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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沙吳簡與敦煌文獻新釋步騭生平

2024-08-03 00:00:00章澤瑋
史學月刊 2024年8期
關(guān)鍵詞:孫吳南越走馬

步騭是孫吳時期重要的歷史人物,受到史料限制,長時期內(nèi),我們主要依賴《三國志》《晉書》《建康實錄》《資治通鑒》等傳世文獻中的只言片語來認識他??上驳氖牵唏R樓吳簡中出現(xiàn)了“步騭”“步侯”等內(nèi)容,敦煌本《三國志·步騭傳》的發(fā)現(xiàn)也提供了新材料。本文擬結(jié)合傳世文獻和出土文獻,重新勾勒步騭的生平,增補正史未見之事,豐富正史所略之事。

一 從傳世文獻梳理步騭生平

根據(jù)傳世文獻的記載,步騭,字子山,臨淮淮陰人,東漢末年避難江東,為人心胸寬廣,一邊種瓜自足,一邊刻苦讀書。建安五年(200年),入仕孫權(quán),被任命為主記(《建康實錄》作“主簿”,見許嵩撰,張學鋒、陸帥整理:《建康實錄》,南京:南京出版社2020年版,第35頁)。歲余后,因病辭官,與諸葛瑾等人游歷吳中,聲名逐漸顯赫,后任海鹽縣長。建安十四年(209年),孫權(quán)領(lǐng)徐州牧,辟步騭為車騎將軍東曹掾,兼任徐州治中從事,舉其為茂才。步騭由此受到孫權(quán)的重視。

建安十五年(210年),步騭被任命為鄱陽太守,尋拜交州刺史,孫吳由此正式將交州納入版圖。延康元年(220年),劉備東征,孫權(quán)將步騭調(diào)往長沙,后與潘濬共同討平武陵蠻的叛亂,遷任右將軍、左護軍,改封臨湘侯。黃龍元年(229年),孫權(quán)在武昌稱帝,拜步騭為驃騎將軍,又都督西陵,鎮(zhèn)戍長江,為維護吳國的邊疆安全立下了汗馬功勞。后呂壹之亂爆發(fā),孫吳君臣生隙,在步騭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孫權(quán)終于將呂壹誅殺,君臣關(guān)系漸趨緩和。

赤烏五年(242年),太子孫登逝世,孫權(quán)立三子孫和為太子,四子孫霸為魯王。孫霸因得寵于孫權(quán),漸生野心,陰謀奪位,引發(fā)了二宮構(gòu)爭。在此事件中,步騭傾向于魯王(陳壽:《三國志》卷五九《吳書·孫和傳》注引《殷基通語》,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369頁)。步騭之所以作出這一選擇,是為了維護家族利益,甘愿成為孫權(quán)、步夫人、全公主的政治工具(王永平:《論步騭及其家族人物對孫吳政局的影響》,《揚州大學學報》2006年第1期,第85~91頁)。盡管如此,但步騭在這一事件中似乎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和站隊,并未直接參與政爭。或許也正因如此,孫權(quán)才在赤烏九年(246年)陸遜去世之后任命步騭為丞相,讓他在激烈的黨爭之后主持朝局,穩(wěn)定秩序。只可惜,步騭次年便去世。

步騭卒后,子步協(xié)繼任。步協(xié)卒后,其子步璣嗣位臨湘侯,步協(xié)之弟步闡繼為西陵督,封西亭侯。鳳凰元年(272年),孫皓召步闡為繞帳督,但步闡以為自己失職,又畏懼讒禍,叛吳附晉,最終招致滅門之禍?!皡顷懣孤劜疥U叛,亟遣將軍左奕、吾彥等討之。帝遣荊州刺史楊肇迎闡于西陵,車騎將軍羊祜帥步軍出江陵,巴東監(jiān)軍徐胤帥水軍擊建平以救闡”(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七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2523頁),但最終西陵仍被陸抗攻破,步騭子孫均被誅殺,唯步璿一人因已奔赴洛陽任職而得以保全,步騭家族至此沒落。

二 從走馬樓吳簡新釋步騭生平

1996年,湖南長沙走馬樓出土了三國孫吳時期的簡牘,數(shù)量多達十余萬枚,時代大致處于孫權(quán)時期。與傳世的《三國志》不同,走馬樓吳簡的內(nèi)容多為地方基層的文書檔案,涉及政治、經(jīng)濟、軍事、司法等各方面,可謂是孫吳的“當代史”。其中多次出現(xiàn)了關(guān)于步騭的內(nèi)容,能夠補充傳世文獻所載步騭在交州和荊州的活動細節(jié)(本文所引長沙走馬樓吳簡出自走馬樓簡牘整理組編著:《長沙走馬樓三國吳簡·竹簡》臺~玖,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2019年版)。

