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明耀

摘 要 近年來,辱師、罵師、打師、甚至弒師之事屢見報端。我們在為此震驚和悲痛之余,不禁要問:中國的教育怎么了?中國的學生怎么了?中國的教師怎么了?中國的師生何以落到如此短兵相接的地步?筆者以為,這與“師道尊嚴”缺失有著很重大的關(guān)系。本文試圖從這一角度做一些分析和反思。

關(guān)鍵詞 師道尊嚴 弒師案 師生關(guān)系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事件一:2008年5月18日,無錫市某小學女教師被一名53歲的老人殺害。

事件二:2008年10月4日晚自習時,山西朔州二中教師郝旭東被男生李某殺害。

事件三:2008年10月16日,在石家莊市新華區(qū)某大學宿舍內(nèi),73歲的張老師被同樓鄰居馮某殘害。

事件四:2008年10月20日,廣東廉江中學校長黃兆巒在家門口遇刺身亡。

事件五:2008年10月21日,浙江麗水市縉云縣盤溪中學老師潘偉仙被其學生丁某殺害。

事件六:2008年10月28日,中國政法大學教師程春明被一名學生用利器擊傷,經(jīng)搶救無效身亡。

事件七:2008年11月19日,湖南澧縣城關(guān)中學教師曾慶巖被一名初中生用匕首刺死。

僅僅2008年全國就發(fā)生了七起弒師案。而越來越多的事實表明,“弒師”已不再是個案,輸入“學生毆打教師”在百度搜索一下,找到相關(guān)網(wǎng)頁約1780000篇,再輸入“學生殺害教師”,找到相關(guān)網(wǎng)頁約1470000篇(2009年2月6號數(shù)據(jù))。這是多么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啊!一直備受尊崇和敬仰的教師們,在一個有著數(shù)千年尊師重教傳統(tǒng)的君子之邦,有誰曾想過他們的生命有一天會被視如草芥,而原本應(yīng)怡怡如也的師生關(guān)系也可以變得像今天如此“不共戴天”呢!筆者以為,此類事件之所以頻頻發(fā)生,在一定程度上與“師道尊嚴”的缺失不無關(guān)系。

1“師道尊嚴”的具體內(nèi)涵

“師道尊嚴”出自《禮記·學記》:“凡學之道,嚴師為難。師嚴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學?！?所謂“師道”,據(jù)《辭海》釋義,即“為師之道”,就是“做教師的主張、思想、學說”。而“尊嚴”的含義則無須多說,是“莊重而有威嚴,使人敬畏”。 “師道尊嚴”可以解釋為:做教師的主張、思想、學說,應(yīng)當莊重而有威嚴。當然,這其中也含有教師的地位和身分不可受到侵犯的意思。一般來說,“師道尊嚴”主要包括以下幾點:

一是“師德”。教育是具有愛心的人所從事的事業(yè),所謂“以善先人者謂之教”。只有具備了善的品質(zhì)的人才有資格教育他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可能得到別人的愛戴。因此,師德是教師受人敬重的必要前提。

二是“師尊”。古人有云:“禮者,所以正身也;師者,所以正禮也?！薄岸Y”是用來矯正人的思想行為的,是維護社會安定的根本,沒有教師,“禮”的這種作用便很難實現(xiàn)?！皣鴮⑴d,必貴師而重傅,貴師而重傅,則法度存;國將衰,必賤師而輕傅,賤師而輕傅,則人有快,人有快則法度壞”。國家興盛,必定使教師受尊重、有地位;教師受尊重,國家的法律制度就能得到保存;國家將要衰弱,必然是賤視老師而且輕視師傅。所以,尊師重教,事關(guān)國家的興衰存亡。

三是“師威”。師有德,道有尊,師道之尊就體現(xiàn)為一定的威信和威嚴,令人信服和敬畏。樹立教師的威信和威嚴,是“傳道、授業(yè)、解惑”的必要基礎(chǔ),而學生學會敬畏也是其學習知識、崇尚知識的基本前提。老師受到尊敬,真理才會受到尊重;真理受到尊重,民眾才懂得敬重學業(yè)。從這個意義上說,敬畏老師就是敬畏知識,就是崇尚真理。

“師德”、“師尊”、“師威”是相互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體,三者相互依托、相得益彰。離開“師德”、“師尊”來刻意追求“師威”不僅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能的?！皩W高為人師,身正為人范”是“師道尊嚴”的倫理基礎(chǔ),是教師的人格魅力之所在,良好的“師德”是維護“師威”的前提條件。

2 “師道尊嚴”的現(xiàn)代流變

現(xiàn)實中,人們卻常常把“師德”、“師尊”、“師威”原本是相互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體剝離開來看待,并且著重強調(diào)“師威”,強調(diào)學生對教師的絕對服從,這是違背“師道尊嚴”的根本內(nèi)涵的。尤其在封建時期,統(tǒng)治者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出于培養(yǎng)順民的目的,特別強調(diào)“忠”“孝”二字,他們把師生關(guān)系與君臣、父子關(guān)系相提并論,認為學生應(yīng)像敬重父母一樣無條件地敬重教師。教育過程中,學生唯師是道,唯師是尊。學生必須接受老師所施加的一切,包括嚴酷的體罰和精神人格上的虐待。這種教育剝奪了學生的人格尊嚴,扼殺了學生鮮活的個性,也違背了民主平等的教育原則。所以,自新文化運動始,“師道尊嚴”就受到了嚴厲挑戰(zhàn)。但學生必須單方面地尊重老師,老師不尊重學生,特別是對待學習成績差的學生進行體罰或精神上的歧視,甚至剝奪學生受教育權(quán)的現(xiàn)象,仍然在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沒能得到徹底地改變。

