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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伯峻先生《論語譯注》商榷

2024-05-24 18:07:37
關(guān)鍵詞:楊先生論語孔子

富 金 壁

(哈爾濱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25)

筆者自幼學(xué)習(xí)《論語》,即用楊伯峻先生《論語譯注》本(中華書局,1958年5月版)。因此書影響頗大,故筆者就其不甚允確或欠周詳處,略申管見。

一、《學(xué)而》:“有朋自遠(yuǎn)方來?!?/h2>

有朋,楊先生譯為“有志同道合的人”,注:“古本有作‘友朋’的。舊注說:‘同門曰朋?!蜗桫P《樸學(xué)齋札記》說,這里的‘朋’字即指‘弟子’,就是《史記·孔子世家》的‘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詩書禮樂,弟子彌眾,至自遠(yuǎn)方’。譯文用‘志同道合之人’,即本此義?!?/p>

按,楊先生所譯“有朋”,“有”是“有無”之“有”,“志同道合的人”也并非“同門”(弟子),故楊先生之說與宋翔鳳之說實(shí)不相同,也不符合孔子本意。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庇洝?“《白虎通·辟雍》篇引‘朋友自遠(yuǎn)方來’。又,鄭氏康成注此云:‘同門曰朋,同志曰友?!桥f本皆作‘友’字?!敝祢E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頤部》:“有,假借為友?!薄稌で厥摹?“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薄对姟ば⊙拧に脑隆?“盡瘁以仕,寧莫我有。”陳奐傳疏:“有,相親有也?!薄蹲髠鳌ふ压辍?“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獲捍外役,是不有寡君也。”杜預(yù)注:“有,相親有。”這些“有”皆當(dāng)讀為“友”。

劉寶楠正義引宋翔鳳說,謂《史記·孔子世家》“弟子至自遠(yuǎn)方”,即“有朋自遠(yuǎn)方來”。朋即指弟子,友亦為弟子,故《白虎通·辟雍》篇云:“師弟子之道有三,《論語》曰‘朋友自遠(yuǎn)方來,朋友之道也?!庇忠睹献印纷渝孀釉?“其取友必端矣?!币嘀赣褳榈茏?。故 “有朋”(友朋)當(dāng)指學(xué)生。

按,所謂師弟子之道,除朋友外,還有君臣、父子?!渡袝髠鳌の鞑取?“散宜生、閎夭、南宮括三子者學(xué)乎太公,太公見三子,知為賢人,遂酌酒切脯,除為師學(xué)之禮,約為朋友?!庇?“孔子曰:‘文王得四臣,吾亦得四友焉。自吾得回也,門人加親,是非胥附與?自吾得賜也,遠(yuǎn)方之士日至,是非奔奏與?自吾得師也,前有輝,后有光,是非先后與?自吾得由也,惡言不入于門,是非御侮與?文王有四臣,以免虎口;丘有四友,以御侮’”,稱其四生為四友,證此說是。

“友朋”為“朋友”之倒文?!蹲髠鳌でf公二十二年》:“《詩》云:‘翹翹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倍蓬A(yù)注:“逸《詩》也……言雖貪顯命,懼為朋友所譏責(zé)?!贝伺c《毛詩·大雅·既醉》“其仆維何?厘爾女士。厘爾女士,從以孫子”之“女士”即“士女”,“孫子”即“子孫”同,倒文以葉韻也。后世亦常將“朋友”說成“友朋”,即使無葉韻之必要亦如此。如《周禮·地官司徒·司諫》:“司諫掌糾萬民之德而勸之,朋友正其行而強(qiáng)之。”鄭玄注:“朋友相切磋以善道也,強(qiáng)猶勸也?!辟Z公彥疏:“鄭注《論語》,同門曰朋,同志曰友,則彼其在學(xué)者切磋以道義;此勸萬民為友朋,則若孟子所云‘守望相助,出入相友’者同。”《公羊傳·定公四年》:“朋友相衛(wèi)。”何休注:“同門曰朋,同志曰友。”徐彥疏:“散宜生等受學(xué)于大公,大公除師學(xué)之禮,酌酒切肺,約為朋友。然則大公為師而言朋者,蓋大公知其非常人,遂除師學(xué)之禮,以友朋之道待之也。”

而張中宇《〈論語〉“有朋”“束修”“忠焉”考釋——兼論孔子教育思想》(《重慶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2022年第1期)說“可斷定‘友朋’必為抄本之誤”。據(jù)上所述,其說似缺乏依據(jù)。而張艷奎《吐魯番出土 72 TAM 169:83 號〈論語習(xí)書〉初探》(《吐魯番學(xué)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載此文書文字為“子曰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友用(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則出土文獻(xiàn)作“友朋”,與古本合;而傳世文獻(xiàn)作“有朋”,或作“朋友”。益證“有朋”之“有”當(dāng)讀為“友”。

則孔子曰“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是詠為師者之樂,而《孟子·盡心上》亦曰“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與孔子之言為同一情致。

順帶言之,張中宇文謂:“從章句之學(xué)看,這一章第一句‘學(xué)而時習(xí)之,不亦說乎’、第三句‘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都是對弟子說的,怎么第二句說到‘友人’上去了? 孔子講話不至于這么大跨度吧?”其實(shí)此為誤解,此章“子曰”三句全是孔子談自己學(xué)習(xí)、工作、修養(yǎng)之親身體會,非為教訓(xùn)弟子之言。至于此章列于整部《論語》的第一篇、第一章,那是孔子弟子的認(rèn)識與意圖,非孔子有意列之為第一篇、第一章以教訓(xùn)弟子也。唯孔子直抒胸臆、談切身體會,方真切感人,使人折服,纂集《論語》之孔子弟子以為此章重要,列為《論語》之首篇首章。故張中宇文“進(jìn)一步推測,本章很可能是孔子對新弟子進(jìn)入孔門發(fā)表的歡迎辭和提出基本要求,所以它置于一部《論語》開章明義的位置”,也是靠不住的。

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傳不習(xí)乎?’”

傳不習(xí)乎,楊先生譯為“老師傳授我的學(xué)業(yè)沒去復(fù)習(xí)嗎?”

