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是一個詩的民族,浩如煙海的書籍文獻中,愛國詩篇一直都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專題。今天就讓我們走進《古詩三首》,共同體會歷史長卷中不同朝代詩人的家國情懷;跨越歷史的長河,共同收聽這曲永不消逝的電波。
一、深學《從軍行》:共悟王昌齡的鐵馬冰河
說到愛國詩篇,就不得不提王昌齡的《從軍行》。王昌齡是大唐極具盛名的邊塞詩人,自唐玄宗改府兵制為募兵制后,朝堂文人群體掀起了從軍熱,紛紛請命外派,以求邊功。王昌齡漫游西北邊地,從而有了較深的邊塞生活體驗,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邊塞詩,成為邊塞詩的創(chuàng)始和先驅(qū)。而彼時的大唐正值盛世,國力強盛,那是一個人人渴望嶄露頭角、建功立業(yè)的時代?!皩④姲賾?zhàn)死,壯士十年歸”,那時的沙場充斥的不僅是腥風血雨,更有著戍邊戰(zhàn)士們的豪情壯志。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青海湖上濃云蔽日,低沉的天幕掩映著連綿的雪山。極目遠眺,翻過遠處的雪山,再穿過河西走廊茫?;哪械墓鲁?,就是連春風都吹不到的玉門關。在唐朝時,青海西有吐蕃,北有突厥,青海作為重要的邊防城市,唐軍曾多次在此與吐蕃激烈交戰(zhàn)。杜甫曾在《兵車行》中寫道:“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而詩人此刻看著這青海城與玉門關,看著眼前遼曠蒼茫的景象,仿佛就看到了古往今來眾多將士們浴血奮戰(zhàn)的場景,不由得心潮澎湃?!包S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詩人筆鋒一轉(zhuǎn),由寫景轉(zhuǎn)向抒情。戰(zhàn)爭時間的漫長,戰(zhàn)斗場景的激烈,戍守邊陲的苦寒,只需“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七字便訴諸筆端。千百場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將士們的金甲都被沙土磨穿了,但能磨穿的只是鎧甲,無法改變的是戰(zhàn)士們對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和保家衛(wèi)國的決心,他們的意志只會在漫天黃沙的吹卷中愈加堅定,在風沙中他們彼此約定,戍守邊關,不擊退進犯的敵寇,誓不返回家鄉(xiāng)!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在大唐盛世的浩蕩長卷中,他們用青春和鮮血譜寫了最鏗鏘有力的璀璨詩篇。
二、細悟《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感受杜甫的心花怒放
星移斗轉(zhuǎn),日行月逐。盛極必衰是每個朝代都難以逃脫的規(guī)律。廣德元年(763),大唐王朝早已不復王昌齡創(chuàng)作《從軍行》時的方興未艾,已經(jīng)隱隱有風雨飄搖之態(tài)。唐肅宗寶應元年(762)冬十月,唐軍破賊于洛陽,進取東都,河南平。史思明之子史朝義敗走河北。廣德元年春,史部幽州守將李懷仙請降,史朝義兵敗至廣陽自縊而死,李懷仙斬其首以獻,河北平。長達七多年的安史之亂終于宣布告終,舉國歡慶,人人歡欣鼓舞,奔走相告,而此刻遠在梓州的一間草堂內(nèi),也有一個年過半百老人得到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他就是詩人杜甫。天寶十四年(755)安史之亂爆發(fā)后,玄宗倉皇逃跑,太子李亨繼位為肅宗,杜甫聽聞這個消息,當即只身北上靈武,投奔肅宗,結(jié)果于途中被叛軍俘虜,押至長安。轉(zhuǎn)年四月,郭子儀大軍揮兵進軍長安北方,杜甫才得以趁亂出逃,一路風餐露宿追至鳳翔(今陜西寶雞)投奔肅宗,終于得以面圣,官拜左拾遺。然而很快杜甫便因為營救房琯而觸怒肅宗,雖得當時宰相張鎬相救,但還是兩次被貶華州。杜甫身在華州眼看朝政烏煙瘴氣,百姓流離失所,自己心懷“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滿腔熱忱卻報國無門,遂而憤然辭官,一家老小輾轉(zhuǎn)來到了成都,在嚴武等友人的幫助下在城西的浣花溪畔建成了一座草堂,世稱“杜甫草堂”。收到王軍大勝的消息時,杜甫正身在草堂一隅,當時的他欣喜若狂,當即揮筆寫下了這首流傳千古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首聯(lián)“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詩人身處劍門關外,為故土難歸日日懸心,此刻忽然接到了“收薊北”的消息,驚喜猝不及防,剛剛收到消息眼淚便奪眶而出沾濕了衣裳。