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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魏晉南北朝時期音樂與文學的關系

1999-06-13 23:41張伯偉
文學評論 1999年3期
關鍵詞:文選文學音樂

張伯偉

內(nèi)容提要: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文學藝術的大發(fā)展時期,文學與各門藝術往往“靡不畢綜”地集中於文人一身,發(fā)生“觸類兼善”的效果,它們之間會產(chǎn)生交互影響是不難想見的。這種交互影響的實際狀況如何?對文學藝術的創(chuàng)作和理論的發(fā)展起到何種作用?在文學藝術的歷史上又有何意義?因此,我希望通過對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與音樂之間的關系的研究,揭示出彼此影響、相互滲透的事實,從某個側面進一步了解當時文學藝術發(fā)展的真相,同時也為如何開拓古代文學理論的研究嘗試一條可能繼續(xù)的新途徑。

在中國文藝史上,文學與音樂的結緣是最早的。從上古的謳歌吟呼到有文字記錄的《詩經(jīng)》時代,詩與音樂乃至舞蹈的三位一體是早期藝術的一個顯著特征?!渡袝虻洹吩唬骸霸娧灾?,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瓝羰允?,百獸率舞?!薄赌印す稀吩唬骸罢b《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薄抖Y記·檀弓下》曰:“人喜則斯陶,陶斯癝,癝斯猶,猶斯舞矣。”《毛詩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癝歌之,癝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边@些文獻都是將詩、樂、舞三者聯(lián)系在一起論述的。所以,有的學者干脆宣稱,中國文學的特征,就是“音樂文學”。其實,文學與音樂的關系,一方面是與之結合而不斷產(chǎn)生新的樣式,如漢魏樂府、唐聲詩、宋詞、元曲;另一方面又不斷地與之脫離,而突出其語言藝術的特性,如由歌詩變?yōu)檎b詩、賦詩,由可歌可不歌的《楚辭》發(fā)展為完全不可歌的漢賦,漢魏樂府、唐聲詩、宋詞、元曲也都由合樂之辭逐漸淪為“啞詩”。當然,文學與音樂在后來的脫離,也只是其音樂性的減弱,兩者之間的關系是不可能完全隔斷的。

從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發(fā)展來看,最早出現(xiàn)的是詩歌理論。由于早期詩、樂、舞的三位一體,詩歌理論與音樂理論不僅是混雜在一起,甚至可以不夸張地說,中國的文學理論就是源起于音樂理論的。

袁枚《隨園詩話》卷三指出:千古善言詩者,莫如虞舜教夔典樂。曰“詩言志”,言詩之必本乎性情也;曰“歌永言”,言歌之不離乎本旨也;曰“聲依永”,言聲韻之貴悠長也;曰“律和聲”,言音之貴均調(diào)也。知是四者,于詩之道盡之矣。

朱自清也曾經(jīng)將“詩言志”說成是中國歷代詩論的“開山的綱領”,而這恰恰是出自于音樂理論的。

“六義”(風、賦、比、興、雅、頌)是《詩經(jīng)》學上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同時也是中國文學理論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其說出于《毛詩序》。但更早的表述見于《周禮·春官·大師》的“六詩”,原也是就音樂而言的: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以六德為之本,以六律為之音。

六德指的是中、和、祗、庸、孝、友等六種品德,六律則指黃鐘、大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等六種樂音的音高標準。從“六詩”到“六義”的轉(zhuǎn)換與遞進,實際上也就是從音樂到文學的轉(zhuǎn)換與遞進。

西周的教育是以音樂為中心的?!吨芏Y·春官·宗伯》載: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于瞽宗。以樂德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論、言語;以樂舞教國子,舞《云門》、《大卷》、《大咸》、《大磬》、《大夏》、《大癟》、《大武》。

下逮春秋之世,人們可以從《左傳》中發(fā)現(xiàn)這樣兩種現(xiàn)象:一是音樂由宗教向人間的墜落而來的普遍性,二是音樂由器物向精神的上升而來的深刻性。所以春秋時人的音樂思想也頗為豐富,大要而言,乃圍繞著樂與禮、樂與和、樂與政三者的關系展開的。先秦的文學理論,如果以《毛詩序》為代表的話,也大致可以說是在音樂理論籠罩之下的。在曹丕的《典論·論文》出現(xiàn)之前,雖然已有《禮記·樂記》或《荀子·樂論》等音樂專論,卻還沒有類似的文學專論。正如《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五《詩文評類》小序指出:文章莫盛于兩漢,渾渾灝灝,文成法立,無格律之可拘。建安、黃初,體裁漸備,故論文之說出焉,《典論》其首也。其勒為一書傳于今者,則斷自劉勰、鐘嶸。

