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為滿足疆域不斷擴大的國家治理需要,金朝統(tǒng)治者將“借才異代”確立為鞏固國家政權的基本國策。然“借才異代”不僅僅指“借”人才,其內(nèi)涵與取徑可梳理為四方面:一是“借”遼、宋圖籍文獻,二是“借”渤海、遼國、北宋降人,三是“借”漢語為通用語,四是“借”中原的先進文化。通過上述四個路徑的努力,金國完成了由部落聯(lián)盟的奴隸制國家向封建制帝國的轉(zhuǎn)變,實現(xiàn)了少數(shù)女真人對大多數(shù)漢人、契丹人的統(tǒng)治,也使金代文化、文學獲得了高起點。
[關鍵詞]“借才異代” 金朝文治 內(nèi)涵與取徑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歷代北疆紀行文學文獻整理與研究”(19ZDA281);教育部社科重大課題攻關項目“契丹文學文獻整理與研究”(22JZD030);2022年度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直屬高校科研基本費專項項目“京師文學活動與遼金元文學風貌研究”(GXKY22079)
[作者簡介]于東新,內(nèi)蒙古民族大學教授(通遼 028000),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博士生導師(呼和浩特 010010);康奧博,河北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保定 071002)
[DOI編號]10.13761/j.cnki.cn23-1073/c.2024.05.011
隨著金源占領區(qū)域的不斷擴大,女真舊制已難以應對復雜多變的國家治理形勢,金廷迫切需要制定新的國策,以實現(xiàn)人口占少數(shù)的女真人對占絕大多數(shù)的漢、契丹、渤海人的統(tǒng)治。如何化無為有?最省力、最快捷的辦法當然是“借”,向遼、宋“征索”,這就是“借才異代”。對此,清代學者因有論曰:“金初無文字也,自太祖得遼人韓昉,而言始文。太宗入宋汴州,取經(jīng)籍圖書,宋宇文虛中、張斛、蔡松年、高士談輩,后先歸之,而文字煨興,然猶借才異代也?!保?]107關于“借才異代”,學界以往較多關注金人所借遼、宋人才的情形,做了較充分的研究,但這也讓人形成一種偏頗的認識,仿佛“借才異代”就是“借”遼、宋等前代人才之意,其實,金人所“借”之“才”,既指狹義的人才,也指廣義的“材”——材料,比如圖書經(jīng)籍等,也即其所“借”既包括物質(zhì)層面的內(nèi)容,也指精神層面的東西——中原的先進文化制度。所以,對此問題,筆者以為有必要“接著說”,盡可能地還原金人“借才異代”之策提出、落實的歷史真實。經(jīng)過考辨,我們認為,金廷“借才異代”的具體內(nèi)涵和實現(xiàn)路徑可概括為四個方面。
一、“借”圖籍,為金所用
金統(tǒng)治者早在立國之前就喜愛中原圖書典籍,因而積極搜羅相關文獻。史載,早在宋真宗天禧年間(1017—1021),“東女真國入貢,乞賜《大藏經(jīng)》,詔給與之”[2]1063。后來金人在征伐過程中,就明確提出“征索圖書”[3]135“拘收文集”[4]14之策。太祖伐遼,即詔令曰:“若克中京(指遼國中京),所得禮樂儀仗圖書文籍,并先次津發(fā)赴闕。”[5]36金人積極搜羅遼皇家所藏之圖書文獻。金國第一次發(fā)動攻宋戰(zhàn)爭,對宋人提出議和的條件是索要“書五監(jiān),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雜色表緞一百萬匹……”[6]131將書籍排在第一位,足見金人對圖書文獻的看重。待金國第二次攻宋,金人進入汴京,“遣使命檢視府庫,拘收文集”[4]14。在掠奪大量金銀寶物的同時,更多收羅圖書典籍:“索監(jiān)書藏經(jīng),如蘇黃文及資治通鑒之類,指名索取”[4]17;“以宋二主及其宗族四百七十余人及珪璋、寶印、兗冕、車輅、祭器、大樂、靈臺、圖書,與大軍北還”[5]1697。相近的記載還有《金史》之《禮志》:“金人之入汴也,……既悉收其圖籍,載其車輅、法物、儀仗而北?!保?]691金人不僅以國家的名義“征索”圖書,那些貴族和將領也多方劫掠宋人圖書據(jù)為己有:完顏勖曾奉命慰勞前線軍隊,“宗翰等問其所欲。曰:‘惟好書耳?!d數(shù)車而還”[5]1557;還有宗翰之弟宗憲“汴京破,眾人爭趨府庫取財物,宗憲獨載圖書以歸”[5]1615;金將赤盞暉在攻取了蘇州、余杭后,也“載《資治通鑒》版以歸”[5]1806。甚至南宋遣臣使金,為了交好金廷權要,所攜帶的禮物也常是圖書典籍,如南宋紹興四年(1134),章誼使金,以《資治通鑒》等為禮物,獻給耶律紹文、高慶裔等金廷權臣:“命右文殿修撰王倫作書于金左副元帥宗維所親耶律紹文、高慶裔,且以《資治通鑒》、木棉、虔布、龍鳳茶遺之。”[7]28
