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23-12-28
摘? 要:
明杜應(yīng)芳、胡承詔輯纂的《補續(xù)全蜀藝文志》是一部重要的四川地方藝文總集。該志載錄蘇軾著作33篇,《東坡年譜》1份,與蘇軾有關(guān)的紀傳55則。由于該志成于眾手,所輯蘇軾著作存在題目有別、文獻異文、內(nèi)容增損的問題。該志收錄的《東坡年譜》并未標明來源,按雙行小字“燕石齋”索驥,此年譜實承王世貞《蘇長公外紀》引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而來?!堆a續(xù)全蜀藝文志》中與蘇軾相關(guān)的其他文獻,多為后人評價及紀聞軼事,反映了以杜應(yīng)芳為代表的蜀中后學對蘇軾的接受。
關(guān)鍵詞:
《補續(xù)全蜀藝文志》;文獻???;《東坡年譜》
中圖分類號:G256.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136(2024)04-0093-08
Textual Research on Su Shi′s Works and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and Biographical Notes in Bu Xu Quan Shu Yi Wen Zhi
MA Kangya
Abstract:
Bu Xu Quan Shu Yi Wen Zhi compiled by Du Yingfang and Hu Chengzhao is an important collection of local art and literature in Sichuan.The book records 33 works by Su Shi, a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and 55 biographical notes related to Su Shi.Due to the collaborative nature of the compilation, there are issues such as different titles for poems, variant texts, and content additions or deletions.The chronological biography of Su Shi included in the book does not specify its source, but through research, it was found to be based on Wang Zongji′s Dongpo Annals quoted in Wang Shizhen′s Su Zhanggong Wai Ji. Other documents related to Su Shi in Bu Xu Quan Shu Yi Wen Zhi are mostly later evaluations and anecdotes, reflecting the acceptance of Su Shi by the later scholars in Sichuan represented by Du Yingfang.
Keywords:
Bu Xu Quan Shu Yi Wen Zhi;textual research;Dongpo Annals
0? 引言
明杜應(yīng)芳、胡承詔輯纂《補續(xù)全蜀藝文志》(以下簡稱:《補志》),編于明萬歷年間,具體刊刻時間未有定論。該書是在杜應(yīng)芳等人纂修萬歷四十七年(1619)《四川總志》的同時,出于編纂方志下屬藝文門類的目的,擴增《全蜀藝文志》而成的藝文總集。由于藝文志字數(shù)達到六十余萬,體量過大,并未續(xù)于《四川總志》之后,而是成單行本刊出。
