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青門萍社是清代晚期陜西西安地區(qū)的一個重要詩社，經(jīng)考定該社的存在時間為1858至1898年，發(fā)起人為譚麐，可以確認(rèn)的成員有33名，主要為地方官員。青門萍社的主要活動有詩歌酬唱、壩上修禊、游覽古跡、編定古籍等，其主要成就集中在詩文、書畫金石研究、古籍整理等方面。青門萍社對清代晚期陜西文化圈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為民國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奠定了基礎(chǔ)。

關(guān)鍵詞：青門萍社；清代晚期；陜西文化圈

中圖分類號：I109.4；I209.9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10300（2024）03005808

青門萍社是清季成立于陜西西安的一個重要詩社，曾對陜西文化圈產(chǎn)生過很大影響?！丁裁駠忱m(xù)修陜西通志稿》評價該社：“當(dāng)是時，詩酒文讌稱極盛，而講學(xué)論政亦于是乎出，大抵關(guān)隴近數(shù)十載吏治文風(fēng)其流派殆不出是社。”［1］卷85，15a宗鳴安在《長安骨董客》中稱贊青門萍社是“近代以來長安城中最早的文人詩書畫組織”［2］。但目前學(xué)界對該社的關(guān)注較少，即使地方文學(xué)史中也未見論及。在以往涉及青門萍社的研究中關(guān)于該社的成立時間、參與人員等具體問題眾說紛紜。本文將青門萍社群體作為研究對象，考察參社人員、社事活動。從而確定青門萍社的成立時間、發(fā)起人，總結(jié)青門萍社的活動分期與主要活動，探究青門萍社對陜西文化圈的影響。以期勾勒出青門萍社的大致面貌。

一、青門萍社的成立與發(fā)起人

青門萍社得名有突出的地方歷史文化特色，據(jù)《三輔黃圖》記載：“長安城東出南頭第一門曰霸城門，民見門色青，名曰青城門或曰青門?！保?］后世詩詞常以“青門”代指長安，且社中成員多為留寓西安者，身似浮萍，故而青門萍社以此得名。青門萍社作為清季陜西重要的詩社，其成立時間的兩種，其一，《陜西省志·文化藝術(shù)志》認(rèn)為青門萍社是“清光緒十四年（1888）由樊增祥在西安發(fā)起組織。”［4］此觀點依據(jù)樊增祥《樊山續(xù)集》自序樊增祥《樊山續(xù)集·自序》：“余以積瘁之身洊丁大故，遂得咯血疾。寅僚慰解方，藥將護。至戊子春，杖而能起，僑居三輔，自比桐鄉(xiāng)，將及小祥，瑟居無俚，乃結(jié)青門萍社同志十許人，更唱迭和，裒其所作曰《關(guān)中后集》?！保鱿樽匝怨饩w十四年（1888）因病寓居西安，常同青門萍社諸友唱和。故而編者認(rèn)為青門萍社發(fā)起于光緒十四年（1888），然此觀點有誤。青門萍社在此前已存在。李嘉績詩集《代耕堂中稿》收有作于1885的《十二月十九，東坡先生生日，譚西屏、樊云門、毛子林子靜、萬誠齋光大、趙干生元中、吳荻垣銘訓(xùn)、高儁生偉曾、席星府集予代耕堂作祝，云門詩先成，次其均二首》按：此處李嘉績誤將“雋生”作“儁生”，對勘萬方煦《豫齋集》卷1可知。，詩中有言“早我?guī)兹讼冉Y(jié)社?！贝司湎掠凶宰ⅰ拔髌僚f有青門萍社。”［5］卷51，8a西屏為譚麐字?？梢娗嚅T萍社的創(chuàng)立早于1888年，樊增祥也不是青門萍社的發(fā)起人，樊增祥所言的唱和，只是詩社創(chuàng)立后一段時間內(nèi)的雅集活動。

另外一路觀點認(rèn)為青門萍社發(fā)起于光緒初年。如莫立民、劉新文于“中國近代文學(xué)學(xué)會第十二屆年會”上發(fā)表的《晚清詞社、詞派與詞風(fēng)描述》一文，此文稱青門萍社“光緒初年成立于西安，發(fā)起人為譚麐”，魏冬《黨晴梵先生〈關(guān)學(xué)學(xué)案〉稿本考述——兼論黨晴梵先生早期思想歷程》一文認(rèn)為：“青門萍社為陜西近代詩社，清光緒五年（1879）由譚麐在西安發(fā)起組織。”［6］此類觀點亦誤。其依據(jù)的是《〔民國〕續(xù)修陜西通志稿·譚麐傳》，其中言：“光緒初元，李慎、善聯(lián)先后任督糧道，俸入較優(yōu)，招延才俊為提倡風(fēng)雅之舉。麐時居關(guān)中，遂倡立青門萍社，以麐為之首。”［1］卷85，15a此說有誤。