對于金人這種“借”圖書典籍,以落實“借才異代”之策的取徑方式,有學者歸納為三種情形,“一是戰(zhàn)事過程中的搜求”;“二是政府的重金求購”;“三是通過外交往來和貿(mào)易途徑來獲取”[8]51。也即金人不僅武力“征索”劫掠,而且他們有時還愿意出錢購買圖書,如靖康元年(1126)十二月,“金人索監(jiān)書藏經(jīng),如蘇黃文及《資治通鑒》之類,指名取索。仍移文開封府,令見錢支出收買,開封府直取書籍鋪”[4]17-18。如果有書家不愿售賣,就設法借來謄抄,然后再送還,而且還給予一定的費用:“敕有司,購遺書宜尚其價,以廣搜訪。藏書之家有珍惜不愿送官者,官為謄寫,畢復還之,仍量給其直之半。”[5]257可見,面對北宋圖書文獻,金國上層集團表現(xiàn)出幾近狂熱地攫取和占有的態(tài)度。這對于北宋來說無異是一次文化掠奪,但對于金國卻是一次非同尋常的文化輸入,盡管這種“借”的方式有些野蠻和粗暴。
金朝上層貴族獲取大量圖書后,隨之而來的是滿腔熱忱地學習和研讀。史載金熙宗讀“《尚書》《論語》及《五代》《遼史》諸書,或以夜繼焉”[5]77;完顏亮“嗜習經(jīng)史,一閱終身不復忘。見江南衣冠文物,朝儀位著而慕之”[9]187;就連后宮嬪妃也喜讀漢文書籍,金章宗母親徒單氏“好《詩》《書》,尤喜《老》《莊》,學純淡清懿,造次必于禮”[5]1525。為了擴大中原經(jīng)典的受眾面,金廷還組織刊刻印行圖書,規(guī)定國子監(jiān)是刻印書籍的專門機關,儒學文獻即多由國子監(jiān)組織刊刻發(fā)行,同時金人還注重選取善本來刊刻:“凡經(jīng),《易》則用王弼、韓康伯注,《書》用孔安國注,《詩》用毛萇注、鄭玄箋,《春秋左氏傳》用杜預注,《禮記》用孔穎達疏……皆自國子監(jiān)印之,授諸學?!保?]1131-1132。鑒于上述種種,《欽定四庫全書總目》中四庫館臣才有“中原文獻,實并入于金”[10]2658的斷語,明末清初的錢謙益也高評曰:“自靖康之難,中國文章典籍,捆載入金源,一時豪俊,遂得所師承,咸知規(guī)模兩蘇,上溯三唐,各成一家之言,備一代之音,而勝國詞翰之盛,亦嚆矢于此。”[11]1757
與此同時,為了讓更多的女真人學習中原典籍,金廷還多次下詔以女真文翻譯各種漢文作品,盡管這已是遷中都以后的事了,但沒有上京時期的鋪墊、積累,哪會有這種大規(guī)模的譯介之舉?大定四年(1164),世宗皇帝詔令設置譯經(jīng)之專門機構——譯經(jīng)所,“頒行女直真大小字所譯經(jīng)書,每謀克選二人習之”[5]1140;大定五年(1165),“翰林侍講學士徒單子溫進所譯《貞觀政要》《白氏策林》等書。六年,復進《史記》《西漢書》,詔頒行之”[5]2185;大定十五年(1175),金廷令進譯《新唐書》等文獻。如梳理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金廷以女真文所翻譯的文獻,范圍很廣,包括四部書籍、名家別集等等,可謂是無所不包,如有《詩》《易》《書》《禮》以及《孝經(jīng)》《孟子》《論語》等經(jīng)學之典,也有《史記》《漢書》《貞觀政要》《白氏策林》《新唐書》等史部之書,還包括《老子》《莊子》《文子》《揚子》《劉子》等子部之著。到章宗時,又“置弘文院”[5]232,進一步強化了譯書力量。這樣,從大定至泰和年間,一大批漢文化的典籍文獻被翻譯成了女真文。對于這種“借才”方式的影響,薛瑞兆指出:“女真如此大規(guī)模地將漢語經(jīng)典譯成本民族文字,而成為人類文明史上的首創(chuàng)之舉,并引發(fā)了女真意識形態(tài)的重大變化,使儒家學說成為這個北方少數(shù)民族普遍接受的文化思想。同時,也強化了大金統(tǒng)治者的正統(tǒng)意識及其對封建正統(tǒng)地位的追求。”[12]24這種對北宋文獻的索取與吸收,顯示出金人的文化選擇,為日后金源“儒風丕變、庠序日盛”[5]2713的文化景觀的形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二、“借”降人,助金文治
