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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特姆金視角看“純粹附加悖論”及其意蘊

2024-09-11 00:00:00孫巖王堅
倫理學研究 2024年4期
關鍵詞:實踐困境

[摘要]“純粹附加悖論”是帕菲特在“未來世代”論題中提出的一個重要議題。它反映了倫理學領域不同道德理想之間如何進行權衡的緊張關系,并進一步挑戰(zhàn)了實踐推理中固有的傳遞性公理信念。為了解釋帕菲特“悖論”中存在的不一致情況,特姆金通過道德后果之“本質(zhì)比較觀”揭示了“悖論”論斷所反映的關于狹義的對人產(chǎn)生影響的觀點、獨立存在人口價值及道德理想本質(zhì)的基本訴求,進而澄清了“悖論”背后所隱含的強大立場與實踐推理中傳遞性信念之間的矛盾關系。然而,“悖論”訴求所體現(xiàn)的不一致性和不連續(xù)性判斷始終難以融入我們的道德評價與決策,以致陷入一系列道德實踐的困境之中。通過特姆金對帕菲特“悖論”論題的闡釋與回應能夠看到,基于道德理想和實踐推理所確立的可取性信念正面臨嚴重危機,因此有必要對道德理想本質(zhì)與實踐推理本質(zhì)及其關系進行重新審視。

[關鍵詞]純粹附加悖論;道德理想;實踐推理;實踐困境

[作者簡介]孫巖,山西大學哲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王堅,山西大學哲學學院博士研究生。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當代西方正義理論的新發(fā)展動態(tài)與批判研究”(22BZX014)的階段性成果。

自帕菲特提出“純粹附加悖論”(Mere Addition Paradox)①(以下簡稱“悖論”)以來,這一議題便引發(fā)了人們對實踐推理與道德理想信念之間矛盾的廣泛討論。一方面,實踐推理作為理性行為者采取行動所依賴的推理法則,其可傳遞屬性(transitivity)毋庸置疑;另一方面,道德理想作為評價和規(guī)范行為者的基本原則,其合理性也不容爭辯。而“悖論”論斷卻將這兩種不刊之論的信念置于沖突之中,致使大多數(shù)倫理學家對此表示擔憂,以德里克·帕菲特(Derek Parfit)、約翰·布魯姆(John Broome)、梅琳達·A.羅伯茨(Melinda A. Roberts)、雅各布·羅斯(Jacob Ross)等人為例,他們對“悖論”論斷均提出疑問并為“悖論”的回避提供了思路。不同的是,拉里·S.特姆金(Larry S.Temkin)看到了“悖論”中所隱含的道德理想訴求,從“本質(zhì)比較觀”(Essentially Comparative View,簡稱ECV)視角揭示了“悖論”所持的道德多元主義立場,澄清了在道德理想與實踐推理作用下可取性判斷可能存在的沖突實質(zhì)。但更為重要的是,“悖論”論斷不僅能夠從根本上幫助我們理解在日常決策中常常作出不一致及不合理判斷的原因,還能進一步激發(fā)人們對“好”(good)的排序以及道德理想如何作用于道德評價的重新思考。

一、“純粹附加悖論”的基本論斷

“悖論”的論斷是帕菲特基于“令人厭惡的結論”(the Repugnant Conclusion,簡稱RC)的討論而生成的,它反映了不同道德理想之間的緊張關系,同時也揭示了可取性信念總是作出不一致判斷的根本原因。

如圖1所示,假設矩形的高度代表人口組的生活質(zhì)量,寬度代表人口規(guī)模的大小,其中,存在三個人口組A、A+和B。在A中,每個人都有很高的生活質(zhì)量。在A+中,較好一組人和A組人口重疊,但也包含另一組生活質(zhì)量稍差的人口且他們涉及三個重要前提:(1)他們都擁有值得過的生活;(2)他們是在A的基礎上通過純粹附加而生成的,因此不會影響較好組人口的生活;(3)他們的存在不涉及社會不公平。在B中,有與A+相同數(shù)量的人口且其生活質(zhì)量在平均水平方面高于A+。

首先,帕菲特從RC出發(fā)對后果主義的必然結論進行了駁斥,并認為A優(yōu)于B。如圖2所示,A到Z分別代表不同的人口組,且他們都有值得過的生活。

按照后果主義的觀點,通過B的總效用大于A能夠判定B優(yōu)于A,那么依此類推,C優(yōu)于B,D優(yōu)于C……最終Z也將優(yōu)于A。但Z優(yōu)于A的結論在帕菲特看來有違常識,因此帕菲特將后果主義的這種推論稱為RC:“對于任何可能存在的大量人口,且他們都有很高的生活質(zhì)量,如80億人口,那么一定會有一些可以想象的更大的人口數(shù)量,即使他們的生活幾乎不值得過下去,但如果其他條件相同,那他們的生存一定會更好,這也是我們應該實現(xiàn)的目標?!盵1](142)。為了避免RC,帕菲特認為,盡管Z擁有更多人口及總效用,但相比于A,他們在生活質(zhì)量上卻存在著重大缺失,而更多人口及總效用的情況并不能彌補他們在生活質(zhì)量上的重大缺失[2](383)。故帕菲特判定A優(yōu)于Z,即“悖論”論斷中的A優(yōu)于B。

