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本文首先簡要區(qū)分命題邏輯和自然邏輯，指出自然邏輯的豐富性與命題邏輯的抽象性，后者派生自前者。并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理論范圍內，討論邏輯二重性，即邏輯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的邏輯連接。然后，以此為基礎，從系統(tǒng)層、結構層和語義—詞匯語法照應層進一步指明邏輯元功能的獨特性，區(qū)分其與銜接語義資源中連接的差別。進而論述邏輯二重性區(qū)分的重要意義：一方面，它是探究邏輯語法隱喻的必要前提；另一方面，它能加深我們對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意義功能性本質的認識。

關鍵詞：自然邏輯；邏輯二重性；邏輯元功能；連接；邏輯語法隱喻；功能性本質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24）03-0026-8

DOI編碼：10.16263/j.cnki.23-1071/h.2024.03.004

The" Exploration of" the Logical Duality Within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Shi Xiao-lei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225127， China）

Firstly， this article briefly introduces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propositional logic and natural logic and points out the richness of natural logic and the abstractness of propositional logic， suggesting that the latter is derived from the former. Secondly， within the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the logical duality is explored， namely， logical metafunction and logical conjunction as part of textual metafunction. Thirdly， the uniqueness of the logical metafunction is clarified from three perspectives， namely system， structure and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semantics and lexico-grammar， through the comparison with conjunction as part of cohesion. Lastly，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logical duality is illuminated from two aspects： on the one hand， it is the prerequisite for the exploration of logical grammatical metaphor; on the other， it strengthen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functionally oriented nature of meaning in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Key words：natural logic; logical duality; logical metafunction; conjunction; logical grammatical metaphor; functionally oriented nature

1 引言

一般而言，談及邏輯必涉及思維，這可以從普通邏輯（形式邏輯）的一些基本觀點得到印證。例如，杜岫石（1982：46）認為形式邏輯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它是以自然語言來表述和要求人們的思維形式的正確性的科學”。形式邏輯可視為思維的一個方面，并可促進思維內容的有序組織。與之相比，本文主要涉及的是自然邏輯（natural logic）。根據(jù)Halliday（1985， 1994）以及Halliday和Matthiessen（1999，2004，2014）的觀點，自然邏輯主要包括兩類，即擴展（expansion）和投射（projection）。功能語言學者對這兩類邏輯關系并不陌生。然而，涉及基本相同邏輯領域的連接資源，卻缺乏足夠關注。目前至少存在以下幾個問題尚待解決：（1）擴展和投射作為自然邏輯的兩大類別，和形式邏輯，尤其是命題邏輯的關系為何；（2）擴展和投射是否等價于邏輯元功能；（3）邏輯元功能和作為銜接資源的連接（conjunction）關系為何。下面針對以上三個問題，展開論述。

2 命題邏輯與自然邏輯的關系

命題邏輯為邏輯學一個分支，主要研究復合命題的真值條件。具體而言，其研究內容包括一個復合命題的真值從其子命題真值和子命題間連接關系推導的方式。對于一個復合命題來說，兩個子命題間常見邏輯關系有5類，即“否定（negation）”“合?。╟onjunction）”“析取（disjunction）”“包含（implication）”“等價（equivalence）”，分別由邏輯符號“～”“＆”“∨”“→”“≡”表征。這些邏輯關系可分為兩大類：一元邏輯關系（否定）；二元邏輯關系（合取、析取、包含、等價）。根據(jù)Lyons （1977：141-142）的觀點，命題由陳述事實的陳述句表達。自然語言中，亦可發(fā)現(xiàn)同上述邏輯關系類似的表達，如“不是”“和”“或者”“如果……那么……”“即”等。問題是以上5種邏輯命題關系是否足以概括自然語言中所有邏輯關系呢。試看以下實例（均采自劃線標示一個小句）。

① I can’t say I like you so well as this lady does for I should never care. （投射：言辭）

② I began to think she would be worthy in time of being my mistress. （投射：思想）

③ When you read this letter you will be far on your way to your father. （投射：時間）

④" Keep the mantelpiece clear" so that children aren't tempted to climb.（投射：目的）

⑤ Although Ecstasy is not physically addictive it is unpredictable. （投射：讓步）

⑥" The question doesn’t arise， because you’re on a boat， aren’t you？ （投射：原因）

在上例中，例①和例②均表示投射邏輯關系，兩者區(qū)別體現(xiàn)在投射句類型和被投射內容差異。具體而言，例①投射句為言語過程，被投射內容為言語；例②投射句為心理過程，被投射內容為思想。例③至⑥表示強化邏輯關系，分別表達時間、目的、讓步和原因。

