xué)團都是學(xué)生。

“那我曉得了,”他用了然一切的口氣說,“讀書人嘛!我?guī)闳フ宜麄?!?/p>

他的慷慨讓我又驚又喜。再三道謝之后,我又坐上了馬車,靠著那一小堆干柴,聽著馬蹄嘚嘚嘚的輕快響聲,只覺得滿心都是暢快。暖陽落下,前途之光輝觸手可及。

到底是累了,一旦放松,每個毛孔都爭著淌出汗水,又爭著酥軟下去。我的上眼皮一碰一碰的,終于粘到下眼皮,死死摳不開了。就這樣趴在干柴堆上沉沉地睡去,不知道過了有多久。

馬車夫?qū)⑽覐暮ㄋ袉拘?,他張揚著興奮的笑容說:“到了到了!讀書人!這么多讀書人!”

我努力讓自己清醒,跳下馬車。落腳之處,只是一處荒野小徑,四下望去都是樹木、雜草,更遠(yuǎn)處有一兩塊似是而非的農(nóng)田,田埂漸欲消弭,仿佛許久沒有耕種過了。

“這是哪里?”我吃驚地問馬車夫。更吃驚的是,他已經(jīng)在將馬車調(diào)頭,要扔下我,獨自離開了。

“到安順了嗎?”我趕緊問,“旅學(xué)團在哪里呢?”

馬車夫用理所當(dāng)然的口氣說:“我不曉得這是哪里,但是讀書人,都是在那里面的!”

他用手指往小徑深處一戳,指示了一個方向。然后不顧我疑惑與懇求的目光,自顧自地打了一馬鞭:嘚兒——駕!

一人一馬一車,就這樣在我眼前,消失在西斜的霞光中。待我醒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褡褳竟然沒有拿,給忘在馬車?yán)锪?!盤纏、干糧、學(xué)業(yè)證明……都一起消失于霞光中。這下子,除了穿的這身衣服,我真?zhèn)€是空無一物了。

郁悶半晌,我只有回轉(zhuǎn)身,試探著望了望小徑深處。猶豫再三,還是只有照馬車夫所說的方向,忐忑而行。小徑幽深,越往里走,越發(fā)覺得陰慘可怖。四圍漸趨沉寂,連鳥蟲聲都滅了。

我一路回想著馬車夫,其一言一行,都是正義的作派,不該坑害我;他面相敦厚、討喜,也不像是搞惡作劇的模樣。正是這番判斷,促使我在猶豫中繼續(xù)前行,沒有半途而返。

胡思亂想中,小徑引領(lǐng)我來到一個樹木擁簇形成的狹口,穿過狹口,簡直如《桃花源記》中記述的一般,竟出現(xiàn)一大片開闊地,無樹無草,也無田地,卻有高高低低的屋舍,少說也有百十來戶。以山區(qū)的慣常規(guī)模看,這應(yīng)是個不小的村落了。

興許,這是“旅學(xué)團”的必經(jīng)之地,到了此時,他們應(yīng)該選家旅店投宿休整了,我正好可以投奔他們。想到這,我渾身的血液“騰”地跳動起來,腿腳有了力氣,健步如飛。

通往村子的路像是許久沒人走過,只能勉強認(rèn)出來。我吃力地辨識著亂石塊中的路徑,磕磕碰碰地來到村口。和許多偏僻村子一樣,這里十分靜寂,看不到什么人影。房子都很破舊,一戶挨一戶,格局緊湊。

正猶豫要不要尋一家敲門,驀地傳來一聲“吱嘎——”,幾步遠(yuǎn)的一戶人家的大門開了,出來一名青年男子,身著古舊的灰色長衫,面色黎青、形容消瘦,他一見我,驚異了一秒鐘,隨即出來,向我作了揖,問我是何方來客。

我看他不像農(nóng)戶,神情、扮相與舉止都像是讀書人,心里有了幾分親切,便一五一十地將我的來歷與目的告訴他。

“這里不是安順,”他用令我遺憾的口氣說,“此處許久沒有人來過了?!?/p>

話雖平淡,說出來仍如霜雪,瞬間將我的心寒了一半。我竟蒙頭蒙腦的,到了一個鬼都不知道的地方!別說找到“旅學(xué)團”了,連自己的果腹、落腳都成了問題。

“那……那么,這是哪里?”我問。聲音已略有顫抖。

他微微笑道:“書村。我們自己命名的?!?/p>

“這里離貴陽有多遠(yuǎn)?”