而何晏集解:“言凡所傳之事,得無素不講習(xí)而傳之?”是說,做老師的傳授知識之前是否研習(xí)精確再傳授給學(xué)生?邢昺疏對此詳細(xì)解釋:“此章論曾子省身慎行之事。弟子曾參嘗曰:‘吾每日三自省察己身:為人謀事而得無不盡忠心乎?與朋友結(jié)交而得無不誠信乎?凡所傳授之事得無素不講習(xí)而妄傳乎?’以謀貴盡忠,朋友主信,傳惡穿鑿,故曾子省慎之。”且劉寶楠正義引郭翼《雪履齋筆記》說:“曾子三省,皆指施于人者言,傳,亦我傳乎人。傳而不習(xí),則是以未著躬試之事而誤后學(xué),其害尤甚于不忠不信也?!庇忠寡墩撜Z補(bǔ)疏》:“己所素習(xí),用以傳人,方不妄傳致誤學(xué)者,所謂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也?!?/p>

按,其說較楊說為優(yōu)。因這一章所說,都是曾子省己慎行之事,后句正可以與《為政》“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相發(fā)明。這一章所說三事,忠、信是為人,則傳也是為人,皆為施于人者。況且三句排比,形式、語氣、內(nèi)容都應(yīng)一致。

此章稱曾參為“曾子”,則此章應(yīng)出于曾參弟子之手,記其為人處世授學(xué)之道,故彼“傳”字,肯定是說“傳授知識給學(xué)生”,當(dāng)理解為“傳授知識之前沒有研習(xí)嗎”。

三、“有子曰:‘……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h2>

楊先生講“所依靠所憑藉的都是關(guān)系深切的人,也就可靠了?!?/p>

楊先生認(rèn)為“宗”為“可靠”,沒有依通說視之為“尊重”,是很高明的,因?yàn)橛凶铀f三句“信近于義,言可復(fù)也;恭近于禮,遠(yuǎn)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都是強(qiáng)調(diào)為人行事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而非“最高境界”。唯其將“因不失其親”之“親”講成“與自己有親密關(guān)系的人”(余論),就值得商榷了。依靠“與自己有親密關(guān)系的人”,就可以平安無虞了?假如此人恰好是一個卑鄙小人呢?依靠他豈不是必定倒霉?朱熹《論語集注》就比較可信:“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可親者,即仁人。同篇,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jǐn)而信,泛愛眾,而親仁”,仁人,君子所親,故可靠。

清雍正帝于二年(1724)十月二十一日給總督河道齊蘇勒的朱批喻旨“怡親王,公忠為國人也,可親近之。朕保爾因不失其親也”等句,最能體現(xiàn)此句要義:以其為“公忠為國人也”,故“因不失其親”(親近人不出錯)。宋王楙《野客叢書》卷二十四謂:“《論語》‘因不失其親’,《南史·王元規(guī)》曰:‘姻不失親,古人所重,豈得輒婚非類?’《張說之碑》亦曰:‘姻不失親,官復(fù)其舊。’是以相因字為婚姻字用矣。”

按,《張說之碑》以“因”為“姻”,不過是一種引申的理解,孔子語原意絕非如此。且《南史·王元規(guī)傳》原文為“因不失親”,唯《陳書》“因”作“姻”,錢大昕《廿二史考異》謂作者所改。此“因不失其親”仍為“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即賢人。以劉氏乃“郡土豪……資財(cái)巨萬”,非賢人,故王元規(guī)稱其為“匪類”(行為不端的人),不可結(jié)姻。

四、《為政》:“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h2>

楊先生讀“從心所欲”。俞樾《群經(jīng)平議·論語一》說,當(dāng)在“心”字絕句,“從”作“順”解?!傲?七十而從心”,“耳順”“從心”錯綜成文,與“迅雷風(fēng)烈”相似?!皬摹迸c“順”同義,“耳順”即耳從,“從心”即順心。“所欲不逾矩”,即解釋“從心”之義。柳宗元《與楊晦之書》說“孔子七十而縱心”,正在“心”字絕句(但俞樾不贊成讀從為縱)。

按,宋以后多有學(xué)者如柳宗元讀者?!吨芤住?fù)》“初九,不遠(yuǎn)復(fù),無祗悔,元吉”,宋程頤《周易程氏傳》“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踰矩,是有過也”,清黃宗羲、全祖望《宋元學(xué)案·崇正辨》“有所欲必淫;圣人所欲不踰矩,是以無淫”,又《滄洲諸儒學(xué)案》“所欲不踰矩,是不勉而中”,證俞樾之說可以成立。

五、“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h2>

楊先生譯“溫故”為“溫習(xí)舊的知識”。此是據(jù)《論語正義》:“溫,尋也。言舊所學(xué)得者,溫尋使不忘,是溫故也。素所未知,學(xué)使知之,是知新也。既溫尋故者,又知新者,則可以為人師矣?!薄抖Y記·中庸》中的“溫故而知新”,鄭玄注“溫讀如燖溫之溫,謂故學(xué)之熟矣,后時習(xí)之謂之溫”。

然而此說有不通之處:人之所學(xué),多少優(yōu)劣精粗,各有不同,如何但溫習(xí)之,加以知新,便可為師?趙宗乙《論語札記》謂《漢書·成帝紀(jì)》云:“儒林之官,宜皆明于古今,溫故知新,通達(dá)國體。”顏師古注:“溫,厚也,謂厚積于故事也?!薄栋俟俟浔怼?“故略表舉大分,以通古今,備溫故知新之義云?!鳖亷煿抛?“《論語》稱孔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瘻?猶厚也。言厚蓄故事,多識于新,則可為師。”《史丹傳》:“丹進(jìn)曰:‘凡所謂材者,敏而好學(xué),溫故知新。’”顏師古注曰:“溫,厚也。溫故,厚蓄故事也?!薄妒捦畟鳌?“愿陛下選明經(jīng)術(shù)、溫故知新、通于幾微、謀慮之士以為內(nèi)臣,與參政事。”此數(shù)“溫”字當(dāng)通“蕰”。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溫,假借為蕰”,謂累積、蓄積?!墩f文》:“蕰,積也?!笔曌只蜃鳌疤N(yùn)”。顏師古之所謂“厚蓄故事,多識于新”,即今之所謂“博古通今”?!肮省?指前人發(fā)現(xiàn)、創(chuàng)造的全部知識財(cái)富。

按,此說是。“溫”有直作“蘊(yùn)”者。《魏故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楊君墓志銘》:“窮經(jīng)極史,蘊(yùn)故知新?!?/p>