對比命題邏輯類型，不難發(fā)現(xiàn)，上述例句中的自然邏輯關系不包含其中。自然語言邏輯關系包含命題邏輯所有邏輯類型。這說明自然邏輯廣度要大于命題邏輯，其根源很大程度上由其不同功能決定。根據(jù)Halliday和Matthiessen（1999）的觀點，命題邏輯關系主要涉及哲學演繹推理，自然語言邏輯關系則由人類對普遍經(jīng)驗的解釋演化而來，用以界定日常交際的隱性邏輯關系或處理大量邏輯關系變體。因此，可以認為命題邏輯派生于自然邏輯，是對自然邏輯的抽象，其豐富性弱于自然邏輯。兩者關系如圖1所示。

在圖1中，命題邏輯作為自然邏輯的一個子集，兩者在擴展性邏輯關系存在部分重合，但擴展性邏輯關系外延大于命題邏輯。命題邏輯關系與投射性關系沒有任何聯(lián)系。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邏輯關系探討可等同于自然邏輯關系外延。換言之，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邏輯關系是理論化的自然邏輯，與之明顯對應的部分為邏輯元功能。

3 邏輯元功能的界定、類別以及顯著特征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中，邏輯元功能可視為自然邏輯關系的語義化。這里集中探討3個方面：邏輯元功能定位、類別及其體現(xiàn)形式。

3.1 邏輯元功能的界定

邏輯元功能為概念元功能的一個子類。Halliday和Matthiessen（1999，2004，2014）認為，概念元功能用以識解人類經(jīng)驗，包括外部經(jīng)驗和內在經(jīng)驗。它可分為經(jīng)驗元功能和邏輯元功能，前者識解經(jīng)驗片段，后者關注經(jīng)驗片段間的聯(lián)系。為更好揭示邏輯元功能的本質，我們借鑒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三視角觀”（Halliday" 2008：46），如圖2所示?！叭暯怯^”基于語言層次化模型，顧名思義就是對同一現(xiàn)象采取3種不同視角來審視，以得到更為綜合而整體的理解和認識。自上而下視角審視該現(xiàn)象與其上層的聯(lián)系，自身視角審視該現(xiàn)象與其他現(xiàn)象的聯(lián)系，自下而上視角審視現(xiàn)象的體現(xiàn)形式。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視角可理解為通過不同的抽象層模式來解釋目標對象，而自身視角則是在同一抽象層面和其他現(xiàn)象對比，對目標對象提供一定的解釋。根據(jù)“三視角觀”，我們可以得到邏輯元功能的如下定位。

從上而下視角來看，邏輯元功能與社會環(huán)境密切相關。與語篇元功能相比，它為語言外部語義資源。從自身層來看，與人際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相比，邏輯元功能與經(jīng)驗元功能關系密切，因為兩者均用來識解人類經(jīng)驗，僅識解經(jīng)驗側重不同：前者識解線型經(jīng)驗，后者識解粒子型經(jīng)驗。從自下而上視角來分析，邏輯元功能體現(xiàn)形式為遞歸式結構，其他元功能體現(xiàn)形式為構型式結構。因此，從三視角來看，邏輯元功能可以描述為具有遞歸式語義體現(xiàn)結構且能反映生態(tài)社會環(huán)境中人類線型經(jīng)驗的語義資源。

3.2" 邏輯元功能的類別

Halliday秉持語言是一種資源而非規(guī)則的語言觀。語言資源的實質即意義潛勢（meaning potential）。意義潛勢按照功能原則以系統(tǒng)—結構軸（system-structure axis）為形式化手段，但以系統(tǒng)軸為主，結構軸居于派生地位。所謂功能原則的功能即元功能，包括邏輯元功能、經(jīng)驗元功能、人際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其中前兩個統(tǒng)稱為概念元功能（Halliday" 1978，1994）。不同元功能原則下的語義資源相對獨立，而相同元功能原則組織的意義資源彼此聯(lián)系緊密。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另一個基本假設：功能即意義，因此邏輯元功能或意義可視為一種被語境化的自然邏輯關系。從詞匯—語法層來看，邏輯元功能包括兩個語義系統(tǒng)：配列系統(tǒng)（taxis）和邏輯—語義系統(tǒng)，前者描述小句間的相互依賴程度，后者確立邏輯—意義的本質（同上 1985，1994）。