他搖了搖頭:“沒有去過。”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興許是我流露出的難受神情打動了對方,這位書生和我攀談起來。我請教其尊姓大名,他只說,俗姓不提,自取了一字,為“泰渝”。我趕緊稱呼“泰渝兄”,向他討個主意。他思忖片刻,建議道:“要不然,我領(lǐng)你去會館,今晚有‘聚議,正好將你引薦給大家。如能獲得許可,你便可以留下來。”

我不太明白,腦子里涌出許多問題來:“依泰渝兄所言,我要經(jīng)由誰的許可呢?如果他不許可,我就不能留下嗎?會被逐出村子?能去哪里呢?”

他好像無法回復(fù)我這么多問題,只好說:“直言相告——我也不知道會如何?!?/p>

我立在原處躊躇了一會兒,備感焦灼。向晚的空氣里,已經(jīng)多了一絲夜的幽冥之息,霞光即將隱入西天。打鼓似的,宣示著一個無依無著的夜晚即將到來。多想無益,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先跟他去會館,賭一賭運氣了。

一路上,我觀望著村里的屋舍,竟是石頭壘起的居多,戶戶都冷冷清清,像是沒有人居住。泰渝兄朝我看了一眼,我忙說:“村里的小孩不多吧?以往去到別的村子,再是安寧,也總是有娃崽的啼哭、吵鬧聲?!?/p>

泰渝兄平靜地說:“書村自是與其他村舍不同。全村只有讀書人,婦孺之類的閑雜人等,這里都是沒有的。”

我被這話嚇了一大跳,當(dāng)即一顫,像被火燙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而且跟我這個相識不到一刻鐘的人,也完全不到可以開玩笑的地步。我很想問個究竟,但又怕冒失打聽,顯得我這個人特別多事,還是先閉嘴吧。

走了幾步,轉(zhuǎn)念一想,這世間之大,總會有離奇之所、怪異之人,見識到了,也算開了眼界。再說,全是讀書人的村子,應(yīng)該是講道理的,總強過土匪壓陣的山寨,于我這個學(xué)生來說是有利的。我漸漸放下心來。

跟著泰渝兄往村子深處走,頗繞了幾個彎,來到一個貌似祠堂的寬敞院子。穿過前院,進(jìn)得大堂,竟有數(shù)十上百人聚在一起,都站著,分散成小群,少至三五人,多則十余個,各自敘聊、論爭著,堂內(nèi)哄哄嚷嚷成一片。當(dāng)我緊隨泰渝兄步入堂內(nèi)時,幾乎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了,哄哄嚷嚷頓時像給卡了脖子,立馬變得鴉雀無聲!

這突然的靜寧,如刺目的強光,讓我瞬間局促起來。我尷尬地打量著眾人——一律是青年人,自十七八歲到二十五六,最老也不超過三十歲,一律身著長衫。整個村子,好像在前朝時候就加了個蓋子,被罩住的這一群人,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朝代,實屬“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作派。只是有些人行動遲緩三分,好像腿腳不便。論神態(tài)舉止之氣韻,在場果然都是讀書人。

他們以讀書人的眼光疑惑地望向我。我也以讀書人的惶恐回應(yīng)他們。

就在互相揣度的過程中,我懷疑自己的腦子出現(xiàn)了幻覺——眼前的讀書人,身形竟然都迅速地收縮,好像剛剛是泡過水的,現(xiàn)在水分蒸發(fā)了,一個個變得枯瘦如柴;同時,他們的眼眸中生出一團團幽紅的熒光,那光點直向我撲來!我嚇得連連后退!

“胡鬧!”一聲喝斥,伴隨著一塊驚堂木重重拍在桌上。大堂的尊位上出現(xiàn)了一名統(tǒng)領(lǐng)般的人物,他的年紀(jì)不過十八九歲,闊長臉,雖然同樣穿長衫,其神情卻是加倍肅穆,自有威儀。他的喝斥,像拍了一記耳光,所有人瞬間醒悟,恢復(fù)正常。我驚惶不已,努力眨了眨眼睛,確信周圍的人沒有化為妖怪,剛才么,定是自己在疲勞之下,腦子與視力出了片刻毛病。

泰渝兄上前,朝那位“統(tǒng)領(lǐng)”作了作揖,稱呼其為“洪大師兄”,之后便淡定地講述了我的情狀,代我求告留宿一晚。

洪大師兄盯著我,慢慢踱步過來,到了我的面前,將我從頭到腳反復(fù)目測了五六個來回,一臉的警惕與狐疑。

“你說,你追的那支隊伍,是做什么的?”他開口時,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我思忖,要怎樣才能給一眾埋在年月深處的老古董講清楚眼下的時局呢?三言兩語還真說不明白。我只好簡單地說,那也是一群讀書人,因為外患侵入,不得不從原來聚集讀書的地方遷徙到更僻遠(yuǎn)的另一處。

“遷徙了又如何?”

