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瑋

震撼式教育是對感化式教育的一種有效的補充。在具體實踐時,有多種實施策略,其中一種我稱之為極致行為策略。

孩子撒謊時父親懲罰自己

古今中外,所有國家和民族的教育都把誠信放在極其重要的位置。如果你是一名教育者,當你知道一個孩子對你撒謊的時候,你該怎么辦?采用何種教育手段可以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行為并且在以后的生活中牢牢記住?我在《班主任兵法》中曾引用過一個美國男孩的故事:

我16歲那年的一個早晨,父親說他要去一個叫米雅斯的村子辦事,一路上可以把汽車交給我駕駛,但條件是在他逗留于米雅斯村期間我要替他將車子送到附近的一個修車鋪檢修。要知道,我當時剛剛學會開車,但卻極少有實踐的機會,而到米雅斯村有將近20英里,足可以讓我狠狠地過一把開車的癮。在修車鋪的師傅檢修車子時,我去附近的一家電影院看電影,我接連看了四部。出了電影院,我一瞧手表,已經(jīng)是六點鐘了。比我與父親約好的時間遲了兩個小時!

我知道,如果父親得知我是由于看電影而遲到,一定會生氣,可能因此就不再讓我開車了。于是,我心中編了瞎話,告訴他汽車需要修理的地方很多,所花時間也相應的長了。他向我投來一瞥:“賈森,你為什么一定要撒謊?”“我沒有撒謊,我說的是實話。”“四點鐘的時候,我給修車鋪打了電話,他們說車早就檢修好了?！蔽业哪橆D時羞得通紅。我向他承認了看電影的事實,并解釋了決定撒謊時的想法。父親認真地聽著,臉上蒙上一層陰霾。

“我非常生氣,但不是生你的氣,而是生我自己的氣。我想,我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我讓你感到對我撒謊比說實話更有必要。我要步行回家,好在路上深刻反思自己這些年來子女教育方面的失誤?！?/p>

不論我如何懇求,如何抗議,如何道歉,他都置之不理。父親大步踏上了鄉(xiāng)村崎嶇的泥路。我趕緊跳上汽車,驅(qū)車跟在他后面,希望他能回心轉(zhuǎn)意。我不停地央求他,不斷地自我批評,但均無濟于事。將近20英里的路程他就是這樣走過,平均每小時走了5英里。

看著父親承受著疲憊和痛苦,作為兒子,我卻無能為力,這是我生平有過的最難受的經(jīng)歷,也是最讓我刻骨銘心的一課。從此以后,我沒有對父親說過一句謊話。

在此案例中,這位美國父親因為兒子撒謊而選擇了懲罰自己的教育方式。對于兒子來說,這是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父親希望通過這樣一種極端行為使得兒子明白撒謊是一件不可饒恕的過錯,作為父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這是一個典型的震撼式教育案例,屬于極致行為策略。

以極端的行為方式震撼學生

所謂極致行為策略,乃是教育者采取一些極端的行為方式,使得孩子產(chǎn)生一種從沒有過的體驗,從而達到教育目的。

我們都有這樣的經(jīng)驗:童年的記憶一片模糊,大部分我們經(jīng)歷的事情都已經(jīng)淡忘了,但總有一些場景一直在我們心底深處,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些事情也只經(jīng)歷過一次,卻為什么刻骨銘心般不能忘記?細細分析,大多是一些初次經(jīng)歷之事或者極端特殊之事。比如:第一次登臺演講,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一次屈辱的經(jīng)歷,或者目擊一場悲慘的車禍,等等。這些體驗,要么是第一次發(fā)生,要么從來沒有如此的強烈,以至于無法忘記。

在實施震撼式教育的極致行為策略時要注意以下兩點:

第一,教育者的行為要在可能且必要的時候適當?shù)乜鋸垺?/p>

第二,給學生帶來的必然是其以前所沒有過的體驗。

極致行為策略在教育管理中的運用十分廣泛。比如,我常常注意到有些教師的課學生十分愛聽,教學效果非常好。在參與聽課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這些教師最大的特點是課堂語言十分夸張生動,與其平時的說話語氣完全不同。而綜觀其課堂設計、課堂結(jié)構(gòu)以及教學策略,并無特別高明之處,唯一的原因便是該教師極端化的語言給學生帶來有效的體驗,不但調(diào)動了學生的聽課熱情,而且讓學生對所學知識在聽課的過程中就有了較為深刻的記憶。網(wǎng)上熱捧的被稱為“史上最牛歷史教師”的袁騰飛即為此類型。

在我身邊的同事中,也有一些老師以其獨特的授課方式產(chǎn)生較好的教學效果。比如一名物理教師的講話富有節(jié)奏,并且常常用一種Rap的說唱樂的方式表達出來,另一位化學教師善用擬人化的手法,將化學物質(zhì)之間的反應比喻成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其“語錄”在學生中廣為流傳。

有這樣一個實例:一位成人學校的教師在上課時讓學生在紙上寫出他的父母、配偶、子女、朋友、師長的名單,然后將不太重要的人一個一個劃去。當最后只剩下自己的父母、配偶、子女的時候,學生面臨極大的心理考驗。由于教師的引導出色,所有的學生都已經(jīng)進入到真實的思考情境中去,每劃掉一位親人的名單都要讓他們付出很大的決心。一位最終劃掉所有人的名字只留下配偶一人的學生在回答老師提問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說,父母最終都會老去,會離開這個世界,子女也都會長大,他們會有自己的家庭,而唯有自己的丈夫會陪伴自己度過一生。無獨有偶,“教育在線”上有一位教師在自己的博客中也記錄了類似的一個案例,這位教師在班隊活動中讓全班同學通過把自己親人的名字逐一劃去而最后引出“感恩的心”的主題。由于實施教育的對象是小學生,不少網(wǎng)友認為這樣的一種教育方式有些殘忍。但大家也都認可它對學生心靈所產(chǎn)生的震撼無可比擬。