簡1:□草白豫章上蔡縣言□□□□□吏區(qū)□□□步騭將軍干令不 (捌·3505)

簡2:領(lǐng)黃龍三年將軍步騭所還民限米一百八十六斛 (肆·1178)

簡3:夫秋里戶人公乘步侯還民這龍年八十一 (捌·2182)

簡4:一頃七畝〇二百廿二〇步大常呂步侯士復民〇粢田〇不收租〇定〇領(lǐng) (陸·148)

簡5:其一頃〇七□畝二百廿二步〇大〇常呂步侯及〇部〇曲〇 〇郡〇士〇粢…… (柒·3104)(為區(qū)別原釋文,本文改釋、補釋之字均用“〇”符號標出)

簡1~2以將軍身份稱呼步騭,簡3~5以侯爵身份稱呼步騭。簡3中的“步侯還民”是一種身份,即隸屬于步侯的“還民”,而“還民”則是曾經(jīng)脫離戶籍現(xiàn)在返還鄉(xiāng)里的著籍民眾(孟彥弘:《釋“還民”》,《歷史研究》2001年第4期,第170~171頁)。經(jīng)統(tǒng)計,目前已經(jīng)公布的吳簡中共發(fā)現(xiàn)有20枚“步侯還民”簡。簡4~5還透露出步騭擁有大量的依附人口和粢田產(chǎn)業(yè),這與他立下的汗馬功勞是分不開的。

1.經(jīng)營交州,平定荊州

吳簡中與步騭有關(guān)的內(nèi)容主要集中在黃龍三年(231年)至嘉禾四年(235年),在此之前,步騭的卓越功勛主要有兩件,一是經(jīng)營交州,二是平定荊州。

建安十五年(210年),孫權(quán)遣步騭為交州刺史。步騭到任后,蒼梧太守吳巨心懷異心,不聽調(diào)遣,步騭設(shè)局將他斬殺,聲威大震,交趾太守士燮率兄弟奉迎。當時,前刺史張津故將夷廖、錢博之徒仍然割據(jù)山頭,稱雄一方,步騭逐一討滅,使交州的秩序漸趨穩(wěn)定。孫權(quán)之所以要開拓交州,一方面是因為孫吳勞力、兵力十分匱乏,交州存在大量未編戶的非華夏族群,可提供豐富的勞動力資源;另一方面是交州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將交州納入版圖,既可免去與外部力量交鋒時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還可留一退路。因此,步騭開拓交州對于孫吳來說至關(guān)重要,由是加拜平戎將軍,功封廣信侯。延康元年(220年),孫權(quán)遣呂岱代步騭為交州刺史,“騭將交州義士萬人赴長沙。會劉備東下,武陵蠻夷蠢動,權(quán)遂命騭上益陽。備既敗績,而零、桂諸郡猶相驚擾,處處阻兵,騭周旋征討,皆平之”(陳壽:《三國志》卷五二《吳書·步騭傳》,第1237頁)。

值得注意的是,步騭入交州時“領(lǐng)武射吏千人”,而他離任時竟帶走“萬人”,這些“交州義士”從何而來?吳簡中的“南越”一詞對我們有所提示。

簡6:□鄉(xiāng)領(lǐng)粢租米……其七斛三斗〇付倉吏李金給稟南越〇范〇難〇等〇二(?) (陸·191)

簡7:其五斗給稟〇南越范〇難等二人付主者史張〇惕 (陸·635)

簡8:其十九斛一斗一升付吏張?zhí)杞o稟南〇越 范〇難〇 ……白 (柒·3113)

簡9:□張?zhí)杞o稟南〇越 范難等七人九月直余未畢一百卌一 (陸·2357)

簡10:中賊曹掾□□李郎中出米三斛給稟夷民石□等三人事 中□賊□曹……郎中出米七斛給□稟〇夷〇民〇 〇 等二人事 閏月五日書佐□烝□贇□封 (陸·596)(簡6~10的改釋過程見拙作:《走馬樓吳簡所見“南越”考釋》,“第五屆簡帛學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暨《簡帛研究》創(chuàng)刊三十周年座談會”論文,廣西桂林,2023年)