其次,帕菲特認為,B優(yōu)于A+。這是“結合所有考慮”(all-things-considered)的結果,即考慮到最差境況人口、不平等和效用等這些更大占比的道德理想的結果。具體而言,在關注最差境況人口的方面,B中境況最差的人口生活水平優(yōu)于A+中最差境況的人口生活水平;在不平等方面,A+中存在嚴重的不平等,而B中沒有;在效用方面,B的平均效用及總效用皆優(yōu)于A+。因此,帕菲特判定B優(yōu)于A+。

最后,帕菲特認為,A+并不差于A。考慮到A+中的較差人口是在A的基礎上純粹附加而來,且他們都擁有值得過下去的生活。因此,如果承認A優(yōu)于A+,就得承認“我們的道德將不再為A+中那些值得過下去的額外生命進行辯護,那A+中額外的人最好不存在”[1](158)。顯然,這同樣有違常識,因為我們始終無法忽視那些已經(jīng)存在的生命之內(nèi)在價值。所以,帕菲特判定,A+并不差于A。

以上便是帕菲特關于“悖論”的基本論斷,最終可得到一個關于“好”的排序:A優(yōu)于B,B優(yōu)于A+,但A+卻不差于A。特姆金指出,如果帕菲特的推論不能成立,使得B優(yōu)于A、A+優(yōu)于B或A優(yōu)于A+,這將與支撐“悖論”論斷的諸道德理想立場相悖。但如果推論能夠成立,就將面臨一個更大的危機,即一種根深蒂固的可取性信念將走向失敗,變成是不可傳遞的。這意味著,“它不僅會破壞道德,而且會摧毀我們大部分的實踐推理”[3](157)。

二、“純粹附加悖論”的比較方式

在特姆金看來,不管是以傳遞性為基礎的實踐推理,還是以道德理想為支撐的“悖論”論斷,我們都無法拒絕,它們分別反映了道德后果比較的兩種思維方式,即內(nèi)部方面觀(Internal Aspects View,簡稱IAV)和本質(zhì)比較觀(Essential Comparison View,簡稱ECV),且二者皆有其合理性,其中,IAV與實踐推理的主張相契合,而ECV則與“悖論”的論斷相一致。

IAV可表述為:對于任何道德理想或所考慮的事物而言,某一備選方案的好壞必須完全取決于該備選方案的內(nèi)部特征所確定的價值的高低。特姆金指出,IAV反映了一個最為自然且直觀的比較方式,即在不同備選方案之間僅基于各方案內(nèi)部特征來確定其價值,并賦予這些價值以數(shù)值使其能夠在相同的線性尺度內(nèi)進行比較。

ECV可表述為:一個給定的備選方案相對于某一道德理想好壞的程度,與其內(nèi)部特征所確定的價值無關,僅取決于與該備選方案進行比較的其他替代方案。特姆金指出,ECV反映了一種最為切合道德理想之間復雜關系的比較方式,即隨著替代方案的不同,道德理想的相關性和重要性是如何跟隨其變化,并最終作用于結果價值的比較。

首先,IAV能夠支持和解釋人們廣泛接受的關于實踐推理的觀點[4](273-274),包括傳遞性公理、無關替代的獨立性原則和等價可比性原則。具體而言,傳遞性公理表現(xiàn)為,通過IAV去比較A、B和C時,它們的好壞程度將分別僅基于它們彼此的內(nèi)部特征來確定數(shù)值,使得A、B和C在“優(yōu)于”“一樣好”和“至少一樣好”之間能夠傳遞;無關替代的獨立性原則表現(xiàn)為,任何A和B、B和C以及A和C在進行成對比較時,僅基于它們彼此內(nèi)部特征所確定的數(shù)值,而無關乎比較之外其他替代方案的內(nèi)部特征;等價可比性原則表現(xiàn)為,對于任何兩個僅基于其內(nèi)部特征且具有相同好壞程度的A和B來說,A和C相比等價于B和C相比。

其次,IAV無法解釋“悖論”的論斷。這是因為在“悖論”的比較當中,A、B和A+之間并不存在一個線性尺度的比較因素。這類似于A是一個比B更好的運動員,而B是一個比C更好的丈夫,那么A和C的比較則不得而知。顯然,作為運動員和作為丈夫的比較因素,其相關性和重要性完全不同。這解釋了為什么IAV所支持的實踐推理原則最終無法解釋受不同替代方案影響的“悖論”論斷。當然,受不同備選方案影響并不意味著我們實際上放棄了原初對某一理想的承諾,只是其中涉及某一理想中不同因素的相關性和重要性。例如,在“悖論”中,當B與A+相比時,A+中的不平等情況令人遺憾,但當A+與A相比時,由于純粹附加的人口對原有人口沒有任何影響,且他們都擁有值得過下去的生活,故帕菲特將這種不平等視為在道德上不令人遺憾的[2](422)。這里帕菲特并沒有放棄對平等理想的不變承諾,只是因為存在某些因素使得A和B在與A+比較時其相關性和重要性完全不同。

最后,“悖論”的論斷與ECV的比較方式相一致?!般U摗钡恼撟C過程實際上是這樣的:當單獨考慮一個A的價值時,它的價值可能是n;當它的替代方案為B時,價值卻可能是o;而當替代方案為A+時,價值又可能是p。也就是說,“悖論”中隨著替代方案的不同,A的價值實際上出現(xiàn)了三種不同的情況(n、o和p)。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ECV所支撐的“悖論”論斷會出現(xiàn)不可傳遞的事實,因為隨著替代方案的不同,原有方案的價值其實已經(jīng)失去了其特殊的規(guī)范意義,或者說它們根本上是不同的比較。而這也意味著,在帕菲特“悖論”的論證當中,將沒有任何一個事實可以代表A、B和A+的真正價值,而A、B和A+的價值正如ECV所表示的那樣,僅取決于與該備選方案進行比較的其他替代方案。