我說:“繼續(xù)讀書。”

句句強調(diào)“讀書”,既是實情,也是我刻意為之。想要爭取到書村大眾的情感支持,這是最優(yōu)選擇。果不其然,洪大師兄的表情有了舒緩的跡象,他點著頭,朝著看不見的遠(yuǎn)方之同行投去贊賞的目光:

“‘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父母并非只有血親,江山社稷也是衣食父母。如此來看,遷徙不算遠(yuǎn)游!”

我驚喜地贊同道:“正是呢!原以為書村不通曉化外之事,洪大師兄這番話,卻是胸懷天下,氣度不凡呢!”

洪大師兄受到我這外來者的夸贊,臉色明顯紅潤起來,聲音響亮地向我講述,當(dāng)年他也曾有過宏愿,帶領(lǐng)眾師兄弟游走四方,結(jié)識更多志同道合的讀書人,只是造化弄人,沒有實現(xiàn)。

“現(xiàn)在何不……”我剛開口便打住了?,F(xiàn)在兵荒馬亂,一群不知天日的舊朝書生,能在外面的世界存活幾天呢?還不如繼續(xù)蟄伏于此,求個太平安穩(wěn)。

洪大師兄微微一笑,并不追問,也不作答,仿佛通曉了我的所思所慮?;蛟S,他已經(jīng)將我納入“同道中人”了,關(guān)切地向我問起有何詳細(xì)需求。

“不瞞洪大師兄,”我慚愧地說,“舟車勞頓一天,這會兒饑餓難耐……”

剛說到這里,四周的眾人忽然像被激怒的獸群,猛地圍到一起,眼里閃出剛才那種紅色的熒光,嘴里發(fā)出“忽忽”的起哄聲,同時又將身體迅速收縮,露出干枯的皮膚與皮膚下暴凸的血管,個個面目兇惡地朝我逼過來!

我“啊”地大叫一聲,想要奪路而逃,卻發(fā)現(xiàn)沒有退路,我被圍在一個圓圈人墻的中央,這圓圈在逐漸地縮小。

“洪大師兄!”我冷汗淋漓,哆哆嗦嗦地求告,“救我!”

洪大師兄再次喝斥:“退下!”

他的話總是有用的,圍上來的人群散開了去,且將外形相貌恢復(fù)了原狀,只是他們的眼神中仍帶著經(jīng)久不息的恨意。

這次我不再懷疑自己的眼睛與腦子了,這群人有問題!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時無法理出個頭緒,只知道心臟怦怦亂跳,緊張到頭發(fā)根都豎直了。

這么一折騰,顯然我剛才在洪大師兄那里博得的好感,已所剩無幾了。他看著我,眼中落下了一層霜,不是冷漠,而是帶了些許痛惜。本以為眼前人是知心知己,哪知爛泥扶不上墻。出于這樣的感想,他慢慢湊近我,湊到我耳邊,輕輕說:

“在書村,不可以講那二字的?!?/p>

我驚魂未定,仍想弄清楚自己犯了何等大罪,便斗膽問道:“哪二字?”

他一愣,收回了傾向我的舉動,將身體擺正,用冷冷的眼光對著我。這下,我明白自己又冒犯了。

既是禁言,他洪大師兄,又怎么能講出來呢?