金人“借才”,除了廣泛搜求圖書文獻以外,更重要的是搜求承載中原先進文化的讀書人。他們歸降仕金,是金國迅速封建化的人力基礎。關于金廷“納降人”的文獻記載較多,如太祖天輔二年(1118),頒詔曰:“國書詔令,宜選善屬文者為之。其令所在訪求博學雄才之士,敦遣赴闕”[5]32;“太祖既興,得遼舊人用之,使介往復,其言已文。太宗繼統(tǒng),乃行選舉之法,及伐宋,取汴經(jīng)籍圖,宋士多歸之”[5]2713。同時,在女真軍隊攻城掠地之時,金廷明令戒殺儒生,稱“秀才滿愨,忠孝為國,不要殺他”,實行“降者赦其罪,官皆仍舊”[5]39之策。并且還到山西等地尋訪宋室名臣文彥博、富弼、司馬光的后代,到河北地區(qū)尋求前朝舉人等。這些借來的“異代”文士為金初國家的建立和鞏固,以及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可謂功莫大焉。然具體觀之,這種“借”實際上又有漢人、渤海人與契丹人之別,并且根據(jù)政治需要,金人又有不同的情感態(tài)度,從而有不同的使用方式。
早在太祖時期,為了打敗強大的遼國,女真即與渤海人建立了反遼聯(lián)盟,因為渤海源于粟末靺鞨,女真出自黑水靺鞨,故金人打出“女直、渤海本同一家”[5]25的旗幟,渤海人也積極響應,或“率眾歸附”,或在遼國境內(nèi)武裝起事,形成了渤海人反遼歸金的熱潮。渤海國(698—926),史稱“海東盛國”,它主動發(fā)展和唐朝的宗屬國關系,并以學習唐文化為尚,眾多王室及貴族子弟入唐,求學賓貢,有的甚至還參加唐人科舉,以博取功名,溫庭筠就有“疆理雖重海,車書本一家”(《送渤海王子歸本國》)[13]6756的詩句,贊美唐朝與渤海的親睦關系。渤海人在與唐帝國交流互動的過程中,以漢字為通用文字,崇儒重學。金太祖為打敗遼國,也為了治理剛剛建立、百廢待興的金政權,特別注重籠絡渤海士人,為己所用,比如“本渤海大族,少第進士,累官校書郎”[9]15的楊樸,即為阿骨打所器重,因而女真“建國之初,諸事草創(chuàng),朝儀制度皆出其手”[9]24??梢哉f,楊樸是金太祖阿骨打稱帝建國的總設計師,有“佐太祖開基”[10]639之功。史載,楊樸有言曰:“大王(指金太祖)創(chuàng)興師旅,當變家為國,圖霸天下,謀萬乘之國,非千乘所能比也。諸部兵眾皆歸大王,今力可拔山填海,而不能革故鼎新,愿大王冊帝號,封諸蕃,傳檄響應,千里而定,東接海隅,南連大宋,西通西夏,北安遠國之民,建萬世之镃基,興帝王之社稷?!保?4]22相類的記載還可見《契丹國志》。阿骨打于是聽從其言,建國稱帝。
這樣的渤海人,還有大、李石、張浩等。大(1088—1155),本名叫大撻不野,是遼陽渤海人。按大氏為渤海王族,在渤海人中有重要影響力。作為遼末金初遼陽大氏的代表人物,大仕金后,先后隨完顏阇母、完顏宗望、完顏宗弼等軍帥南征北伐、取遼滅宋,為大金建立了赫赫功勛,是金初建功最多的渤海人。完顏亮時拜其為尚書右丞相,敕封神麓郡王。貞元三年(1155),遷為太傅,領三省事,累封漢國王。大辭世后,金廷給予了高規(guī)格的禮遇,海陵王“親臨哭之,詔有司廢務三日,禁樂三日?!浱珟?、晉國王,謚杰忠,遣使護喪歸葬”[5]1809。李石(?—1176),先世渤海大族,少時家貧,為人敦厚,才識不凡。“天會二年,授世襲謀克,為行軍猛安。睿宗為右副元帥,引置軍中,屬之宗弼。八年,除禮賓副使,轉(zhuǎn)洛苑副使。天眷元年,置行臺省于汴,石為汴京都巡檢使。歷大名少尹、汴京馬軍副都指揮使,累官景州刺史。”[5]1911-1912因海陵王猜忌宗室,李石擔心受到株連,稱疾還鄉(xiāng),投奔外甥、東京留守完顏雍。完顏雍遼陽稱帝后,因石有定策之功,“石因勸世宗先除高存福,然后舉事,世宗從之”[5]1912。后被任命為戶部尚書,拜參知政事。張浩(1102—1163)以文士身份入仕,以“博學雄才之士,敦遣赴闕”[3]32,由于他通曉中原禮儀制度,頗得金廷倚重,歷仕太祖、太宗、熙宗、海陵王、世宗五朝,官至太師、尚書令,封南陽郡王。據(jù)《金史》載,自太宗天會八年(1130)至熙宗皇統(tǒng)七年(1147),張浩“無事不為,無役不從”[3]1875:太宗吳乞買駕幸東京,由他主持修繕皇宮,遷為衛(wèi)尉卿,管勾御前文字,權簽宣徽院事,為趙州刺史;天眷二年(1139),詳定金廷內(nèi)外儀式,先后任戶部、工部及禮部侍郎,遷禮部尚書;皇統(tǒng)七年(1147),田瑴黨獄案發(fā),誅連甚廣,以致金廷臺省一空,張浩臨危受命,掌六部事宜,“簿書叢委,決遣無留,人服其才”[5]1862,所以張浩是金朝前期舉足輕重的渤海政治家。子侄汝弼、汝霖亦先后官至宰執(zhí),張氏一門共出了兩位宰相、四個節(jié)度使,其興盛景象足見一斑。這些被“借”來的渤海士人將中原文化觀念帶入金國,促進了金初政治文化的發(fā)展。