“青門萍社”最早見諸文獻(xiàn)為蔡壽祺《夢綠草堂詩鈔》，卷首錄有謝質(zhì)卿題詞：“薄海澂清志，燕臺慷慨歌。高風(fēng)蕩云漢，老淚灑江河。漫舞英雄劍，還鳴學(xué)士珂。青門快萍合，詩律問陰何。”［7］題詞其后附尾注：“戊午冬，太史僑寓西安，時同人共結(jié)青門萍社。”戊午年即咸豐八年（1858）。此后蔡壽祺的《夢綠草堂詩鈔續(xù)集》中言：“歲丁巳，壽祺遭先大夫之喪，偷息人寰，廢棄筆墨。次年，由燕之晉，由晉入秦，轉(zhuǎn)徙奔馳久輟吟誦。秦中度歲，同人多以詩就質(zhì)，因結(jié)青門萍社，分題拈韻同集敝齋。予以心緒不凝，但袖手作壁上觀，未嘗一角勝負(fù)?！保?］自序蔡壽祺父蔡瀛于咸豐七年（1857）離世，壽祺返鄉(xiāng)服喪，故取道河北、山西、陜西等地。蔡壽祺在留寓西安期間與朋友結(jié)為青門萍社。

此外，方玉潤《星烈日記匯要》亦言：“戊午、己未間，蔡槑盦壽祺太史流寓西安，結(jié)青門萍社。”［9］卷21方氏是青門萍社的主要參與人員，可見在青門萍社成員也是將發(fā)起時間定為咸豐八年（1858）。

由上文可知蔡壽祺是青門萍社初期的一個重要參與人，與朋友結(jié)社時間為1858年。而青門萍社的發(fā)起人據(jù)考證當(dāng)為譚麐，在地方志與萍社諸子的文集中均將譚麐。視為詩社主理人。王權(quán)《笠云山房詩文集》收有《譚西屏詩集序》，其中言：“西屏前客西安時，嘗召集名流為詩會，號曰青門萍社。即屯兵北山，則選刻萍社詩，裒然成巨編，顧不肯自刻其詩?！保?0］285《〔民國〕續(xù)修陜西通志稿·譚麐傳》稱：“麐時居關(guān)中，遂倡立靑門萍社，以麐為之首。”［1］卷85，15a而蔡壽祺本人所著《夢綠草堂詩鈔》中有《題譚西屏明府潼關(guān)策馬圖即送其之官秦中二首》，蔡氏詩集以詩作時間先后為編次，此詩系于丙辰年，即咸豐六年（1856）。可知此譚麐早蔡壽祺兩年入陜，從時間上推算，譚麐也滿足作為青門萍社發(fā)起人的條件。

二、青門萍社的參與人員及其生平

在以往的研究中，關(guān)于青門萍社的考察并不全面。具體的參社成員名單也不盡相同，除地方志有集中記錄以外，仍有大量未被收錄的參社人員見于他處。除李嘉績、樊增祥、毛鳳枝、李應(yīng)莘、王權(quán)等成員被進(jìn)行專人研究，多數(shù)青門萍社成員的生平鮮為今人所知。青門萍社各成員的生平材料，散見于地方文獻(xiàn)和別集當(dāng)中，尚未有人進(jìn)行全面整理?；诖耍P者通過對傳世文獻(xiàn)的整理得到一份較為完整的青門萍社成員名單，并對其人生經(jīng)歷進(jìn)行簡述。

（一）青門萍社成員

關(guān)于青門萍社成員的集中記載主要見于陜西地方志中。《續(xù)修陜西通志稿·譚麐傳》中言：

麐時居關(guān)中，遂倡立青門萍社。以麐為之首，和之者萬伯舒方煦、毛子林鳳枝、子靜鳳淸、謝寳林威鳳、秦子衡毓麒、劉夢惺開第、王心如權(quán)、彭古愈洵、席星府裕駟、趙乾生元中、李云生嘉績及其后樊樊山增祥、方友石玉潤、劉春谷暉輩亦俱入焉。［1］卷85，15a