配列關系，又稱相互依賴關系，包括兩個項目，即并列關系（parataxis）和從屬關系（hypota-xis）。兩者區(qū)分主要依據(jù)是兩個小句間的地位，并列小句指兩小句間處于平等地位，從屬句指兩小句處于不平等地位。這里的地位平等與否仍是語義概念，而非形式意義，因為地位的判斷主要依據(jù)兩小句間的意義比重。Halliday（2009：76）認為從屬關系比并列關系更為復雜?？傮w來說，配列關系，是邏輯元功能一個語義系統(tǒng)之一，主要指兩個小句所傳達信息意義地位的依附關系。

⑦" Make your way back towards the Pump House and walk under Pier Street to the southern end of Darling Harbour. （并列關系）

⑧" Follow the pathways around the landscaped gardens and over bridges before resting at the Tea House.（從屬關系）（Halliday， Matthiessen 2014：454）

以上兩實例分別表示配列關系的并列和從屬。例⑦前后兩個小句之間由and連接，兩小句在整個小句復合體中，各自保持平等地位。與之相反，例⑧小句復合體體現(xiàn)從屬意義，介詞before引導的非限定小句從屬于“Follow...”主句。換言之，從屬關系小句復合體意義中心由主句承擔，從屬小句僅起信息補充作用。

從配列關系所傳達的語義實質來說，Halliday（1985，1994）將邏輯語義關系分為兩個大類，即擴展和投射。按照精密階，擴展又可分為“詳述（elaboration）”“延伸（extension）”“增強（enhancement）”。按照投射內容的不同，投射也可分為“引述（quote）”和“報道（report）”。詳述主要指一個小句通過重述、詳細說明、修飾或增加一種描述性的屬性或評論對另一個已有成分作進一步刻畫。根據(jù)詳述手段的不同，詳述又可分為說明（exposition）、例證（exemplification）和闡述（clarification）。具體實例如下：

⑨ ||| She wasn’t a show dog;‖I didn’t buy her as a show dog. |||（并列說明）

⑩ ||| We used to have races‖—" we used to have relays. |||（并列例證）

［11］ ||| They weren’t show animals;‖we just had them as pets. ||| （并列闡述）

［12］ ||| So we picked Iowa‖because that was closer to Wyoming，‖where he was from.|||［Text 17］（從屬詳述）（Halliday， Matthiessen" 2014：463-464）

以上實例可以看出，并列和從屬關系不影響邏輯—語義的本質。例⑨—［11］和例［12］均表示詳述類邏輯—語義關系，相同點在于被詳述成分都已確立，不同點表現(xiàn)在詳述的具體手段：說明突出重述，如例⑨；例證突出具體程度，如例⑩；闡述突出解釋評論，如例［11］。

延伸，作為詳述的子類，主要通過添加新信息延伸另一個句子的意義。新信息包括３類：添加、替代和選擇。

［13］" Not only is he going to see the WWF fans in action at Wembley stadium tonight" but he will get to shake hands with his all-time hero， Bret’ Hitman’ Hart. （并列添加，BNC）

［14］ Whereas" 10.4 per cent of the central budget was allocated to Narkompros in 1920， this was reduced to 4.2 per cent for 1922. （從屬添加，BNC）

［15］ ...negligent liability does not stop at personal injury but extends to damage to property. （并列替代，BNC）

［16］ Instead of writing a check， send the cheque. （從屬替代，BNC）

［17］ "Is there any reason to suppose her otherwise， or has anybody taken it into his head to try her？ （并列選擇，BNC）

［18］ If the terms I have offered are not sufficient， I will augment them to two thirds of my estate. （從屬選擇，BNC）

與詳述相似，不同的延伸邏輯—語義關系均可出現(xiàn)在從屬關系和并列關系。延伸關鍵在于新信息的增加。增加方式表現(xiàn)為原信息增加，如例［13］和［14］；原信息更替，如例［15］和［16］；原信息平行選項補充，如例［17］和［18］。