綜上所述,特姆金通過對IAV與ECV兩種比較方式的區(qū)分,表明了帕菲特關于“悖論”的論斷其實是一種基于ECV比較方式的排序結果,它不僅能夠解釋“悖論”論斷中為什么會出現(xiàn)可取性信念不可傳遞的情況,還能進一步揭示人們所依賴的道德理想在進行結果比較時如何作用于道德評價與決策。當然,特姆金對IAV和ECV的區(qū)分并非要證明ECV的可取之處,而是要進一步反映道德理想在實踐推理中所面臨的一些深刻問題,并且二者能夠在處理不同社會及道德問題時展現(xiàn)各自的優(yōu)勢。IAV的優(yōu)勢在于:第一,利用內(nèi)部特征所確定的固定價值能夠在道德比較中為不同備選方案關于“好”的排序提供一個線性尺度,使其具備可傳遞性條件;第二,能夠最合理地體現(xiàn)不同人口情況下關于價值比較的中立性和公正性,這是考慮到在IAV比較方式中,并不會對備選方案中的特定人口進行識別,自然也就不會有對純粹附加人口的特殊考量,這使得基于IAV視角下的人口質(zhì)量比較在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出了絕對的客觀性。ECV的優(yōu)勢在于:第一,通過對不同備選方案中相關且重要的道德理想進行識別,能夠切實反映道德理想作用于道德評價的實際方式,即僅取決于與該備選方案進行比較的其他替代方案;第二,ECV僅取決于替代方案的比較方式能夠支持人們在道德評價中融入多種人口因素的特殊考量,如帕菲特在“悖論”中根據(jù)替代方案的不同分別對最差境況人口、最優(yōu)人口、重疊人口及純粹附加人口賦予了不同權重;第三,能夠解釋為什么人們基于道德理想進行道德評價與排序時總會作出不一致的判斷。可以說,特姆金對IAV和ECV的提出與運用將為人們在道德評價領域提供一個全新的視角,并進一步支撐我們對道德理想本質(zhì)與實踐推理本質(zhì)的重新審視。

三、“純粹附加悖論”的道德理想訴求

盡管帕菲特對于“悖論”的論斷與實踐推理所反映的情況并不一致,但能夠看到“悖論”論斷有著強烈的直覺可信度,這種可信度是由其背后諸道德理想支撐的。這些道德理想的訴求將在ECV中得到凸顯,其中包括三個方面:一是道德理想中“狹義的對人產(chǎn)生影響的觀點”(Narrow Person-Affecting View,簡稱NPAV)”的訴求,該訴求能夠為我們提供一個改善生命狀態(tài)的選擇策略;二是道德理想中獨立存在人口的價值訴求,該訴求能夠為代際正義和全球正義的義務履行提供一種直覺辯護;三是道德理想本質(zhì)上是相對的(comparative)的訴求,該訴求能夠為我們提供一個道德多元主義立場的合理性信念。

首先,“悖論”的論斷隱含了NPAV的訴求。NPAV可表述為:對后果中特定人口(或相同人口)如何受到更好或更壞影響的特殊關注[5](417)。故NPAV的訴求主要體現(xiàn)于“悖論”中A與A+的比較,這里帕菲特之所以判定A+并不差于A,是因為“悖論”中A和A+存在著重疊的特定人口,且不管是選擇A還是選擇A+,對這些重疊人口而言并沒有任何影響,這是能夠判斷A+并不差于A的必要前提。反之,如果重疊人口的質(zhì)量發(fā)生變化,提高或降低,這將直接影響帕菲特對A和A+的實際判斷。因為根據(jù)重疊人口的質(zhì)量變化來衡量好壞也是一種基于道德主體良好狀態(tài)的更為真實且可靠的道德直覺,它能夠為我們的道德判斷提供一個改善生命狀態(tài)的選擇策略。例如,人們可以很容易地根據(jù)重疊人口的質(zhì)量變化,在下列案例中作出選擇:

假設存在兩個世界W1和W2,其中W1和W2各有10億人口,他們都有著差異不大的生活水平和完全不相同的人口。在W1和W2中,唯一重疊的人口只有一個叫瑪麗的人,她既存在于W1也存在于W2,且瑪麗在W1的生活水平僅為值得活下去的1級水平,而她在W2的生活水平為類似于天堂的10級水平。

顯然,大部分人都會同意W2優(yōu)于W1。因為瑪麗在W2中的情況要比W1更好,且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影響??梢钥隙ǖ氖?,在該案例中對瑪麗情況好壞的充分考慮是一種典型的NPAV,并且NPAV對重疊人口質(zhì)量的識別,確實也能夠為我們提供一個改善瑪麗生活狀態(tài)的選擇策略。因此,在“悖論”中,帕菲特必然也是考慮到了NPAV對道德判斷的實際影響,方才預設了A+中存在著與A重疊的人口且他們在生活質(zhì)量上沒有變化,這使得A+中存在著的“自然不平等”在道德上并不令人遺憾。

