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這天，晴空萬里，白云悠悠。今年的秋天與往年不同，雖然夏季已經(jīng)過去多時，但天空依然像沒有熄滅的火爐，炙熱的暑氣絲毫沒退，讓人感到壓抑不安。這反常的氣候，似乎預示著要發(fā)生什么不妙的大事。

果然，午夜時分，一陣巨大的“嘩啦“聲，從天際傳到人間，銀河上的鵲橋垮塌了。巨響過后，綴滿繁星的夜空，盡管依舊寂靜安寧，但無數(shù)受驚的鳥兒，驚慌失措地在星空中亂飛亂竄。慘淡的夜幕，讓人心里瘆得慌。

正在仰望著夜空，觀看牛郎織女相會的人，紛紛攘攘地擔憂著他倆的安危。尤其是牛家莊的村民，更是惦記著牛郎的生死，他開春建奶牛場時，還拖欠著大家的工錢，說好了等他回來付清。

鵲橋垮塌事故也震驚了天庭。玉皇當即下旨，著令正在海上比拼本領的藍采和、何仙姑等八位仙人，火速折返銀河，搜救牛郎織女下落。同時旨令掌管交通的天猷元帥嚴厲問責橋神，并組織橋梁工程技術(shù)人員，勘察垮塌現(xiàn)場，查明事故原因。

七夕當夜，牛郎一反常態(tài)，擔著盡心挑選的貴重禮物去會媳婦。正當他與織女在橋上雙向奔赴時，不意出現(xiàn)橋面突然松垮、坍塌，雙雙隨之跌落到波濤洶涌的銀河里。飄在浪濤中的織女，很快被何仙姑發(fā)現(xiàn)救回天庭。而拼命在銀河里掙扎的牛郎，卻遭到一群喜鵲瘋狂猛烈地攻擊。它們緊追不舍，只要牛郎露頭呼吸，臉上，眼睛就遭遇狠狠叮啄。

“行行好，你們放過我吧！”奄奄一息的牛郎，臉部腫得像發(fā)酵的饅頭，腹中早己嗆滿了冷水。他又驚又怕，哀求喜鵲。

“你這個殘暴至極的惡人，也有今天啊！”喜鵲們胸中充滿著復仇的怒火。趁牛郎浮出水面換氣時，一邊譴責他，一邊繼續(xù)襲擊，非至他死地不可。

要說牛郎落到這種下場，也是自作自受，或說是罪有應得。牛家莊西頭的水塘邊，有一間低矮的草屋，那就是牛郎的家。他父母早亡，從小孤苦伶仃，只與一頭老牛相依為命。在他二十多歲時，老牛趁著天庭里幾個姑娘，偷著下凡在水塘里洗澡，幫他娶了織女為妻。憨厚老實的牛郎，也深得織女喜歡，決心與他共度一生。只可惜織女娘家嫌棄他是個俗人，規(guī)定他們每年七夕夜聚一次。

過了幾年，老牛的身體開始衰弱。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冬夜，它流著淚水告訴牛郎，兩人的緣分到頭了，在它死后，可將它的皮肉骨頭拿到集市賣了，還特別叮囑自己的肝管與膽管里，各有一塊色如蛋黃，狀如乒乓球的牛黃，比黃金還貴重，要小心割下來，去藥材店賣個好價錢。這筆錢可用作以后創(chuàng)業(yè)的資本。

照老牛的囑咐，牛郎處理好它的后事，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財富。但失去老牛的陪伴，內(nèi)心孤獨無依，雖說有媳婦，可天路迢迢，每次橫跨江河湖海，穿越日月星辰，只在鵲橋上與她見上一面，短暫的相聚，又是分別的開始。

在晴朗的夜晚，牛郎總會瞪大眼睛，呆呆地遙望著浩瀚無垠的星空，天庭那么大，他不知道媳婦究竟在哪里。當疲憊而失望地回到空蕩冷清的牛欄里，不僅深深地懷念那些與老牛相依偎的日子，也強烈地思念天庭里的媳婦，她心地那么善良，那么溫柔可愛。這天人隔絕的痛苦，常將牛郎折磨得淚流滿面，徹夜難眠。

牛郎也怨恨過媳婦的父母，恨他們無情剝奪了他與織女的男歡女愛之情。當想到自己一貧如洗，才被媳婦娘家嫌棄，也就沒了抱怨的底氣，哪個父母愿意讓女兒嫁個窮鬼呢？

牛郎受夠了這寂寞的痛楚，想到老牛生前的交待，他決心創(chuàng)業(yè)掙錢，如果能給媳婦富裕的生活，她的父母一定會回心轉(zhuǎn)意。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本領，只了解牛的身上都是寶。想著想著，腦子里靈光一閃：奶油蛋糕，奶油雪糕，罐裝奶粉，瓶裝牛奶，還有秋天的奶茶，憑自己豐富的喂牛經(jīng)驗，一定能讓奶牛的乳頭，像擰開了閘閥的自來水，晝夜不停地產(chǎn)出奶汁。說干就干。村莊西頭，場地空曠，水草豐美，適合伺養(yǎng)奶牛。只需伐去一些樹木，圈起一片圍欄，買回幾百頭奶牛，奶牛場就成了。另外，自己住的這間草屋，已快坍塌，也該拆除重建，給媳婦備好一棟寬暢的家舍。牛郎當即招來一幫持斧攜鋸的勞力，熱火朝天地開始砍伐樹木，平整場地。

