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剛 何 玉
一、信息飽和:新時代的來臨
縱觀改革開放30年來中國大眾傳媒的發(fā)展歷程,我們會發(fā)現(xiàn),電視媒介已經像陽光、空氣和水一樣成為了當代中國人生活的一部分,伴隨著我們走過了一個由信息封閉到信息開放、由認識自我到認識世界的偉大歷程。中國幾乎所有的重大政治、經濟、社會、文化事件都在電視屏幕中留下了痕跡,市場觀念的普及、影視文化的流行、時尚音樂的引爆、共同話題的創(chuàng)造無一不閃現(xiàn)著電視的影子。很難想象,如果沒有電視,我們的生活將是多么的單調,我們對歷史的記憶將會何等的蒼白,它所記錄的不僅僅是中國時代的變遷,也是國人精神世界的心路歷程。
30年后的今天,電視雖然依然擁有著最多數量的受眾,但是人們獲取媒介信息的渠道卻變得越來越多元,我們開始進入到一個由媒介信息構成的宏大超市時代。不管我們是否意識到,也不管我們是否承認,我們生活中的信息商品較歷史上的任何時代都更為豐富,比世界上任何物質性的商品都更為多彩。美國伯克利大學信息管理與系統(tǒng)學院的研究表明,全世界每年出版的圖書數量是968735冊,廣播電臺每年制作的節(jié)目數量為6550萬小時,電視臺每年生產的電視節(jié)目是4800萬小時,目前全世界共有47776家廣播電臺,21264家電視臺,22643家報紙。除此之外,隨著網絡時代的來臨,互聯(lián)網還為我們提供了約25億個文檔資源的訪問。另外一項調查顯示,美國的藝術家從1970年的73.7萬人增加到2000年的220萬人,音樂家從1970年的10萬人增加到2001年的18.7萬人,作家數量則增長了四倍,達到了12.8萬人。每天這些藝術家、音樂家和作家都在通過我們的媒介渠道向我們注入更多的信息。
可見,我們今天生活的時代不同于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代,這是一個信息呈爆炸性增長的新時代。由于信息的急劇增長以及媒介共享導致的信息泛化,信息被傳遞給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地方,而且永無休止。以每年新增的電視節(jié)目為例,如果想要全部看一遍的話,至少要用35個世紀才能看完,而且中間還不能有任何的停歇!我們將這個時代稱之為“信息飽和”(message saturation)的時代,我們每天都被浸泡在信息的海洋之中,任何想要跟上信息步伐的企圖都是不現(xiàn)實的。面對大眾傳媒越來越具侵略性的傳播方式,人類的信息問題已經從最初的獲取信息,變成努力跟上信息,到現(xiàn)在又變成要避免信息了。那么,如何才能在信息的海洋里暢游呢?如何才能有效地役用媒體,而不是被媒體所奴役呢?