需要指出的是,NPAV的理想并非僅是“悖論”論斷中所隱含的一個特殊理想。正如NPAV理想的首倡者納維森所言:“一切義務及道德理由都必須建立在那些因我們的行動而受益或受到傷害的人的基礎之上。”[6](68)甚至特姆金將其范圍進一步擴展,認為NPAV的理想完全可以描述為關于最大化最小值原則(maximin)①、完美主義(perfectionism)②、帕累托原則(Pareto)和平等主義等人們所認為的重要道德理想所共同反映的一個系列性觀點,因為它們都反映了一個后果比較中“基于人”(personbased)的特征。具體而言,第一,羅爾斯的最大化最小值理想認為,衡量一個群體好壞的原則“應該符合社會之最不利成員的最大利益”[7](6)。這里,羅爾斯所持有的立場便是NPAV,用以關注最差境況人口在結果中如何受到影響。同理,完美主義用以關注境況最優(yōu)人群的影響。第二,帕累托原則本身就是對兩個后果在某些重要方面比較情況的精準把握,它所適用的范圍也僅限于涉及重疊人口的不同后果比較,故與NPAV理念一致。第三,雖然平等的理想至關重要,但正如庫爾特·馮內(nèi)古特的描述,“我們不可能會認為一個被平等理想蒙蔽的極權主義世界——人們摒棄了所有的獨立性、創(chuàng)造力和才能,熱衷于促進完全平等的社會,要優(yōu)于一個同樣平等且人們擁有著完全自由和天堂般生活水平的社會”[5](332)。因為當前幾乎所有的平等主義者勢必都蘊含了對有情眾生良好狀態(tài)的優(yōu)先性關注,而失去這種優(yōu)先性支撐的平等理想則可能是無所謂的。

其次,“悖論”的論斷隱含了對獨立存在人口的價值辯護。這是考慮了將A+中的純粹附加人口作為獨立存在的人口的結果,一方面,他們僅在A+中存在,故選擇A或A+同樣都不會傷害到他們,因為我們不可能去傷害一個不存在的人;另一方面,他們在功利主義總量原則、全球正義和代際正義的權衡中同樣也是重要和緊迫的。具體而言,總量原則的考量簡單且直接,他們會自然地認為,在不改變原有人口效用的情況下額外增加一些具有低效用的人口,會使得A+在總效用方面優(yōu)于A。而考慮到全球正義中對“生于世界另一端的貧困人口”的義務考量,那些貧困人口的存在同樣也符合帕菲特所設置的純粹附加人口類型,因為“(1)他們作為有情眾生的人類同樣具有值得過的生活,(2)他們并不會對我們的社會和生活造成任何影響,(3)他們的存在并不涉及社會不公正”[8](596)。而考慮到這些純粹附加且獨立存在的貧困人口,難道還能夠繼續(xù)依據(jù)傳遞性信念認為A優(yōu)于A+嗎?如果是這樣,那通過這樣的可取性信念,我們的道德將不再為世界另一端的貧困人口進行辯護,他們的存在或死亡將與道德無關,或他們最好都不存在。故如果認為“生于世界另一端的貧困人口”也有活著的權利,且這種直覺是強烈的,那人們就應該堅定地認為A+不差于A。同樣,考慮到代際正義對“未來世代生存權利”的義務考量,A+中的純粹附加人口完全也可以視作未來一代還未出生的人口,出于父母的義務以及對未來人口生存權利的考慮,人們也同樣應認為A+并不差于A。甚至哪怕是未來一代的附加人口實際上已經(jīng)影響到了當代人的生活水平,出于對未來世代的義務及人類種族繁衍的考慮,我們依然有強大的理由賦予那些額外附加的未來人口以重要性和緊迫性。

最后,“悖論”的論斷表明,人們在“悖論”中所重視的大部分道德理想本質(zhì)上都是相對的。具體而言,在“悖論”論斷當中,當A與B比較時,其相關且重要的道德理想為完美主義(P)和最大化最小值原則(M),即A在道德理想P和M方面優(yōu)于B;當B與A+比較時,其相關且重要的道德理想為效用原則(Utility,U)、平等原則(E)和最大化最小值原則,即B在U、E和M方面都優(yōu)于A+;當A與A+比較時,其相關且重要的道德理想則為獨立存在人口之價值,這使得P、U、M和E的理想變得不相關,即A+在P、U、M和E方面都不差于A,故只能如“悖論”所言,A+并不差于A??梢钥吹?,“悖論”中A、B和A+在相互比較的過程中并不存在某一固定的道德理想能影響排序,其中所體現(xiàn)的諸道德理想只有在比較的過程中才能體現(xiàn)其價值,而道德理想本身的價值則始終隨著替代方案的變化而呈現(xiàn)為相關或不相關、重要或不重要。故“悖論”論斷所體現(xiàn)的諸道德理想本質(zhì)上是相對的。

綜上所述,特姆金通過對ECV比較方式的把握,揭示了“悖論”中所隱含的三大訴求:一是大多數(shù)人認為重要的道德理想實際上都隱含了對NPAV的特殊關注;二是獨立存在人口的價值在道德的考量中同樣具有重要性和緊迫性;三是我們在道德判斷中所依賴的諸多道德理想在本質(zhì)上都是相對的。然而,“悖論”訴求的強大吸引力也進一步表明,帕菲特所持有的立場實際上是一種道德多元主義立場或道德相對主義立場,而這種立場卻始終難以融入實踐推理,甚至與理性相悖,這也進一步解釋了人們基于諸道德理想在日常可取性決策中為什么總會作出不一致及不合理的判斷。