《咸寧長安兩縣續(xù)志·藝文志》也有關(guān)于青門萍社的記載。所錄人名與省志略不同，其中萬同倫、宮爾鐸、謝維藩、李應(yīng)莘、楊鼎昌等人省志未錄?！断虒庨L安兩縣續(xù)志·藝文志》卷11：“（譚麐）與李勤伯慎、樊樊山增祥、萬伯舒方煦、萬仲桓同倫、宮農(nóng)山爾鐸、方友石玉潤、謝麐伯維藩、李云生嘉績、毛子林鳳枝昆季輩結(jié)青門萍社，招延才俊，詩歌唱答，聲聞益廣。秦人如李稼門應(yīng)莘、楊種珊鼎昌、趙乾生元中、劉春谷暉亦與焉?！苯Y(jié)合兩處方志可知的青門萍社成員有譚麐、李慎、萬方煦、萬同倫、毛鳳枝、毛鳳清、謝威鳳、謝維藩、秦毓麟、劉開第、彭洵、席駟裕、趙元中、宮爾鐸、李嘉績、王權(quán)、樊增祥、方玉潤、李應(yīng)莘、楊鼎昌、劉暉等人，共21名。

在上述名單之外仍有11名青門萍社成員，其入社事跡見于別處。（1）蔡壽祺，上文已有詳論。（2）顧壽楨，據(jù)《〔民國〕續(xù)修陜西通志稿》言萬同倫“與顧壽楨、謝維藩、毛鳳枝、趙元中、方玉潤、譚麐、王權(quán)諸人友善，皆一時之俊，切劘文字游談無間?！庇痔峒白T麐“與諸名士顧壽楨、萬方煦輩為文字交，詩歌唱答聲聞益廣?！保?］卷85且顧氏《孟晉齋文集》中亦錄有與蔡壽祺的往來書信，可知顧氏同青門萍社諸人交往密切，故將其列入青門萍社之中。（3）顧曾烜，見于樊增祥《樊山集》卷19，樊增祥言“余嘗與西屏、晴谷諸君為詩會號曰：青門萍社。”［11］卷19晴谷為顧曾烜之號。（4）彭森，見于李嘉績《代耕堂中稿·青門草》，李嘉績言：“與萬伯舒、毛子林、子靜、謝寶林、譚西屏、秦子衡、劉夢惺、王心如、彭伯巖、席星府、趙乾生諸君訂交文酒之會?！保?］卷3，10a伯巖為彭森之號。（5）王增祺，見于《聊園詩存·青門萍寄集》，王氏于集中自言：“青門之中有萍社焉，托跡其間凡八閱月?！保?2］卷1可知王增祺本人是參加過青門萍社。

（6）高偉曾、萬光大、顧，見于李嘉績《代耕堂中稿》卷5有《十二月十九，東坡先生生日，譚西屏、樊云門、毛子林子靜、萬誠齋光大、趙干生元中、吳荻垣銘訓(xùn)、高儁生偉曾、席星府集予代耕堂作祝，云門詩先成，次其均二首》，李氏在詩中言：“早我?guī)兹讼冉Y(jié)社西屏舊有青門萍社，遲公千載后升堂。”［5］卷5由此可知高偉曾、萬光大同為青門萍社中人；同卷中還有《十二月十九，東坡先生生日，雪后顧耳山大令治具，同云門用聚星堂均長句，是為消寒第五集》，其中顧耳山即是顧，不僅參加了活動，還有治具（設(shè)宴、坐東）之功，當(dāng)為青門萍社主要成員之一。（7）梁濟謙、華孝詩，分別見于《西京金石書畫集》第二期［13］、第三期［14］。此畫冊影印有趙元中舊藏夏珪《溪山無盡圖卷》，并將當(dāng)時青門萍社成員的題詞附之于后，其中錄有梁、華二人詩作，可知兩人參加過青門萍社。（8）吳銘訓(xùn)、魏鑒麟。見于《西京金石書畫集》第四期，其中介紹魏鑒麟“嘗問學(xué)于青門萍社趙干生、吳荻原諸老輩?！保?5］28趙干生即趙元中，吳荻原即吳銘訓(xùn)。故將吳、魏兩人列為青門萍社中人。

綜上考出青門萍社成員33名。

（二）青門萍社成員生平及主要成就

上述33名社員根據(jù)其經(jīng)歷可分為：在陜?yōu)楣佟⒃⒕雨兾饕约瓣兾骷鐔T三類。

首先，青門萍社中在陜西為官的社員有20人，分別是譚麐、李慎、謝威鳳、謝維藩、秦毓麒、劉開第、彭洵、席裕駟、宮爾鐸、李嘉績、王權(quán)、樊增祥、梁濟謙、吳銘訓(xùn)、彭森、王增祺、顧曾烜、方玉潤、高偉曾、顧馬錄。各成員的生平事跡如下：