據(jù)《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史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集部》載,國家圖書館、四川大學圖書館、浙江大學圖書館、湖南圖書館、福建省圖書館藏萬歷刻本《補志》五十六卷;山西省文物局收傅增湘藏本七卷[1],包括
姚時、杜應(yīng)芳序
詩話志余、外紀之類,書內(nèi)有傅氏手校墨跡,有“傅沅叔”“沅叔”“雙鑒樓藏書印”等印章[2]?!妒癫亍ぐ褪裾湎∥膶W文獻匯刊》(10~15冊)、《現(xiàn)存明代西南方志集成》(32~37冊)等叢書皆以萬歷刻本為底本進行影印,《中國基本古籍庫》將福建省圖書館藏萬歷刻本作為底本,形成可供復(fù)制的數(shù)字化文本。該書除補《全蜀藝文志》遺漏外,還增收了楊慎以后,萬歷四十七年(1619)以前明代蜀地作家作品、吟詠蜀景的詩文辭賦、紀傳碑銘等。目前,《補志》未見點校本,故以四川大學圖書館藏萬歷刻本作底本,
以《中國基本古籍庫》所錄《補志》、張志烈等主編的《蘇軾全集校注》(以下簡稱:《校注》)及其他相關(guān)書目作為參校。
作為一部體量較大、旨在續(xù)苴的明代地方藝文總集,《補志》成于眾手,難免有所疏漏。但是,《補志》輯錄了蘇軾詩、詞、表、論、考、銘、贊、序、說、記、尺牘11類文體作品,也記載了與蘇軾同時代的文人或后學所作的、反映蘇軾經(jīng)歷的史料或評價,卷三十六《譜類》還收《東坡年譜》附《年譜后語》??傮w上看,《補志》中與蘇軾有關(guān)的文獻數(shù)量可觀,類型多元,其文獻考訂價值、內(nèi)容闡發(fā)價值不可忽視。
1? 《補志》輯錄的蘇軾著作校析
《補志》中明確輯出的蘇軾著作凡33篇,《校注》皆已收錄。由于孔凡禮輯《蘇軾文集》時,僅利用《補志》當中的蘇軾尺牘文獻作為參校[3],故從文獻整理的角度看,《補志》所錄蘇軾著作尚有勘解的空間?,F(xiàn)將蘇軾詩文作品、《補志》卷數(shù)及系年列下,見表1。
2024年第4期總第260期
馬康雅:《補續(xù)全蜀藝文志》所見蘇軾著作、年譜及紀傳考論
《補志》卷五《江山》所錄蘇軾《登白鹿山》后,見《滟滪堆》一首,纂志者以此詩為蘇軾所作。但其詩文內(nèi)容“江中石屏滟滪堆,鱉靈夏禹不能摧”云云,實出蘇轍《欒城集》卷一[4],是為蘇轍詩。除此詩外,上表所列33篇著作皆出蘇軾之手。與《校注》相比,《補志》當中的部分詩文存在題目有別、文獻異文、內(nèi)容增損的問題。
1.1? 題目有別
從文學研究角度出發(fā),詩文題目當是作者營造意境、提綱挈領(lǐng)的重要表達。但若將詩文題目引入文獻整理的范疇,就需要考察在文本流傳中題目經(jīng)后人改易的狀況及原因。據(jù)蘇轍《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銘》,“東坡六集”在蘇軾生前已經(jīng)編訂,其中的詩文題目出蘇軾之手應(yīng)當無疑?!缎Wⅰ匪鶇⒌妆局饕运渭鴣?,源流可追,題目大多與“東坡六集”同,本出于作者。但是,《補志》所錄詩文題目,與《校注》有異者十之五六,究其原因,有所從版本不同、收入志書各卷后徑改、文不對題三種情況。
首先,詩題別異因所從版本不同?!缎Wⅰ肥铡短崤e玉局觀謝表》,在《補志》中此表題目為《謝復(fù)官提舉玉局觀表》,《補志》當據(jù)明嘉靖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中《宋蘇文忠公》卷八而錄?!缎Wⅰ肥铡短焓庛憽?,《補志》作《天硯銘》,當是以《宋文鑒》卷第七十三《皇朝文鑒》為底本。按:《校注》在《天石硯銘》題下亦參《宋文鑒》,并以該銘敘中“先君曰:‘是天硯也,有硯之德而不足于形耳。”證《天石硯銘》“石”字衍[5]。