四、“純粹附加悖論”的實踐困境

根據(jù)“悖論”中的不一致判斷,可以發(fā)現(xiàn)“悖論”中三備選方案之間比較的相關因素及其重要方面實際上并不相同。它們之間進行比較的可取性排序僅基于它們之外的其他替代方案,這是出于ECV的要求所決定的。更重要的是,這導致了特姆金在實踐推理中得出一個反常結論,即“僅僅考慮一個后果本身有多好甚至可能沒有意義”[5](372)。在此基礎上,“悖論”所反映的道德理想的相對性及實踐推理的非傳遞性最終將陷入道德決策的實踐困境。

首先,“悖論”的論斷有可能將我們的主觀情緒滲透在普遍的道德后果評價之中,從而引發(fā)實踐判斷的混亂。如圖3所示,假設A和B兩種方案中的人都同樣值得,在考慮到大多數(shù)道德理想后我們能夠在可取性判斷中認為A優(yōu)于B。但假設在A方案的劣勢組中存在一個人,其是選擇主體的母親,而這位母親又同時存在于B方案的優(yōu)勢組中,那么,這可能會造成我們判斷中的一個特殊偏好,甚至這種偏好的權重將遠遠超出我們的道德理想。值得注意的是,帕菲特對純粹附加人口的考慮,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基于這種特殊偏好,因為他們都對其中相關的特定人員身份進行了識別。如果否認這位母親在可取性判斷中的影響地位,那也應該同樣否認純粹附加人口在A與A+比較中的影響地位。這里的問題在于,這種基于母親的特殊偏好能否等同于帕菲特對純粹附加人口的偏好?如果二者之間沒有區(qū)別,那“悖論”論斷所建立的強大立場,將變成一種關于特殊偏好的直覺闡釋,而非對普遍道德理想的辯護。盡管一些人將這種特殊偏好歸結為“是一種主體相關職責,與我們的比較方式無關”[3](161),但問題在于,任何一個關于理性的選擇都依附于一個理性的主體,脫離主體相關性職責而存在的比較能否依然具有實際意義,這里存在爭議,此爭議將直接導致我們在實踐判斷中出現(xiàn)含混不清的情形。

其次,“悖論”的論斷會在我們想要基于成對比較縮小選擇范圍時產(chǎn)生極其繁重的選擇成本。假設,要在當前中國選擇一支最好的足球隊去參加世界杯,現(xiàn)有200支球隊作為候選,事先并不清楚各支球隊實力,并且它們都同樣值得。按照慣有方式,可通過兩兩球隊之間的比賽進行淘汰,最終只需進行199(n-1)次單獨比賽,就能確定最佳候選球隊。但“悖論”的論斷并不支持這種比較方式,換言之,要知道兩支球隊如何比較,準確地知道它們?nèi)绾沃苯颖容^是不夠的,還必須要知道它們?nèi)绾闻c其他候選球隊進行比較。于是,將200支球隊中的每一個相互比較,最終需進行19 900[(n÷2)×(n-1)]次的單獨比較。實際上,如此繁重的選擇成本,在實踐中是難以承受的。盡管如此,我們還是不能完全否認這種比較方式,因為還需針對實際比賽情況考量這200支候選球隊中特定人員的特殊情況。假設利用某種策略,可以在候選球隊中找到一個實力極強的后衛(wèi)來對抗韓國隊,或者一個實力極強的前鋒來對抗日本隊,這種安排針對的恰恰是韓國隊和日本隊的軟肋,而他們所處的球隊卻僅處于以直接比較方式排序的第150名和151名,那么顯然,后一種比較方式能夠更為精確地反映候選球隊中對于特定人員的特殊考量。這里,對它們的比較僅基于其他備選球隊,離開備選球隊去討論球隊本身好壞并無意義,這完全符合ECV。

最后,“悖論”的論斷還可能會導致實踐中可取性決策的循環(huán)封閉??梢钥吹?,“悖論”中A優(yōu)于B,B優(yōu)于A+,但A+不差于A的判斷,如果將其進行結合則構成一個A>B>A+≈A>B>A+≈A>B>A+……可取性判斷的無限循環(huán)。可取性判斷的無限循環(huán)類似于經(jīng)濟學中的“吸錢機”(money pump)①的問題,即個人偏好不可傳遞的一個“周而復始”(cycling)問題。該問題可描述為:

假設一個人在三個結果A、B和C之間具有不傳遞偏好,其中喜歡A勝于B,喜歡B勝于C,但喜歡C勝于A。根據(jù)假設,這個人更喜歡B而不是C,于是他可能會愿意去支付少量金錢,如5美分,去選擇B。同樣,他也愿意去支付少量金錢,如5美分,去選擇B而不是A。但是,考慮到他的非傳遞性偏好,這個人也應該愿意花5美分去選擇A而非C。結果是,這個人可能需要一共支付15美分才能到達他開始的地方。更糟糕的是,除非他能夠改變他的非傳遞偏好,拒絕支付其中的一次5美分,使得一個結果不再轉移到另一個他真正喜歡的結果,那么,沒有什么能阻止這個人陷入循環(huán),從而一次又一次地被“吸錢”,直到最終他花光所有的錢,且最后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5](185)

同樣,我們在“悖論”中通過理性進行權衡所得到的結果最終也會因為道德理想相關性的不同,構成一種非傳遞性的偏好,而陷入這樣一個循環(huán)封閉的“道德死胡同”(moral blind alleys)。除非我們能夠如帕菲特所言,“拒絕這三種判斷背后信念的其中之一”[2](432)。但拒絕它們就意味著拒絕其背后某一道德理想的強大立場,故要想避免“悖論”中被“吸錢”的可能,也是極其困難的。