自曹丕的《典論·論文》出現(xiàn)之后,陸機《文賦》、李充《翰林論》、摯虞《文章流別論》、劉勰《文心雕龍》、鐘嶸《詩品》、顏之推《顏氏家訓·文章篇》等,都是當時重要的文學理論方面的文章和專書。與文學理論的大發(fā)展相比較,漢魏以來的音樂理論則不免遜色,除了阮籍的《樂論》和嵇康的《聲無哀樂論》之外,幾乎沒有什么有價值的專論出現(xiàn)。其數(shù)量和質(zhì)量與當時的文學理論相比,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然而音樂理論與文學理論發(fā)展的不平衡,并不意味著音樂對文學無影響。曹植《與吳季重書》曰:“夫君子而不知音樂,古之達論,謂之通而蔽?!薄斑_論”即指《荀子》,墨子非樂,《荀子·解蔽篇》說他“蔽于用而不知文”。所以曹植所說的“蔽”,即指“不知文”之蔽。魏晉以來的文人,在音樂上的修養(yǎng)是相當深厚的。從創(chuàng)作角度言,音樂(尤其是樂器)作為一種題材進入文學的視野,雖始于西漢,卻盛于兩晉。以賦為例,《文選》所收諸賦,便專列“音樂”門共六篇(不限于晉)。如果據(jù)《歷代賦癠》,當時的音樂賦篇目可列之如下:嵇康《琴賦》潘岳《笙賦》傅玄《琵琶賦》王癡《笙賦》傅玄《箏賦》曹毗《箜篌賦》孫楚《笳賦》賈彬《箏賦》成公綏《嘯賦》孫該《琵琶賦》成公綏《琵琶賦》袁山松《歌賦》夏侯癢《笙賦》顧a之《箏賦》夏侯湛《癤舞賦》陳氏《箏賦》夏侯湛《夜聽笳賦》孫氏《箜篌賦》陸機《鼓吹賦》以上所列當然是不完備的,如《宋書·樂志》所引傅玄《節(jié)賦》和《琴賦》,《初學記》卷十五引郝默《舞賦》等均不在其內(nèi)。曹丕《答卞蘭教》曰:“賦者,言事類之所附也。……故作者不虛其辭,受者必當其實?!比纭端螘分尽匪T家音樂賦,往往作為考證之資。音樂賦的大批出現(xiàn),不只是可以證明音樂擴展了文學的題材,也足以說明當時文人的音樂素養(yǎng)之深。

其次,音樂往往能觸發(fā)文學創(chuàng)作的靈感。如成公綏:雅好音律,嘗當暑承風而嘯,泠然成曲,因為《嘯賦》。(《晉書》本傳)又如桓玄,《北堂書鈔》卷一百三十載:俗說云:桓玄作詩,思不來輒作鼓吹,既而得思云:“鳴鶴響長阜?!眹@曰:“鼓吹固自來人思”。

《藝文類聚》卷六十八、《太平御覽》卷五百六十七記載略同。鼓吹樂是漢代從北方傳入中原的音樂,其音變化曲折,悲涼感人。陸機《鼓吹賦》中寫道:“節(jié)應氣以舒卷,響隨風而浮沉。馬頓癦而增鳴,士癥蹙而癭襟。”就是對其音樂效果的描述,它的確能夠起到“來人思”的作用。再如柳惲:嘗賦詩未就,以筆捶琴。坐客過,以癮扣之,惲驚其哀韻,乃制為雅音。(《南史》本傳)“以筆捶琴”的目的,大概也是想從激越的音聲中獲得詩歌創(chuàng)作的靈感吧。