洪大師兄沉默半晌,一直盯著我,似乎在考慮如何處置。終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一旁的泰渝兄輕輕使了個眼色。

泰渝兄微微弓身,以示明了,接著便像傳達(dá)圣旨的宦使,仰起脖子朝著人群高聲唱喏:

“楊師弟——上食——”

容我緩一口氣。

回憶這件可怕的親歷之事,對我來說并不輕松。循著記憶的小徑回到那個夜晚、那個陰暗的會館,我又一次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一種既震撼又窒息的痛苦。更糟糕的,那還只是一個開頭,真正的荒唐與可怖,還在前方張牙舞爪。

當(dāng)聽到泰渝兄喊出“上食”之后,我渾身一顫!腹中的空洞感驀地被喚醒,腸子像被一只手攥住,我簡直可以當(dāng)場吃下一頭黃牛!我巴巴地望向泰渝兄呼喚的方向,想著,書村到底是仁義之鄉(xiāng),起碼的待客禮數(shù)總是有的。

人群里讓出了一條道,一個人影從那條小道朝我走來。走近了,我驚訝于自己的發(fā)現(xiàn)——竟是一位相貌清麗的女子!她不著胭脂,柳葉眉、杏子眼都生得十足標(biāo)準(zhǔn),最打眼的是頭上扎著兩個小髻——這是唯一與其他人不同的打扮,除此之外,她的穿著與男子無異,也是半舊的青色長衫。而泰渝兄叫她“楊師弟”,分明就是拿她當(dāng)男子對待了。

楊師弟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的東西用紅綢布蓋著,神秘十分。她看著我,眼神里沒有慣常女子的羞澀,只是疑心重重地,將那托盤遞到我面前。

那個托盤,現(xiàn)在是全場的焦點所在,一雙雙眼睛都落在它上面。眼睛們在等我掀開紅綢,仿佛婚禮儀式中給新娘揭去蓋頭。這讓我越發(fā)緊張,無端地顫抖起來。楊師弟瞪著好看的杏子眼,一臉寒色,卻在不經(jīng)意間悄悄撅了撅嘴。這小動作仿佛少女的手指撓人胳肢窩,完全沒有辦法抵抗,我心一橫,咬著牙,將那紅綢布嘩地揭開!

怎么想得到,那托盤上居然只是一本書!封面題著“精義書”三字,厚厚的線裝本。

有一瞬間,我還猜想,這難不成是個菜單?但哪有如此厚重的菜單呢!又有哪個菜單會取名“精義書”呢?我愣了幾秒鐘,才在眾人目光驅(qū)使下遲疑地拿起書,打開,發(fā)現(xiàn)內(nèi)文全是零零散散的語句,都出自四書五經(jīng)或是圣賢著述。字體斑駁,是用粗糙的土法印術(shù)印制而成。

“永言孝思,思孝惟則?!?/p>

“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p>

我翻閱著,全是這樣支離破碎的選句,集成了莫名其妙的一本冊子。那一刻我內(nèi)心的波濤翻滾,無人能體會。

楊師弟已退到一旁,洪大師兄再次走向我,帶著不容侵犯的凌厲之色,望著我。他幾乎只動了動嘴皮,我卻分明聽見他說:

“請食?!?/p>

我驚詫于他說此話時,臉上只是一派平靜;也驚詫于四周的書生們,同樣視之為平常。食?食何物?如何食?難道這本書是玉米面攤成的?

我的遲疑分分秒秒在加重氣氛的緊張,空氣里像有無數(shù)雙手伸過來,要扼住我的喉嚨。書生們開始有些不耐煩了,瞪著我,漸漸地又開始往前擠,我面前的空間越來越小。那是逼迫的情勢,我心生畏懼,倉皇四顧,洪大師兄和泰渝兄都毫無表情,只看到楊師弟臉上露出些許同情之色,我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臉無助地頻頻望向她,那是我發(fā)出的求救信號。終于,楊師弟下了決心一般,急急地?fù)荛_眾人,沖到我跟前,將我手中的書奪過去,撕下一頁,徑直將那頁紙塞到我嘴里!

我的天?。?/p>

真的是要我吃掉這本書?。?/p>

那一刻我頭皮發(fā)麻,渾身起了無數(shù)雞皮疙瘩。這是一幫瘋子!千真萬確的瘋子!但我能奈何?他們?nèi)硕鄤荼?,我一個正常人在這里,反倒是其中的異類,是他們眼中的瘋子!