綜上,可以發(fā)現(xiàn),通過IAV來捕獲傳遞性會造成一些道德理想的缺失,引起RC,但通過“悖論”所反映的ECV來捕獲那些重要的道德理想又將陷入實踐領域的道德困境。因此,對于“悖論”問題的探究必然將涉及該如何理解道德原則以及道德問題的根本所在,對于“悖論”問題的澄清與解決必然也將為當前大多數(shù)倫理悖論問題提供一個全新思路。

五、“純粹附加悖論”的回避及爭議

“悖論”論斷表明,倫理學中的價值判斷實際上存在著非傳遞性(nontransitivity)特征,這是構成“悖論”的必要前提,而要想避免“悖論”就必須從非傳遞性入手,使其變成可傳遞的。當前學界關于回避“悖論”的有效路徑主要有三條:一是以帕菲特為代表的“粗略可比性”(rough comparability)解釋,即將“好”的非傳遞性替換為“粗略可比性”的非傳遞性,從而避免非傳遞性觸及人們關于“好”的一致性判斷;二是以布魯姆為代表的“中立性直覺”(the neutrality intuition)反駁,即通過拒絕“中立性直覺”,來拒絕純粹附加人口在道德上中立的事實,進而達到不放棄傳遞性的目標;三是以諾克羅斯為代表的對“悖論”比較出發(fā)點的質(zhì)疑,即通過改變“悖論”中三備選方案比較的出發(fā)點,來改變其不可傳遞的排序結果。但細究可發(fā)現(xiàn),此三進路都有一共同特征,即以一種技術性手段對“悖論”推論的非傳遞性進行回避,或者說他們根本并未觸及“悖論”所反映的問題本身,即道德理想與實踐推理實際上如何作用于我們的可取性判斷以及二者之間可能存在著的矛盾事實,自然也就談不上解決“悖論”。

首先,帕菲特堅信“優(yōu)于”“差于”和“等于”在我們的可取性判斷中始終具有一致性和連貫性,而“悖論”中所涉及的比較僅具有“粗略可比性”,它們所反映的非傳遞性僅為“不差于”(not worse than)的不可傳遞,而非“好”的不可傳遞?!按致钥杀刃浴钡母拍畈煌谕耆杀刃裕╢ull comparability)概念,后者可用于“優(yōu)于”“差于”和“等于”三種方式的精確比較,而前者則與它們相互排斥,可表示為“不差于”、“同一聯(lián)盟”(the same league)、“相提并論”(on a par)或“不精確的平等”(imprecise equality)。帕菲特曾將“粗略可比性”概念描述為,在某些方面二者大致可比的情況:

考慮三位文學獎候選人,一位小說家和兩位詩人。對于小說家和第一位詩人,我們可以說,誰都不比誰差,當然,這并不是說這兩者不能比較。它僅意味著,在粗略可比性中,有許多詩人可能比這位小說家更差,也可能有許多小說家比詩人更差。但他們實際上誰也不比誰差……[2](431)

值得注意的是,“粗略可比性”并非主體對備選項內(nèi)容無知的結果,而是在不可能精確比較的情況下的一種內(nèi)在的比較形式。正如帕菲特所認為的那樣,當兩備選項在某些方面粗略可比時,我們可以對它們?nèi)绾伪容^作出真正積極的斷言。因此,“粗略可比性”并不是說它們在這方面沒有可比性,或者說它們之間的比較沒有事實,而是我們無法確定它是什么。但帕菲特認為這仍然是一個有意義的、重要的、直接的比較,它告訴我們一個選項并非一定要比另一個更好,也并非要完全一樣好。相反,它們大致可比,或者二者可以相提并論。最終,帕菲特承認了這種“粗略可比性”并不具有傳遞性,只有這樣才能合理地解釋詩人和小說家的比較為何是不連貫的以及“悖論”中的論斷為何是不可傳遞的。

其次,布魯姆認為傳遞性是一個“必然真理”,一個“邏輯的”真理[9](11)。按照他的觀點,特姆金對傳遞性公理的責難是基于他所謂的“中立性直覺”而言,根據(jù)“中立性直覺”,在結果中增加一個人使其生活處于值得過下去的水平,那該結果在道德上既不會使結果變得更好又不會更差,這也是特姆金最終判定A不差于A+的核心理由,而布魯姆將這種“中立性直覺”視作不可靠的。為了澄清特姆金對“中立性直覺”的錯誤認識,可以考慮一個“悖論”變體,如圖4所示:Ⅰ組包含一大群人口,且其生活水平均為1000級,Ⅱ組是在Ⅰ組的基礎上純粹附加相同數(shù)量人口而來,且其附加人口生活水平僅為值得過下去的250級,Ⅲ組同樣是在Ⅰ組的基礎上純粹附加而來,且附加人口生活水平為750級。

按照特姆金對“悖論”的推論,Ⅱ和Ⅲ中B人口的生活均處于值得過下去的水平,因此Ⅱ和Ⅲ相對于Ⅰ而言,既不好也不壞,即Ⅰ既不差于Ⅱ也不差于Ⅲ。布魯姆指出,如果按照“中立性直覺”得出Ⅱ和Ⅲ均不差于Ⅰ,那根據(jù)等價關系的對稱性和傳遞性,必然將得出Ⅱ和Ⅲ等價的結論,但根據(jù)帕累托原則,Ⅲ實際上優(yōu)于Ⅱ。如果人們承認Ⅲ優(yōu)于Ⅱ的事實,那就必須承認Ⅱ中B人口在三備選方案的選擇中所受到的傷害,這使得在Ⅰ、Ⅱ和Ⅲ方案同時存在的情況下選擇Ⅱ的結果實際上具有一個壞的特征。因此,在圖4的比較中我們必須拒絕“中立性直覺”,不能據(jù)此而判定Ⅱ不差于Ⅰ,相反,根據(jù)Ⅱ中B人口所受到的傷害,應判定Ⅱ實際上比Ⅰ更糟糕,即“悖論”中的A優(yōu)于A+。最終,布魯姆在拒絕了“中立性直覺”的情況下維護了“悖論”中應有的傳遞性。