從文學理論的角度看音樂的影響,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兩端:既有借音樂術語以論文者,又有以樂理溝通文理者。茲舉例如下:例一,曹丕《典論·論文》曰: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強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jié)奏同檢,至于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文選》卷五十二)這是曹丕提出的著名的“文氣說”?!皻狻钡母拍铑H為復雜,先秦以來諸家之說,大致用以表達自然之元氣、生理之血氣或道德之義氣?!墩撜Z·泰伯篇》中講到“辭氣”,是將“氣”與辭令、聲調(diào)相結合;《左傳·昭公九年》有言:“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志以定言,言以出令。”也是將“氣”與心志、言論相關合。這些觀點對于曹丕“文氣說”的形成,都在不同程度上起到了作用。但“文氣說”畢竟是一個新說,所以曹丕不得不采用比喻以使人明了,這就有了“譬諸音樂”云云。為什么用音樂比喻可以使人明了?這除了當時文人有較為普遍的音樂素養(yǎng)以外,還因為以“氣”論音樂也是先秦樂論中司空見慣的話題。以《左傳》為例,昭公元年記醫(yī)和語曰: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fā)為五色,征為五聲。

又昭公二十年記晏子語曰: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

所謂“一氣”,杜預注曰:“須氣以動?!奔粗父璩⒀葑喽柬氁詺鈩又???追f達疏曰:“人以氣生,動皆由氣,彈絲擊石莫不用氣。氣是作樂之主,故先言之?!庇终压迥暧涀赢a(chǎn)語曰: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fā)為五色,章為五聲。

由此可見,先秦樂論中往往以“氣”為音樂之本,不同的氣便會造成不同的音樂,所以曹丕能夠援以為喻。羅宗強先生認為,曹丕的“文氣說”與《太平經(jīng)》中的“氣有善惡”論有關,“善氣至,善事亦至;善事至,善辭亦至?!灶愊蠖糁?,善惡同氣同辭同事為一周也?!彼^“其氣異,其事異,其辭異,其歌詩異?!笨胺Q卓見。不過,這段話最后的歸結點是“歌詩”,還是與音樂有關。何況善惡之氣導致善惡之樂,這種同類相應的情況在《禮記·樂記·樂象篇》中也早已道出: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倡和有應,回邪曲直各歸其分,而萬物之理各以類相動也。

所以,曹丕以音樂為譬提出“文氣說”,不是沒有原因的。

例二,陸機《文賦》有一段論文章之病的文字,全以音樂為喻:或托言于短韻,對窮癱而孤興。俯寂寞而無友,仰廖廓而莫承。譬偏﨑之獨張,含清唱而靡應。

或寄辭于瘁音,徒靡言而弗華?;戾慷审w,累良質(zhì)而為瑕。象下管之偏疾,故雖應而不和。

或遺理以存異,徒尋虛而以微。言寡情而鮮愛,辭浮漂而不歸。猶﨑幺而徽急,故雖和而不悲。

或奔放以諧合,務嘈癳而妖冶。徒悅目而偶俗,故聲高而曲下。寤《防露》與《桑間》,又雖悲而不雅。

或清虛以婉約,每除煩而去濫。闕大羹之遺味,同朱﨑之清﨏。雖一唱而三嘆,固既雅而不艷。(《文選》卷十七)最早指出這段文字“以音樂為喻”的是清人方廷S。陸機在此雖然指陳文章之病,但同時也透露出文章的最高法則,即“應、和、悲、雅、艷”。方氏引其師語曰:“應字、和字、悲字、雅字、艷字,一層深一層,文之能事已畢。”這五項原則,原都是音樂上的要求,陸機則援以論文,溝通了樂理和文理。其中“‘應與‘和系講音樂文章之聲律,‘雅是講音樂與文章之品格,……‘悲與‘艷二者之提出,即后劉勰所謂‘情與‘采,此對晉宋以來文學觀念之影響,尤有極重大之意義。”以《詩品》為例,鐘嶸評論了一百二十多家作品,大致歸于《詩經(jīng)》和《楚辭》兩大系列(出于《小雅》者僅阮籍一家),出于《詩經(jīng)》者下分古詩和曹植兩個分支,出于《楚辭》者均由李陵分出。從具體評論中不難發(fā)現(xiàn),“悲”與“艷”(尤其是“悲”)的原則是貫穿其間的。如他評古詩曰:“文溫以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可謂幾乎一字千金?!痹u曹植曰:“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痹u李陵曰:“文多T愴,怨者之流。”鐘嶸的這些評詩原則人所習知,但其源于音樂美學,卻往往為人所忽視。