南越國于元鼎六年(前111年)已為漢武帝所滅,吳簡中的“南越”指什么?“南越”與步騭帶走的“交州義士”又有怎樣的聯(lián)系?簡6~9中均含有“給稟”二字,令人矚目的是,簡10中的“給稟夷民石□等三人”“給稟〇夷〇民〇 〇 等二人”與“給稟南越范難等二/七人”之格式十分相似,那么“南越”很有可能對應“夷民”。學者們曾對“夷民”進行過深入探討,雖然在具體問題上有所分歧,但均認為是非華夏族群(王素:《說“夷民”——讀長沙走馬樓三國吳簡札記》,《故宮博物院院刊》2004年第5期,第49~52頁;羅新:《王化與山險——中古早期南方諸蠻歷史命運之概觀》,《歷史研究》2009年第2期,第4~20頁)。因此,“南越”或許也是非華夏族群。

魏晉史籍中亦有關(guān)于“南越”的記載,如士燮、陸績都曾“作守南越”(陳壽:《三國志》卷四九《吳書·劉繇太史慈士燮傳》,第1194頁;卷五七《吳書·虞陸張駱陸吾朱傳》,第1341頁);孫泰“行郁林太守,南越亦歸之”(房玄齡等:《晉書》卷一〇〇《孫恩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632頁);王毅為“廣州刺史,甚得南越之情”(房玄齡等:《晉書》卷一〇〇《王機傳》,第2624頁)。士燮為交趾太守,陸績和孫泰為郁林太守,王毅為廣州刺史,均任職于南越國故地,故南越國滅亡以后文獻中出現(xiàn)的“南越”在地理空間上主要指南越國故地。不過,“南越”還有可能指稱族名,“甚得南越之情”“南越亦歸之”等均有此義在內(nèi),故“南越”在民族屬性上應指南越后裔。因此,“南越”與交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吳簡中確有關(guān)于交州的記載:

簡11:百給供過交州從事周經(jīng)等所送馬一百五匹祠〇祖作騎□ (捌·641)

簡12:其四萬一千□□五十□□交州所傳□祠祖所用 (陸·1925)

簡11的文意大致是:荊州當?shù)貙?05匹馬提供給經(jīng)過的交州從事周經(jīng)等人,這些馬的用途是“祠祖”和“作騎□”。前者與祭祀有關(guān),簡12也提到了交州“祠祖”時需要用到一些物資。后者與軍事有關(guān),因交州不產(chǎn)馬,而當時交州地區(qū)征戰(zhàn)頻繁,馬匹緊張,確有可能需要從荊州采購,且吳簡中也有“騎吏”(玖·5259)的記載。

由于孫吳時期的荊州與交州聯(lián)系緊密,再結(jié)合步騭出交州、入荊州的事跡,吳簡中的“南越”可能就是被步騭從交州帶回長沙以充軍國之用的南越后裔(此外,呂岱也有可能從交州將“南越”帶往長沙,參見拙作:《走馬樓吳簡所見“南越”考釋》),這就是步騭隨侍從千人激增至萬人的來源。

2.揭發(fā)呂壹,勸諫孫權(quán)

吳簡中還有一枚簡值得關(guān)注:

簡13:中□書□典□?!跏隆鯀巍跻肌?(壹·1296)

學者指出該簡時間應在嘉禾年間,這與“長沙三侯”與呂壹的矛盾開始激化的時間相符合(王素、汪力工:《略談走馬樓孫吳“中書典校事呂壹”簡的意義》,《文物》2002年第10期,第88~91頁)?!伴L沙三侯”即醴陵侯顧雍、劉陽侯潘濬、臨湘侯步騭。除步騭以外,潘濬也見于吳簡,例如:

簡14:六斗六升被督軍糧都尉嘉禾三年正月廿三日戊申書給大常劉陽侯所□領(lǐng) (玖·4079)

簡15: 大常劉陽侯□昭武都尉曹恪運詣集所嘉禾三年二月二日付吏案杝師王斗等 (玖·4121)