那頁紙在嘴里,我慢慢地、慢慢地嚼起來,嚼動之時,周圍的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氣,他們又退遠(yuǎn)了去。怕他們再圍上來,我趕緊從楊師弟手里拿過書,將書頁一張接一張地撕下來,塞進(jìn)嘴里。紙張是粗糙的草紙,嚼起來哧嚓作響,仿佛牛羊吃著干草。

屋外已經(jīng)入夜了,會館里不知何時點上了幾支殘破的蠟燭,燭光在這空曠的場地中顫顫抖抖,幽冥之氣倍增。

在這群人的圍觀之下,我嚼了好久好久,所有人默不作聲,只是死死盯著我。直到我忍住眼淚、艱難地咽下了第一口,他們終于露出了欣喜之色,準(zhǔn)確地說,是欣喜地看看我,又回頭看看洪大師兄。

洪大師兄此時像研究一個新生物種一般,用疑慮重重的眼光反復(fù)拭擦著我。如果我稍有閃失,定會將他存在我身上的最后一點耐心消除。我只好繼續(xù)撕著書頁,放入嘴里干嚼,好幾次差點噎住,我不敢向楊師弟要杯水喝,怕又犯了什么忌諱,或者,他們干脆給我端一瓶墨汁上來——也不是不可能。

一邊嚼,我一邊盯著洪大師兄,關(guān)注著他的一舉一動,那是關(guān)乎我性命安危的一舉一動啊。這里太安靜了,沒有時鐘,只有牙齒與紙頁相敵發(fā)出的哧嚓聲,一聲一聲,將這荒唐的一幕拽入無比漫長的時光之路。

“好?!焙榇髱熜趾鋈惠p輕吐出一字。

我怔住,不知道他說的“好”是不是我可以停止吃書的意思。低頭看,書已被我吃掉將近三分之一了。再抬頭,他的表情竟然漸漸舒展,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已經(jīng)吃下《精義書》,就是我們的人了,”洪大師兄用寬厚的語氣說,“各位師弟意下如何?”此言一出,周圍眾人便跟著放松下來,不,他們不是放松,是喜悅,喜悅到躍躍欲試,朝我頻頻上下打量,仿佛是在集市上碰見滿意的貨品一般。

看到眾人接納了,洪大師兄又朝我問:“小師弟,你意下如何?”我發(fā)現(xiàn)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我的姓名與字號,仿佛那是不重要的;但這一刻,我猛然醒悟,這是他們早就算計好的,要拉我入伙,會逼我放棄姓氏名號,其后賦予我一個全新的稱呼!而這又哪是一個名號的問題,根本是要我將性命全部交付于他們,交付于這幽暗可怕的書村!

見我沒有回話,洪大師兄正了正色,道:“按書村的規(guī)矩,吃下我們最為寶貴的東西,自然就是書村的人了,你既成了‘內(nèi)伙,拿什么當(dāng)進(jìn)門禮呢?”

我緊張到無法順利答話了。他果然沒管我愿意不愿意,就強留我下來!此刻我是不能主張什么自由權(quán)利了,只好嚅嚅道:“我身上……本來還帶了少許盤纏與干糧,卻被,被我遺失在馬車上了……真沒啥拿得出手的……”

四周的眼光卻沒有被我的叫窮擊退,它們越發(fā)閃亮,閃出一種渴求之色。

“書村平日不食俗貨,只有被《精義書》凈化過的葷物才入得了師兄弟的口腹,”洪大師兄態(tài)度淡然卻語意清晰地解釋,“而這樣一來,便只有兩種可食——第一是書村的叛徒、逆賊,被揪出來后自然任劈任剮,剁成肉泥分給眾人也是千該萬該的;這第二么,便是新來的,趁著肉鮮血熱,自愿貢獻(xiàn)四肢上任一部位的活肉,讓師兄弟們嘗一口,將你的血肉與我等的肉身緊緊融合,這樣可好?”

這這這……竟然是要……吃我的肉?……吃我的肉!

我的腦門、脊背仿佛鑿開了井口,冷汗四下爆出。自從意識到此乃瘋子的村落,我便一直低調(diào)配合,只想尋個時機悄悄溜走,哪知他們步步為營,寸寸逼近,現(xiàn)在要直接割肉了!

看到我沒骨氣地哆嗦起來,洪大師兄倒并不意外,用手指朝四周畫了一圈:“這里頭,很多師弟都是做過此等貢獻(xiàn)的!”難怪我看到不少人走路一瘸一拐,原來是腿上曾被割過肉!而他們竟然也安于此等地步的生活,甚至現(xiàn)在反過來也來割我的肉了!

“洪……大師兄,”我努力控制住自己聲音的顫抖,“你方才說,這貢獻(xiàn)必得是自愿的,如果……如果我不愿呢?”