六、“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h2>

楊先生釋“罔”為“誣罔”,謂學(xué)而不思則受欺;釋“思而不學(xué)則殆”之“殆”為“疑惑”,又譯為“缺乏信心”;釋《微子》“今之從政者殆而”之“殆”為“危險”。

按,此皆非愜當(dāng)。何晏集解:“包曰:‘學(xué)不尋思其義,則罔然無所得;不學(xué)而思,終卒不得,徒使人精神疲殆?!焙侮提尅柏琛睘樨枞?惘然),是合理的。但釋“殆”為“疲殆”,亦有可商。

王念孫《讀書雜志·史記第五》“疑殆”條說:“殆,亦疑也……亦迷惑之意也?!苯穸嘤闷湔f。然筆者以為,“殆”與“疑”對文,亦常與“罔”對文,二者不完全同義。愚謂“疑”是疑惑,“罔”為“迷惘”,“殆”是迷惑(口語所謂“胡涂”)。疑惑則遲疑不決,迷惘則不知所以,迷惑則言行謬誤。

《論語·為政》“多聞闕疑,慎言其余,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余,則寡悔”,《微子》“今之從政者殆而”,《莊子·養(yǎng)生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又《秋水》“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對比《荀子·天論》“天有其時,地有其財(cái),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舍其所以參而愿其所參,則惑矣”,《鹽鐵論·周秦》“今不立嚴(yán)家之所以制下,而修慈母之所以敗子,則惑矣”,“惑”意義、用法與“殆”完全相同。又《田子方》“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爾于中也殆矣夫”,《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且夫無報(bào)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bào)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fā)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扁鵲倉公列傳》“良工取之,拙者疑殆”,“殆”皆“迷惑(糊涂)”義。

《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

越王仰天嘆曰:“孤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孤親被奴虜之厄,受囚破之恥,不能自輔,須賢任仁,然后討吳,重負(fù)諸臣。大夫何易見而難使也?”于是計(jì)研年少官卑,列坐于后,乃舉手而趨,蹈席而前,進(jìn)曰:“謬哉,吾王之言也!非大夫易見而難使,君王之不能使也!”越王曰:“何謂?”計(jì)研曰:“夫官位財(cái)幣金賞者,君之所輕也;操鋒履刃艾命投死者,士之所重也。今王易(元徐天祜注謂當(dāng)作吝)財(cái)之所輕,而責(zé)士之所重,何其殆哉!”于是越王黙然不悅,面有愧色。

又《勾踐入臣外傳》:

伍子胥入諫曰:“今大王好聽須臾之說,不慮萬歲之患,放棄忠直之言,聽用讒夫之語,不滅瀝血之仇,不絕懷毒之怨。猶縱毛爐炭之上,幸其(元徐天祜注謂其當(dāng)作不)焦,投卵千鈞之下,望必全。豈不殆哉!……惑者知返,迷道不遠(yuǎn)。愿大王察之!”

此兩“殆”義,皆“迷惑(胡涂)”。后例伍子胥語以“惑、迷”諸語與“殆”呼應(yīng),意尤顯豁。

七、“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楊先生譯為“批判那些不正確的議論,禍害就可以消滅了?!彼f《論語》四用“攻”字:《先進(jìn)》“鳴鼓而攻之”,《顏淵》“攻其惡,無攻人之惡”,皆為“攻擊”,此亦當(dāng)爾。

然而“攻”亦訓(xùn)“治”(研究,學(xué)習(xí))。異端,指與儒學(xué)不殊途同歸的學(xué)說?;寿┝x疏:“此章禁人雜學(xué)諸子百家之書也。攻,治也。古人謂學(xué)為治,故書史載人專經(jīng)學(xué)問者,皆云治其書、治其經(jīng)也。異端,謂雜書也。言人若不學(xué)六籍正典,而雜學(xué)于書史百家,此則為害之深,故云‘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矣’。‘斯害也已矣’者,為害之深也?!毙蠒m疏說:“異端之書,則或粃糠堯舜,戕毀仁義?!薄逗鬂h書·范升列傳》載博士范升反對為《費(fèi)氏易》《左氏春秋》立博士,即是視其為異端的。他說:“夫?qū)W而不約,必叛道也……今《費(fèi)》《左》二學(xué),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奏立《左》《費(fèi)》,非政急務(wù)??鬃釉?‘攻乎異端,斯害也已?!薄稌x書·張闿列傳》載他任晉陵內(nèi)史,在郡甚有威惠。帝下詔曰:“……若聲過其實(shí),古人所不取;攻乎異端,為政之甚害。”則“攻乎異端”一定是指用功于有害之道。又《郭璞列傳》載史臣對郭璞精于術(shù)數(shù)而最終慘死之評論:“晩抗忠言,無救王敦之逆;初慚智免,竟斃山宗之謀。仲尼所謂‘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悲夫!”又《索紞列傳》記索紞“明陰陽、天文,善術(shù)數(shù)、占候,司徒辟除郎中。知中國將亂,避世而歸。鄉(xiāng)人從紞占問吉兇,門中如市”。而他不愿以此惑眾,便說:“攻乎異端,戒在害已;無為多事,多事多患?!彼瓮鯕J若《冊府元龜·帝王部·文學(xué)》:“其或攻乎異端,溺于小巧,肆情閨闥,流蕩淫靡者,亦足以為戒也?!苯砸怨楣ブ?異端為有害之學(xué)。

《大戴禮記·勸學(xué)》:“肉腐出蟲,魚枯生蠹。殆教亡身,禍災(zāi)乃作?!鼻逋跗刚浣庠b:“殆,危也。圣人修道之謂教。殆教者,攻乎異端,以危正道。”明確地把“攻乎異端,以危正道”的學(xué)問稱作“殆教”。看來諸家意見基本一致。

也已,句末語氣詞。這種形式在《論語》中習(xí)用。如果把“攻”解成“攻擊”(楊伯峻先生說),“已”就得被視為動詞“止”,那反而不合《論語》詞法和句法了?!墩撜Z》中這類“也已”“也已矣”還有好多,如“可謂好學(xué)也已”(《學(xué)而》)、“可謂仁之方也已”(《雍也》)、“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泰伯》)、“其余不足觀也已”(同上)、“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子罕》)、“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同上)、“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同上)、“亦各言其志也已矣”(《先進(jìn)》)、“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遠(yuǎn)也已矣”(《顏淵》)、“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衛(wèi)靈公》)。