其次,東坡詩文在收入《補志》各卷后,纂志者出于符合《補志》分卷體例格局的原因,有意改之?!缎Wⅰ肥铡断啥忌铰埂罚堆a志》收此詩于卷五《江山》中,題作《登白鹿山》。此詩作于嘉祐四年(1059)蘇軾南行途中,仙都乃觀名也,在豐都縣平都山[6]33。《補志》卷五《江山》中的詩題,多以江山為名,卷五十三《動植物記異譜》載《酆都白鹿》:“酆都白鹿山與平都對峙,昔時林木茂密。相傳有白鹿藏此,每令有佳客至,則先夜輒鳴,邑令往往以此候驗之?!鄙w因此而改。此外,《校注》收《戎州》,《補志》卷十《紀行》亦錄此詩,題為《過戎州》,點明其紀行詩的性質(zhì);《校注》收《答陳彝仲》,《補志》卷二十一《書赤牘》題作《答中江令程公書》,點明了程彝仲身份及“書”之文體。還有極少數(shù)題目的改動出于避諱。如:《校注》收《仁宗皇帝御飛白記》,《補志》作《飛白御書記》,刪“仁宗皇帝”。
此外,還存在文不對題的情況,僅一見。卷二十一《書赤牘》收《與寇君》一首,其內(nèi)容為:“軾日夜歸蜀耳,終當過岐雍間,徜徉少留,以償宿昔之意。君自名臣,子才美漸,著豈復(fù)久?浮沉里中,宜及今為樂,異時一為世故所糜,求此閑適,豈復(fù)可得耶?”此牘在《東坡續(xù)集》卷七中題作《與人二首》,錄于《與寇君》后。參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影印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翻刻的明成化本《東坡續(xù)集》,《與寇君》《與人二首》甚至刻在了同一圖版當中[7]。從文獻纂輯的實際操作角度看,《補志》體量較大,確實存在纂修者因纂書精力分散導(dǎo)致誤冠題名的可能性。
1.2? 文獻異文
與《校注》進行對勘,《補志》所錄蘇軾著作存在一定數(shù)量的文獻異文。從成因角度劃分,可以歸為刻本俗字、用詞有異兩類。
1.2.1? 刻本俗字
自二十世紀初至今,俗字研究在敦煌寫卷、字書、碑刻、檔案、小說等領(lǐng)域已經(jīng)取得了頗為豐富的成果,但是對明清方志中俗字的研究還比較欠缺[8]?!堆a志》是明代地方統(tǒng)編刊刻的藝文志,僅就33篇蘇軾著作而言,已見數(shù)量較多的俗字。由于俗字容易引起歧義和誤解,在對詩文內(nèi)容進行研究之前,還是需要妥善處理文字問題。萬歷四十七年(1619)《四川總志》總纂?yún)侵傉劶八囄闹镜木庉嬤^程,云:“予亟謀搜購古本,得二三殘牘湊之。幸斷圭復(fù)完,恨原日筆訛刀誤,殊多魯魚;況歲久漫漶,難以竟讀。遂檄諸帳下士,揀其品識意韻者,司編校焉?!笨梢?,在《補志》纂修時,已經(jīng)面臨了底本俗訛舛多、文字漫漶不清的問題,雖召集文人雅士校對,但校書如掃落葉,難免會有漏遺。
《補志》所錄蘇軾詩文中的俗別字,多為形訛。這類俗別字字形或缺筆增筆、或改換偏旁,對理解閱讀詩文的影響相對較小。由于正俗字具有一定的時代性和相對性,現(xiàn)以“俗-正”一組或“俗-俗-正”一組的形式列下,每組字形前為《補志》中的俗字,正字以明代張自烈《正字通》字頭作為對照資料,包括:“
-僊-仙”“客-宮”“
-邊”“顧-頃”“度-庾-瘦”“
-鐶”“貞-真”“
-看”“荅-答”“徃-往”“咲--笑”“覩-睍”“夣-夢”“
-歸”等。對比劉復(fù)、李家瑞《宋元以來俗字譜》、福滿正博《宋元以來俗字譜補正(1)(2)》、田中巖《明代俗字考》及其他明代字、韻書,上述因形致俗的字形,除“
-僊-仙”“客-宮”“
-鐶”“顧-頃”“度-庾-瘦”未被收錄外,其余俗字例都是宋元以來刻本中出現(xiàn)的常例?!翱?宮”“-鐶”“顧-頃”三組俗訛不常見,參《宋元以來俗字譜》,“宮”通常俗作“
”[9]20,“鐶”一般僅簡化聲符作“”[9]98,“頃”在其他刻本文獻中不見俗寫用例。《補志》作“客”“