最后,諾克羅斯認為特姆金關于“悖論”的排序實際上是含糊其詞的[10](773)。特姆金對于A、B和A+的比較從一開始就不合理,這是考慮到,在A與B的比較中,特姆金假設比較以A為出發(fā)點,從A出發(fā)向B過渡會產(chǎn)生一種對A不利的影響,使得A中人口的生活水平降低。但如果從B開始,將B作為一個出發(fā)點,將會得到一個截然不同的結論。因為考慮到B組中已經(jīng)存在的人口,從B到A的變化將直接導致B組中一半人口的死亡,而另一半人的生活水平只是稍微有所提升。因此,從B出發(fā),如果還能繼續(xù)認為A優(yōu)于B,這將意味著,為了提升一半人口的生活質(zhì)量而去犧牲另一半人口值得過下去的生命是合理的,這似乎更加讓人難以置信??梢园l(fā)現(xiàn),同樣是出于對A和B的比較,由于比較方向的不同,其關于“好”的判斷也不相同。但細究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比較是從A出發(fā)還是從B出發(fā),有一點是相同的,即他們都表現(xiàn)出了對已經(jīng)存在人口的特殊關注。具體而言,當比較從A出發(fā),特姆金所關注的是A中已經(jīng)存在人口的生活質(zhì)量,不能為了人口數(shù)量的增加而降低A中已經(jīng)存在人口的生活質(zhì)量;而從B出發(fā),諾克羅斯所關注的則是B中已存在人口的生命價值,不能為了提升人口的生活質(zhì)量而減少B中已經(jīng)存在的人口數(shù)量。因此,諾克羅斯對特姆金的反駁實際上與特姆金的立場一致,只是隨著比較出發(fā)點的不同,結果也不相同。同樣,在A與A+的比較中,從A+出發(fā),考慮到從A+到A人口數(shù)量的減少,也可判定A+優(yōu)于A。在B與A+的比較中,從A+出發(fā),考慮到從A+到B在最大化最小值、平等和效用這些大部分理想方面的改善,可判定B優(yōu)于A+。最終,可以得到一個B優(yōu)于A+,A+優(yōu)于A,且B優(yōu)于A的一致性排序(B>A+>A)。

當然,學界對“悖論”問題的回避或解釋不止于此。例如,羅斯認為,“如果影響人口的考慮所引起的理由是與主體相關的,而優(yōu)于的關系對應的是主體中立的理由,那么,影響人口的考慮似乎就不能引起優(yōu)于的關系”[11](458)。換言之,“悖論”所引起的不可傳遞性僅是一種“優(yōu)于的跨語境不傳遞性”(cross-context intransitivity of better than),而并非真正意義上的不可傳遞性。羅伯茨認為,特姆金關于A和A+的比較“并非由ECV而是由IAV驅動的,因為他在比較中已經(jīng)完美地描述了A和A+的內(nèi)部特征”[12](325)。這意味著特姆金所描述的非傳遞性僅是他在“悖論”推論中對兩種比較方式認識的含混不清所致,而非價值判斷本身的不一致性,等等。但是,以上對于“悖論”問題的技術性回避——帕菲特轉移非傳遞性、布魯姆拋棄“中立直覺”之比較因素、諾克羅斯改變比較方式——相對于“悖論”所反映的沖突實質(zhì)而言終歸是隔靴搔癢。具體而言,以上關于“轉移”“拋棄”和“改變”的回避措施所關注的僅為不可傳遞之外在形式,而忽視了引發(fā)不可傳遞之內(nèi)在緣由,即不一致判斷形式背后所反映的核心立場——道德多元主義,這應該是“悖論”所反映的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即在道德多元主義立場中能否形成一個唯一且連續(xù)的價值判斷,這個問題決定了我們必須要回到特姆金視角,回到對道德理想本質(zhì)與實踐推理本質(zhì)的重新思考,進而才有可能提出“悖論”真正的解決方案:

一是可能需要以一種簡單而直接的方式來限制IAV與ECV的適用范圍,以維護實踐推理與道德理想在各自領域的有效性。一方面,為了維護傳遞性,可能需要在道德后果的比較中限制比較因素,或者明確它們只能在具有“完全可比性”①的概念中進行比較;另一方面,為了維護道德理想在實踐領域的可取性信念,可能需要在道德后果的比較中限制其備選方案數(shù)量,將ECV的適用范圍僅限于成對比較當中,因為,但凡涉及三個及以上備選方案,我們的可取性信念便會隨著不同因素對于不同后果比較的不同意義而受到威脅。