此言一出,未等洪大師兄表態(tài),周圍的書生立馬面露兇光,口中吐出“嘶嘶”之聲,朝我又圍攏過來。這次我早有準(zhǔn)備,將那未吃完的《精義書》殘本拿起來,擋住前胸,仿佛那書能發(fā)出萬丈光芒,射殺敵人,護我周全。

洪大師兄又一次用手勢將人潮壓制住了。他雖然面有不快,但我說得在理,他似乎在掂量改用哪種方式逼我就范更好一些。片刻后,他高聲宣布,書村眾人都可發(fā)表見解,與我對話。

書生們來了興致,一個個摩拳擦掌,排著隊與我理論。每一個人開口,必先引用一句《精義書》中的圣人先賢之言,接下來便講出古今倫常、江河大義,可怕的是,無論他們引用的經(jīng)典原義如何,落到他們舌下,便只剩了一種曲解的歪理,那便是——我必須得讓度身體處置權(quán),讓他們吃我的肉!

天曉得!天上地下,千秋萬代,哪有喝活人血、吃活人肉的道理?可他們個個說起來,仿佛這才是日月經(jīng)天的綱常!

我悉數(shù)聽著,心里給他們的言論總結(jié)了個大概:一種是直接開罵,認(rèn)為我既然已是書村人了,卻不肯舍棄一塊肉,其行為便是不忠君不護主,也不為眾生謀福,這實際上就是叛徒、逆賊,應(yīng)該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剁了我;一種則是好言相勸,告訴我總得有人犧牲、獻(xiàn)祭,以一人之微利換得大眾之福祉,何樂而不為呢?何況我的一塊肉,會令大家記住我,從而贏得比功名還重要的口碑,這是何等的幸事?。?/p>

無論我反駁什么,他們都像沒聽見一般,并不在我的道理上切磋,只管在自己的道理上越說越遠(yuǎn),越說越起勁。最后我只能閉嘴,任由他們逞個口舌之快。我小心地用眼梢余光朝人群的間隙掃去,尋著可能的出逃路徑。

泰渝兄這時擠開幾個書生,徑直上前來了。他望向我,眼神中充滿希冀之光,閃閃有色。

“我們都是過來人,”他苦口婆心地說,面相一派良善,“小兄弟,你既然已經(jīng)是書村一員,為何不能擴大胸懷,放眼蒼穹呢?”我心想浩浩蒼穹竟不能放過我的一塊肉,真是啊呸!他還要以己為例,好言相勸,并要展示他當(dāng)年割肉的部位與殘痕。

“不必了泰渝兄,”我終于冷冷說道,“我知道你舍棄的那塊肉,是腦花!”

話音一畢,我不給他們反應(yīng)的機會,瞅準(zhǔn)人墻中一處影子稀疏處,猛地推開擋路者,一步跳出了人堆,撒腿便跑起來。

跑,能往哪里跑呢!

我一股腦地跑出了會館,想朝著來時的方向撤退,但一出來,黑夜覆蓋了整片村落,無房無舍,無路無徑,哪里還尋得著方向?而后面,那些面色黝黑、瞪著紅瞳的書生已經(jīng)追將出來,聽那喊打喊殺的陣勢,根本就是圍追野物的獵戶!

實在不敢冒險亂竄,我借著會館外兩個燈籠的一點微光,瞄到不遠(yuǎn)處有一小廟,想著多少算個藏身之處,便鼓起勇氣朝那邊奔去。中間故意迂回了幾次,聲東擊西,將追兵引往別處,四顧無人,才閃身進(jìn)了廟中。

剛一進(jìn)入,不知從哪里降下的一股幽冥涼氣猛然壓住了我,差一點,我就準(zhǔn)備回轉(zhuǎn)身逃掉,但念及廟門外窮兇極惡的書生們,我還是決定,暫且在此找一暗處躲藏。

快速四顧,我只看到供桌上點了一盞小油燈,供桌鋪著長長的黃布,把桌下部位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沒有時間猶豫了,我掀開黃布,往桌下一鉆,我的媽呀!居然正正撞到一個人!我?guī)缀跻鲜侄笏牟弊恿?,卻聽對方說:“收聲!”

這聲音屬于一名女子。

在這書村里,我唯一知道的女子,便是她了。楊師弟。

她沒有其他人的閃爍紅瞳,縮成一團瑟瑟發(fā)著抖。是的,我能感覺到她在發(fā)抖。

眼下我只能心存僥幸,期望這顫抖的年輕女子,不會猛撲上來咬我的肉。

“你冷?”我輕聲問。

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她小聲告訴我,剛才她實在看不下去那幫師兄對我的逼迫,便提前離開了會館。而這廟堂續(xù)燈油的活計,平常是分給她的,所以她過來看看。廟里冷,她總會躲在桌子底下暖和暖和。

“你一會兒出了廟門,朝著左手邊的斜坡跑,”楊師弟用抖得厲害的氣聲說,“跑上三百多米有一岔道,選右手邊的小道,一直跑就可出村。萬萬不可選錯了,左邊的道看起來寬敞,卻是一條斷頭路,盡頭是個懸崖,摔下去可沒活頭!”