”“顧”,體現(xiàn)了漢字刻寫的任意性和孳乳的生命力?!岸?庾-瘦”一組俗訛,對文意的理解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出《過戎州》“度嶺春耕少”句,《校注》錄作“瘦嶺春耕少”,并未出校,且“瘦嶺”與下句首字“孤城”詞性、詞義相對,“瘦嶺”可解作貧瘠之嶺,當不誤;其他版本有作“庾嶺”者,后人解作江西大庾嶺,但該詩詠戎州(今宜賓),出現(xiàn)大庾嶺地名有違常理;《補志》作“度嶺”雖文意可解,但詞性不合。明確字詞在詩句當中的意義和位置,有利于判斷字形俗訛。
“-僊-仙”一組正俗字出《登白鹿山》,此詩第二句“
子去無蹤,故山遺白鹿”,第三句“僊人已去鹿無家,孤棲悵望岑城霞”,第五句“長松千樹風蕭瑟,仙客去人無咫尺”。在短短的六聯(lián)詩中,表示“神仙”義,音[jn55]的詞就有三種寫法,并且字形逐漸由繁入簡,應(yīng)當是刻工刻寫時,為減省筆畫、隨意從俗導(dǎo)致的失誤?!墩滞āと瞬俊芬墩f文》并按:“《說文》仚,訓(xùn)人在山上;僊,訓(xùn)長生僊去;分仚、仙、僊為三,迂甚?!毕伞M只是造字理據(jù)不同,不必三分;在釋“仙”字時,《正字通》以“仙”為表示“神仙”義的正字。而《補志》中出現(xiàn)的俗字“
”,應(yīng)當是本要刻作“僊”,但受到“仙”的類化,將偏旁“巳”改換作“山”而成的俗字。
總體上看,《補志》俗別字是在編纂者所參版本不精、刻工不夠嚴謹共同作用下產(chǎn)生的?!堆a志》編纂時參考的底本并不精良,雖經(jīng)良才校閱,但正如杜應(yīng)芳萬歷《四川總志》序言“火藜雖懸,風葉難掃”,可能尚存疏漏。另外,在刻本相距不遠的上下文中,即見不同字形,且有由繁至簡的趨勢,當是刻工出于經(jīng)濟省力原則,隨意從俗,刻書不精所致。
1.2.2? 用詞有異
系統(tǒng)輯考《補志》所錄蘇軾詩文,其中的用詞有別之處皆非絕對訛誤,或承不同的版本而來,或據(jù)他人著作校改,或使用兩可之詞,這些情況在文獻輾轉(zhuǎn)流傳中都比較常見。
《補志》卷十三《詩》中錄《贈郭綸》:“我當憑軾與寓目,看君飛矢射蠻氈?!?孔凡禮《蘇軾文集》錄作“集蠻氈”,引潘岳《馬汧督誄》“飛矢雨集”及王文誥《蘇文忠公詩編注集成》注“謂矢集氈廬之上也”[6]3。按:《補志》從王十朋纂《增刊校正王狀元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東坡七集》《東坡外集》錄“射蠻氈”,作“射”仍可解,《新唐書》卷一百三十七《郭子儀傳》有“飛矢射賊”用例,元張憲《玉笥集》卷一《一棲謠》“飛矢射簾櫳”,“簾櫳”即窗簾、窗戶,與“氈廬”可視為一屬。
《補志》卷二十一《書赤牘》收《與鞠持正》:“杜子美所謂‘白波吹粉壁者,愿掛公齋中,其可以一洗煩暑也?!薄鞍撞ù捣郾凇币痪?,《校注》從《東坡續(xù)集》卷六錄作“白波吹素壁”。按:《杜工部集》卷十三、《草堂詩箋》卷二十三、《草堂詩箋》卷二十四、《成都文類》卷十收《奉觀嚴鄭公廳事岷山沲江畫圖十韻》,皆作“白波吹粉壁”?!妒┳⑻K詩》卷二十五《詩》及《東坡詩集注》卷十一引“白波吹粉壁”注蘇軾《郭熙畫秋山平遠》“白波青帳非人間”句。“素”在先秦時期即有“本色、白色”義;而自唐以來,“粉”亦指“白色”,例見唐杜牧《丹水》“沈定藍光徹,喧盤粉浪開”[10]?!稏|坡續(xù)集》錄“素”可解,乃“素”“粉”通用,皆指“白色”之故,《補志》作“粉”,當參傳世杜詩改?!耙幌礋┦睢薄缎Wⅰ蜂涀鳌耙幌礆埵睢?。按:依據(jù)前文“兩日薄有秋氣”,確為“殘暑”之節(jié)氣,但通覽歷代文獻,“一洗殘暑”的搭配僅此一例?!耙幌礋┦睢钡挠美娝瓮跏蟆睹废壬蠹肪矶恕吨x雨疏》:“俄而之間,忽下沛然之澤,一洗煩暑?!保?1]宋王之道《相山集》卷五《華亭風月堂避暑》亦有:“登臨不獨眼界豁,一洗煩暑清心胸?!保?2]梅溪、相山二人皆蘇軾稍后學人,梅溪主推韓、歐、柳、蘇唐宋四大家,又注《東坡詩集》,對南宋“尚蘇氏文章”有推舉之功?!堆a志》錄作“一洗煩暑”有跡可循,是心理情緒與體膚之覺的通感表達。