八、“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h2>

楊先生謂十世可知、百世可知,是據(jù)前知后。古代學(xué)者多主張據(jù)前知后者。何晏集解引馬融說:“物類相招,勢數(shù)相生,其變有常,故可豫知也?!?/p>

但原文“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都是據(jù)后知前(據(jù)殷知夏,據(jù)周知殷),則“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也應(yīng)是百世后可據(jù)禮之損益推知周、殷、夏。

再從情理說,據(jù)今知后幾乎不可能。不要說十世、百世,即說20世紀(jì),清末人便不能預(yù)知民國后世情,民國人亦不能預(yù)知百年后世情。而后世人可以據(jù)已發(fā)生的“所損益”推知前世。如據(jù)傳統(tǒng)、傳說、文獻(xiàn)、文物,人們可以推知十世、百世以前的社會狀況。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xiàn)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八佾》)也是說據(jù)后知前。劉寶楠正義引陳澧《東塾類稿》說:“邢疏曰:‘國家文質(zhì)禮變,設(shè)若相承至于十世,世數(shù)既遠(yuǎn),可得知其禮乎?’此以為子張問后十世欲知前十世之禮,最為得解。蓋十世者,言其極遠(yuǎn)也。后世欲知前世,近則易知,遠(yuǎn)則難知,故極之十世之遠(yuǎn)。觀孔子言夏、殷禮,杞、宋不足征,一二世已如此,至十世則恐不可知,故問之。又曰:‘雖百世可知’,謂此后百世尚可知夏殷以來之禮也。至今周禮尚存,夏、殷禮亦有可考者,百世可知,信矣?!眲氶种^:“《史記·孔子世家》言:‘孔子追跡三代之禮,編次其事,觀殷、夏所損益,曰:后雖百世可知也?!瘎t可知即謂編次之事。”

筆者按,《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jié)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fù)也?!币舱f漢人可知夏殷周之禮。

九、《里仁》:“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傳統(tǒng)的讀法是“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東漢王充《論衡·問孔》認(rèn)為,后一句應(yīng)說成“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去之則不去也”;應(yīng)當(dāng)說“去”,不應(yīng)說“得”。金王若虛《論語辨惑》說第二句“不以其道”的“不”字,非衍則誤。楊先生也認(rèn)為“得之”應(yīng)改為“去之”,且謂“這里為什么也講‘得之’,可能是古人的不經(jīng)意處,我們不必再在這上面做文章了?!?/p>

筆者則以為,無煩改字,是這種讀法錯了?!秴问洗呵铩び卸取贰百F富顯嚴(yán)名利六者,悖意者也”,高誘注:“孔子曰:‘富與貴,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居?!碑呫湫W?“古讀皆以‘不以其道’為句,此注亦當(dāng)爾。”毛子水《論語今注今譯》(重慶出版社,2008年)且謂“之字所代的字:上‘得之’猶言‘得處’,下‘得之’猶言‘得去’。經(jīng)意:不由正道,則得處而不處,得去而不去的”。此說是。

十、《雍也》:“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h2>

楊先生譯文為:宰我問道:“有仁德的人,就是告訴他說:‘井里掉下一位仁人啦。’是不是就會跟著下去呢?”孔子道:“為什么你要這樣做呢?你如果不喜歡君子,可以叫他遠(yuǎn)遠(yuǎn)地走開不再回來,卻不可以陷害他;可以用較近情理的方法欺騙他,卻不可以用毫無道理的方法來誣陷他。”

仁,當(dāng)作人。因?yàn)榭鬃硬?普通人掉入井中,亦無不救之理。罔,意思比欺重,即蒙蔽?!稘h書·郊祀志下》:“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或以神怪;知萬物之情,不可罔以非類?!鳖亷煿抛?“罔,猶蔽?!薄睹献印とf章上》:“昔者有饋生魚于鄭子產(chǎn),子產(chǎn)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赢a(chǎn)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校人可編造放生故事欺騙子產(chǎn),因他善良;假如校人胡謅,說魚變化為龍,升騰而去,子產(chǎn)必定不會上當(dāng),因?yàn)樗吕?。仁人聽說有人落井,會出于善心去營救,但不會冒失地跳下去,因?yàn)槟菢幼鲇薮蓝鵁o益。這就是“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全章借宰我的問題來表明仁者有智慧,雖難免因?yàn)樯屏级茯_,卻絕不會做不合事理的蠢事,不會被非理所蒙蔽。如劉寶楠正義說:“蓋可欺者仁也,不可罔者知也?!眲⒂忠蜗桫P《發(fā)微》說:“公山、佛肸之往,南子之見,是可逝也、可欺也;磨而不磷、涅而不緇,是不可陷也、不可罔也?!睏钕壬疵鞔艘?卻以為孔子之意是表明不應(yīng)當(dāng)陷害仁者。殊不知“不喜歡君子”的人對君子打擊陷害無所不至,又豈能按善良人之意愿行事哉?

《古列女傳·仁智傳》載一“可欺而不可罔”之例:

衛(wèi)靈夫人,衛(wèi)靈公之夫人也。靈公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轔轔,至闕而止,過闕復(fù)有聲。公問夫人曰:“知此謂誰?”夫人曰:“此必蘧伯玉也?!惫?“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夫忠臣與孝子,不為昭昭變節(jié),不為冥冥惰行。蘧伯玉,衛(wèi)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于事上。此其人必不以闇昧廢禮,是以知之?!惫挂曋?果伯玉也。公反之,以戲夫人曰:“非也?!狈蛉俗糜x再拜賀公。公曰:“子何以賀寡人?”夫人曰:“始妾獨(dú)以衛(wèi)為有蘧伯玉爾,今衛(wèi)復(fù)有與之齊者,是君有二臣也。國多賢臣,國之福也。妾是以賀?!惫@曰:“善哉!”遂語夫人其實(shí)焉。君子謂衛(wèi)夫人明于知人道。夫可欺而不可罔者,其明智乎!《詩》云:“我聞其聲,不見其人?!贝酥^也。

十一、“子貢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濟(jì)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

楊先生譯“何事于仁”為“哪里止于仁道”,應(yīng)該說是相當(dāng)準(zhǔn)確的??墒?“事”無“止”義?!昂问隆碑?dāng)讀為“何啻”,何事于仁,即何止于仁、豈止于仁。皇侃義疏即說:“既云前事不啻是仁,為圣所難?!倍蠒m疏說:“言君能博施濟(jì)眾,何止事于仁,謂不啻于仁,必也為圣人乎!”把“何事于仁”講成“前事不啻是仁”“何止事于仁”卻是錯的,“謂不啻于仁”是對的。朱熹《論語集注》也說:“言此何止于仁。”既云“何止”,即是“何啻”。而劉寶楠《論語正義》釋“何事于仁,事猶為也”,則誤。