教育者的極致行為為什么會產(chǎn)生震撼的教育效果?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極致行為策略實質(zhì)上是一種給予學生充足的生命體驗的教育。在生命過程中,我們都能體驗到大自然的存在、家人的情感、生活的滋味、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每時每刻的思想變化、自己有意講過的話、親自參與的事件、親自動手的工作、對一個時代的記憶等。隨著時光的流逝,我們親身體驗到的生活內(nèi)容越來越豐富。這自然包括對外界的印象和自己內(nèi)心的變化,一起構(gòu)成一個人全部的生活經(jīng)歷。盡管一個人的生命歷程是短暫的,但是在人生歷程中所能體驗到的一切的確是十分豐富的。

震撼式教育是一種體驗教育

劉慧博士在《多元社會中學校道德教育:關(guān)注學生個體的生命世界》一文中說,“學校道德教育必須從遠離學生生命世界的格局中走出來,回歸學生的真實生活,關(guān)注學生的生命世界。關(guān)注學生的生命,實質(zhì)是關(guān)注個人的生命經(jīng)歷、經(jīng)驗、感受與體驗。每個學生的生命都是獨特的,這種獨特性以其獨特的遺傳因素與環(huán)境相互作用,并通過其經(jīng)歷與經(jīng)驗、感受與體驗體現(xiàn)出來。而人又是以其經(jīng)歷而形成的自我經(jīng)驗來感受生活、感受他人、感受世界的,也是基于他的生命感受,他的自我經(jīng)驗來理解生活、理解他人、理解世界的?！睆?zhí)鞂殑t提出,“教育過程是一種體驗”。

我們常說,經(jīng)歷是一筆財富。無論什么人,不管他對自己的生存處境感受如何,無論他從事什么工作,只要談到他們的體驗,他們都會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并且把最深刻的體驗看成自己生命中最有價值的精神財富——無論是快樂還是悲傷的體驗。

極致行為策略的震撼式教育本質(zhì)上就是一種體驗教育。

極致行為模式的運用非常廣泛,小至一個家庭,大到一個班級、一個學校、乃至一個民族,都可以運用極致行為模式的原理對學生進行管理教育?！缎旅裢韴蟆酚幸黄}為《日本:糠菜憶苦飯,培養(yǎng)堅強意志》的文章提到了日本在青少年教育中的一些獨特做法。

到了日本,讓人感觸最深的是,無論是日本的家庭還是社會,都從小就培養(yǎng)子女自主、自立的精神。這一點在日本的學校教育里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

日本人有一種特殊的耐寒訓練,中小學生冬天的校服依舊和夏天一樣,一律短褲短裙。雖然光著兩條小腿,但學生們?nèi)匀换钴S在操場上,參加各種課間活動。從他們的臉上看,一點也不覺得冷。每逢一年中的第一場雪,父母都會帶著兒女到戶外洗冷水浴。當然,這與平日的洗浴不同,用冷水將身體淋濕就行了。

時至今日,日本教育界已經(jīng)形成了這樣一種共識:讓孩子們背著統(tǒng)一樣式的書包、過馬路排著整齊的隊伍、冬季穿短褲短裙、雪中進行冷水浴……這些看上去是一件件小事,卻對他們意志力的培養(yǎng)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是日本父母一直灌輸給孩子的思想。全家人外出旅行,不論多么小的孩子,無一例外地背上一個自己力所能及的小包。甚至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幼兒,也要背上一個小包。打開一看,里面裝著的是他(她)要用的奶瓶、尿布等。別人問為什么,父母回答道:“他們自己的東西,應該自己背?！?/p>

日本人有句名言:“除了陽光和空氣是大自然的賜予,其他一切都要通過勞動來獲得?！痹S多日本學生在課余時間都要去外邊勞動掙錢,大學生中勤工儉學的非常普遍,就連有錢人家的子弟也不例外。他們靠在飯店端盤子洗碗、在商店里售貨、在養(yǎng)老院照顧老人等,來掙得自己的學費。

為培養(yǎng)孩子意志力,日本一所學校甚至別出心裁,給小學生們吃“憶苦飯”。雖然孩子面對在當年艱苦歲月里大人們食用過的糠菜號啕大哭,拒食3天,但校方、老師、在場的父母毫不動搖,決不遷就。到了第4天,饑腸轆轆的孩子們終于咽下了這頓特別的飯菜,在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于1991年考入復旦大學,適逢當時所有大學生在入學前都要進行軍訓,而復旦和北大的新生更是要到軍校軍訓一年。于是,我大學的第一年是在大連陸軍學院度過的。當時,許多同學都有抱怨,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但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很多人覺得那段經(jīng)歷也是一筆財富。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如果沒有那一段軍訓的艱苦經(jīng)歷,許多人不會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也不會真正理解軍人的堅毅與剛強是如何塑造出來的。軍隊就是一個大熔爐,士兵在其中可以百煉成鋼。去年熱播的電視劇《士兵突擊》之所以大獲成功,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它真正再現(xiàn)了部隊生活的簡單、枯燥、艱苦、殘酷。但是,正是在這樣一個日常生活中不會出現(xiàn)的極致環(huán)境下,一個人的靈魂才能受到真正的震撼,一個人的品質(zhì)才能得到真正的錘煉。我自己也感到這一年的軍訓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