增強的邏輯—語義關系，和傳統(tǒng)語法的狀語從句基本對應，指一個小句為另一小句提供一定的環(huán)境信息，如時間、地點、條件、原因、方式等。與詳述和延伸邏輯語義關系不同，有的邏輯語義關系可能僅存在并列關系，如因果邏輯語義關系；有的卻僅有從屬關系，如條件邏輯語義關系。增強關系的具體實例如下。

［19］" I tried staying in town overnight and then driving home during the day to spend time with Maisie. （并列時間關系，BNC）

［20］ Everybody would like to have a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wherever you go in the world. （從屬地點關系，BNC）

［21］ |||" In her books， Tove Jansson spoke initially to children， ‖so the hero is himself quite young. |||［Text 100］ （并列因果關系）（Halliday， Matthiessen" 2014：479）

增強邏輯語義關系的環(huán)境信息以小句形式體現(xiàn)，從功能角度來說，這里的小句功能等價于及物系統(tǒng)的環(huán)境性成分。

投射邏輯語義關系是區(qū)分自然邏輯和命題邏輯的一個重要方面。投射涉及投射小句和被投射小句。投射小句分為言語過程和心理過程；被投射小句內容分為思想和言語。投射小句的投射模式可分為報告和引述，分別和傳統(tǒng)的間接性表達和直接性表達對應。被投射小句內容功能可分為命題和提議，前者涉及信息交換，后者涉及服務交換。試看以下實例。

［22］ She thought， ‘I can’. （思想的引述）

［23］ She thought she could. （思想的報道，默認）

［24］ She said， “I can”. （言語的引述，默認）

［25］ She said she could. （言語的報告）（Halliday， Matthiessen 2014：511）

例［22］—［25］為思想和言語類的引述和報告。根據(jù)Halliday（1985，1994）以及Halliday和Matthiessen（1999，2004）的觀點，思想和言語投射的一致式分別為報道和引述，因為思想被投射為意義，處于第二層經(jīng)驗，依賴于心理過程。換言之，被投射思想和投射句間存在意義上的主次關系。話語默認的投射方式為引述，因為話語和投射句位于同一抽象層，語義上不存在主次關系。綜上所述，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范圍內，邏輯語義資源主要包含配列系統(tǒng)和邏輯—語義系統(tǒng)兩個系統(tǒng)，可如圖3所示。

3.3 邏輯元功能的顯著特征

從自下而上視角而言，邏輯元功能和其他３個元功能的差異顯著性體現(xiàn)在結構方面。具體而言，邏輯元功能體現(xiàn)形式為遞歸式結構，其他3種體現(xiàn)形式均為構型式結構。為更好區(qū)分邏輯元功能和其他元功能的結構差異，Halliday和Matthiessen（2014）又引入單元結構（univariate）和多元結構（multivariate）。前者為同種功能關系的重復，為邏輯元功能所特有；后者為不同功能關系的構型，如物質過程結構為動作者+過程+目標/范圍。單元結構是由不同類型的邏輯—語義結構重復而成。邏輯語義結構單位之間必然存在相互依賴關系，即從屬或并列。

從系統(tǒng)層面而言，邏輯元功能具有和其他元功能同等的語義地位，并且對行文發(fā)展具有重要的作用（Halliday，" Martin 1993）。通過梳理小句復合體級層面的邏輯—語義系統(tǒng)，不難發(fā)現(xiàn)，邏輯語義資源包括配列系統(tǒng)和邏輯—語義系統(tǒng)。兩個系統(tǒng)承擔不同的功能意義：配列系統(tǒng)揭示邏輯單位的相對語義依附關系，邏輯—語義系統(tǒng)揭示邏輯單位與單位之間的語義實質，如例證、替代、地點等。從層級對應關系而言，Halliday 和 Matthiessen （1999）在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分別提出不同的典型結構對應關系對，即序列（sequence）—小句復合體（clause complex）、言辭（figure）—小句 （clause）、成分（element）—詞組（group）/短語（phrase）。這里的邏輯元功能主要體現(xiàn)在序列—小句復合體對應型表達。因此，可以從這個3個層面，即結構層、系統(tǒng)層和層次對應關系，來歸納邏輯元功能的顯著特征，如表1所示。