1.譚麐，字西屏，安徽旌德縣人，生于1830年，卒于1900年。譚麐為桐城派方東樹再傳弟子，知兵事，曾于劉蓉幕中效力，以軍功候補知縣。著有《勵志軒文鈔》《勵志軒詩鈔》等書。

2.李慎，字勤伯，號柏孫，滿族，遼寧鐵嶺人。卒于1889年。1853年中進(jìn)士，曾任工部員外郎、鳳翔知府、西安知府、陜西布政使、青海辦事大臣等官。工篆隸，精鑒賞，喜金石，收藏極富。

3.謝威鳳，字葆靈，湖南寧鄉(xiāng)人。因軍功候陜西，曾任寧夏陜西等處官，后終老于中衛(wèi)，著有《官柳莊詩鈔》。

4.謝維藩，字翊天，號麐伯，湖南巴陵（今湖南岳陽）人。生于1834年，卒于1878年。少隨父僑居陜西，后寄籍皋蘭，中咸豐陜甘鄉(xiāng)試舉，1875年中進(jìn)士，曾任翰林院編修、山西學(xué)政等。有《青雪閣詩集》傳世。

5.秦毓麒，字子衡，江蘇江寧人，曾任陜西定遠(yuǎn)廳同知、盩厔縣知縣等官。

6.劉開第，字夢惺，甘肅武威縣人。1862年中進(jìn)士，曾任陜西臨潼、府谷、醴泉等縣縣令，后歸鄉(xiāng)主講雍涼書院。著有《谷口歸來客詩文集》。

7.彭洵，字古香，號青城，四川灌縣人。生于1826年，卒于1896年。以軍功保舉知縣，曾任陜西麟游、商南等縣知縣。著有《灌記》《青城山記》《麟游縣志草》《論語析疑》《束身錄》《沁香吟館鈔》《泥痕集》《霏玉草》《征車吟》等書。輯有《彝軍紀(jì)略》不分卷。

8.席裕駟，字星甫，河南商丘人。曾任陜西麟游、延川知縣，著有《夢午草堂詩集》。

9.宮爾鐸，字農(nóng)山，一字退園，安徽懷遠(yuǎn)人。曾任延安知府、西安知府等官。著有《思無邪齋文存》《思無邪齋詩存》《文存續(xù)集》《詩存續(xù)集》等書傳世。

10.李嘉績，字云生，一字凝叔，號潞河漁者，通州（今北京通州區(qū)）人。生于1844年，卒于1906年，于1877年入陜，此后一直仕宦于秦。李嘉績雅好金石，性喜藏書。著有《江上草堂前稿》《代耕堂中稿》《榆塞紀(jì)行錄》《代耕堂雜著》《五萬卷閣書目記》《汧陽述古編》。

11.王權(quán)，字心如，號笠云，甘肅伏羌（今甘谷縣）人。生于1822年，卒于1905年。因軍功曾任延長、富平、興平等縣縣令。1886年，王權(quán)于富平任上辭官。有《笠云山房詩文集》傳世。

12.樊增祥，字嘉父，別字樊山、天琴，號云門，湖北恩施人。生于1846年，卒于1931年。1877年中進(jìn)士，曾任宜川、渭南等縣知縣，后官至護理兩江總督。著有《樊山集》《樊山續(xù)集》《樊山政書》等。

13.梁濟謙，字德鄰，福建閩縣人。曾任陜西蒲城、同官等縣知縣。

14.吳銘訓(xùn)，疑號荻垣，湖南衡山縣人。1881年以軍功任鄜州直隸州知州。

15.彭森，字茂亭，號伯巖，直隸大興（今北京大興區(qū)）人。曾署陜西寶雞、城固等縣，后任吳堡縣令，未至而卒。

16.王增祺，字師曾，號蜀西樵也，四川華陽人。曾任韓城、石泉、洋縣等地縣令，著有《聊園詩存》《聊園雜文略》《樵說》等書。

17.顧曾烜，初名曾烺，字升初，號夝谷，又號容叔，江蘇通州（今江蘇南通）人，生于1838年。1883年中進(jìn)士，后任陜西禮泉知縣。著有《方宧售世文》《酬世文》等書。

18.方玉潤，字友石或黝石，號鴻蒙子，云南寶寧（今云南廣南縣）人。生于1811年，卒于1883年。1863年以軍功入選隴州長寧驛州同。一生著作達(dá)36種，李慎助其刊刻，總命名為《鴻蒙室叢書》。