類似的意思,《論語·憲問》:“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也是說能“修己以安百姓”,也即“博施于民而能濟(jì)眾”,就超過仁人君子的境界,優(yōu)入圣域了。應(yīng)該說,“修己以安百姓”,是孔子“仁”學(xué)之最高境界,是孔子世界觀的核心,也是儒家人文精神的核心,為孔子政治思想中最重要、最可寶貴的部分。

清朱應(yīng)鎬《楹聯(lián)新話》載《關(guān)帝廟聯(lián)》:“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智者勇者圣者歟?縱之將圣;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忠矣清矣仁矣夫,何事于仁。”此“事”之“啻”義更加顯豁。

十二、《述而》:“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h2>

楊先生譯:“只要是主動地給我一點(diǎn)見面薄禮,我從未有不教誨的。”

束脩,字或作“束修”。修,常作“修飾”解;而“脩”古義是干肉。二字又相通假,故“束脩”“束修”之義常易混淆。

此句魏何晏《論語集解》引孔安國注:“言人能奉禮,自行束脩以上,則皆教誨之。”宋邢昺疏曰:“言人能奉禮自行束脩以上者,案書傳言束脩者多矣,皆謂十脡脯也?!短垂吩?‘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脩、一犬賜人’,《榖梁傳》曰‘束脩之問不行竟中’,是知古者持束脩以為禮。然此是禮之薄者,其厚則有玉帛之屬。故云‘以上’以包之也?!睏钭⒓锤鶕?jù)宋邢昺疏而來。

問題是,孔安國注究為何意?宋邢昺疏是否闡釋了孔安國注的要義?

清劉寶楠《論語正義》:

孔氏廣森《經(jīng)學(xué)卮言》:“《禮》:‘薦脯五膱。’凡作脯之法,皆以條肉中屈之,五膱則為朐者五,為脡者十,故謂之束。取其與束帛十端而五匹者同義?!薄侗笔贰と辶謧鳌?“馮偉門徒束脩一毫不受?!薄端鍟㈧艂鳌?“后進(jìn)質(zhì)疑受業(yè),不遠(yuǎn)千里,然嗇于財(cái),不行束脩者,未嘗有所教誨?!笔恰笆憽睘閾炊Y。李賢《后漢·延篤傳》注:“束脩謂束帶脩飾,鄭注《論語》曰:‘束脩謂年十五以上也?!崩钜嵶?所以廣異義。人年十六為成人,十五以上可以行摯見師,故舉其所行之摯以表其年。若然,則十五以下未能行摯,故《曲禮》云:“童子委摯而退?!薄拔瘬础闭?委于地也?!逗鬂h·伏湛傳》,杜詩薦湛曰:“湛自行束脩,訖無毀玷?!薄峨`釋·謁者景君墓表》:“惟君束脩仁知?!薄队闹荽淌分忑敱?“仁義成于束脩,孝弟根其本性?!薄峨`續(xù)·金恭碑》:“束脩聰。”皆以“束脩”表年,與鄭義同。若《后漢·和帝紀(jì)》“束修良吏”,《鄧后紀(jì)》“故能束修,不觸羅網(wǎng)”,《鄭均傳》“束修安貧,恭儉節(jié)整”,《馮衍傳》“圭潔其行,束脩其心”,《劉般傳》“束脩至行”,《胡廣傳》“使束修守善,有所勸仰”,《王龔傳》“束修勵節(jié)”,皆以約束修飾為義,而其字與“脩”通用。后之儒者,移以解《論語》此文,且舉李賢“束帶修飾”之語,以為鄭義亦然,是誣鄭矣。

劉寶楠此段之要義,可以歸納為四點(diǎn):一,古代確有以“束脩”(成捆的干肉,中曲為五朐,直則為十脡)為禮物獻(xiàn)人獻(xiàn)師之習(xí)。二,古代只有十五以上的人(非童子),才可以行禮見人見師,因常用禮物為束脩,故以見師之禮“行束脩”(或簡稱“束脩”)表示年齡十五歲以上。如今人所謂“一頓飯功夫”,說的是吃一頓飯的時間,而非吃一頓飯。三,古代“束修”(有時通作束脩)是“約束修飾,自我修養(yǎng)”之義,“束修”“束脩”兩詞義不得相混。四,《后漢書·延篤列傳》“且吾自束脩以來,為人臣不陷于不忠,為人子不陷于不孝”,李賢注“束脩謂束帶脩飾。鄭玄注《論語》曰‘謂年十五以上’也”,是李賢之誤;謂“束帶修飾”即“謂年十五以上”是鄭玄之意,乃歪曲鄭玄。

由此可知,宋邢昺疏所釋,并非孔安國之意?!墩撜Z集解》所引孔安國注“言人能奉禮,自行束脩以上”,非指獻(xiàn)師之肉脯數(shù)量,而指能行成人之禮之年齡,即鄭玄注《論語》“謂年十五以上”,則皆教誨之,非指獻(xiàn)束脩之事也。所以然者,以孔子所辦學(xué)為大學(xué),故必強(qiáng)調(diào)入學(xué)者之年齡?!稙檎菲鬃右嘧灾^“吾十有五而志于學(xué)”是也。

張中宇《〈論語〉“有朋”“束修”“忠焉”考釋——兼論孔子教育思想》引《唐寫本〈論語鄭氏注〉》“自□酒脯,十五以上有□”,若讀為“自行酒脯十五以上有誨”,“自行酒脯”亦即“自行束脩”,亦即“十五以上”,指代年齡而非謂送禮也。

以“自行束脩以上”為“十五歲以上”,而非指獻(xiàn)師之禮數(shù),完全合乎孔子語義。且如此則東漢學(xué)者鄭玄所釋,正與孔子十一世孫西漢孔安國注相吻合,而后者容有孔子家傳。再說,孔子學(xué)生家有極貧者,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雍也》);原憲于孔子死后亡在草澤中,子貢相衛(wèi),去見他,要“排藜藿入窮閻”(王念孫《讀書雜志·史記》以為“藜藿”是“藜藋”之誤),原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史書謂窮人挨餓,“甑中生塵、釜中生魚”(《后漢書·獨(dú)行列傳》)。這樣的窮苦讀書人,要弄到十條干肉,決非易事。而此人若欲求學(xué)于孔子,孔子豈能因其無“十條干肉”而拒之門外乎?故兩說之優(yōu)劣,必有能辨之者。