《補志》卷二十一《書赤牘》輯《答范蜀公》:“當觀彼能惑之性安所從生,又觀公欲救之心作何形相?”《校注》錄“形相”作“形段”,但在系年時引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下所引蘇文又作“形相”。“形段”自唐有作形體、形狀之用,出唐王梵志《身如圈里羊》:“脫衣赤體立,形段不如羊?!保?3]而“形相”自古即指相貌、形狀。《荀子·非相》:“故長短小大,善惡形相,非吉兇也?!保?4]蓋“形段”“形相”可通用。
1.3? 內(nèi)容增損
《補志》作為拾遺補缺、匯總地方歷時藝文著作的集成,所接觸的材料十分駁雜,又因其成于眾手,雖經(jīng)杜應(yīng)芳、胡承詔總裁,仍有脫、衍的情況。在校錄《補志》當中的蘇軾詩文時,內(nèi)容缺失、誤將他文混入的情況也有見例。
內(nèi)容缺失的詩文包括:卷二十《表疏奏》中《謝復(fù)官提舉玉局觀表》僅為節(jié)選,前缺“臣先”至“臣軾中謝”,“臣敢益堅素守,深念往愆?”句“敢”后缺“不”字,導(dǎo)致反詰語氣缺失,影響了句義的表達。卷二十一《書赤牘》中《與毛澤民》僅存一殘句曰:“新居在大江上,風云百變,足娛老人也。” 據(jù)《校注》當補“有一書齋名思無邪齋,閑知之”[15]。卷三十七《箴銘贊跋》中《天硯銘》后跋文失錄。卷二十一《書赤牘》中《與陳季?!贰熬质码m清簡”一首,自“藥物有彼中難得須此干置者”至“最妙!最妙!”缺。卷四十二《志余·詩話二》中《飛白御書記》為節(jié)選,始“抱烏號之弓”終“或由此也夫”。
誤將他文混入的詩文包括:卷十《紀行》中《過戎州》首二句“江水通三峽,州城控百蠻”,本蘇轍《戎州》詩,此處誤錄。卷二十一《書赤牘》中元豐三年(1080)所作的《與陳季常》文后接“公之養(yǎng)生,正如小子之圓覺,可謂‘害腳法師鸚鵡禪,五通氣球黃門妾也。至禱”,該句屬另一首《與陳季?!罚彩窃S年間作于黃州的尺牘,內(nèi)容是陳氏病愈之后,蘇軾自謙,謂修圓覺之空妄,來調(diào)侃陳季常養(yǎng)生無效的戲語。卷二十一《書赤牘》中《答范蜀公》第三首后,混入蘇軾《答范夢得》,范蜀公乃范鎮(zhèn),而夢得則是范祖禹的字,是纂修者不辨身份而致誤。
2? 《補志》所載《東坡年譜》溯源
《補志》卷三十六《譜類》僅錄蘇軾、楊慎二人年譜,佚名《東坡年譜》附《年譜后語》,置《譜類》之首,雖有依時序排列之嫌,但也足見《補志》纂者對蘇軾的重視。《年譜后語》下雙行小注“燕石齋”,參葉德輝《書林清話》卷五《明人私刻坊刻書》:“豫章璩之璞燕石齋,萬歷乙未二十三年,刻王世貞《蘇長公外紀》十卷?!笨芍?,《年譜后語》當摘自明王世貞《蘇長公外紀》。
哈佛大學圖書館藏《蘇長公外紀》即為燕石齋本,書前有萬歷丙申年(1596)汪廷訥敘、王世貞序,有“葉啟發(fā)藏”“葉啟發(fā)”“定侯所藏”等篆印,當為葉氏經(jīng)眼的藏書。每卷前有“明瑯琊王世貞編次”“新安汪廷訥校定”,王世貞序后附一牌記有云:“覽是編,考脫,有疑誤,不妨指示,再加厘正。”故哈佛大學所藏燕石齋本并非初版。萬歷二十二年(1594)璩氏燕石齋所刻十二卷本,流布較廣,國家圖書館、四川省圖書館、江西省圖書館、嘉興市圖書館等皆有收錄,起《年譜》《遺事》,終璩之璞所補《逸編》,編纂體例同哈佛大學圖書館藏葉氏藏書,但并無汪廷訥敘,每卷前刻“明瑯琊王世貞編次”“豫章璩之璞校定”。從刊刻時間、汪敘后補、牌記內(nèi)容以及校訂署名上看,燕石齋本實有兩個版本,即萬歷二十二年(1594)璩之璞校定的初刻本和萬歷二十三年(1595)汪廷訥校定的重修本。另有十六卷本《蘇長公外紀》,刊刻于明萬歷年間,現(xiàn)藏于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圖書館、暨南大學圖書館、四川省圖書館等,書前僅王世貞序,《年譜》在卷之十六。