我聽著,點著頭,忽然一陣感激。想問她為何要幫我,卻又覺得時間緊急,我有更多疑問想弄清楚:

“我方才,到底說了什么不得了的禁詞?”

楊師弟頓了頓,仿佛確定了一旁沒有第三個人,才緩了一口氣,她輕輕說了二字:

“饑、餓?!?/p>

就這?就就就……這?

她在黑暗中一定又點頭了。

我一時沖動,問她:“你不想逃嗎?”

她愣了片刻,忽然伸出食指,朝著屋頂指了指。我把頭伸出供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從那大梁上吊下一根粗繩,繩子上系著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那是……一塊肉?

我頓時又給驚駭住了。不知道那是從誰的胳膊、大腿之處剜下的,竟然懸吊于此示眾。而楊師弟是想說,守護這塊肉,也是她的職責(zé)所在。

還沒來得及細(xì)說,忽的一下,黃布被揭開,幾個黑臉書生竟站在供桌前了:

“果然在這里!我們就聞著你的生肉味了!”

書生大軍們轟轟地朝廟中涌進(jìn)來。楊師弟給嚇得不敢動彈,手腳仿佛給抽掉了筋骨。見她此狀,一時間,我胸中不知從哪涌起一股浩蕩之氣,全身有了干勁,我從另一端鉆出供桌,接著兩手就往那供桌上一撐,腳一踏,站到了桌上,顧不得下面已經(jīng)在怒吼的書生們,我努力一跳,夠著了那塊懸掛的肉條,奮力一拽,竟將那塊肉握在手中了!

啊——啊——啊——

供桌之下的書生們大聲慘叫起來,他們要過來拿我,我便將肉塊朝油燈的燈芯一靠,做出要將其燒掉的樣子來,書生們大驚失色,竟加倍大聲地又哭又叫,一個個跪?qū)⑾聛?,跪了一大片,紛紛朝著我手中的肉塊磕頭,磕得砰砰直響,哭叫得越發(fā)慘烈了。

借著油燈的光,我這才看清,手中所握的肉塊,竟是一整只老鼠!我再次被驚著了,惡心至極,差一點將之失手扔掉。這鼠肉早已干縮,硬成石頭一般,黑乎乎的,連毛都粘在干肉上分辨不出來了。就這么一個腌臜物件,卻是我眼下的保命令牌。

“滾出去!”我厲聲喝斥,一面高高舉起了鼠肉。

下面的書生又氣又恨,卻無可奈何地瞪著我。洪大師兄和泰渝兄也在其中。洪大師兄咬著牙,將手一抬,做了個后退的手勢,所有人便警惕地、慢慢地往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廟門外。

我從供桌跳下,一手端起油燈,一手舉著鼠肉,一點點地也往外走。書生們不敢靠近,只能由著我出了廟門。我回想了一遍楊師弟的話,一步步找到廟門口的斜坡路,便猛地將油燈一扔,拼盡力氣,兀自奔跑起來。書生們見我扔了油燈卻仍拿著鼠肉,一個個全都發(fā)狂了,尖嚎著追了上來。

我哪敢有半點啰嗦,大步飛奔起來,風(fēng)在耳畔箭一般射走。此刻竟有了月光,這月亮莫不是被我跑出來的?跑了約摸三百多米,果然,一個岔路口出現(xiàn)在眼前!