十三、“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h2>

楊先生將此句讀為“文,莫吾猶人也”,謂“莫”為“大約”之意。但此句法古來未見。劉寶楠正義據(jù)明楊慎《丹鉛錄》引晉欒肇《論語駁》曰:“燕、齊謂勉強(qiáng)(筆者按,努力)為文莫。”此讀“文”為“忞”,強(qiáng)也;讀“莫”為“慔”,勉也。但若此句釋為“努力與人同”,又與孔子“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xué)也”(《公冶長》)之說不合。

一般以“文莫”為句,謂“莫”為疑詞。疑詞者,思忖未定之詞也?!端问贰ぴ里w傳》:“獄之將上也,韓世忠不平,詣檜詰其實(shí),檜曰:‘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世忠曰:‘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有讀秦檜語為“其事體莫,須有”,“莫”,近似于“嘛”,表思忖不定的語氣,句意為“那事實(shí)嘛,應(yīng)該有”。因?yàn)椤澳?嘛)”表思忖不定語氣,“須有”表示推斷,三字體現(xiàn)言者推測遲疑之意態(tài),故韓世忠詰問秦檜:“‘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彼“其事體莫”與此“文莫”類似。則當(dāng)于“文莫”后斷句,“莫”為疑詞,其說似可信。孔子的意思是:“學(xué)識嘛,我如同別人。實(shí)踐做一個君子,那我還沒有成功?!?/p>

十四、《子罕》:“子罕言利與命與仁?!?/h2>

金王若虛《論語辨惑》說:“‘子罕言利’一章,說者雖多,皆牽強(qiáng)不通。予謂利者,圣人之所不言;仁者,圣人之所常言;所罕者唯命耳。然而云爾者,予不解也,姑闕之?!边@是很老實(shí)的態(tài)度,也最能啟發(fā)后人深思。

楊伯峻《論語譯注》在列舉了王若虛說、清史繩祖《學(xué)齋占畢》“與,許也”、黃式三《論語后案》“與讀為軒,顯也”、楊樹達(dá)《論語疏證》“罕言仁者,乃不輕許人以仁之意”諸說之后,說“我則以為《論語》中講仁雖然多,但是一方面多半是和別人問答之詞,另一方面,仁又是孔門的最高道德標(biāo)準(zhǔn),正因?yàn)樯僬?孔子偶一談到,便有記載。不能以記載的多便推論孔子談得也多??鬃悠缴?自然千萬倍于《論語》所記載的,《論語》出現(xiàn)孔子論仁之處若用來和所有孔子平生之言相比,可能還是少的”。

按,此恐系曲說。因“仁”為孔門之思想精髓,孔子講“仁”極多是正常的,也是《論語》一書所反映的不爭的語言事實(shí),絕不能說“罕言”。如“仁”也算“孔子罕言”,那么就沒有什么可以算是“圣人之所常言”的了??鬃悠缴怨潭?但思想精華已萃于《論語》一書,《論語》即是研究孔子思想的主要依據(jù)??鬃铀浴叭?、命、利”這類道德、哲學(xué)概念詞語的次數(shù)不能同孔子平生所言總數(shù)相比,也不能同孔子說過的一般語詞相比(那是不合理的),而只能與《論語》及其他典籍記載的同類的表道德、哲學(xué)觀念語詞(如禮、義、智、信、怪、力、亂、神等)的次數(shù)相比。這樣“與”就不可能理解為連詞,只能如史繩祖《學(xué)齋占畢》所說,讀為“子罕言利,與命,與仁”,與,許也,贊成之意。

不過王若虛說“利者,圣人之所不言”“所罕言者唯命耳”,是不準(zhǔn)確的?!墩撜Z》中“利”作財(cái)利講的有五次,非“不言”,確為“罕言”?!昂毖浴辈⒎莾H指次數(shù)少,也指因厭惡、不贊成而不愿主動提起,即“子不語”之類??鬃訋状翁岬健袄?財(cái)),如“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放于利而行,多怨”(《公冶長》),“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dá);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子路》)、“見利思義”(《憲問》),以不贊成態(tài)度居多。而作命運(yùn)講的“命”,孔子雖然談及次數(shù)不多(包括“天命”,共十次),但都是主動提起,虔敬而篤信:“吾……五十而知天命”(《為政》)、“伯牛有疾,子問之……曰:‘亡之!命矣夫’”(《雍也》)、“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憲問》)、“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季氏》)、“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堯曰》)。故王充《論衡·自紀(jì)》說“孔子稱命,孟子言天”,才是灼見。

十五、《先進(jìn)》:“子曰:‘先進(jìn)于禮樂,野人也;后進(jìn)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jìn)?!?/h2>

此章為《論語》中歷來爭議最大且懸而未決者之一。先進(jìn)后進(jìn),包咸說,猶言前輩后輩,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装矅f,先進(jìn)后進(jìn)指仕先后輩。楊伯峻《論語譯注》則釋“先進(jìn)于禮樂”為“先學(xué)習(xí)禮樂而后做官”,增了一些字。

其實(shí),何晏集解所引孔安國語最具啟發(fā)性:“禮樂因世損益,后進(jìn)與禮樂俱得時之中,斯君子矣。先進(jìn)有古風(fēng),斯野人也。”孔子贊賞的是西周的禮樂,但時移世易,禮樂也隨之損益,到哪里去尋求古禮樂呢?“夫禮失求之于野”(《漢書·楚元王傳》),在山野村夫那里,他們是先接受古禮樂的人,即先進(jìn)于禮樂者,古禮樂在他們那里得以保存。而那些城鎮(zhèn)里的君子,他們所接受的,是已經(jīng)變化了的禮樂,因開化地區(qū)易接受新的風(fēng)氣,所謂“與禮樂俱得時之中”,“俱得時之中”,即所謂時髦。時髦的就不是舊的,也就稍微偏離了古禮樂的真貌。因此,他們是后進(jìn)于禮樂者?!叭缬弥?則吾從先進(jìn)?!笨鬃訉⒁骑L(fēng)易俗,使變化的風(fēng)俗歸于古樸淳素,先進(jìn)于禮樂的野人猶近古風(fēng),故孔子當(dāng)然從之。