19.高偉曾，字雋生，浙江仁和（今浙江杭州）人。咸豐元年舉人，曾任陜西耀州知州，洵陽、郿縣、中部縣、山陽、大荔等縣知縣。

20.顧，字耳山，江蘇興化人，1870年中舉人，曾任白河縣知縣，著有《顧鳳翔遺集》傳世。

其次，寓居陜西的青門萍社成員有9人，分別為萬方煦、萬同倫、萬光大、毛鳳枝、毛鳳清、楊鼎昌、蔡壽祺、顧壽楨、華孝詩。各成員生平事跡如下：

1.萬方煦，原名庭琬，字伯舒，號對樵，浙江山陰（今紹興）人。生于1829年，卒于1880年。先同其父萬家學(xué)居貴州，因避亂于1854年入陜西，居于西安，后葬于此地。有《豫齋集》傳世。

2.萬同倫，原名庭珝，字仲桓，號寄漁，萬方煦之弟。生于1831年，卒于1890年。曾任揚州轉(zhuǎn)運使。善古文，工楷隸，喜藏書，著有《補蹉跎齋詩存》傳世。

3.萬光大，字誠齋，萬同倫之子。

4.毛鳳枝，字子林，號蟫叟，揚州府甘泉（今江蘇揚州）人。生于1836年，卒于1895年。著有《南山谷口考》《寓意于物齋詩文編》《關(guān)中金石文字存逸考》《金石萃編補遺》《古志石華續(xù)編》等書傳世。

5.毛鳳清，字子靜，號壽蘇，揚州府甘泉（今江蘇揚州）人。毛鳳枝之弟，著有《金石札記》《北征草》等書。

6.楊鼎昌，字種珊，號壽農(nóng)，入民國后改號槐市遺民，祖籍江蘇陽湖，因父楊艮流宦陜西。1874年中進(jìn)士，曾任山西靈石、四川華陽等處知縣，后官至成都知府。著有《貽清白齋駢體文鈔》《詩鈔》《外編》《漢魏宮詞》《明宮詞》《峽猿吟草》等。

7.蔡壽祺，本名殿齊，字紫翔，號槑盦（梅庵），江西德化人。生于1816年，卒于1888年。1840年中進(jìn)士，任翰林院編修，于1858年暫居陜西西安，并與關(guān)中同人結(jié)青門萍社，因1865年彈劾恭親王，被革職。著有《夢綠草堂詩鈔》《夢綠草堂詩鈔續(xù)集》《槑盦先生咸豐籌蜀記》等書。

8.顧壽楨，字伯蒼，號祖香，后號伯子，浙江山陰（今紹興）人。生于1836年，卒于1864年，1846年因父遷官韓城而入陜。著有《孟晉齋文集》傳世。

9.華孝詩，字子奇，江南人。光緒中游幕至陜，以詩聞名，曾入宮爾鐸幕。

最后，青門萍社中陜西籍成員有趙元中、李應(yīng)莘、劉暉、魏鑒麟四人。各成員生平事跡如下：

1.趙元中，字乾生，號月槎，陜西渭南人。由廩生官至詹事府主簿。趙氏家境優(yōu)渥，且本人精于金石收藏，齋中收藏為當(dāng)時關(guān)中之巨。著作有《筠幾七箋叢編》《彭藻山房吟余》《物物山房詩文集》等書。

2.李應(yīng)莘，字稼門，別字子衡、劍生，陜西延川人。生于1832年，卒于1877年。咸豐六年中進(jìn)士，歷內(nèi)閣中書、河南后補知府等官。著有《雙梧書屋詩?！穫魇馈?/p>

3.劉暉，字符賓，號春谷，陜西長安人。生于1851年，卒于1926年。先主講關(guān)中少墟書院，后任四川永寧知縣。劉暉是清末民初陜西著名的畫家和篆刻家，著有《苔芳館詩文集》，后人整理出版有《苔芳館印存》《劉暉書畫選》。

4.魏鑒麟，字閣臣，陜西蒲城人。清光緒初諸生，工詩文，山繪畫。曾問學(xué)于青門萍社諸老。

考察上述33名青門萍社成員，通過了解他們的生平經(jīng)歷能發(fā)現(xiàn)社中成員大多是底層官員，且宦游經(jīng)歷多在陜西，同時大部分成員來自南方，相同的生活經(jīng)歷以及地緣因素是這些人能夠結(jié)社的重要原因。