這不僅是一封捷報,更意味著百姓顛沛漂泊、流離失所的日子即將迎來曙光,讓詩人怎能不喜極而泣?頷聯(lián)“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回頭看看妻子兒女臉上哪還有憂愁的神色?詩人隨手抄起一本詩書,歡喜得幾乎要發(fā)狂?!皡s看”“漫卷”兩個連續(xù)的動作描寫,我們仿佛回溯了歷史的長河,看到了那個已過天命之年,卻沉浸在歡喜中如同孩子一般簡直不知所措的杜甫。籠罩在草堂上愁云慘霧一下子被風吹散了,一家人都沉浸在大獲全勝的喜悅之中。頸聯(lián)“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xiāng)”,通過對生活細節(jié)的描寫,生動刻畫了詩人心中的喜悅,在晴朗的天氣里放聲歌唱,縱情飲酒,這也正與上一聯(lián)中的“喜欲狂”相互呼應,“青春”是指春天的景物,在生機盎然的春天里,與妻子兒女“作伴”,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尾聯(lián)“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詩人在心中規(guī)劃著,就從巴峽穿過巫峽,再經(jīng)過襄陽直奔洛陽。詩人身在梓州想象著回家的路線,即使巴峽、巫峽、襄陽、洛陽,四個地點之間相隔遙遠的距離,不能“即從”,“便下”又如何呢?想必詩人的心此刻已經(jīng)乘上了最快的車馬,順流直下,到達自己闊別已久的故土了吧。多年來故土難歸的痛苦一夕化解,讓詩人怎能不“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呢?
三、品讀《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體會陸游的衰世遺恨
歷史的長河奔涌不息,但古往今來的人們?yōu)閲遗d衰而時刻牽腸掛肚的心情是亙古不變的。悠悠百年已過,杜甫草堂邊的浣花溪畔,又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也曾隔著遙遠的時間與空間,印著先賢的腳印,辟田躬耕,他就是詩人陸游。生于兩宋之交的時代夾縫中的陸游可謂一生坎坷,那是時代賦予當時文人無處可逃的枷鎖,但也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下,才成就了這樣一位中國歷史上不可多得的愛國詩人。紹熙元年(1190),陸游升為禮部郎中兼實錄院檢討官,作為堅定的主戰(zhàn)派,陸游再次上疏光宗,提出治理國家、完成北伐的意見,勸諫光宗廣開言路、慎獨多思,帶頭節(jié)儉、以尚風化。由于陸游“喜論恢復”,諫議大夫何澹便彈劾陸游之議“不合時宜”,主和派也群起而攻之。朝廷最終以“嘲詠風月”為名將他削職罷官。陸游人到晚年幾經(jīng)宦海沉浮,如今再次離開京師,悲憤不已,回到山陰老家立即提筆把他在鏡湖旁的住宅題為“風月軒”。雖云“風月”,實則是發(fā)泄他被奸人所害、壯志未酬的滿腔憤懣。而這首《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便是他蟄居山陰老家時所做。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三萬里長的黃河奔流不息涌入大海,五千仞高的華山高聳入云直觸青天。一水一山,一橫一縱,僅僅兩句就使已經(jīng)淪陷于金人手中六十多年的北方中原圖景一覽無余地展現(xiàn)出來了。如此廣袤無垠的中原沃土就這樣淪于敵寇之手卻無力回天,讓詩人怎能不痛心疾首呢?“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遺民是那個時代特有的人群,他們是生活在金朝占領區(qū),但始終認同南宋王朝的統(tǒng)治的人民。漫天胡塵隔斷了他們的視線,但他們?nèi)匀徊豢戏艞壍厝胀雇释謴椭性难蹨I流了六十多年,早已流盡了。他們年復一年地盼望王師揮兵北伐,救他們于水火,然后愿望再年復一年地落空,許多人就在這樣的盼望中至死沒能等來王師“北定中原”的日子。詩人寫北地人民的盼望,其實又何嘗不是詩人自己心中的期盼?可就在百姓這樣盼望的眼神中,南宋統(tǒng)治者卻不斷奴顏婢膝,退讓求和,偏安一隅,樂不思蜀,將國仇家恨拋諸腦后,詩人為遺民大聲呼告,也是為了喚醒統(tǒng)治者收復中原的決心。言有盡而意無窮是這類詩歌的普遍特點,從本質(zhì)上來講,詩人和這些年復一年等待著的遺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家國情懷,是一種宏大的英雄氣概,更是一種歷史積淀的生命自覺,它像是一曲永不消逝的電波,貫穿古今,將古往今來無數(shù)中華兒女的心緊緊聯(lián)結(jié)在一起,成為中華民族最純樸的氣質(zhì)。涓涓不塞,是為江河;源源不斷,是為奮斗;生生不息,是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