孔子的意思是:“早接受并保持古禮樂的,是山野村夫;后接受已變化的禮樂的,是城鎮(zhèn)里的君子。如果采用古禮,我遵從先接受它的人。”

十六、“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h2>

何晏集解:“言回庶幾圣道,雖數(shù)空匱而樂在其中?!焙笏灬尅皩铱铡睘椤敖?jīng)常貧困?!睏钕壬熳g為“常常窮得沒有辦法”。

但如此理解,上下文意不甚相屬。“屢空”與“其庶乎”(何晏集解所釋為“回庶幾圣道”)連說,與評論子貢的“億則屢中”相對比,似乎也應(yīng)該是關(guān)于智慧襟懷的贊譽(yù)之辭,而不可能遺憾其貧窮——“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此乃孔子贊嘆顏淵之語,不當(dāng)慨嘆其貧窮也。俞樾《群經(jīng)平議·論語》說屢古字作婁,《說文·女部》:“婁,空也。從毋中女,婁空之意也?!眾淇斩旨幢居诖私?jīng)。凡物空者無不明,以人言則曰離婁,《孟子》所謂“離婁之明”是也;以屋言則曰麗廔,《說文·囧部》“窗牖麗廔闿明”是也。離婁麗廔,實(shí)即婁空之意??鬃右詩淇辗Q顏?zhàn)?是說顏?zhàn)又耐ㄟ_(dá)無滯,若窗牖麗廔闿明,“終日不違”“無所不悅”,皆其證?!妒酚洝げ牧袀鳌贰盎匾矊铱?糟糠不厭”,史公已不達(dá)屢空之旨。顏回之“屢(lóu)空”,與子貢之“億則屢中”正相對:屢空則通達(dá)無滯,故聞一而知十;億則屢中者推測而知,故僅聞一而知二。

按,俞樾說合理?!墩f文·廣部》:“廔,屋麗廔也。”段玉裁注:“麗廔讀如離婁二音……謂在屋在墻囪牖開通之皃?!鼻逋蹶]運(yùn)《論語訓(xùn)》:“屢、婁古今字,婁空言虛心也。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其殆庶幾,《易》之道也。中虛故無世俗之過。”與俞樾說相通。宋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透脫》:“楊誠齋丞零陵時,有《春日絶句》云:‘梅子流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張紫巖見之曰:‘廷秀胸襟透脫矣!’”“胸襟透脫”即此“婁空”之意。明宋濂等《元史·禮樂三·宣圣樂章·兗國復(fù)圣公》:“庶幾屢空,淵源深矣。亞圣宣猷,百世宜祀。吉蠲斯辰,昭陳尊簋。旨酒欣欣,神其來止?!奔磳ⅰ皩铱铡迸c“庶幾”并列贊揚(yáng)。

俞樾說“賜不受命,而貨殖焉”自是一事,古代商賈皆官方主管?!吨芏Y·天官·庖人》“賈八人”鄭玄注:“賈主市買,知物賈。”《地官·賈師》:“各掌其次之貨賄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賈,然后令市。”下至春秋之世,則晉之富商韋藩木楗以過于朝(雖富不能做官),鄭則商人之一環(huán)必以告君大夫:商賈仍然受命于官。

按,西漢時有七科謫,張守節(jié)正義引張晏曰:“吏有罪一,亡命二,贅壻三,賈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籍七:凡七科?!辟Z人屬市籍,平日經(jīng)商受官府管理,戰(zhàn)時征發(fā)從軍。《呂氏春秋·上農(nóng)》:“凡民自七尺以上,屬諸三官,農(nóng)攻粟,工攻器,賈攻貨。”高誘注:“三官,農(nóng)工賈也。攻,治也?!薄豆茏印こ笋R·士農(nóng)工商》:“賈知賈之貴賤,日至于市而不為官賈者,與功而不與分焉。”下句為“工治容貌功能,日至于市而不為官工者,與功而不與分焉”,可證工也掌于官,即說農(nóng)工賈皆受政府管理。如果不受命于官,而自用其財(cái)市賤鬻貴,逐十一之利,此即不受命而貨殖?!妒酚洝へ浿沉袀鳌?“子贛既學(xué)于仲尼,退而仕于衛(wèi),廢著鬻財(cái)于曹、魯之間?!弊迂暽矸菔枪?而“廢著鬻財(cái)”(囤貨販賣),并未受命為商賈,所以孔子說他“不受命,而貨殖焉”。但因其聰明而善于預(yù)測,故“億則屢中”,成了富人。

十七、《顏淵》:“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dá)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dá)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dá)也。夫達(dá)也者,質(zhì)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dá),在家必達(dá)。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這是孔子正名說的又一范例。達(dá)是君子謙遜求實(shí)之行,聞是小人虛偽邀名之稱。在邦,在家,指為諸侯做事、為卿大夫做事。慮,俞樾《群經(jīng)平議》引《廣雅·釋訓(xùn)》“無慮,都凡也”,謂無慮與大氐(即大抵)同,或只說“慮”,《賈誼傳》“慮亡不帝制而天子自為者”,慮即無慮,也如大氐?!皯]以下人”之慮,也即無慮之慮,言察言觀色,大抵以下人。揚(yáng)雄《太玄經(jīng)·玄瑩》:“故君子內(nèi)正而外馴,每以下人。”

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何晏集解引馬融說:“此言佞人假仁者之色,行之則違,安居其偽而不自疑。”作偽而安之若素,居之不疑,這種人可謂城府極深,老奸巨猾。司馬遷在《史記·呂不韋列傳》述其用陰謀,居奇貨,獻(xiàn)美姬,薦嫪?dú)?招門客,著《呂覽》,終身敗名裂,于篇末評論:“孔子之所謂‘聞’者,其呂子乎?”與孔子可謂心有靈犀。

十八、《憲問》:“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h2>

楊先生譯為“那個人大言不慚,他實(shí)行起來一定不容易?!?/p>

而何晏集解引馬融說“內(nèi)有其實(shí),則言之不慚,積其實(shí)者為之難”,為褒美之言。劉寶楠正義:“己所能為,即是‘內(nèi)有其實(shí)’?;适枰蹂鲈?‘情動于中,而外形于言。情正實(shí)而后言之不怍?!思瘩R義?!笔钦f自身具備了素質(zhì)、能力、真情實(shí)感,才能說起話來心不慚愧。劉寶楠并引《后漢書·皇甫規(guī)傳論》:“孔子稱‘其言之不怍,則其為之也難’。察皇甫規(guī)之言,其心不怍哉!夫其審己則干祿,見賢則委位,故干祿不為貪,而委位不求讓;稱己不疑伐,而讓人無懼情。故能功成于戎狄,身全于邦家也?!辈⒄f:“此引文以‘不怍’為美詞,與馬意合?!?/p>