三、青門萍社活動分期及活動特點

活動是社團的生命。青門萍社的活動有明顯的時間變化，也頗具特色。

（一）青門萍社活動分期

前文已詳論青門萍社于咸豐八年（1858）成立，青門萍社的結(jié)束時間應(yīng)在光緒二十四年（1898）。樊增祥言：“自余戊戌入都萍社遂散?！保?1］1341戊戌年即光緒二十四年（1898）。此時的青門萍社諸老，大多都已年老體衰，如譚麐，在樊增祥離陜兩年后便離世。其余的青門萍社諸子或早已離世，如毛鳳枝，或已返鄉(xiāng)養(yǎng)老，如王權(quán)。總之，當(dāng)年青門萍社酬唱盛況已無法再現(xiàn)。故而此處將青門萍社的解散時間依樊增祥之言定為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是較為允當(dāng)?shù)摹?/p>

青門萍社起自咸豐八年（1858），終于光緒二十四年（1898），前后歷時共計40年。結(jié)合現(xiàn)有的材料，以及活動特點的變化，可將其活動大概分為3期。第一期，咸豐八年（1858）至同治十三年（1874），這一時期，陜西連年戰(zhàn)亂，萍社的雅集活動并不頻繁。第二期，光緒元年（1875）至光緒六年（1880），第三期，光緒七年（1881）至光緒二十四年（1898）。其中第二期是青門萍社的興盛期，這一時期社員聯(lián)系比較緊密，活動頻繁。其原因有兩方面：

首先，是詩社發(fā)起人譚麐的回歸，在咸豐、同治年間，陜西先后經(jīng)歷了太平軍、回民起義所造成的戰(zhàn)亂，而青門萍社成員多有隨軍入幕者，譚麐曾入劉蓉幕中、李應(yīng)莘入多隆阿軍中，彭洵、宮爾鐸、王權(quán)等人也曾立下軍功。這些戰(zhàn)亂在光緒初年才算基本平定，游幕于外的士子才得以轉(zhuǎn)返西安，如王權(quán)《譚西屏詩集序》中稱譚麐：“及其罷屯寓會城，幅巾閑散，日置酒邀朋好賦詩作畫?！保?0］285隨著戰(zhàn)亂的平定，譚麐結(jié)束了軍旅生活，重新回歸到文士生活，有了開展詩社活動的時間和精力。

其次，詩社贊助人李慎、宮爾鐸的出現(xiàn)。李、宮兩人曾先后任西安知府，李慎本人更是“工篆隸，精鑒賞收藏?！保?6］卷23，27b且好文喜客，任知府后“招延才俊為提倡風(fēng)雅之舉?！保?］卷85，15a此時的萍社成員凝聚在李、宮兩位地方長官周遭，萍社亦帶有半官方的性質(zhì)。李嘉績此后作《追懷》詩描述稱當(dāng)日：“一時名士集青門，書畫文辭竟日論，我媿眾中稱上客，連番紅燭夜開尊?！保?］卷15，24a在李慎卒后更是寫下“高牙十載忘官貴，廣廈千間庇士寒”［5］卷8，7a之句，以感懷當(dāng)年知遇之情。

（二）活動類型及特點

青門萍社的活動在文獻(xiàn)中可見的有以下幾種：（1）壩上修禊，如萬方煦《甲戌上巳，招同宮農(nóng)山太守爾鐸、毛子林刺史鳳枝、劉孟惺大令開第、鄧子嘉貳尹邦靖、并兒子光大禊霸上，主霸丞周君雪庵醉歌》。（2）游覽古跡，如毛鳳枝《九日同伯兄八弟暨萬子伯叔登慈恩寺浮圖》。（3）慶祝東坡生日，如樊增祥《東坡生日，早起喜雪，用歐蘇禁體詩韻成長句二首索同社諸君和，是日為消寒第五集，晴谷顧君治具》。（4）編撰校訂書籍。如在李慎任西安知府期間幫助方玉潤刊刻出版了《詩經(jīng)原始》，萍社成員參與了校訂。李嘉績的《榆塞記行錄》卷首亦有“青門萍社評訂”的字樣。［17］上述活動在文人生活中是較為常見的。

青門萍社雅集的具體情況及其活動特色，可從光緒十四年（1888）末、光緒十五年（1889）初的“消寒會”來窺見一斑。此“消寒會”由譚麐、樊增祥、李嘉績事先約定，李嘉績有《和云門與西屏夜話兼訂消寒之約三疊前均》記錄此事，李氏《代耕堂中稿》以作品的創(chuàng)作先后編次，此詩系于光緒十四年（1888）冬季，故而推算出此“次消寒”會發(fā)生在光緒十四年（1888）、十五年（1889）之交?！跋畷狈肿骶艌觯栽撃甓恋絹砟甏悍?，每九天一聚，參會者輪作東道。李嘉績《代耕堂中稿》、樊增祥《樊山集》均收入有此“消寒會”的詩歌。