燕石齋本一卷上即為《年譜》,卷首刻“五羊王宗稷”;一卷下《遺事》即《補志》當中《年譜后語》內(nèi)容,其后雙行小注“燕石齋補余冬序錄”,是璩之璞所補。《年譜后語》補述東坡生平,并按:“是故余讀王宗稷所為先生年譜,深感于心,因述方氏所記并《春渚紀聞》以補年譜之遺云?!惫省短K長公外紀》中的《年譜》當從宋人王宗稷《東坡先生年譜》(以下簡稱:《王譜》)而來。
將《補志》中的《東坡年譜》與《王譜》進行對校,考勘出如下異同。其一,《補志》所錄《東坡年譜》因從燕石齋本而錄,較《王譜》原本,增加了璩之璞補遺的注解。如蘇軾生年“仁宗皇帝景祐三年丙子”,《王譜》僅述至“子卯相刑,晚年多難”,而《補志》將燕石齋本補于“子卯相刑,晚年多難”后的雙行小注一并刻為單行正文。其二,《補志》將沒有附注事跡的紀年刪除,僅載錄《王譜》當中具體記事及有詩文佐證的部分,雖有出于簡省的考量,卻破壞了《王譜》原貌,是《補志》之過。其三,《補志》對《東坡年譜》系年時引用的少數(shù)詩文進行了刪節(jié),雖并不影響后人查閱生平,但削減了《東坡年譜》詳備、扎實的考證特色,亦是一弊。
綜合以上比勘結(jié)果,《補志》中的《東坡年譜》除少數(shù)詩文引例的刪補,以及部分不涉及編年問題的字詞增減外,基本是對《王譜》的承襲。
3? 《補志》選錄的蘇軾紀傳考察
遍稽全志,談及蘇軾的詩、書、尺牘、序、記、碑、箴銘贊跋、詩話、動植物器物譜、巖字石刻、行紀提名鈐記共55則。其中,以與四川相關(guān)的歷史文化人物作品及蜀地方志節(jié)錄居多;也兼有其他非巴蜀文人作品,包括宋黃庭堅、宋陸游的贊、跋,宋惠洪《冷齋夜話》、宋李頎《古今詩話》、明王同軌《東坡寓黃集》等,這些文獻主要包括對蘇軾其人的評價、詩文的品藻及與之相關(guān)的軼事紀聞。
3.1? 人物評價
《補志》中對蘇軾進行人物評價的相關(guān)作品,多為贊、敘兩類。卷四十《箴銘贊跋》錄黃庭堅《東坡畫像贊》二首,是作為門人后輩的黃庭堅對前人表達緬懷的書寫。黃庭堅在第一首贊詞中,以“司馬、班、揚”比蘇子,是對蘇軾文學才華的高度認可;在第二首贊詞中,則稱揚了蘇軾“臨大節(jié)而不可奪,則與天地相終始”的崇高品德[16]。卷二十二《序》收魏說《蜀著作方物記序》,魏氏在贊美曹學佺作《方物記》之才情時,極稱蘇軾文章“資稟過高,才過大,光怪包涵,收煞不住”,又反詰:“令其矩步繩趨作程門舉止乎?”既贊蘇軾作文之狂放,又褒揚其天性之不羈。此外,卷二十三《序》收陳繼儒《蘇長公集選敘》,以蘇軾足以當“五星聚奎之天啟文明之兆”,士大夫至百蠻無不知其人,給予蘇軾“古今文人,一人而已”的高度評價,展現(xiàn)了蘇軾的人格魅力。
3.2? 詩文品藻
《補志》所錄對蘇軾詩文的品評文獻可以進一步劃分:一是在文本層面探索詩文的遣詞造句與情調(diào)境界;二是在理解詩文的基礎(chǔ)上,化用其語以抒情言志。
從文本層面出發(fā)品評蘇軾詩文者,多為后人為蘇軾所作題跋和詩話。例如:《補志》卷四十《箴銘贊跋》載陸游《跋東坡詞草》,卷四十四《志余·詩話三》葉夢得《石林詩話》亦引陸游《跋東坡詞草》,對比了蘇東坡作于熙寧六年(1073)的“清吟雜夢寐,得句旋已忘”和惠州脫謫后“春江有佳句,我醉墮渺莾”兩句詩。陸游認為東坡年長所為高于少時之作,故感嘆:“近世詩人老而益嚴,蓋未有如東坡者也。學者或以易心讀之,何哉?”又卷四十四《志余·詩話三》引《楊升庵文集》,以蘇軾《洞仙歌》“一點明月窺人”及《赤壁賦》“山高月小”,證杜詩“關(guān)山同一點”之“點”字絕妙。此外,《補志》所引李頎《古今詩話》、楊慎《升庵詩話》《丹鉛錄》《詞品》的節(jié)選當中,也有對蘇軾詩歌的鑒賞。