例三,《世說新語·文學》載孫綽語曰:《三都》、《二京》,五經(jīng)鼓吹。

劉孝標注曰:“言此五賦是經(jīng)典之羽翼?!边@很容易使人理解為一般意義上的對經(jīng)典的闡發(fā)。其實,這里的“鼓吹”,應該理解作“鼓吹樂”。魏晉以來,人們心目中的鼓吹樂,具有啟人思、增人感的效應,上文引桓玄聽鼓吹樂而寫出得意的“鳴鶴響長阜”之句,便是典型例證。又如胡僧癲“以所加鼓吹恒置齋中,對之自娛?!虺鲇我嘁宰噪S?!辈⑶艺f:“我性愛之,恒須見耳?!保ā赌鲜贰繁緜鳎┘词惯`背了禮儀也在所不惜。大人物喜愛,小百姓也樂聞。如張興世的父親仲子曰:“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可送一部,行田時吹之?!保ā端螘埮d世傳》)可見鼓吹樂在當時深受人們的喜愛。唐人韋莊《又玄集序》稱其所選是“詩中鼓吹,名下笙簧”,“笙簧”與“鼓吹”互文,顯然也是以音樂為喻,用來說明選出的作品均為激動人心的篇章。《太平御覽》卷五百六十七引孫綽上述語,正屬于樂部“鼓吹樂”類。所以,孫綽以“五經(jīng)鼓吹”來評價《三都賦》和《二京賦》,是以音樂為喻,意在表明這些賦篇不僅思想上符合儒家教義,而且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是將儒家經(jīng)典普及化的模范之作。

以上略從音樂看文學,我們也可以從文學看音樂。如上所述,漢魏以來的音樂專論所存寥寥,然而在以音樂為題材的文學作品中,卻包含著相當可貴的音樂思想,可惜治音樂史的學者對此往往注意不夠。茲舉例如下:其一,以悲為美。盧文癳《龍城札記》卷二“古人音喜悲”條指出:“其好尚當起于戰(zhàn)國時耳?!钡蔀轱L尚則自漢魏以來。王褒《洞簫賦》曰:“故知音者悲而樂之,不知音者怪而偉之。故為悲聲則莫不愴然累欷,癴涕癵癶?!保ā段倪x》卷十七)錢鐘書先生《管錐編》指出:“奏樂以生悲為善音,聽樂以能悲為知音,漢魏六朝,風尚如斯,觀王賦此數(shù)語可見也?!比珩R融《長笛賦》曰:融去京師逾年,暫聞甚悲而樂之。(《文選》卷十八)繁欽《與魏文帝癷》曰:清激悲吟,雜以怨慕?!B入肝脾,哀感頑艷?!鰢@,觀者俯聽,莫不泫泣殞涕,悲懷慷慨。(《文選》卷四十)嵇康《琴賦》曰:稱其才癲,則以??酁樯?;賦其聲音,則以悲哀為主;美其感化,則以垂涕為貴。(《文選》卷十八)成公綏《嘯賦》曰:發(fā)妙聲于丹唇,激哀音于皓齒?!嫘钏贾瓚崳瑠^久結之纏綿。(《文選》卷十八)潘岳《金谷集作詩》曰:揚桴撫靈鼓,簫管清且悲。(《文選》卷二十)陸機《擬東城一何高》曰:閑夜撫鳴琴,惠音清且悲。(《文選》卷三十)均為其例。以悲為美的思想影響及文學,如陸機《文賦》和鐘嶸《詩品》,乃為人所習知。又如陸云在《與兄平原書》中說:“《答少明詩》亦未為妙,省之如不悲苦,無惻然傷心言。”“不悲苦”即“未為妙”?!对娖贰吩u詩重視“悲”的美學效用,已見前引。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鐘嶸還將悲怨作為詩歌創(chuàng)作的動機,以前所未有的力度予以強調(diào):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托詩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癶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娥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意?非長歌何以騁其情?《尚書·君牙篇》有“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笨芍八暮蛑兄T詩”中有兩句涉及到“怨”;接下去談人生遭際所產(chǎn)生的詩歌創(chuàng)作動機,則除了“女有揚娥入寵,再盼傾國”句外,其它都是由悲怨所引起的。在此之后,鐘嶸又論述詩的功能———“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于詩矣”云云,從句式上看,非常類似于嵇康《琴賦序》中“可以導養(yǎng)神氣,宣和情志,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于音聲也”。其后唐人所說的“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韓愈《荊潭唱和詩序》),與以悲為美的思想也有一定的淵源關系。