金國除了“借”渤海士人為己所用以外,還“借”遼國來降的士人,為金初的國家治理服務。遼國(907—1125)是契丹貴族建立的政權,與渤海相比,契丹在接受中原文化方面走得更遠[12]18,早在唐貞觀二十二年(648),它就接受唐帝國“松漠都督府”的建制,與中原文化建立聯(lián)系。遼會同十年(947),耶律德光攻克了汴梁,建國,取國號為“大遼”。遼統(tǒng)和二十二年(宋景德元年,1005),遼與宋訂立“澶淵之盟”,從此南北政權弭兵修好,百余年間和平共處,交往密切。在政治上,遼國實行“藩漢分治”的“兩面官制”:“以國制治契丹,以漢制待漢人”[15]685,尤其是對于所占據(jù)的燕云十六州地區(qū)實行中原的治理方式,“設南面三省、六部、臺、院、寺、監(jiān)、諸衛(wèi)、東宮之官”[15]772。在文化上,創(chuàng)制契丹文字,接受中原文化,同北宋等開展經(jīng)濟文化交流。故女真建國以后,盡收遼國的文化人才與圖書典籍,汲取遼人的成功經(jīng)驗。為此,金廷著意籠絡有執(zhí)政經(jīng)驗和一定影響力的遼朝漢官據(jù)陳晨《由遼入金的漢族官僚群體研究》統(tǒng)計,熙宗、海陵朝任職的18位遼國文臣中,有12位擔任過節(jié)度使。,“降者赦其罪,官皆仍舊”[5]39,“在彼大小官員可皆充舊職”[5]1776,尤其對家世顯赫的當?shù)卮笞迦耸扛嵌嗉踊\絡與重用,這些遼人不僅在地方為官,而且像韓昉、劉筈、張通古、劉萼、孟浩、劉彥宗、韓企先、時立愛、高慶裔、左企弓、張通古、盧彥倫等先后進入金廷中央,甚至有的還進入中樞的宰執(zhí)集團。其中最著名的是韓昉(1082—1149),“太祖得遼人韓昉,而言始文”[1]107。史載天會五年(1127),韓昉赴上京充太子伴讀,做幼年熙宗的老師,是助熙宗接受漢文化的最重要的人物。史載他“最長于詔冊,作《太祖睿德神功碑》,當世稱之”[5]2715。金廷在起用遼國漢官的同時,還有諸多契丹人物如蕭永祺、耶律固、耶律迪越、移剌子敬、耶律紹文、移剌溫等,也先后為金國所用,從不同層面發(fā)揮了治理國家的作用。
金太宗時,隨著金國對北宋的征服,尤其是汴京陷落后,金廷又“征索”北宋士人,“宇文虛中、張斛、蔡松年、高士談輩,后先歸之”[1]107。還有姚孝錫、吳激、趙晦、李之翰、張孝純、王競、施宜生、傅慎微、趙愨等,相繼歸附聽命。按女真立國前就有意與北宋建立聯(lián)系,建隆二年(961),女真“來貢名馬”[16]205,由此開始了與北宋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朝貢貿(mào)易,甚至在太平興國六年(981),宋“以詔書賜定安國王……其王烏元明亦怨契丹侵侮不已,欲依中國”[16]504。在兩國長期的交往中,女真經(jīng)濟得到了一定發(fā)展,自身的文化也取得了進步,始用漢字,到阿骨打建國之后,更以積極的姿態(tài)吸納中原文化,企圖借中原文化來馴化女真自身的原始野性,以使金國進入中原文明的序列。具體的做法就是一邊大肆收羅宋人圖書典籍,一邊竭力網(wǎng)羅宋朝有用之才。據(jù)楊曉彩統(tǒng)計,自金太祖收國元年(1115)至海陵王正隆末年(1160)的四十六年間,金代文壇有詩存世的詩人約40位,其中由宋入金的有31人[17],占比接近80%,可見女真統(tǒng)治者對北宋士人極力收羅的情況。只不過,需要指出的是,金廷對這些宋人并不像對楊樸、張浩等渤海人、韓昉等遼國漢人那般禮遇有加,對他們是并不完全信任的,往往采取既利用又防范的態(tài)度,于是,即便像蔡松年那般做了金廷右丞相、為“爵位之最重者”[5]2743的宋人,也時時有“身寵而神辱”之感。因而入金宋人的政治地位普遍不高,政治影響較弱,其成就主要表現(xiàn)在文學上。據(jù)《中州集》做數(shù)量統(tǒng)計,可知宋人在金初文壇的成績,宇文虛中存詩50首,吳激存詩25首,張斛存詩18首,蔡松年存詩59首,高士談存詩30首,馬定國存詩31首,劉著存詩24首,朱之才存詩17首,等等。正是這些宋人將成熟的詩藝直接“移植”到了北國詩壇,金初文學的荒蕪局面遂得以在短時間內(nèi)改變,從而使金代文化、文學站在了較高的起點上,甚至后來居上,超越了之前的渤海和遼國,“自樹立唐、宋之間,有非遼世所及”[3]2713。