簡4~5中的“大?!焙秃?4~15中的“大常劉陽侯”均指潘濬。

呂壹與“長沙三侯”有著怎樣的關(guān)系?呂壹負責典校諸官府及州郡文書,發(fā)現(xiàn)問題直接向?qū)O權(quán)稟報,由是專寵。在孫權(quán)的庇護下,呂壹漸作威福,顧雍、朱據(jù)等人都曾遭到他的誣陷,導致孫吳朝廷人心惶惶。太子孫登聽聞此事,多次向?qū)O權(quán)進諫而不被采納,于是呂壹更加肆意妄為。對此,孫吳朝臣進行了激烈的反抗,潘濬曾公然抗爭,“大請百寮,欲因會手刃殺壹,以身當之,為國除患……濬每進見,無不言壹之奸險也”(陳壽:《三國志》卷六一《吳書·潘濬傳》,第1399頁)。步騭前后多次向?qū)O權(quán)上疏,揭發(fā)呂壹的罪行,勸諫孫權(quán)莫要聽信小人讒言:“伏聞諸典校擿抉細微,吹毛求瑕,重案深誣,輒欲陷人以成威福;無罪無辜,橫受大刑,是以使民跼天蹐地,誰不戰(zhàn)栗……自今蔽獄,都下則宜諮顧雍,武昌則陸遜、潘濬,平心專意,務(wù)在得情,騭黨神明,受罪何恨?”甚至還借助漢代以來流行的天人感應學說,用天象的變化來告誡孫權(quán):“故頻年枯旱,亢陽之應也。又嘉禾六年五月十四日,赤烏二年正月一日及二十七日,地皆震動。地陰類,臣之象,陰氣盛故動,臣下專政之故也。夫天地見異,所以警悟人主,可不深思其意哉!”(陳壽:《三國志》卷五二《吳書·步騭傳》,第1238~1239頁)在眾臣的共同努力之下,孫權(quán)終于發(fā)覺呂壹的用法深酷已經(jīng)造成君臣離心,危及統(tǒng)治,于是在赤烏元年(238年)將其誅殺。

由上可見,走馬樓吳簡不僅展現(xiàn)了步騭在交州和荊州的活動細節(jié),還披露了呂壹之亂對“長沙三侯”造成的深刻影響,可補史之闕略。

三 從敦煌文獻新釋步騭生平

令人欣喜的是,除走馬樓吳簡之外,敦煌吐魯番出土文獻中也留存了多卷《三國志》:敦煌研究院藏《步騭傳》(敦研287號)、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博物館藏《吳主傳》和《臧洪傳》、日本書道博物館藏SH.140《虞翻傳》和SH.141《韋曜華覈傳》、上野淳一藏No.121《虞翻陸績張溫傳》。這些出土的《三國志》屬于較早的傳抄本,文本在傳抄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訛誤、刪改等情況,故它們所記載的文字與傳世本《三國志》有一定差異。考訂這些差異,有助于揭示史實,豐富史事。

敦研287《三國志·步騭傳》約1931年為張鑒銘所得,1955年其子張作信捐贈給敦煌研究所。該件長42厘米,高24.3厘米,有淡墨界欄,欄間寬1.6~1.8厘米,前后均殘,下部亦略有殘損,存文25行,行約17~20個字,共計438字(尾崎雄二郎:《敦煌文物研究所藏〈三國志·步騭傳〉殘卷》,《季刊邪馬臺國》第18號,1983年,第191~202頁;敦煌文物研究所資料室:《敦煌文物研究所藏敦煌遺書目錄》,《文物資料叢刊》第1輯,北京:文物出版社1977年版,圖版玖)。

劉忠貴最早對該件做了錄文,并將該件與《三國志》宋刊本進行對校,做了詳盡考釋[劉忠貴:《敦煌寫本〈三國志·步騭傳〉殘卷考釋》,《敦煌學輯刊》1984年第1期,第45~50頁;《本所藏晉寫卷本〈三國志〉〈步騭傳〉殘卷考釋》,陳國燦、陸慶夫編:《中國敦煌學百年文庫·歷史卷(一)》,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1999年版,第276~284頁。下文所引劉忠貴觀點,均據(jù)此二文,為避免煩冗,不再出注]。張涌泉、肖瑜對該件的疑難俗字進行了考釋(張涌泉、江學旺:《〈三國志·步騭傳〉非偽卷辨》,《敦煌研究》2006年第1期,第82~84頁;肖瑜:《敦煌研究院藏〈三國志·步騭傳〉殘卷疑難俗字補釋》,《敦煌研究》2008年第5期,第35~37頁)。劉氏為了復原《三國志》的最早面貌,取當前存世最早的版本與該件對校,且其研究仍有未盡之處,加之當前學者的研究多是基于中華書局點校本(下簡稱“今本”),故本文在劉氏錄文及研究基礎(chǔ)上,再將敦研287與今本對校,辨析史事細節(jié)。

