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輝

導 語

“文學閱讀與寫作”是高中語文必修課程七個學習任務群之一，包含古今中外的詩歌、散文、小說、劇本等不同體裁的文學作品的閱讀。本任務群旨在讓學生“在感受形象、品味語言、體驗情感過程中提升文學欣賞能力”“嘗試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必修下冊第六單元以“批判與觀察”為人文主題，意在引導學生通過小說閱讀“豐富人生體驗”“提升對社會現(xiàn)實的觀察、分析、判斷的能力”，要求學生“品味小說在形象、情節(jié)、語言等方面的獨特魅力”“用讀書提要或讀書筆記記錄自己的閱讀感受與見解”。

作品選讀

【選段一】

茂兒搬過自己那張小小的竹椅子，緊緊地傍著五叔身邊坐下。

“茂兒，來！讓我?guī)湍隳σ幌露亲印蝗唬胍箷忠露亲油?。?/p>

“不得。五叔，我們去罷！不然夜了?！?/p>

“小孩子怎不聽話？”

姨婆那副和氣樣子養(yǎng)成了他頑皮嬌恣的性習；不管姨婆如何說法，他總不愿離開五叔身邊。到后還是五叔用“你不聽姨婆話就不同你往碾房……”為條件，他才忙跑到姨婆身邊去。

院壩中坐著的人面目漸漸模糊，天空由曙光般淡白而進入黑暗……只日影沒處剩下一撮深紫了。一切皆漸次消失在夜的帷幕下。

在四圍如雨的蟲聲中，談話的聲音已抑下了許多了。

涼氣逼人，微風拂面，這足證明殘暑已退，秋已將來到人間了。茂兒同他五叔，慢慢地在一帶長蛇般黃土田塍上走著。田中打禾后剩下的稻草，堆成大垛大垛，如同一間一間小屋。周身前后左右一片繁密而細碎的蟲聲，如一隊音樂師奏著莊嚴凄清的秋夜之曲。轉過了一個山嘴，溪水上流一里多路的溪岸通通出現(xiàn)在眼前了。足以令他驚呼喝嚷的是沿溪有無數(shù)螢火般似的小火星在閃動。隱約中更聞有人相互呼喚的聲音。

“怎么的！你為甚那么冒失慌張呢？”“老大！得了，得了！”“啊呀，我的天！這么大！”“要你莫慌，你偏偏不聽話，看到進了網(wǎng)又讓它跑脫了……”帶有吃驚、高興、怨同伴不經(jīng)心的嚷聲，真是多么熱鬧的玩意事?。　?/p>

（選自沈從文《夜?jié)O》，有刪改）

◆賞析

《夜?jié)O》講述了茂兒一家的日常生活，沈從文給了茂兒太多的筆墨，把自己對童年的懷念傾瀉到茂兒的身上。節(jié)選部分運用了多種描寫手法：其一，正面描寫。描寫茂兒的動作“傍著五叔身邊坐下”，語言“我們去罷！不然夜了”，突出茂兒對打魚十分好奇，充滿童真童趣。其二，環(huán)境描寫。從孩子的視角描寫靜謐、祥和的鄉(xiāng)村夜景，微風、草垛、蟲聲、溪水、小火星、人聲，形象生動，調動觸覺、視覺、聽覺多種感官描寫茂兒和五叔走在田塍上的感受。

【選段二】

公牛就在那兒。跟以前一樣。好吧，你這討厭的、可惡的雜種！你不動！好！他跨前一步把桿子的尖頭塞進公牛的潮濕的嘴。

他往回跳的時候，公牛撲到他身上，他在一個坐墊上絆了一下，就在這時候，他感到牛角抵進了他的身子，抵進了他的腰部。他雙手抓住牛角，像騎馬似的往后退，緊緊抓住那個地方。牛把他甩開，他脫身了。他就一動不動地躺著。這沒關系牛走開了。

他站起身來，咳嗽看，感到好像粉身碎骨，死掉了似的。這討厭的雜種！“把劍給我?！彼舐暯械溃鞍涯菛|西給我?！备欢髋_斯拿著紅巾和劍過來。

埃爾南德斯用胳臂摟著他?！吧厢t(yī)務所去吧，老兄?！彼f，“別做傻瓜了?！薄白唛_?！甭~爾說，“該死的，給我走開?！?/p>

他掙脫了身子。埃爾南德斯聳聳肩膀。曼紐爾朝公牛奔去。公牛站在那兒，龐大而且站得很穩(wěn)。

好吧，你這雜種！曼紐爾把劍從紅巾中抽出來，用同樣的動作瞄準，撲到牛身上去。他覺得劍一路扎下去。一直扎到齊護圈。四個手指和他的拇指都伸進了牛的身子，鮮血熱乎乎地涌到他的指關節(jié)上，他撲在牛身上。