往右就是出村的路。我記得很清楚。

書生們已經(jīng)快追到了,他們雖然有過割肉之疾,手臂或腿腳仍有傷痛,卻在追擊我時毫不手軟腿乏,我逃得有多拼,他們追得就有多勇。我就站在岔路口,遠(yuǎn)遠(yuǎn)看著這群青面獠牙、鬼哭狼嚎的烏合之眾,帶著要將我粉身碎骨的志氣沖過來了。

我下了一個決心。

再次高高舉起那塊鼠肉,我高聲呼喊:“老子要滅了它——”喊罷,我朝左邊的大道跑去。書生們被徹底激怒了,紅眼閃爍,跑得那叫一個迅疾。

我一路狂奔,終于在天色微明的凌晨時分,來到了高崖邊。這是條斷頭路,下面是陡峭的萬丈絕壁。鳥聲不聞,只有風(fēng)嘯。

當(dāng)我穩(wěn)穩(wěn)站在懸崖邊上時,書生們追過來了,他們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眼睛太紅了,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我瞅準(zhǔn)了崖邊的一塊攔腰大石,將這作為一方屏障,將身體死死靠在上面,待書生隊伍跑攏了,我一邊大喊“來啊——”,一邊使出了全身之力,將那塊又臭又硬的鼠肉朝著高崖下一扔!書生大軍哇哇叫著,眼里只有那塊被我扔出的肉,他們沖向懸崖,毫不猶豫地?fù)湎蚩罩?,一排又一排,直直地墜入萬丈絕壁。

哇啦哇啦的聲音也隨著一起墜了下去。接著便是一片空寂。

什么都消失了。

沒有痕跡。仿佛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

日頭快上來了,月鉤還翹在天邊。

如果日月有好奇心,定會看到一個衣衫破爛、失魂落魄的我,跌跌撞撞地走在土路上,朝著回頭的方向。

走到岔路口,我又停下了。出村的路就在眼前,我怪自己,為何要猶豫呢?

我咬了咬牙,扭頭便朝書村走去。楊師弟沒有跟著大隊伍跑出來,我要去看看她。

頭一宿的狂亂驚懼,已經(jīng)夠讓我驚駭一輩子了,可離奇事還沒有完,沒有完!我來到書村應(yīng)在的位置——說“應(yīng)在”,實在是因為這偌大的一片荒地,竟沒有一房一瓦,我原先見過的房舍、村屋,甚至?xí)^、小廟,已通通如煙一般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座座墳塋!

我嚇得一屁股坐下了。

好半晌才起來,鼓足勇氣湊近那些墓碑,一塊一塊地辨識,發(fā)現(xiàn)竟然都是十余二十歲的年輕人的墓!墓地正中有一塊扁石,刻下了一段記錄。原來這墓地所葬的,皆是很久之前本地興起的一個名為“烏肌”教派的教民。

據(jù)說,一鼠精托夢給教派發(fā)起人,稱苦命信眾皆由鼠類投胎,而鼠類猥瑣,靠啃食世間五谷雜糧、葷腥雜碎得以茍且存活,境界骯臟,世世受辱,要脫離此番報應(yīng)輪回,必得靠信眾凈化、修煉方能實現(xiàn)。凈化與修煉的方式,是讀采自圣賢之言的《精義書》,讀完千萬遍,取書頁食之。除此之外,信眾們每日只能服用極其少量的食糧與淡水,續(xù)命即可,不可飽食。

這節(jié)食的修煉方法,令信眾個個變得面黑肉干,因此得名“烏肌教”。教義“以飽為恥,不飽為榮”,而即便“不飽”,也絕不可說“饑”或“餓”,以免喚醒自然欲望,破壞修煉成果。

當(dāng)然這“不飽”的至高境界,也是有例外的,善男信女們在如下機會可以吃肉:一、有愿意自我犧牲、甘當(dāng)祭品的人站出來,奉出自己的血肉;二、有當(dāng)了叛徒、該被私刑處死的人。兩條都是活人肉身鋪就的血路。而信眾中的年輕人,到底是需求旺盛,又沒有修煉到家,“不飽”太久,實在難熬,人人便為了吃肉,極力創(chuàng)造這兩種機會,最后竟形成大亂,多人互毆,出手狠辣,死傷慘重。

其中最大的一塊碑,上刻洪姓青年的大名,據(jù)稱是教派的一小首領(lǐng);旁邊的一塊,無姓,只有字“泰渝”,別無他言。而最令我心碎的,是找到了刻著“楊氏”二字的小碑,碑上字跡模糊地刻注著幾個字:

“入教僅一日?!?/p>

【作者簡介】王甜,作家,出生于1976年,四川渠縣人;著有長篇小說《同袍》,中短篇小說集《火車開過冬季》《畢業(yè)式》《霧天的行軍》《笑臉兵》,兒童文學(xué)《我,十歲特工》,曾獲全軍軍事題材中短篇小說獎、四川文學(xué)獎、人民文學(xué)新人獎、《上海文學(xué)》獎等;現(xiàn)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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