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侯曷為不能兼天下？曰：遭時然也。夫時者，雖圣與賢不可以違也。圣與賢知時之不可違，則亦因之以制變，茲武侯之不能兼天下也。

武侯之得先主最晚，于時魏已遷許，孫氏已得吳，天下之勢判矣。故其說先主曰：“今曹操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此可與為援而不可圖也。若進取荊益，內修政理，以俟天下之變，則霸業(yè)可成矣。”武侯之兆基發(fā)策①，已不能兼有天下者明矣。然猶區(qū)區(qū)矯勵川蜀脆陋之民②，屢窺秦川者，非不知魏與吳之勢猶S0Z6etKlW+1FkQm4RQkG4w==前日也，以不忘先主之顧托，不計其死生、險易，惟義之存，示不負漢于天下也。故又曰：“先帝三顧臣于草廬之中，由是感激。今獎率三軍，北定中原，此臣所以報先帝之職分也?！庇谑鞘裰恋貜V狹不如魏，民力眾寡不如魏，才杰之多不如魏，曹公雖死，其遺臣老將尚存也。武侯一出漢中，張鄰拒之，而馬謖先??；再出散關，曹真拒之，糧盡而還；又出斜谷，司馬宣王再拒之。武侯提孤兵以深入，宣王扼其喉而不戰(zhàn)，遺之巾幗。宣王之不戰(zhàn)，計得也。武侯之糧屈勢格③，則將如之何？尚何責其將略非長歟？此終不能兼有天下者又已明矣。

夫以蜀不能取魏，猶魏不能取蜀，勢然也。故雖圣與賢，不可以違者，時也。湯不遭桀，不能取夏；武王不遭紂，不能取商，武侯安能獨兼天下乎？然則以武侯之才治民治兵，足以兼天下，然其卒不能者，所遭之時然也哉！

（選自《鄖溪集》）

[注]①兆基發(fā)策：創(chuàng)立基業(yè)，發(fā)動策劃。②區(qū)區(qū)矯勵川蜀脆陋之民：努力磨煉川蜀地區(qū)脆弱鄙陋的民眾。③糧屈（jué）勢格：軍糧耗盡，形勢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