其二,感物通靈。音樂感于物而生,早見于《荀子·樂論》和《禮記·樂記》,但這只是從音樂的產(chǎn)生而言。如所謂“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瓨氛?,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保ā抖Y記·樂記》)而漢魏以下的文學作品中講到音樂的“感物”,往往與“通靈”、“悟靈”、“通神”、“感神”相結合,涉及到音樂的制作和欣賞。這是在道家思想影響下產(chǎn)生的音樂觀念。如馬融《長笛賦》曰:可以通靈感物,寫神喻意?!劝p污皅,澡雪垢滓矣。(《文選》卷十八)成公綏《嘯賦》曰:玄妙足以通神悟靈,精微足以窮幽測深。(《文選》卷十八)又《琴賦》:清飚因其流聲兮,游﨑發(fā)其逸響。心怡懌而踴躍兮,神感宕而惚皉。(《初學記》卷十六)戴逵《琴贊》曰:至人托玩,導德宣情。微音虛遠,感物悟靈。(《初學記》卷十六)這里的“神”、“靈”等概念,大致同于道家之“道”。將音樂由器物向精神方面提升,在春秋時代已是如此。而在以音樂為題材的文學中,也早就有此類描寫。不過,若將前后作品比較一下,就可以發(fā)現(xiàn),其在精神上的提升有著從儒家到道家的轉(zhuǎn)換。這里試以王褒、馬融、嵇康和成公綏的四篇賦為例比較如下。王褒《洞簫賦》曰:故聽其巨音,則周流泛濫,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聲,則清靜厭b,則序卑*>,若孝子之事父也;科條譬類,誠應義理,澎皌慷慨,一何壯士;優(yōu)柔溫潤,又似君子?!祬⒉疃氲赖沦猓视烙少F。(《文選》卷十七)這里所說的“道德”,表現(xiàn)的是較為純粹的儒家思想,其聯(lián)想方式在當時也是頗為普遍的。馬融《長笛賦》曰:故聆曲引者,觀法于節(jié)奏,察變于句投,以知禮制之不可逾越焉;聽*=弄者,遙思于古昔,虞志于怛惕,以知長戚之不能閑居焉。故論記其義,協(xié)比其象,彷徨縱肆,曠漾敞罔,老、莊之概也;溫直擾毅,孔、孟之方也;激朗清厲,隨、光之介也;牢刺拂戾,諸、賁之氣也;節(jié)解句斷,管、商之制也;條決繽紛,申、韓之察也;繁縟駱驛,范、蔡之說也;嫠櫟銚c,e、龍之惠也。(《文選》卷十八)這里所發(fā)揮的音樂思想,顯然是龐雜的。嵇康《琴賦》曰:*;*;琴德,不可測兮。體清心遠,邈難及兮?!鼙M雅琴,唯至人兮。(《文選》卷十八)這里所說的“琴德”,已經(jīng)不是儒家的傳統(tǒng)觀念,即所謂“琴者,禁也。所以禁止淫邪,正人心也?!保ā栋谆⑼āざY樂》)其所謂“雅琴”,也不是如劉歆《七略》所說的“琴之為言禁也,雅之為言正也,君子守正以自禁也?!保ā段倪x》李善注引)而是具有某種超越的品格,更接近于道家。成公綏《嘯賦》曰:精性命之至機,研道德之玄奧,愍流俗之未悟,獨超然而先覺。狹世路之*:僻,仰天衢而高蹈。邈皕俗而遺身,乃慷慨而長嘯。……心滌蕩而無累,志離俗而飄然。(《文選》卷十八)這已經(jīng)完全是道家思想的體現(xiàn)了。將這種變化加以分疏是有必要的。如李善注《文選》,在成公綏《嘯賦》“玄妙足以通神悟靈”句下,既引《老子》“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又引《禮記》“夫禮樂通乎鬼神,窮高遠而測深厚”。后者所說的“禮樂通乎鬼神”,實際上是禮樂的原始意義,用以溝通人神。但成公綏所說的“通神悟靈”,實指與老、莊之“道”相溝通,“神靈”當本《老子》三十九章“神得一(道)以靈”之句,這里的“神”是精神之神,決非鬼神之神。魏晉以來,崇尚玄虛之談。至晉懷帝永嘉以后,詩歌受到清談的影響,形成以表現(xiàn)老、莊為主要內(nèi)容的玄言詩。而“得意忘言”的思維方式,對于當時的文學理論和繪畫理論都有影響,由“形”進乎“神”,如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宗炳《畫山水序》、王微《敘畫》等。文學作品中表現(xiàn)的音樂思想,和當時的文學思想桴鼓相應,這又顯示出文學與音樂在某一方面的同步發(fā)展。