二、第二課堂:青少年的媒體使用
波茲曼在《童年的消逝》一書中指出,媒體不是物件,而是環(huán)境。“無人能夠自絕于媒體,媒體己經超越物件本身,而成為環(huán)境,如同陽光、水、空氣,是生命生活的要素;媒體更是教育環(huán)境,人人透過媒體認識世界,認識人、事、地、物與自己的關系。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媒體對自己的影響,我們與他人都在透過復雜的媒體互動建立社會關系,再將這些社會關系整合成為日常生活的樣貌”。半個世紀以來,難以計數的研究結果一再地揭示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現(xiàn)象——小學階段的孩童,每天平均約有2~3小時花在電視機前面。電視自問世至登堂入室的這50年間,早就成為有史以來人類從搖籃到墳墓之間最親密的伴侶。終其一生,保守估計,一個活到75歲的人,大約有9年的時間是不舍晝夜地在電視機前面度過的,而其中有一年半的時間是在不停地觀看各種各樣的電視廣告。美國尼爾森的調查顯示,在高中畢業(yè)前,美國學生總共花11000小時在學校,但卻花了20000到25000小時看電視。臺灣的一項調查也表明,臺灣國小學生平均一年有1200個小時是在學校度過的,同時則有1000多小時是在電視機前度過的,而國中生則有1200個小時與各種媒體為伍。《中國青年報》2003年9月7日報道:中國80.9%的小學生和81.2%的中學生課余時間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電視,而且每天花100分鐘看電視的最為普遍。另外,隨著網絡普及程度的提高,青少年也日漸成為互聯(lián)網應用的主力,根據中國互聯(lián)網信息中心2009年1月發(fā)布的第23次互聯(lián)網報告,截至2008年12月31日,中國網民規(guī)模達到2.98億人,其中19歲以下的青少年所占比重高達35.6%,總數在所有年齡群體中占據第一;而中小學生每周平均上網時間高達9.5個小時,平均每天上網時間為81分鐘,僅次于電視。2003年中小學生看電視的時間和2008年中小學生的上網時間之和為181分鐘,也就是說我國的中小學生平均每天花在主要媒體上的時間為3個多小時,而且今天中小學生看電視的時間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如果再算上假期看電視和上網時間的話,這個數值將會更為驚人。因此,將媒體稱之為青少年的第二課堂一點都不過分,而且就影響力而言,媒體憑借其豐富廣博的內容和生動有趣的敘事,對青少年的沖擊更是大有超越學校這個第一課堂的趨勢。正如《天生買家:商業(yè)化童年和新消費文化的危險》一書中所指出的:誰是孩子的主人?商品。誰規(guī)劃孩子的前途?企業(yè)。誰建構童年?廣告。……這樣說不是答案的全部,但卻相當精確地掌握了社會趨勢的神韻。當然啦,我們也可以把上述廣告詞改為更加直截了當:誰是孩子的主人?媒體……誰規(guī)劃孩子的前途?媒體……誰建構童年?媒體……意思還是一樣的,因為圍繞在媒體人前人后的,就是商品啦、企業(yè)啦、廣告啦!
三、媒介素養(yǎng)教育:青少年不可或缺的基本素養(yǎng)
中國的造紙術和印刷術傳到歐洲照亮了歐洲的黑暗世紀,讓統(tǒng)治階層對信息的壟斷變得不再可能;現(xiàn)代電子技術的發(fā)明,讓信息傳播的全球化和實時化成為可能;互聯(lián)網的發(fā)明,讓信息傳播的個人化和互動化成為可能,每個人都成為信息的傳播者。電子技術對信息傳遞的革命性作用將我們帶入了一個跨越國界和自然法則的超媒體社會。在今天這樣一個信息飽和的時代,對信息的獲取和使用變得異常便利與廉價,信息的壟斷時代永遠被丟在了歷史的垃圾堆里。然而,對信息的簡單便利獲取并不等于個體知識與智慧的增長。紛繁復雜的信息并不總是人間的天使,也可能是潘多拉盒子里面的魔鬼,更多時候則是達摩克利斯之劍,如果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傷人無數,尤其是對于對社會缺乏全面認知的青少年而言更是如此。
今天,無論是從教育學的角度還是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大眾傳媒都是社會真實最為重要的建構元素。媒體通過日復一日持續(xù)不斷的報道,將散落在社會各個角落里的受眾有機地串聯(lián)起來,塑造出共同的社會認知與情感態(tài)度。如果說,這些信息全部都是