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雖然同時考慮系統(tǒng)和結構，但是，在理論發(fā)展的過程中，系統(tǒng)層得到凸顯。這種理論趨勢一方面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區(qū)別于其他功能學派的一個顯著特征，另一方面也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朝向適用語言學發(fā)展的必然要求。須注意，結構層并沒有被拋棄，而是通過體現(xiàn)（realization）關系與系統(tǒng)層發(fā)生聯(lián)系。換言之，系統(tǒng)由結構得以體現(xiàn)。根據(jù)Halliday （1985，1994）的研究，在語言層級模式中，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構成一種自然的對應關系。這種關系是語法隱喻產(chǎn)生的前提。至此，邏輯元功能的顯著特征至少可以從以上3個層面考慮。

4 邏輯元功能與連接資源區(qū)別

邏輯元功能和作為銜接資源的連接存在某種重合，均涉及擴展邏輯關系。雖然兩者存在語義聯(lián)系，但是屬于不同的語言元功能范疇。該部分主要涉及兩個問題：連接資源的類別以及如何區(qū)分邏輯連接和邏輯元功能。

4.1 連接的類別

連接本身不具有銜接性，而是間接通過自己具體意義預設語篇中出現(xiàn)的其他成分（Halliday， Hasan 1976：226）。換言之，連接資源作為語篇元功能的一部分，其所起的謀篇功能主要通過語用預設體現(xiàn)。

［26］ In the same year in Kenya it has been estimated that African citizens and government institutions owned only about 5 percent of corporate assets. Consequently， relations between African countries and international companies were for twenty years characterized by a battle to take some degree of national control.

例［26］中，包括兩個句子，兩個句子間的前后邏輯語義關系由副詞consequently體現(xiàn)。根據(jù)該副詞的意義“結果，所以”，結合語境，我們通過語用推理預設前后兩個句子間的內容存在前后因果關系。具體到例［26］，前文為非洲公民和政府機關擁有5%的公司資產(chǎn)，后文為某種程度上非洲國家和國際公司20年間關系帶有爭奪國家控制的特點。從連接副詞的意義可推出兩個句子前后邏輯語義關系，而非直接通過兩個前后句子的內容得出此種關系。

根據(jù)Halliday 和 Hasan（1976， 1985）以及Halliday和Matthiessen（2014）的觀點，銜接型連接資源包含兩個系統(tǒng)，即指向系統(tǒng)（orientation）和種類（type）系統(tǒng)。指向系統(tǒng)按照概念元功能和人際元功能的差別分為概念元功能指向連接，稱為外在連接（external conjunction），典型的表征詞如soon， after a time， an hour later等；和人際元功能指向連接，稱為內在連接（internal conjunction），典型的表征詞如that is， further， in that case.須注意，有的表征詞如and， so， consequently等并沒有典型的內或外連接功能與之對應。根據(jù)胡壯麟（1994）的觀點，“外在的”連接脫離于主觀認識影響，由客觀世界事物間聯(lián)系決定，而“內在的”連接取決于人們對外部客觀事物間的關系認知。因此，不同的人出于認知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判斷。簡言之，外在連接和內在連接可以理解為（語篇）邏輯語義的外在（概念元功能）凸顯和內在（人際元功能）凸顯，前者預設經(jīng)驗片段的邏輯語義關系，后者預設作為言語事件中的人所認知的語篇片段邏輯語義關系。Martin （1992：180） 認為外在連接指向語場展開，內在連接組織語篇。但是，我們認為兩種連接雖然指向不同，但都是用來組織語篇的資源，差別只體現(xiàn)在凸顯的元功能不同。例如：

圖4的（1）和（2）分別表示因果意義的外在連接關系和內在連接關系。按照歷史發(fā)展視角，Halliday （1988/2004）認為因果邏輯語義逐步由非結構連接關系體現(xiàn)過渡到結構型體現(xiàn)，最后形成隱喻式。須注意，語法隱喻式的一致式起點應為結構型體現(xiàn)，不應從非結構型表達作為一致式參考點。這個問題，我們將另擬文討論。所以，對應于圖4中（1）和（2）的一致式起始參考點依次為“because a happens， x happens”和“because a happens， we" know”。