其三,自然至音。對音樂的評價,在儒家思想體系中是以美善兼顧的。“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保ā墩撜Z·八佾》)邢**疏曰:“言《韶》樂其聲及舞極盡其美,揖讓受禪,其圣德又盡善也?!浴段洹窐芬艏拔枞輨t盡美矣,然以征伐取天下,不若揖讓而得,故其德未盡善也。”可知儒家的標準是美與善的結合?!白釉邶R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論語·述而》)足見孔子對《韶》樂的傾心程度之深。莊子則提出“人籟”、“地籟”和“天籟”的區(qū)別,“夫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已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莊子·齊物論》)擺脫禮的束縛,崇尚自然之音,也就是道家音樂思想?yún)^(qū)別于儒家的標志之一。這種音樂思想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漢魏以來亦頗多見。王褒《洞簫賦》曰:可謂惠而不弗兮,因天性之自然。(《文選》卷十七)此句重心雖然在以“惠而不弗”形容洞簫的品格,原本于《論語·堯曰》的“君子惠而不費”,但這里已經(jīng)用到“自然”一詞。其后嵇康《琴賦》寫道:固以自然神麗,而足思愿愛樂矣?!?,聲若自然。流楚窈窕,懲躁雪煩。(《文選》卷十八)這里的“自然”,都是用以形容琴音的美妙。李善注曰:“言流行清楚窈窕之聲,足以懲止躁競,雪蕩煩懣也?!币膊环晾斫庾鬟@樣美妙的琴聲,具有莊子所謂“澡雪精神”的功效。再后成公綏《嘯賦》曰:良自然之至音,非絲竹之所擬?!抛匀恢畼O麗,羌尤殊而絕世。(《文選》卷十八)這就明確將“自然”與“人為”(以絲竹為代表)相對而言,用“至音”、“極麗”來形容自然之音。這最能代表魏晉以下人普遍的音樂觀念。如左思《招隱詩》曰: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文選》卷二十二)陶淵明《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載:又問:“聽妓,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答曰:“漸近自然。”(《靖節(jié)先生集》卷六)《梁書·昭明太子傳》載:性愛山水?!瓏L泛舟后池,番禺侯軌盛稱“此中宜奏女樂”。太子不答,癝左思《招隱詩》曰:“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焙顟M而退。

道家的“道”,在他們看來是出于“自然”(即自己如此之意)的,老、莊(尤其是莊子)反對人文社會的一切禮俗,對于文明社會給人心帶來的桎梏深感悲哀,所以,便只有寄情于“廣莫之野”(《逍遙游》)。莊子以自己化作蝴蝶來揭示“物化”之境(《齊物論》),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而感知“魚之樂”(《秋水》),都說明了他是通過與自然的融合來體驗其“道”、實踐其“道”的。這就決定了作為“自己如此”意義上的“自然”,向“自然景物”意義上的“自然”的轉(zhuǎn)變。晉宋以來的山水詩和山水畫的產(chǎn)生,與這一思想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而音樂上的“自然至音”與“山水清音”也就這樣溝通起來,自然、山水都是“道”的象征。孫綽《游天臺山賦》曰: “太虛遼闊而無閡,運自然之妙有。”李善注曰:“太虛,謂天也;自然,謂道也?!彼裕敃r的文學和繪畫理論,也往往將山水自然向“道”的方面靠攏、提升。孫綽說:“此子神情都不關山水,而能作文?”(《世說新語·賞譽》)又在《庾亮碑》中寫道:“方寸湛然,固以玄對山水。”宗炳《畫山水敘》中說:“夫圣人以神法道,而賢者通;山水以形媚道,而仁者樂。”由此可見,在道家思想的影響下,音樂界以“自然”為“至音”,文學界以山水為作文之鑰,而繪畫界乃以山水為“澄懷味像”的對象。就這一方面而言,當時的文學藝術之間是消息相通的。

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與音樂的關系固然不止上述諸端,如文學批評(包括書法和繪畫批評)術語之一的“韻”,既有來自人物品評的影響,實亦不可排除音樂理論的先導作用;又如六朝文學中的“聲律論”,與音樂理論及佛經(jīng)的轉(zhuǎn)讀、唱導之間也存在某些聯(lián)系。由于此題所涉甚廣,非小文所堪任,本文姑舉其犖犖大者,作舉例性說明,至于踵事增華,則請待來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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