真實可靠的話,那么這種肆無忌憚的建構毫無疑問是有益的。然而,媒體的殘酷性就在于其內容并不總是反映真實,也不總是客觀中立立場的持有者,透過光怪陸離的形式,事實上媒體內容無一不是經過人為的選擇、加工、包裝等建構而成的,其中包含了大量政府、企業(yè)以及社會等利益相關者的企圖。作為受眾的社會大眾更多時候并不是媒體所謂的被服務的對象,而是媒體勸服的對象,或者勸服接受其中的政治、價值觀立場,當然更多時候是勸服接受其中的商業(yè)信息——作為廣告商力圖攻陷的目標消費者而存在。正如加拿大媒介素養(yǎng)之父約翰·龐杰特所說:“主流媒介或明或暗地傳播著有關道德生活的本性、消費者至上主義(consumerism)、婦女的社會角色、權利認同和絕對愛國主義(unquestioning patriotism)等問題的意識形態(tài)訊息。”
正是因為現(xiàn)代傳媒在信息形成過程中存在太多被操縱的可能,所以對于作為觀眾、聽眾和讀者的我們,尤其是對于尚不具備完整世界觀但模仿能力卻相當強大的未成年人而言,最為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資訊本身,因為資訊的獲取并不代表知識或者智慧的增長;而是如何去更好地理解資訊背后的內容,去了解我們關于社會的認知是如何通過大眾媒體被賦予意義從而被建構起來的,媒體是如何有目的地選擇、組織與傳播信息,有時甚至是故意隱瞞與扭曲信息的。在信息時代,這種對于大眾傳媒內容的使用與評估的能力是現(xiàn)代公民不可或缺的基本素養(yǎng)。正如文字需要學習一樣,對于傳媒的認知與使用能力的建立也需要一個學習的過程。而媒介素養(yǎng)教育的基本目標或者當務之急就是要培養(yǎng)每一個現(xiàn)代公民,尤其是青少年成為一個耳聰目明的信息消費者,對信息具有主動的免疫能力,不再只是被動的信息接受者,更應該成為信息的主動傳播者和思辨者,成為具備媒介素養(yǎng)的媒介受眾。從這個意義上講,媒介素養(yǎng)主要指的是媒介受眾所應具有的對信息的認知能力、獲取能力、解讀能力、思辨能力與使用能力,即受眾不僅應該具備獲取信息、使用信息與傳播信息的能力,而且還應該具備主動批判信息、辯證吸收信息的能力。而使大眾具備媒介素養(yǎng)的教育過程便被稱之為媒介素養(yǎng)教育。
媒介素養(yǎng)教育又被稱之為媒體素養(yǎng)教育、傳媒素養(yǎng)教育,也被簡稱為媒介教育或者傳媒教育,在國外則主要有兩種稱呼“Media Literacy Education”或者“Media Education”。作為一種教育理念,媒介素養(yǎng)教育濫觴于20世紀30年代的英國,之后流行于歐美國家、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和中國的臺灣、香港地區(qū),目前這些國家和地區(qū)已經建立起了較為完整的媒介素養(yǎng)教育體系和實踐體系,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我國學術界真正開始認識并展開媒介素養(yǎng)的研究則只有短短十幾年的時間,而且研究者主要集中在新聞與傳播學領域,作為一個教育命題卻一直沒有引起教育學界的重視。近些年來,隨著網絡媒體的普及,由于對網絡信息的片面認識與錯誤使用而導致的青少年網絡暴力、網絡犯罪等事件不斷攀升;而更讓教育學界驚愕的是,隨著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由媒體所引領的市場主流文化所導致的社會變遷,校園內的正式教育體系所產生的教育效果越來越受到來自媒體這一社會教育體系的挑戰(zhàn),由此導致的兩者之間的裂縫也越來越大,“學校教育失效”已經不是一個簡單的假設而是越來越成為當今的現(xiàn)實。
應對這種挑戰(zhàn),需要整個教育理念與體系的變革,而推進媒介素養(yǎng)教育無疑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環(huán)。在作為青少年社會化機制的教育與媒體所發(fā)揮的作用越來越并駕齊驅的今天,如果我們仍然無視媒體無所不在的影響力,仍然將教育自我封閉于學校的藩籬之內,那么我們失去的就不僅僅是教育的權威性與公信力,而是我們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因為“媒體的限制,就是世界的限制”。
(責任編輯:王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