敦研287所述主要內(nèi)容為:赤烏九年(246年),陸遜去世,步騭遷任丞相。次年步騭卒,其子步協(xié)繼任,但不久亦去世。協(xié)弟步闡繼為西陵督,當朝廷征召他去建業(yè)時,卻叛吳入晉,最終招致滅門,唯步璿一人因已離開西陵而得以獨善其身。可見敦研287和今本的內(nèi)容在大體上相差不多。二者只在一些細節(jié)上有所差別,如“廿年”與“二十年”,“寬和”與“寬弘”,“內(nèi)外”與“外內(nèi)”,“請降于晉”與“降晉”,“遣陸抗”與“使陸抗”,“禽斬闡等”與“斬闡等”,“其由非一”與“其由非一也”,“未有能全者”與“未有能全也”,“亦皆比肩有之”與“亦比有之”。這些差異可能是傳抄時出現(xiàn)的異文,上列幾處異文由于語義相近并不影響閱讀和理解。值得關(guān)注的是以下幾處:

其一,第1行,敦研287作“悉約其”,語義不通,今本作“悉納”,語義通順。檢閱漢魏時期的石刻文獻,“約”“納”二字有別,故前者當誤,應從今本。此外,劉忠貴認為“其”后或脫“言”字,其說可從,這或是傳抄時的遺漏。

其二,第6行,今本較敦研287在“撫軍將軍”前多了一個“加”字。劉忠貴考證撫軍將軍確為步協(xié)加職,“加”字可從。另外,今本云步騭卒于赤烏“十(一)年”,將“一”縮小字號并加上括號,以示其為衍字。此處以今本為佳。不過,已經(jīng)出版的修訂本二十四史為更便于閱讀,取消了原點校本用以標示正誤及增刪的方圓括號,修訂本《三國志》出版后此處的“(一)”也會被刪去。

其三,第10行,敦研287為“遣璣弟?!?,今本為“遣璣與弟璿”,第13行和16行敦研287亦作“?!?,《資治通鑒》作“遣兄子璣、璿”。劉忠貴認為敦研287“瑁”為避晉元帝諱而改,其說可從。吳金華發(fā)現(xiàn)敦研287少一“與”字,詳細考證并提出四點論據(jù)認為今本“與”字當刪,其說可從(吳金華:《〈三國志集解〉箋記》,《三國志叢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134頁)。只有步璿一人赴洛而步璣仍留西陵,“步氏泯滅,惟璿紹祀”才可解釋得通。一字之差,可正諸本之誤,這正是敦研287的價值所在。

其四,第13行,敦研287作“領(lǐng)廬江太守”,今本作“領(lǐng)廬陵太守”。步闡降晉,與步璣、步璿接受西晉的職務(wù)任命,此事發(fā)生在鳳凰元年(272年),當時廬江郡屬晉,廬陵郡屬吳,二者相距甚遠,應以何者為是?今注本《三國志》指出,步璣之領(lǐng)廬陵太守與步闡之領(lǐng)交州牧均系遙領(lǐng)(楊耀坤、揭克倫校注:《三國志》,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20年版,第3256頁)。此說可從,洪亮吉在補三國疆域志時稱有“十難”,遙領(lǐng)即其一(洪亮吉:《補三國疆域志補注》,《二十五史補編》,上海:開明書店1936年版,第2997頁)。敦研287抄寫者或許就未明遙領(lǐng)之制,徑改廬陵為廬江,反而致誤。

其五,第17~18行,敦研287所載“華竅”即華覈,“顧劭”即顧邵。這兩行與今本差異較大,劉忠貴認為“可能有人曾對傳世刊本的文句作了較合理的刪改”,可從。今本將“字恭遠,與韋曜、華覈、薛瑩并述吳書”移至本卷末尾;敦研287作“步騭、嚴畯、諸葛瑾、顧劭、張承”,今本作“步騭及嚴畯等”,用“等”字將五個人名省作兩個,結(jié)合后文“顧豫章、諸葛使君、步丞相、嚴衛(wèi)尉、張奮威”來看,似應從敦研287為妥。先全稱各人姓名,后稱姓氏加官名,這樣行文更為合適。