還要看到,金國統(tǒng)治者在“借”前朝之才的同時,還十分注意向同時代的南宋取法。據(jù)《金史》載,貞元(1153—1156)年間,一次南宋賀正旦使,使畢將歸,海陵王遣使問曰:“宋國幾科取士?”對曰:“詩賦、經(jīng)義、策論兼行”[5]2781;金遣敬嗣暉使宋,“盡記朝儀以歸,國中典章禮文,多出其手”[18]4422;正隆年間(1156—1161),“海陵愛宋使人山呼聲,使神衛(wèi)軍習之”[5]2716。不僅如此,而且立國不久,金廷就效法唐宋,在中原、燕云之地推行科舉選士制度,以漢人治理中原、燕云之地,金朝科舉因而開展得有聲有色。對此,有學者指出:“女真有國百余年……對中原文化更加認同,接受更加自覺。自熙宗迄章宗,實行了一系列改革,消除舊法,建立新政,‘大率制度與中國等’,實現(xiàn)了女真社會的封建化,使各領域都發(fā)生了全面而深刻的變化。”[12]21
三、“借”漢語,為金通用語
顯然,女真人最初的生活用語自是本民族的語言。但為了與遼國、北宋進行溝通交流,部分女真貴族要不同程度地學習契丹語和漢語。所以,當時女真與契丹、漢人交流時還需要“通事”,即翻譯人員。蔡松年在出仕金廷之前,就曾與一個渤海通事為友,與其在燕市中合開酒肆:“(天會六年),知燕山蔡靖,其子松年,與眷屬同處,金人養(yǎng)濟甚厚。松年與一渤海道奴通事,燕市中合開酒肆?!保?4]725當然,這種“通事”一定是通曉包括漢語在內(nèi)幾種民族語言的人,金初也一定有一些通漢語與女真語的“通事”。
隨著女真不斷的征伐,與遼、宋交融不斷加深,為了適應治理遼、宋舊地的形勢要求,女真人學習漢語就成了必然的選擇,故筆者以為“借才異代”也包括向前代“借”語言文字。其實,之前的渤海國,就是以漢語為通用語、漢字為通用字的。1949年在吉林敦化縣六頂山考古發(fā)現(xiàn)了渤海第三代王大欽茂次女貞惠公主的墓志,1980年又在延邊朝鮮自治州和龍縣龍頭山發(fā)現(xiàn)了貞惠公主之妹貞孝公主的墓志,二墓志的共同特點是,皆以優(yōu)美的駢體漢文寫成,這可以是渤海國以漢文為通用語的確證。對此,日本學者酒寄雅志判斷說:“渤海是漢語與渤海語亦即靺鞨語乃至高句麗語并行的多種語言的世界”[19]115,但“渤海在外事交往中的通用語是漢語”[19]118。同樣的,在遼國,官方和民間的通用語既有契丹語,也有漢語。這從遼國上層貴族以漢文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事實中也不難得出結(jié)論,從遼太祖長子東丹王耶律倍《海上詩》“小山壓大山,大山全無力。羞見故鄉(xiāng)人,從此投外國”[20]25,到酷愛白居易詩的遼圣宗,其題白居易《諷諫集》曰“樂天詩集是吾師”[20]9,再到“善騎射,好儒術,通音律”的遼興宗、詩境清空的遼道宗,以及杰出女詩人蕭觀音、蕭瑟瑟的精彩創(chuàng)作,都可以看到契丹上層社會對漢語、漢文熟稔的程度。
如上所論,金人是借鑒渤海、契丹、漢人治國經(jīng)驗的,他們熱衷于漢文化,故其“借才異代”之策就包括關于漢語言文字的借用。“女直初無文字,及破遼,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于是諸子(金太祖的子侄)皆學之?!保?]1558如完顏宗雄“好學嗜書”,狩獵時曾受箭傷,“臥兩月,因?qū)W契丹大小字,盡通之”[5]1680;完顏宗憲,契丹、漢字兼通,“汴京破,眾人爭趨府庫取財物,宗憲獨載圖書以歸”[5]1615;完顏璋“通女直、契丹、漢字”[5]1548;完顏宗雄之子阿鄰,“穎悟辯敏,通女直、契丹大小字及漢字”[5]1682??梢姡谂嫔蠈淤F族中簡直掀起了學習漢語、漢文的熱潮,等到了熙宗、海陵王,他們漢語能力更是超越眾人,堪為翹楚了:熙宗“解賦詩翰,雅歌儒服,分茶焚香,奕棋戰(zhàn)象”,讀“《五代》《遼史》諸書,或以夜繼焉”[5]77;海陵王“嗜習經(jīng)史,一閱終身不復忘”[9]187,且“頗知書,好為詩詞”。海陵王是第一位有傳世漢文詩詞作品的女真作家,觀其所傳詞作,詞風雄健踔厲,“有高妙手法的運用,比如典故成語,關合心志,貼切天成”[21]152,顯示出頗高的漢文水準。故吳梅高評之:“風雅之始,端推海陵”[22]84。
