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沒有北大河,只有未名湖。
“未名”,我寧愿相信這只是一個代稱,而不是它真正的名字。一個湖在等待著它的名字,錢穆想必也尊重它的選擇?!拔疵?,仿佛是高傲地瞧不起世間所有已存在的湖的名字,這脾氣倒與北大骨子里的驕傲一拍即合。只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湖,它還存在嗎?
我家旁邊也有一個湖,當(dāng)年它也在焦急地等待著一個名字,一個能讓它真正棲息于大地上的名字。于是,便在公交車站的公告欄上眼巴巴地等待,望著過往的行人,“如有自以為較好的名字,請投送到……所取名字需考慮以下,包括環(huán)境”,可惜沒人愿意為它命名?!罱K半放棄地叫它“人工湖”,它也從接受這一個名字起,接近死亡(抑或是它根本沒有接受,成了徹徹底底的無名之湖)。廣場舞大媽或許記得,在湖畔打車的人或許記得,但那已是一湖死水——腐爛的軀殼上只有噴泉設(shè)施和一個大“腫瘤”——一座同樣無名的人工小島。
未名湖自然好很多,至少擁有了一個為人熟知的代稱,但要證明它的存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綠水漣漪,垂楊飄柳”,可若只憑這個條件輕率地下定論,西湖和康河都不會答應(yīng)。河畔金柳與堤上蘇柳,難道楊柳與漣漪不是它們的專屬嗎?如果非要如此武斷,那不存在的北大河可能都要出來說道說道——畢竟那本該是屬于它的文字。我只好拿起筆,在“綠水漣漪,垂楊飄柳”下面畫一個叉。
“博雅塔,又名水塔……”北大中文系系刊里的這句話猶如定海神針,將“有點被神化”的未名湖一下就扎在紙面上。十三層,普通的水塔,這實實在在宛如觸手可及的“俗氣”或許才是解題的關(guān)鍵,再也沒有未名湖與它這般一塌糊涂的搭配了。瓦爾登湖旁邊有梭羅的小屋,翠湖旁有人在窮遛,未名湖的存在之所以可以被確定,并不是因為湖的南坡上有斯諾的墳?zāi)?,也不是因為每至結(jié)冰期這里便成了北大學(xué)子的溜冰場,一切只因為一座博雅塔。它令這本即將飄走的大書扎根,而當(dāng)人們知曉了它的存在時,未名湖便因此變得無形無界,博雅塔也在其中——未名湖成了寧琦眼中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