此外,還需說明的是,由于敦研287是東晉抄本,故其上沒有裴松之的注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今本有裴注則補充了大量珍貴史料。就敦研287所記敘的部分而言,今本第2行下裴松之注引《吳錄》:“騭表言曰:‘北降人王潛等說,北相部伍,圖以東向,多作布囊,欲以盛沙塞江,以大向荊州。夫備不豫設(shè),難以應卒,宜為之防?!瘷?quán)曰:‘此曹衰弱,何能有圖?必不敢來。若不如孤言,當以牛千頭,為君作主人?!笥袇畏?、諸葛恪為說騭所言,云:‘每讀步騭表,輒失笑。此江與開辟俱生,寧有可以沙囊塞理也!’”(陳壽:《三國志》卷五二《吳書·步騭傳》,第1239~1240頁)步騭竟輕信他人之言,上表孫權(quán),言曹軍欲以沙袋填塞長江,兵向荊州,應提早布防,否則難以應對。步騭長期征戰(zhàn)、鎮(zhèn)守邊疆積累了大量軍事經(jīng)驗,孫吳立國江南,境內(nèi)河網(wǎng)密布,他怎能不知沙袋塞江實為無稽之談?無怪乎此表引人嗤笑。結(jié)合上文“書數(shù)十上。權(quán)雖不能悉納,然時采其言”,今本多了裴注,不僅讓我們得知步騭的哪些建議未被孫權(quán)采納,而且展現(xiàn)了步騭的多重面相。

敦研287與今本雖然在主要內(nèi)容上基本相同,但細節(jié)之處的區(qū)別仍然需要仔細對待,有很多內(nèi)容可補正今本之誤;同時,今本也能補正敦研287之誤。二者相互釋證,讓相關(guān)史事更加趨近真實。

四 結(jié) "語

走馬樓吳簡和敦研287《三國志·步騭傳》的出現(xiàn),雖然不能顛覆傳世本《三國志·步騭傳》的主要內(nèi)容,但卻有助于更加深刻地認識步騭家族及其所處的社會歷史背景。

走馬樓吳簡展現(xiàn)了步騭在交州和荊州的活動細節(jié):首先,吳簡中的“步侯還民”及粢田簡展現(xiàn)了步騭擁有的大量依附人口和粢田產(chǎn)業(yè)。其次,吳簡中的“南越”“交州”反映了步騭在交州征發(fā)非華夏族群以充軍國之用的事實,并且,步騭離開交州前往荊州時,還將他們一并帶走。最后,吳簡中的“呂壹”揭示了呂壹之亂對長沙地區(qū)以及“長沙三侯”造成了深刻的影響。

敦研287《三國志·步騭傳》補正了步騭后代子孫的相關(guān)事跡:孫權(quán)遣陸抗攻打步闡時,步闡與步璣等身死西陵,而步璿則已投靠西晉,赴洛陽任職,故步璿是步氏家族僅存的血脈。此外,對校發(fā)現(xiàn)今本的部分文句可能曾被人作了較合理的刪改。

長沙位于孫吳的轄境之內(nèi),出土記載孫吳歷史的簡牘自然不意外。遠在千里之外的敦煌,為何會留存多卷《三國志》?史葦湘指出,魏晉南北朝時期,敦煌曾多次派出儒生前往中原學習,其人數(shù)比派往天竺求法的僧人還要多(史葦湘:《產(chǎn)生敦煌佛教藝術(shù)審美的社會因素》,段文杰編:《敦煌石窟研究國際研討會文集:石窟藝術(shù)編》,沈陽:遼寧美術(shù)出版社1990年版,第301頁)。故敦煌出土的《三國志》,可能就是這些儒生抄寫帶回的。中古時期人們通過抄書獲取知識,當時典籍的存藏主要有宮廷珍藏、士人家藏、僧道私藏、平民及市肆收集(張宗品:《〈史記〉的寫本時代:公元十世紀前〈史記〉的傳寫與閱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版,第122頁)。第一類藏書未經(jīng)許可一般難以得見且不得隨意抄寫,第四類藏書又較為稀少,故從敦煌來到中原的儒生能夠抄寫的書籍主要是士人和僧道的藏書,這或許也是敦煌的《三國志》《孝經(jīng)》《詩經(jīng)》等經(jīng)史文獻長期與佛經(jīng)摻雜在一起的原因。

長沙與敦煌雖然天各一方,但兩地竟然都出土了與步騭有關(guān)的文字資料。走馬樓吳簡可視為孫吳的“當代史”,敦研287是《三國志》撰寫完成后較早的抄寫本,二者雖然在性質(zhì)上與傳世本相同,但在內(nèi)容上卻表現(xiàn)出不少差異。這兩種史料都有助于補正傳世本《三國志》的內(nèi)容,豐富我們對孫吳歷史的認識。

收稿日期 2023—05—17

作者章澤瑋,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2488。

【責任編校 徐 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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