不僅上層貴族崇尚漢語,而且后來連普通的女真百姓也積極學習漢語。大定元年(1161),金國幾乎占領了整個中原地區(qū),為了維護統(tǒng)治,朝廷先后多次大規(guī)模地將女真猛安謀克遷徙到中原地區(qū)。人數(shù)不占優(yōu)勢的女真人一旦進入人數(shù)占優(yōu)的漢人村落,這些普通女真百姓學漢語也就成了必然選擇。因而,女真人用漢姓、起漢名,使用漢語、接受漢俗一時間蔚然成風,漢語成了女真人的通用語,甚至簡直成了金統(tǒng)治區(qū)內(nèi)各族人民的通用語?!度泵藭帯ば鸵宜确钍剐谐啼洝吩唬骸胺簿蹠?,諸國人語言不能相通曉,則各為漢語以證之方能辨之?!币粫r間,女真社會以懂漢語為榮,漢文修養(yǎng)高的便覺高出族人一等,如熙宗就對不懂漢文的老貴族們,鄙其為“無知夷狄”[14]1197,“鄙宗室大臣若異類”[23]226;好讀史書的移剌買奴“視女直同列諸人奴隸也”[3]63。與此同時,“女真語的使用也開始大面積地縮小,在中原地區(qū)曾被使用過的女真語幾乎到了完全消失的境界,只有留居故地東北的女真各部,一如繼往地使用著本民族語”[24]55。后來世宗皇帝感到了危機,試圖以國家政令的形式,挽救漢化的女真人和瀕危的女真語,但事實表明這是徒勞的,漢語言文字成為金朝官民通用語的形勢已不可逆轉(zhuǎn)了。正是漢語言文字為通用語的條件,為金國全面接受中原文化打下了堅實的語言文字基礎。
四、“借”文化,革金舊制
金廷“借才異代”之國策,歸根到底是“借”前朝先進的文化。上文所論“借”圖籍、“借”人才、“借”語言,其實都是手段,其目的就是“借”文化。為什么要“借”文化?主要是女真舊制不適合全新帝國的統(tǒng)治。面對汪洋大海般的漢人、契丹人,如何與之共存?以少數(shù)的女真人統(tǒng)治占絕大多數(shù)的漢人和契丹人,執(zhí)政基礎是不穩(wěn)的,如果還要遵守女真舊制,比如勃極烈制度——那種部落聯(lián)盟原始民主的、有濃厚貴族議事會的機制顯然是行不通了。對此《三朝北盟會編》曾有描述:“自主帥至步卒皆自執(zhí)鞚,無從者。國有大事,適野環(huán)坐,畫灰而議?!瓕⑿熊姡髸?。使人獻策,主帥聽而擇焉。其合者即為特將,任其事。師還,又大會,問有功高下,賞之。以金帛若干,舉以示眾,或以為薄,復增之?!保?4]19隨著國家的強大,金廷統(tǒng)治區(qū)域不止已有遼國故地,并且占據(jù)了中國北方的大部分地區(qū),此時簡陋的勃極烈制已無法適應新形勢,迫切需要借鑒中原王朝成熟的政治運作方式,于是早在金太祖就開始思考“借”前代之“才”,吸納先進的封建文化為己所用,后經(jīng)太宗、熙宗、海陵,甚至到了世、章時期,女真帝國一直在探究適合自己統(tǒng)治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模式,最終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金源文化”。
金國統(tǒng)治者的這種“借”,不是某方面的,而是全方位的“借”,甚至不惜以武力去“征索”,不僅衣食住行等物質(zhì)文化要“借”,更要“借”精神文化,即政治制度、宗教信仰、文化精神,以及文學技藝等等。比如女真人的衣食住行隨著帝國領土的擴大、眼界的開闊,不斷與時俱進,由穴居轉(zhuǎn)到地上筑室居住,修建了規(guī)模宏大的宮殿;主食由稗飯轉(zhuǎn)為面粉制作的饅頭、炊餅;服飾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著漢人衣裝成為普遍風尚。更重要的是,到熙宗朝,在漢族士人的幫助下,熙宗為強化皇權,確立政權內(nèi)部等級制,頒行“天眷官制”,推行政體改革,廢除勃極烈制度,確立了中原王朝式的宰輔制度,限制了貴族對政事的干預,中央設尚書省,有尚書令、左右丞相、平章政事、左右丞、參知政事等官員,下轄六部。地方管理也是承襲漢唐的州縣制度,設為三級體制,第一級是路、府,第二級是州,第三級是縣,設置了十四個總管府,加上五京,是為十九路。將原來的軍事將領的猛安、謀克變成了兼管行政區(qū)域的地方官員。在選拔官吏方面,金國學習北宋,實施科舉取士制度,為起用漢官提供了途徑。與此同時,熙宗還制定了周密詳盡的禮儀制度,嚴格君臣名分。到海陵王時,金廷進一步完善上述制度,中央集權制體系建立了起來,金源也由一個奴隸制國家變成了封建帝國,這標志著“借才異代”之策的成功。