筆者按,張方平《蘇洵墓表》:“今舉其始卒之大概,以表其墓。惟其有之,是以言之不怍云?!币酁榘乐?。

《里仁》:“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焙侮碳庖淘?“古人之言不妄出口,為身行之將不及。”反之,既然自己已經(jīng)做到,自然“言之不怍”了。

孔子的意思是:“如果人說起話來不慚愧,他為言符其實(shí)所做的一定很難?!?/p>

十九、“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迂曉?‘夫子自道也。’”

楊先生譯“夫子自道”謂“這正是他老人家對自己的敘述哩?!贝藫?jù)邢昺疏:“子貢言夫子實(shí)有仁、知及勇,而謙稱我無,故曰夫子自道說也。所謂‘謙,尊而光。’”朱熹集注:“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苯砸詾椤胺蜃幼缘馈奔捶蜃幼灾t。

按,夫子自謙,是不錯的??鬃訃?yán)于律己,認(rèn)為在這三方面自己還需自勵,此正孔子謙遜之本色。而“自道”實(shí)無“自謙”之義。故黃生《義府》謂:“言夫子不欲言人不能,但自道而已。如此始為自責(zé)以勉人?!边@種理解方合文意。《學(xué)而》:“道千乘之國。”朱熹集注:“道,治也?!弊缘?即自治,自我修養(yǎng)。子貢見老師從不說別人不能,專自責(zé)自勉,故受感動,說:“先生在修養(yǎng)自己啊?!?/p>

二十、《衛(wèi)靈公》:“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h2>

楊先生釋“忍”為忍耐。而“忍”古義則為“狠”,今“殘忍”“忍心”中“忍”皆此義?!靶〔蝗獭迸c“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皆作“狠”解。劉寶楠正義引吳嘉賓《論語說》:“先王有不忍人之政,然非小不忍之謂也。故曰:‘唯仁者能愛人,能惡人。’茍不忍于惡一人,則將有亂大謀者矣。”也說對少數(shù)惡者不狠,則會壞大事。吳又說:“巧言亂德,所謂惡佞足以亂義也。小不忍,則亂仁。或曰,必有忍,其乃有濟(jì)?!眲⒂忠稘h書·李尋傳》:“執(zhí)乾剛之德,勉強(qiáng)大誼,絕小不忍?!?按,此劉君節(jié)引其文)

《毛詩·鄭風(fēng)·將仲子》毛序:“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薄靶〔蝗獭?即指莊公不能狠心地在弟共叔段奪權(quán)野心剛冒頭時就采取堅(jiān)決措施而“早為之所”(早作適當(dāng)處置:廢、放逐或殺掉)。當(dāng)然,在我們看來,莊公并非不能狠心地處置弟共叔段于作亂之未然,也就是說,他實(shí)際上并非“小不忍以致大亂”,而是蓄意縱容共叔段作亂,以待有充足之借口,而一擊以致其于死地而后快。《史記·梁孝王世家》載,竇太后私愛景帝弟梁孝王,欲于景帝死后立梁孝王為帝,“袁盎等以宋宣公不立正生禍,禍亂后五世不絕,小不忍害大義狀報(bào)太后,太后乃解說,即使梁王歸就國?!薄稘h書·外戚列傳》載王莽貶孝成皇后趙飛燕詔:“夫小不忍亂大謀,恩之所不能已者,義之所割也。今廢皇后為庶人?!薄叭獭币酁楹菪?。又《晉書·范堅(jiān)列傳》載,有人犯罪當(dāng)死,其二子求自沒為奚官奴以贖父命,很多人同情,將許之。范堅(jiān)駁之曰:“自淳樸澆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殺之所以止殺。雖時有赦過宥罪議獄緩死,未有行小不忍而輕易典刑者也?!比绱擞^之,史書多以“小不忍”之“忍”為“狠”者。

二十一、《堯曰》:“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

楊先生用朱熹集注“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祿亦永絕矣,戒之也”,謂“假如天下的百姓都陷于窮苦困窮,上天給你的祿位也會永遠(yuǎn)地終止了”。而何晏注引包咸曰:“困,極也。永,長也。言為政信執(zhí)其中則能窮極四海,天祿所以長終?!睘閳蜃T杆粗Z,謂若謹(jǐn)慎在位,努力做好當(dāng)為之事,則窮盡四海,永享天賜之福?!豆盼纳袝ご笥碇儭酚弥?“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苯癜春侮套⒁陶f是,后有祝愿繼位者時用之者。如,《三國志·魏書·文帝紀(jì)》:

漢帝以眾望在魏,乃召群公卿士,告祠高廟。使兼御史大夫張音持節(jié)奉璽綬禪位,冊曰:“咨爾魏王(魏文帝曹丕):昔者帝堯禪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歸有德。漢道陵遲,世失其序……敬遜爾位。於戲!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天祿永終;君其祗順大禮,饗茲萬國,以肅承天命?!?/p>

《晉書·武帝紀(jì)》:

是時晉德既洽,四海宅心。于是天子知?dú)v數(shù)有在,乃使太保鄭沖奉策曰:“咨爾晉王……肆予一人,祗承天序,以敬授爾位,歷數(shù)實(shí)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天祿永終。於戲!王其欽順天命。率循訓(xùn)典,底綏四國,用保天休,無替我二皇之弘烈。”

而又有舊君禪位之時,慨嘆己之歷數(shù)已盡者,釋“永終”為“永絕”,為“卻位絕天之辭”,此為“天祿永終”上述意義之語義變體,非為古義。如 《宋書·武帝紀(jì)》:

晉帝禪位于王……策曰:“咨爾宋王……敬禪神器,授帝位于爾躬。大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zhí)其中,敬遵典訓(xùn),副率土之嘉愿,恢洪業(yè)于無窮?!?/p>

《宋書·順帝紀(jì)》:

丙戌,命齊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云罕,樂舞八佾………辛卯,天祿永終,禪位于齊。

此事劉寶楠《論語正義》述之甚詳,當(dāng)從。鄙書《論語新編譯注》亦誤用此義,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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