李嘉績《代耕堂中稿》卷7有《十九日，消寒第一集，譚西屏宅觀無可上人山水》《消寒第二集，彭古香寓齋題鋤月種花圖》《消寒第三集，趙干生宅觀惲南田〈晴川攬勝圖〉》《消寒第四集，題萬誠齋〈秋江歸櫂圖〉》《十二月十九，東坡先生生日，雪后顧耳山大令治具，同云門用聚星堂均長句，是為消寒第五集》《廿六日，消寒第六集，顧殅谷大令曾烜寓齋。云門出示仿東坡〈饋歲〉〈別歲〉〈守歲〉五古三首。星府謂此題宜作近體，云門復(fù)成七律三章，予則謂宜賤五律，相視莞爾》《消寒第七集，席星府齋中，以“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分均，拈得暗字》《消寒第八集，同人聚予代耕堂，以“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分均，得飛字》《二月二日，集云門十鞬齋，觀所藏錢叔美〈輞川圖〉長卷，是為消寒第九集》九組詩。樊增祥《樊山集》卷11有《消寒第一集，譚西屏宅觀無可上人山水十一月十九日》《消寒第二集，同人夜飲彭大令洵宅，酒闌適得微雪，乃復(fù)圍瀹茗，夜分始罷十一月廿八日》《消寒第三集，趙九寓齋觀惲南田〈晴川攬勝圖〉十二月初六日》《消寒第四集，題萬誠齋〈秋江歸棹圖〉十二月十三日》《東坡生日，早起喜雪，用歐蘇禁體詩韻成長句二首索同社諸君和，是日為消寒第五集，晴谷顧君治具》《消寒第六集，顧耳山大令邀集寓齊，仿東坡〈饋歲〉〈別歲〉〈守歲〉三首，十二月廿六日》《正月四日，立春，星府大令招集寓齋，以“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分韻，得花字，是為消寒第七集》《十一日，云生大令招集代耕草堂，以“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分韻，得云字，是為消寒第八集》《昨得錢叔美輞川圖，既嘗賦詩矣。二月二日，消寒九集同人集敝齋，索觀此圖，寵以嘉什。余不能無言，因撿右丞〈輞川集〉起〈孟城坳〉訖〈椒園〉各和一絕，凡二十首》九組詩。結(jié)合李嘉績、樊增祥二人詩作，對其雅集活動總結(jié)如表1：

由表1可見，在這次“消寒會”中，萍社友人間的唱和，有分韻、分體作詩等創(chuàng)作形式。雅集活動的主題在九次集會中有五次是與書畫相關(guān)，而這正是青門萍社活動的一大特點。萍社諸子善書畫者不在少數(shù)，大多有較高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如青門萍社后學(xué)魏鑒麟，《西京金石書畫集》（第四期）評價其畫作稱“花卉翎毛，敷色古艷，間作梅菊，疏曠淡逸。論者謂其體魄稍弱，然士氣滿紙。蓋文人之畫，觀者當(dāng)于牝牡驪黃以外求之?！保?5］28毛鳳枝在《補蹉跎齋詩存》序中稱萬同倫以書法聞名于時“乞文字者戶外常屢滿”［18］序。另一名成員萬方煦的詩集《豫齋集》收其生前所作詩歌178首，其中題畫詩30首。這類題畫詩大多為應(yīng)酬而作，詩社雅集時，社員展出自己作品或私藏珍品，參會者紛紛題詞，此類詩所占詩集份額之大，可見當(dāng)日青門萍社成員對藝術(shù)創(chuàng)作、藝術(shù)鑒賞的偏愛。而這種對書畫藝術(shù)上的偏愛與他們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的追求也是相契合的，萍社諸人的詩風(fēng)也都呈現(xiàn)出一種清雅平和、溫柔敦厚的士大夫特色。

四、青門萍社對陜西文化圈的影響

青門萍社對陜西文化圈的影響主要集中在金石學(xué)及藝術(shù)方面。其成員久寓陜西西安，西安作為漢唐舊都，歷經(jīng)數(shù)代，所留下的吉金貞石甚多。占據(jù)地理優(yōu)勢的詩社成員，往往較外地學(xué)者更容易獲取金石文物。如李慎、宮爾鐸、樊增祥、趙元中等人精于鑒賞收藏。吳大澂《恒軒所見所藏吉金錄》收錄有李慎所藏白嗣敦、爻父乙彝、祭姬鬲、曰入八千壼、平陽甗等青銅器五件。黨晴梵《華云雜記》中稱趙干生物物山房“法書名畫，金石文字，琳瑯滿目，美不勝收?！保?9］為當(dāng)時陜西收藏界巨擘。今人可通過萍社諸子的收藏記錄勾勒還原出當(dāng)時陜西文化圈的風(fēng)氣主張，以資研究陜西文化史。