他伏在牛身上的時候，牛踉踉蹌蹌似乎要倒下；接著他站到了地上。他望著，公牛先是慢慢地向一邊倒翻在地，接著突然就四腳朝天了。

他坐了下來，望著什么。那是公牛。它四腳朝天，粗大的舌頭伸了出來，肚子上和腿底下有什么東西在爬，毛稀的地方有東西在爬。死牛。讓牛見鬼去吧！讓這一切都見鬼去吧！他掙扎著站起來，又開始咳嗽了。他再坐下來，咳嗽著。有人過來，扶他站直。

他們抬著他，穿過場子到醫(yī)務所去，醫(yī)生和兩個穿白衣服的人正等著他。他們把他放在手術臺上，給他剪開襯衣。曼紐爾覺得很疲乏。他整個胸腔感到發(fā)燒。一道電燈光照著他的眼睛。他把眼睛閉上了。

（選自海明威《沒有被打敗的人》，有刪改）

◆賞析

《沒有被打敗的人》以斗牛為題材，講述上了年紀且受過傷的斗牛士曼紐爾重返斗牛場經(jīng)過艱難較量，最終取得勝利的故事，塑造了一個永不言敗的硬漢形象。節(jié)選部分描寫了最后決勝時刻驚心動魄的斗牛場面。公牛撲到他的身上，牛角抵進身體，以公牛的強悍來突出曼紐爾面臨的危險。受重傷的曼紐爾不顧旁人勸解拿劍奔向公牛，以不屈的勇氣和斗志取得最后的勝利，表現(xiàn)出一個真正斗牛士的精神。小說語言簡練，曼紐爾和公牛搏斗的過程沒有進行鋪陳渲染，而是以大量動作描寫、直白的心理描寫、簡潔的對話，展開情節(jié)，展現(xiàn)人物形象。

鏈 接

小說以塑造人物為中心，在刻畫人物形象時，通常會用到描寫手法，包括正面描寫和側面描寫。

正面描寫又叫直接描寫，是指通過直接描寫人物的語言、動作、神態(tài)、心理等，以表現(xiàn)人物性格、思想品質，反映作品主題。如《沒有被打敗的人》中曼紐爾最后搏擊時“把劍從紅巾中抽出來”“瞄準”“撲到牛身上去”“一直扎到齊護圈”“四個手指和他的拇指都伸進了牛的身子”“撲在牛身上”，以準確傳神的動作描寫表現(xiàn)曼紐爾堅強的斗志和永不服輸?shù)木瘛?/p>

側面描寫也叫間接描寫，是指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作者通過對周圍人物或環(huán)境的描繪來表現(xiàn)所要描寫的對象，使其鮮明突出，即間接地對描寫對象進行刻畫描繪。如《夜?jié)O》中通過對夜晚鄉(xiāng)村寧靜環(huán)境的描寫，來表現(xiàn)茂兒的好奇心和對周圍事物的敏銳感受。

讀書筆記

《夜?jié)O》之美

◎劉丞奕

《夜?jié)O》這篇小說的敘事具有平和、沖淡之美。作者描寫了豐收后茂兒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吃飯和聊天的場景，然后描寫茂兒和五叔去碾房時的夜景。小說沒有曲折的情節(jié)、激烈的沖突，而是展現(xiàn)一種寧靜溫馨的生活。

這篇小說語言優(yōu)美，寫景文字富有詩情畫意。如作者運用比喻、擬人寫彩霞的變化之美，天邊的彩霞由“滿天通黃”到“淡淡的銀紅色”，再到“碎錦似的雜色小片”，色彩豐富，畫面感強；彩霞“像一塊金黃的錦緞”“像一層蒙新娘子粉臉的面紗”“隨著微風向天盡頭跑去”，形象生動，富有詩意美。

當然，這篇小說最打動人的是童真之美。作者運用直接描寫與側面描寫來表現(xiàn)茂兒的童真。五叔同他說到碾房時，“他身子似乎飛到了碾房”，吃飯時問“……吃了飯就去么”，吃完飯催促“五叔，我們去罷！不然夜了”，直接描寫茂兒對去碾房心心念念、急不可耐的心情，讓我看到了可貴的童真。同時以五叔對去碾房的淡定與茂兒的急切進行對比，前去路上看到放魚時五叔“并不以為有什么趣味”與茂兒“覺得稀奇”形成對比，以五叔的行為側面襯托茂兒的可愛。

【湖南安化縣第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