在文化建設上,金廷“大抵皆依仿大宋”,敬孔尊儒。天會十五年(1137),“興制度禮樂,立孔子廟于上京”[5]2311;天眷三年(1140),下詔“以孔子四十九代孫璠襲封衍圣公”[5]76。次年,熙宗又親祭孔子廟,推尊孔子,言曰:“孔子雖無位,其道可遵,使萬世景仰?!保?]77一批儒學之士遂聚集其周圍,以“中國為君之道”教之,使他日漸疏離女真舊有觀念,“宛然一漢家少年子”,“徒失女真之本態(tài)”[25]60。后人有論曰:“太平之世,當尚文物,自古致治,皆由是也。”[5]77海陵王完顏亮“嗜習經(jīng)史”,頗愛漢文學。稱帝后不滿金國僻據(jù)東北一隅,不顧朝野洶洶反對之聲,毅然將京師從上京(今哈爾濱市阿城區(qū))遷至“天地之中”[9]187的燕京,名之為“中都”。對于中原重夏輕夷的觀念,他十分不滿:“朕每讀《魯語》,至于‘夷狄雖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朕竊惡之。豈非渠以南北之區(qū)分,同類之比周,而貴彼賤我也”[26]223。正隆元年(1156),海陵擬修復北宋京師汴京,欲再遷都,以謀劃伐南宋,他的觀念就是“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后可為正統(tǒng)”[5]1883。可見,統(tǒng)一天下、承續(xù)華夏正統(tǒng)是完顏亮的宏偉政治愿景。
為了培養(yǎng)女真人忠孝節(jié)義的道德觀念,“正欲女真人知仁義道德所在耳”[5]185,金廷一方面以女真文翻譯儒學經(jīng)典,切實學習儒家仁義忠恕之道,在京都建立女真國子學,在地方州府設立女真府學與州學,選拔女真優(yōu)秀子弟入校學習,一時間全國上下女真學子達三千人之多,一度超過了漢族生員的數(shù)量;另一方面又設女真進士科,世宗大定十三年(1173),開女真進士科,初試“策”,后增試“論”,故稱之“策論進士”。章宗明昌年初,又增設“制舉宏詞”。女真進士科的設立,使得女真人中的優(yōu)秀分子脫穎而出,在金政治舞臺上扮演了重要角色。有金一代,大約錄取女真進士有800—1000人左右[27]66。與漢族進士一樣,女真進士人才輩出。如首科女真狀元徒單鎰,為官明敏方正,先后歷世宗、章宗、衛(wèi)紹王和宣宗等四朝,官至左丞相。他不僅政績卓然,而且“學問該貫,一時名士皆出其門,多至卿相”[5]2191。有《弘道集》傳于世,所著《學之急》《道之要》,被當作經(jīng)典,刻之于太學。此類人物還有夾谷衡、赤盞尉忻、尼龐古鑒、奧屯忠孝、蒙古綱、完顏仲德、完顏素蘭、溫迪罕達等,皆有不凡政績。關于女真進士的氣節(jié)人格,據(jù)《金史》“忠義傳”統(tǒng)計,在金亡之際有43位女真人物寧死不屈,以身殉國,其中女真科舉出身者達14人,故后人評曰“金源氏播遷以來,至于國亡,得節(jié)義之士王剛忠公等十人,皆死事死國,有古烈之風”[28]156,他們重名節(jié)、死王事、殉國家,義無反顧??梢?,金廷通過全面接受漢文化的辦法,使得女真民族迅速封建化,到元朝建立時,中原地區(qū)的女真人甚至被蒙古統(tǒng)治者視同為漢人了。
一則史料耐人尋味:南宋乾道五年(1169),樓鑰使金,他記錄了沿途所見景象,此時中原舊地已“改變衣裝”[18]4381,“語音亦微帶燕音”[18]4386,漢禮與“胡禮”混用,等過了宋遼當年的邊界——白溝,“男子多露頭,婦人多耆婆。把車人云:‘只過白溝,都是北人,人便別也’?!保?8]4412“風聲氣俗頓異,寒暄亦不齊”[29]5040。可知,金國統(tǒng)治區(qū)內(nèi)的女真、漢、契丹、渤海等各族百姓和平共處,胡漢的語言、音樂、舞蹈以及社會習俗融會相通,生活習俗日益接近,彼此的隔閡消失了,甚至連文化心理也趨于一致,呈現(xiàn)出不同族裔融合共通的局面,而這一切的發(fā)生,只不過是女真入主中原不到五十年的結(jié)果。
金廷對唐宋制度的借用,實際是根據(jù)自己的需要來取舍的,即“皇帝至高無上的地位凸現(xiàn)出來,君臣之間的差距給拉開……‘民主’議事的傳統(tǒng)也丟失了”,“國家決策不再依賴皇帝和XixzTCzdRYCtz8P/UTm3FQ==宰相群體的集體意見——金朝的宰相只有執(zhí)行權——而主要由皇帝和對他絕對服從、被他視為奴仆的近侍人員決定”[30]70。比如金人保留了女真舊制中的杖刑,即皇帝將官員視為奴仆,動輒對大臣杖責,即便是尚書令、左丞相這樣的高官也難免此辱。這種使朝臣身心受侮的廷杖,其目的自然是皇帝借刑立威——金人徹底終結(jié)了宋朝那種“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情形。更可悲的是,金朝這種殘暴的君主獨裁政治則被后世王朝延續(xù)了下來。同時,在官員選拔上,漢人與女真也是不平等的,女真擁有特權,有金一代,朝廷重要部門、主要職位多為女真人尤其是女真世家子弟所占據(jù),政府偏重用吏,讀書出身的漢人官員則受到歧視[30]78。在金朝政治的權力分配中,漢人一直處于弱勢地位。這種政治生態(tài)成了金代文學厭棄功名、企慕隱逸主題的社會語境。