銜接連接的邏輯語義資源基本和元功能的邏輯語義照應，但是，不存在投射語義連接資源?；贖alliday和Hasan（1976）以及Halliday 和Matthiessen（2014）的論述，銜接型連接資源種類主要包括詳述、延伸和增強。詳述可分為同位和闡述；同位詳述表示某成分被重新表征或闡述。同位詳述包括：說明，如in other words， that is， I mean等；和例證，如for example， for instance， to illustrate等。闡述詳述包括7個子類：糾正，如to be more precise， at least 等； 偏離，如by the way， incidentally 等；拒絕，如in any case， anyway等；具體，如in particular， more especially等；重返，如as I was saying， to resume， to get back tothe point等；總結，如in short， to sum up， in conclusion等；證實，如actually， as a matter of fact等。延伸類主要包括添加和變化。添加又可分為肯定，如also， moreover， in addition等；否定，如nor; 轉折，如but， yet， on the other hand等；變化包括替換，如on the contrary， instead等；排除，如apart from that， except for that；和選擇，如alternatively.

相對而言，增強關系較為豐富，主要包括4個類別，即時空、方式、因果—條件和內容。時空類主要分為簡單類、復合類和簡單內部關系，簡單類包括：之后，如then， afterwards等；同時，如just then， at the same time等；之前，如before that， hitherto等；最后，如in the end， finally等。復合類包括：即刻，如at once， thereupon等；中斷，如soon， after a while等；重復，如next time， on ano-ther occasion等；具體，如next day， an hour later等；延續(xù)，如meanwhile， all that time等；終點，如until then， up to that point等；時刻，如at this moment等。簡單內部關系主要包括：之后，如next， secondly等；同時，如at this point， here等；之前，如hitherto， up to now等；最后，如lastly， last of all， finally等。方式類連接資源分為對比和手段，對比包括：肯定類，如likewise， similarly；否定類，如in a different way; 手段類，如thus， thereby等。因果—條件類分為概括類和具體類。概括類如so， then， therefore， consequently， hence等。具體類包括6類：結果，如in consequence， as a result等；理由，如on account of this， for that reason等；目的，如for that purpose， with this in view等；肯定條件增強，如then， in that case， in that event等；否定條件增強，如otherwise， if not；讓步，如yet， still， though， despite this， however， even so等。物質關系包括：肯定類，如as to that， in that respect等；和否定類in other respects， elsewhere等。綜上所述，作為銜接的連接資源系統(tǒng)如圖5所示：

4.2 連接資源與邏輯元功能對比

在3.3部分，我們從3個層面討論了邏輯元功能的顯著特征，即具有合取關系配列系統(tǒng)和邏輯—語義系統(tǒng)、具有單元遞歸式結構和在語義層和詞匯語法層序列與小句復合體間存在典型的對應關系。因此，對比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語義資源可以從這3個方面展開。從系統(tǒng)層來看，兩者共同點是具有重合的語義區(qū)域，即擴展類（詳述、延伸和增強）。不同點表現(xiàn)為3個方面：（1）邏輯元功能的邏輯語義資源還包括投射類（言語和思想）；（2）連接系統(tǒng)具有獨特的指向系統(tǒng)，主要對應邏輯語義的經(jīng)驗元功能凸顯和人際元功能凸顯；（3）與連接資源相比，邏輯元功能系統(tǒng)還包括配列關系系統(tǒng)，即從屬關系和并列關系。從結構層面而言，連接語義資源不具有單元或多元性結構，僅是由詞或詞組/短語體現(xiàn)。從對應關系而言，連接語義層并不存在連接語義結構，而邏輯元功能則在語義層存在序列結構。同時，在詞匯語法層存在自然對應小句復合體結構體現(xiàn)序列，而連接資源在詞匯語法層缺乏相應的結構型體現(xiàn)形式。