化用其語抒情言志者,多為《補志》當中的后人記、序。《補志》卷二十三《序》中陳文燭《楊升庵太史年譜序》言:“昔蘇子瞻以不識范文正公為平生之恨,而得序其集,幸托名于文字間,余思匯先生之言,共為全書未能也?!标愇臓T借蘇軾為范仲淹之集作序之幸,抒發(fā)了自己為楊慎年譜作序的愉悅。卷五十六《行紀提名鈐記附》輯錄了焦維章、曹學佺、陳文燭、范汝梓、袁子讓的五篇登山游記,皆引蘇軾詩文來興感。焦維章《游青城山記》覽物抒情,借蘇軾《游桓山記》來感嘆物之興廢自有。曹、陳、范、袁登臨峨眉,在此地與先人對話:曹、袁游記輯錄了東坡題于龍?zhí)侗陂g的“龍門”二字;陳氏以蘇子瞻言“天下山水在蜀,蜀山水在嘉州”統(tǒng)領(lǐng)《游峨山記》全文;范汝梓登臨峨眉,回想起他萬歷庚戌年(1610)寓居嘉州凌云寺時,引蘇軾《送張嘉州》:“少年不愿萬戶侯,亦不愿識韓荊州。頗愿身為漢嘉守,載酒時作凌云游?!币匝灾尽.斎?,《補志》中的樊鼎遇《德陽縣儒學復(fù)古經(jīng)樓碑記》、劉春《東坡書院記》、陳以勤《青山重修慈云寺記》及《志余·外紀一》“峨眉”條等,也可歸為在即景、即物抒情時引借東坡詩文一類。
3.3? 紀聞軼事
《補志》還記錄了蘇軾作詩、寫文、為官之外的軼聞趣事,這些材料是蘇軾飽滿多元的人生側(cè)證。例如:卷五十三《動植物紀異譜》“豬鯉”條引《西眉郡志》云:“青神縣,宋初百年前有牝豬伏于水次,化為二鯉,在泉中而莫有見者。蘇子瞻偶見之,意告其友王愿,愿以為誕。子瞻因禱于泉,二鯉復(fù)出。”此事出自《東坡志林》,當為東坡自述。雖“豬鯉”的真實性已不可確考,但東坡禱泉為證之事,是他認同天地無限和“道法自然”的體現(xiàn)。又卷五十四《器物譜》記載了蘇軾收藏的楚邛仲嬭南和鐘的圖樣及銘文,亦見宋呂大臨《考古圖》卷七,其銘曰:“惟正月初,吉,丁亥,楚王剩邛仲嬭南和鐘。其眉壽無疆,子子孫孫永保用之。”《補志》還收蘇軾為李伯時銘洗玉池的璊玉璏圖錄,據(jù)《器物譜》錄成都王履成識:“璊玉,
色也,禾之赤苗謂之虋,言璊,玉色如之。璏,劍鼻也。稚例切,又音衛(wèi)。東坡為李伯時銘洗玉池之玉器之一。蜀張惡子廟有唐僖宗解賜玉具,裝劍其室之上下,雙綴以管絳,正此物。”是與蘇軾有關(guān)的故器圖像材料證據(jù)?!堆a志》卷二十七《記》所收邵慱《清音亭記》,后來成為了孔凡禮編訂年譜的一重參考?!度K年譜》卷九依《清音亭記》“嘉祐中,東坡先生字其亭曰‘清音”的“嘉祐中”三字,考訂了蘇軾題刻“清音”的時間[17]。總之,《補志》將這些零散、瑰麗的文獻材料一一收錄,使蘇軾的形象更加立體、真實的同時,也能為后來研究者廣泛追溯、查考蘇軾詩文之外的材料提供參考。
4? 《補志》纂修者對蘇軾的接受
現(xiàn)有文學總集研究的視角,主要包括文獻學面向、文學批評面向和總集社會學面向三個類別[18]。前文是從文獻學出發(fā)進行的校勘、版本研究,結(jié)合《補志》中有關(guān)蘇軾的文獻,分析纂修者的選文傾向和編纂目的,還可以從接受角度進行文學批評層面的討論。
4.1? 選文傾向
《補志》多載錄蘇軾散文,其中尺牘數(shù)量最多;詩文、紀傳內(nèi)容廣泛且極具特色,涵蓋了蘇軾為官、交往、生活的不同方面;所選錄的后人評價皆是對其詩、其文、其事的贊譽;《東坡年譜》位居《譜類》之首。以杜應(yīng)芳為代表的《補志》纂修者,實際上是另一種形式的專業(yè)“讀者”。這樣的選文傾向,既是他們編纂思想的體現(xiàn),也能夠反映明代地方官及文士學者對蘇軾的接受與認同。
一方面,纂志者更重視蘇軾散文作品的收錄,這與明中期后整個社會蘇軾散文“研究熱”有關(guān)。陽明心學促進了整個社會思潮的開放,蘇軾這一天性自然的代表在明代重新受到重視;王世貞在楊慎《赤牘清裁》十一卷的基礎(chǔ)上擴編增補六朝以后作品,輯成了六十卷補遺一卷的《尺牘清裁》[19]。該書中收集了大量的蘇軾尺牘,是明代中后期蘇軾尺牘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堆a志》中的《東坡年譜》亦據(jù)王世貞《蘇長公外紀》,是《補志》編纂時仍受“韓潮蘇?!睂W術(shù)風氣影響的直接證據(jù)。