一只喜鵲見狀，慌忙地飛到牛郎面前，說：“牛大哥，這是我們的家園，你不能毀壞呀！”

“你們家園？你有什么憑證呢？“牛郎蠻橫地問道。

“你看樹頭上那些鳥窩，就是我們的家??！”喜鵲據(jù)理力爭。樹頭枝丫間，遠遠看去，由樹枝壘起的碩大鳥巢已經(jīng)泛黑。牛郎是看著它們一趟又一趟銜著枯枝搭建的。

“少廢話，不要在這里妨礙我們干活，否則對你不客氣了！”為掙錢紅了眼的牛郎，心腸也像鳥巢一樣黑了，心里原來的善良已消失殆盡。

喜鵲沒想到這鄰居牛大哥，態(tài)度竟然這么強硬，不通人情。憤怒之余，又束手無策，想到家里的孩子就要大難臨頭，不禁焦急萬分。

鵲兒們紛紛飛來求情，凄惶地哀求牛郎，等窩里的孩子可以飛翔時再砍樹吧，但牛郎已被財富沖昏了頭腦，哪里聽得進去？連著幾天，一棵棵大樹，在刺耳的鋸齒聲中，嘩嘩地直挺挺倒下，一個個鵲巢，在微熏的春風里，散落一地，許多還沒來得及睜眼看一下這個世界的幼鳥，就摔到地上一命嗚呼。

施工現(xiàn)場的上空，群鵲驚慌失措，像無頭蒼蠅般亂飛亂竄，嘰嘰喳喳的哀嚎聲，撕心裂肺。有些剛當上父母的鵲兒，因失去孩子傷心過度，當場氣絕身亡。牛郎的殘暴行徑，迅速在喜鵲中傳開。

“我們一定要為失去家園和死去的同伴報仇雪恨！“鵲王聞訊，趕來安撫大家，看著地上堆滿的鳥尸，心中悲憤難忍，從心底發(fā)出誓言。隨后開始與大家商量報復牛郎的辦法。

牛郎的奶牛場，終于在喜鵲們的哀嚎聲中落成?？煲牟菸菀膊灰娏?，一棟氣派的小洋樓拔地而起。牛郎喜滋滋地看著新房，想象著與媳婦相親相愛的甜蜜美景。

轉(zhuǎn)眼將到七夕。橋神卻沒辦法召集到足夠的喜鵲，去銀河上搭建一座壯觀而堅固的鵲橋。焦急的橋神，為了完成這項重大工程，只好臨時召來麻雀、八哥、黃鸝、畫眉、翠鳥、鸚鵡、啄木鳥，還有漂亮無比的綠繡眼、白腹琉璃、紅頭山雀，甚至連企鵝、禿鷲也被召來湊數(shù)。五花八門的鳥類，有的貌美如花，能歌善舞，只可觀賞，全無實用；有的行動笨拙，反應遲鈍，會蹭吃喝，懶惰成性。根本搭不成一座結(jié)構(gòu)合理，質(zhì)量牢固的鵲橋

鵲橋垮塌的事件，影響極壞。橋神害怕?lián)?，呈送玉帝的匯報材料里這樣寫道：為了隆重慶賀牛郎織女成婚五周年，七夕到來之前，經(jīng)鵲橋管理機構(gòu)反復研究，決定于今年搭建一座喜慶的彩橋。因此，除了由喜鵲作為主要勞力，還召來了其它鳥兒參與，沒想到，牛郎今年攜帶了大量的貴金屬，還有在天庭里賦閑的神仙，也紛紛涌到橋上看熱鬧，致使鵲橋不堪重負，發(fā)生坍塌。事件發(fā)生后，我們汲取這一深刻教訓，擬定了整改措施，以后將加強管理，一律拒絕閑雜人員踏上鵲橋半步。

甭管咋說，牛郎是玉帝之婿，八仙們費力地找到已快沉沒于銀河的牛郎，驅(qū)散圍攻他的喜鵲，把他護送到牛家莊。牛郎總算撿回了一條命，經(jīng)此險歷，牛郎開始了深深的后怕與懺悔。

作者簡介：

程金州，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見于《人民日報》《紅豆》《湛江文學》《遼河》《五臺山》《作家天地》《百花園》《小小說選刊》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