二是可能需要以一種更為徹底的方式通過放棄或發(fā)展“好”的概念進而維持傳遞性信念與道德理想信念的一致性。這是考慮到人們可能會相信,除了“好”的范疇之外,還可能存在一些別的理由來指導人們的行為。因此,“好”作為維持規(guī)范理論具備傳遞性的一個基本范疇也許并非唯一。這也就是說,如果最終認定,在“好”的問題上,并不存在一致的排序,那么人們只能被迫尋求并期望找到“好”在規(guī)范理論中的另一種角色,而不是人們習慣上賦予它的角色。但如果這證明是徒勞的,那么就必須相應地修改實踐推理理論。這是考慮到,到目前為止,我們實際上已經(jīng)學會了放棄和發(fā)展一種“無上帝”的實踐推理方式。如果這種“舍棄上帝”的方式是對的,那么,我們必然也能夠而且應該發(fā)展出一種“無好”的實踐推理方式。而這種“無好”的實踐推理究竟是什么?具有何種形式,又將如何作用于我們的道德規(guī)范?這可能是未來實踐推理發(fā)展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但目前,根據(jù)特姆金的結論,有一點是明確的,即我們當下已經(jīng)陷入了傳統(tǒng)實踐推理對道德規(guī)范解釋的危機。那么,按照托馬斯·庫恩對范式革命的理解,“危機作為新理論出現(xiàn)的前提條件”[13](71),它必然將以一種革命的形式打破傳統(tǒng)的實踐推理范式,最終迎來一個全新的實踐推理理論以重新解釋當前實踐推理與道德規(guī)范之間的普遍性問題?;谶@樣的期盼,特姆金的工作也并非悲觀的,反而是能夠打破傳統(tǒng)理論的力量之源。

當然,以上解決方案的可行性可能會受到質(zhì)疑,畢竟在倫理學領域中想要發(fā)展出一套“終極裁判原則”的理想已經(jīng)期盼已久。但是,要想解決困境就必須依靠這樣一種“終極裁判原則”使其在道德評價與應用的各個方面均具備一致性。如若不然,我們將很可能會陷入道德懷疑主義的泥潭之中。因此,必須要對實踐推理與道德理想的可協(xié)調(diào)性充滿信心,相信一種更具嚴密性和完備性的倫理學說終會產(chǎn)生。

結語

特姆金對“悖論”論斷的闡釋旨在表明,在道德后果的比較當中應如何對所有相關因素以及這些因素在不同替代方案中的相對重要性進行權衡。通過對IAV與ECV兩種比較方式的區(qū)分,能夠為我們提供一個揭示“悖論”的全新視角,從而更為清晰地反映道德理想在實踐推理中所面臨的一些深刻問題。一方面,需要承認實踐推理中關于“好”的傳遞性信念,否則,我們將無法在諸多道德后果中進行好壞的排序,道德也將無法區(qū)分好壞;另一方面,也需要承認“悖論”中所訴求的道德理想之緊迫性和重要性,因為它反映了我們對于獨立存在人口價值和改善有情眾生生命狀態(tài)的基本直覺,這也是當下人們踐行代際正義、全球正義和改善民生理想直覺的重要來源。當然,特姆金對這兩個方面矛盾的揭示并非要站在實踐推理的對立面,也并非要否認不同道德理想作用于可取性判斷的合法性。對他而言,重要的是,該如何利用道德理想的本質(zhì)進行辯護,如何清楚地認識在日常決策中那些不一致及不合理判斷。或許,我們應該像羅爾斯一樣,在道德理想本質(zhì)的有限范圍之內(nèi)清楚表明“肯定存在它們失敗的情況”[14](55),抑或像阿馬蒂亞·森(Amartya Sen)一樣承認這種備選方案選擇中的不完備性可能[15](409)?;蛟S,我們還應該鄭重地修改實踐推理理論,放棄對傳遞性公理的固有信念,以支持我們重新思考“好”的邏輯和道德理想的本質(zhì)。但回頭來看,基于對道德和理性的長期信仰,我們必然不能放棄這一切生而為人的基本價值和能力,故對于實踐推理與道德理想間的一致性探索我們不僅不能放棄,且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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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阿馬蒂亞·森.后果評價與實踐理性[M].應奇,編.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文賢慶)

①關于“Mere Addition Paradox”這一術語的中文翻譯,王新生教授在帕菲特《理與人》譯本中,將其譯為“純粹加法悖論”,考慮到“加法”一詞作為名詞,常常是對運算方式的解釋,與原文中常常提到“mere addition of extra lives”的翻譯有些許不一致,應將其譯為“額外人口的純粹附加或者添加”而非“額外人口的純粹加法”,對此,筆者認為“純粹附加悖論”能夠更好地貼近特姆金本意,故采用此譯法。參見Larry S,“Temkin,Intransitivity and the Mere Addition Paradox”,Philosophy Public Affairs,1987,Vol.2。

①最大化最小值原則認為,衡量一個群體的好壞應取決于最差境況人的生活水平的高低。

②完美主義作為一種道德理想,它重視人類成就中“最好”或“最高”的東西。在不同版本的完美主義中,最好的結果是在社會、政治、道德、文化、智力或個人發(fā)展方面取得“最偉大”的成就。因此,這里的完美主義等同于帕菲特所說的精英主義,是一種僅關注境況最好人口的理想。

①關于“money pump”的中文翻譯,筆者認為,譯為“吸錢機”更為合理。參見Philosophy of Economics(Stanford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第5.1節(jié)解釋(網(wǎng)址為https://plato.stanford.edu/entries/economics/)。

①“完全可比性”的概念是指類似于長、寬和高這樣的概念,帕菲特認為,它們可以進行精確比較,而我們所認為的關于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是“偉大的哲學家”的比較,顯然并不具有“完全可比性”,此概念具有模糊性,故不能稱二者完全一樣偉大,只能稱二者在部分上一樣偉大。參見Derek Parfit,Reasons and Persons,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4,p.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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