另一方面,所選蘇軾詩文是其身世浮沉、人生轉(zhuǎn)折的旁見。例如:《補志》所錄元祐八年(1093)《乞校正奏議》,是蘇軾向宋哲宗進獻的札子,行文洋洋灑灑,以陸贄諫唐德宗之事,鼓動哲宗以陸贄的治國方略為綱,蘊藏著蘇軾的拳拳期望,但這也是他在朝中最后的絕響。元符三年(1100)《謝復(fù)官提舉玉局觀表》是蘇軾持續(xù)遭貶的任官轉(zhuǎn)折點,也是他官宦生涯的最后歸宿,次年病逝于赴任途中。雖然,《補志》限于凡例、體量等原因,對蘇軾詩文的載錄極不全面,相較于《蘇軾全集》及《校注》中輯出的三千余首作品,幾乎是百里挑一,但其選文精道,基本上勾勒出了蘇軾從嘉祐四年(1059)離開巴蜀再到提舉玉局觀的人生經(jīng)歷,對歷史人物生平進行了高度概括的綜觀。
4.2? 編纂目的
人文地方志的編纂自宋代興起,用歷代詩文建構(gòu)起地域敘述,體現(xiàn)了史學情節(jié)、人文地理化思潮的結(jié)合[20]。《補志》本就是地域性的藝文總集,纂修者除了重視地域空間外,也關(guān)照空間當中人文和歷史的縱深與糾纏。因此,纂修者在選錄蘇軾詩文及后人紀傳時,將蘇軾與巴蜀區(qū)域、蘇軾與蜀中友人、蘇軾與后人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
《補志》中僅錄3首蘇詩,都寫作于蜀中:《登白鹿山》《過戎州》是蘇軾初出巴蜀,觀江山盛景的興感之作;《贈郭綸》則是蘇軾南行至嘉州,贈予嘉州監(jiān)當官郭綸的詩。《補志》所錄16首尺牘,多是蘇軾在飄零之時與巴蜀舊友的通信,聊發(fā)舊鄉(xiāng)之思;而9首銘、贊中,就有6首是為梓州文同所作?!堆a志》選錄的與蘇軾相關(guān)后人傳、序、題跋等,也多為蜀中后人到達蘇子曾經(jīng)游覽之地后發(fā)出的感嘆。這種穿越時空的對話感,正如蘇軾《文與可枯木贊》中:“居者蒲氏,畫者文叟,贊者蘇子,觀者如后?!彼麨槲耐目菽井嬜髻澋耐瑫r,以一句“觀者如后”輕輕呼應(yīng)了后人的對答。人、地、時在《補志》文本當中共現(xiàn),成為了地域人文注解,蘇軾也因此成為了纂志者鄉(xiāng)土認同和地方自豪感凝集的標桿。杜應(yīng)芳在《志余叢紀小序》中明言:“巴蜀號稱才藪,揚馬尚矣。近代如眉山、新都而下,才情所會,雅致翩翩。其所記載及其所考訂副在名山者,不知其幾茲?!彼麑⑻K軾同揚雄、司馬相如、楊慎四人,視作巴蜀文學歷史長河中最不可或缺的重要關(guān)節(jié),同時也對不能盡錄先賢詩文紀傳,表達了深切的遺憾。
5? 結(jié)語
在《補志》刊刻的四百余年后,“巴蜀全書”項目總攬巴蜀文獻,算是對杜應(yīng)芳慨嘆“先賢紀傳、考訂副在名山者”不能盡錄的回應(yīng)。雖然《補志》載錄文獻不盡精審,但其中的蘇軾尺牘文獻、年譜、紀傳,確實為孔凡禮編纂《蘇軾文集》《三蘇年譜》提供了參考。本文所做的??薄⑺菰?、分類考察等工作十分基礎(chǔ)但不可或缺;從選文傾向和編纂目的角度,討論作為專業(yè)“讀者”的地方藝文總集纂修者對蘇軾的接受,或許是可供參考的文學總集批評研究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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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康雅(2000— ),女,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方志文獻整理與研究、文獻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