此外，從“三視角觀”的“從自身層”視角來看，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處于同一抽象層面—語義層，邏輯元功能整體上屬于概念元功能的一部分，而連接資源屬于語篇元功能的一部分。通過以上對比，不難發(fā)現(xiàn)，雖然連接資源和邏輯元功能均包括詳述、延伸和增強的語義資源，但是從系統(tǒng)層、結構層和語義—詞匯語法對應層均存在較大差別。盡管兩者擴展語義域基本重合，但是兩者的基本元功能歸屬各異，且體現(xiàn)手段也不同。因此，Martin（1992）的第四章“Conjunction amp; Continuity： The Logic of" English Text”將邏輯元功能的資源和作為銜接的一部分連接資源混為一談，這是欠妥的。因為他曾說本書提出的語篇語義系統(tǒng)是按照元功能組織的，連接就是考慮的語言邏輯意義（元功能）（Martin 1992：26）?？墒菑牡谒恼碌恼撌隹梢园l(fā)現(xiàn)，本屬于語篇元功能的連接和屬于邏輯元功能的資源均放在邏輯元功能下討論。這就造成前后的論述矛盾。也就是說，邏輯是語義概念，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里語義的歸屬應該由其功能劃分而非形式或其他標準，將邏輯元功能的邏輯資源和暗示邏輯關系的連接資源混淆違背元功能的原則。此外，兩種邏輯資源的混淆造成Martin提出的邏輯語法隱喻和語篇語法隱喻含糊不清，以致邏輯語法隱喻并沒有為功能學界大多數(shù)學者所接受。一個明顯的論據(jù)是，該術語未被Matthiessen等（2010）編著的《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核心術語》所收錄。因此，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的區(qū)分顯得十分有必要。

5 區(qū)分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的價值

邏輯元功能和由連接資源體現(xiàn)的語篇邏輯關系不應混淆。正如上文所說，一旦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混為一談，直接將導致邏輯語法隱喻歸屬不明。事實上，我們認為邏輯語法隱喻之所以未被Halliday和Matthiessen等功能學者所接受，主要就是Martin（1992）將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混為一談。因此，要想確立邏輯語法隱喻，首先就要區(qū)分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所體現(xiàn)的邏輯關系的不同：邏輯元功能體現(xiàn)的邏輯意義隸屬于概念元功能，而由連接資源所體現(xiàn)的邏輯意義則主要服務于語篇銜接，隸屬于語篇元功能。兩者的易混點在于連接資源所體現(xiàn)的邏輯關系須要借助經(jīng)驗意義或人際意義去判斷其邏輯意義的指向，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連接資源就等同于邏輯元功能。連接資源無論何種元功能指向，最終均服務于組織語篇。簡言之，兩種資源涉及的“邏輯”意義不同，這取決于他們各自所遵循的元功能原則。

邏輯語法隱喻，由Martin（1992）提出。同時，他還提出經(jīng)驗語法隱喻。從語法隱喻體系完善的角度，邏輯語法隱喻和經(jīng)驗語法隱喻的提出可以說是對Halliday語法隱喻體系的進一步描述。更確切地說，該區(qū)分是對概念語法隱喻的細化?？墒?，正是因為邏輯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的連接資源的混淆，導致Martin的邏輯語法隱喻已經(jīng)超出概念元功能的范疇，其中一部分處于語篇層面（師小磊 2020）。行文至此，我們至少可以說，區(qū)分邏輯元功能和連接資源有助于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存邏輯語法隱喻的問題，從而為進一步修正奠定基礎。

6 結束語

本文較為系統(tǒng)地描述了邏輯元功能和作為銜接的連接資源，從系統(tǒng)層、結構層、和語義—詞匯語法對應層面對比討論了兩種同樣涉及“邏輯”意義資源的不同點和聯(lián)系，著重澄清兩者的區(qū)別。通過討論，我們認為雖然兩種資源均涉及邏輯關系，但是，他們的意義歸屬由其具體的功能決定而非語言形式?jīng)Q定。這其實也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一個重要原則：意義即語境中的語言功能。兩種邏輯關系不同功能的探討，有利于深化我們對功能指向意義觀的認識。從另一方面來說，Martin（1992）確有將兩種邏輯資源混淆之嫌。這就導致其論述前后矛盾，即第一章講述連接對應邏輯元功能，卻在第四章把隸屬于語篇元功能的連接資源也包含在內。另一個較大問題是，這直接影響了邏輯語法隱喻的合法性。因此，從修正邏輯語法隱喻的角度來說，邏輯關系的二重性區(qū)分顯得尤為重要。

注釋

①本文所談邏輯語義資源的級階主要在小句復合體級，未涉及小句以及以下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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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稿日期：2024-04-10【責任編輯 謝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