如果說李慎等人搜集金石尚且為文房清玩，以資雅興，那么青門萍社中的部分社員則已有較高的學(xué)術(shù)自覺，因地利之便開展金石學(xué)研究。譚麐著有《富平金志》，李嘉績編有《汧陽述古編》，毛鳳清著有《金石札記》。而毛鳳枝所著《關(guān)中金石文字存逸考》是同儕研究中的扛鼎之作，今人李向菲稱此書為“清代末年陜西金石研究的最高水平?！保?0］毛氏在書中稱“近人考訂金石，多用傳寫之本，殊不足據(jù)，”［21］基于此他選擇以拓本實物進(jìn)行對校，在每一條目之下進(jìn)行詳細(xì)的考訂，追本溯源，以求學(xué)術(shù)之真。同時毛鳳枝還重視對后輩的培養(yǎng)，近代陜西金石學(xué)大家毛昌杰先生即毛鳳枝之侄。

在金石研究之外，青門萍社也為近代陜西藝壇培植了新人，為近代陜西文化圈的發(fā)展做出了一定的貢獻(xiàn)。如吸收楊鼎昌、劉暉、魏鑒麟等本地青年入社，既使詩社人員構(gòu)成多元化，又為陜西藝壇培養(yǎng)了新生力量。其次，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的組織者與青門萍社諸子有一定的傳承關(guān)系。如該會發(fā)起人之一黨晴梵先生，早年曾受學(xué)于青門萍社成員同章玉先生門下

參見秦潔碩士論文《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的組織、宗旨及成就》附錄中對黨晟教授的采訪，黨晟教授為黨晴梵先生之子。，黨公的藝術(shù)修養(yǎng)也在一定程度上承接了青門萍社的余蔭。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的另一位成員王典章，其岳丈李應(yīng)莘更是青門萍社中的骨干。最后，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的時代背景同青門萍社也是相似的，面對現(xiàn)實的苦難他們的批判精神會不自覺地流入到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如萬方煦《哀秦民》，萬同倫《捉車行》等詩，他們將藝術(shù)的現(xiàn)實功用滲透在文學(xué)中。而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則是擴大了藝術(shù)可資世用的范圍，提出了金石書畫也可資世用的觀點。認(rèn)為金石書畫亦可挽救人心，振興民族。從這一點看，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是對青門萍社的繼承與發(fā)展。

五、結(jié)語

青門萍社作為晚清陜西西安地區(qū)的一個重要文人群體，對研究晚清陜西西安的文化環(huán)境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通過以上考玉證，可知青門萍社存在時間為咸豐八年（1858）至光緒二十四年（1898），共40年；其中可考參社成員33名。依據(jù)青門萍社成員的生平經(jīng)歷，可將其分為三類：入陜?yōu)榛鲁蓡T、寓居陜西成員，陜西籍成員。通過分析青門萍社成員的傳世文集，可以發(fā)現(xiàn)青門萍社成員具有較高的詩文書畫藝術(shù)造詣。龍其值得注意的是，青門萍社一些成員在書畫金石收藏方面有極為深厚的積累，且不不滿足于清玩雅癖，已有較高的學(xué)術(shù)自覺，且取得了令人敬仰的成就。青門萍社對當(dāng)時及后世的陜西文化界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最為突出的是為后來的西京金石書畫學(xué)會成立奠定了基礎(chǔ)。對青門萍社的探討有助于我們更深入地了解清末民初時期的陜西文化界，對書寫近代陜西藝術(shù)史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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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Poetry Society of Qingmenpingshe

Abstract： Qingmenpingshe was an important poetry society in Xi’an during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yet has not yet been comprehensively analyzed by researchers. Through examination of local records and collections of the society members， the existence of Qingmenpingshe has been determined to be from 1858 to 1898. The founder of the society was Tan Lin， and there were 33 confirmed members， mainly local officials. The society engaged in various activities， including poetic recitations， riverbank rituals， sightseeing of historical sites， and compilation of ancient books. Its main achievements were in poetry，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studies of ancient inscriptions on bronze and stones， and the organization of ancient books. The society had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the cultural circle of Shaanxi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the establishment of Xijing Inscription，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Society in the Republican era.

Key words： Qingmenpingshe; late Qing Dynasty; Shaanxi cultural circle; Xijing Inscription，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Soci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