總之,通過“借”圖籍、“借”降人、“借”漢語、“借”文化等取徑方式,金源由部落聯(lián)盟的奴隸制國家完成了向封建制帝國的轉(zhuǎn)變,順利地實現(xiàn)了少數(shù)女真人對大多數(shù)漢人、契丹人的統(tǒng)治。與此同時,這代之而來的是通過對唐宋文化與文學的學習借鑒,金代文學獲得了頗高的起點。金文學“崇陶”“學蘇”“師杜”的審美趣尚,都和宋文學有著密切的精神關聯(lián)。所以,“借才異代”是金源文學獲得唐宋文學滋養(yǎng)的津梁,其重要性不言自明。這也提示我們,不能籠統(tǒng)地將所“借”之才狹隘地理解為借人才,唯有綜合、全面地給予觀照才符合歷史的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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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洪軍]
Connotation and Approach: Further Examination of the Jin Dynasty “Borrowed Talents from the Previous Dynasty to Build a New Dynasty”
YU Dong-xin KANG Ao-bo
Abstract:To meet the needs of continuously expanding the territory of state governance, the rulers of the Jin Dynasty established a basic national policy of borrowing talents from the previous dynasty to build a new dynasty, in order to consolidate national power. However, “borrow” in this basic national policy does not only refer to “borrow” talents, its connotation and approach include the following four aspects. Firstly, “borrowing” books and documents from the Liao and Song dynasties; Secondly, “borrowing” surrendered individuals from Bohai, Liao, and Northern Song dynasties; Thirdly, “borrowing” Chinese as a universal language; Fourthly, “borrowing” the advanced culture of the Central Plains. Through the efforts of the above four paths, the Jin Dynasty completed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a slave state under tribal alliances to a feudal empire, achieving the rule of a few Jurchen people over the majority of Han and Khitan people, and also achieving a high starting point in Jin Dynasty’s culture and literature.
Key words:“Borrowed Talents from the Previous Dynasty to Build a New Dynasty” The Literary Governance of the Jin Dynasty Connotation and Approa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