新中國成立后,教師地位雖有所下降,文革時還一度被打成了“臭老九”,但由于教師行業(yè)本身的特殊性,總的來說,教師仍然得到了全社會的普遍尊重。人們不吝于用各種美好的詞匯來謳歌教師,諸如“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yè)”、“祖國的園丁”、“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等不一而足。老師們的生活雖也很清貧,但起碼精神上是比較滿足的,在大眾眼前,他們儼然就是道德的典范;在學生面前,他們自然也就擁有著足夠的威嚴?？扇缃?隨著教育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一切似乎都變了樣。

從教師角度來看,現(xiàn)在的師生之間更像一種契約關(guān)系,即學生用金錢來換取老師的知識,雙方平等地交易,自然就談不上誰應(yīng)該特別地尊重誰。個別學校尤其是私立學校為了吸引生源,甚至還打出“學生是上帝,家長是客戶”的口號,這就更淡化了師生間的密切關(guān)系。與此同時,一些教育亂收費現(xiàn)象的普遍存在,學生家長們對教師的評價更是消極,社會上甚至出現(xiàn)了“人民教師黑社會”的說法;一些諸如“范跑跑”“楊不管”等異類教師被曝光,更使教師的形象降到了冰點,教師的社會形象已遭到了嚴重破壞。

從學生角度來說,多元化的信息時代使學生可以從多渠道獲取知識,教師對知識的壟斷局面已被打破,這就褪掉了教師身上的神秘外衣,學生不會再輕易地崇拜教師?，F(xiàn)在的學生又多是獨生子女,家長們過度的溺愛養(yǎng)成了他們嬌縱、任性的習慣。他們處處以自我為中心,他們對教師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他們總認為世界就該圍著他們轉(zhuǎn),他們隨心所欲,誰也不能管。隨著一些限制教師權(quán)力的法律法規(guī)相繼出臺,“不許體罰學生”被誤解成“不許懲罰學生”,學生的囂張氣焰更比過去更旺盛。造成的惡果就是師生沖突屢屢發(fā)生,去年六月六起弒師案,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3 還“師道尊嚴”的本來面目

師德日益淪喪,教師不再像以往那樣受人尊重,也就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社會上尤其是各媒體在對待師生關(guān)系時片面理解“師威”,只看到其所含有的“教師的地位和身分不可受到侵犯”的意思。誠然,“師道尊嚴”思想自不免有其局限性,但其中“為師之道須要講求尊嚴”這一內(nèi)核,卻閃爍著真理和智慧的光芒,造就了多少尊師愛生的傳世佳話。歷史上,孔門師生關(guān)系可以首推為典范。孔子與學生情深似父子,正因為孔子愛生如子,學生亦對孔子視之如父,贊譽夫子“賢于堯舜遠矣!”(《孟子·公孫丑》)孔子與弟子周游列國時,孔子病,子路為之禱。即使在厄于匡,困于陳、蔡的艱難處境中,弟子們也不曾離開過老師。當有人貶低或詆毀孔子時,子貢毫不含糊的給予反擊,忠誠地維護了孔子的形象和地位。他贊揚“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仲尼,日月也”。(《孟子·公孫丑》)孔子與其弟子之所以能夠形成良好的師生關(guān)系,一是教師對學生的了解和尊重;二是師生互敬互愛,學識上當仁不讓?？组T師生之間尊師愛生、平等友愛的師生關(guān)系,不僅使孟子慨嘆:“未得為孔子徒也”,直到今天仍然令后人敬仰不已。

“師道尊嚴”如果真的像許多人說的那樣一無是處,那么,我們可以把古今的師生關(guān)系進行對比,除了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禮崩樂壞”,似乎很少像現(xiàn)在這樣緊張,緊張到學生竟然對老師恨之入骨。且看2008年10月4日,山西朔州“弒師案”案犯李某留下的 “死亡筆記” :“我就是個壞學生,還壞到家了……我恨老師,更恨學校、國家、社會……我要發(fā)泄,我要復仇,我要殺老師”。在我們一再強調(diào)和提倡民主平等的今天,師生關(guān)系倒不如“師道尊嚴”指導下的那樣和睦,這又如何解釋呢?

從“師道尊嚴”的具體內(nèi)涵我們可以得知,“師道尊嚴”的本意是很好的,它的產(chǎn)生表明了我國自古人們對知識與教師勞動的尊重,但是幾經(jīng)變化后,至今已被嚴重曲解和異化。“師道尊嚴”似乎已成了封建教育舊思想的代名詞,被斷章取義地理解為:片面強調(diào)教師在教學活動中的絕對權(quán)威,從主觀上要求學生對教師的絕對服從等等。一提起“師道尊嚴”,人人喊打。殊不知,“師道尊嚴”是包含“師德”、“師尊”、“師威”三者相互聯(lián)系的統(tǒng)一體,單獨強調(diào)其中的哪一層意思都是不正確的。試問,我們在一遍遍呼喚尊重學生權(quán)利、給學生尊嚴時,是否考慮過教師的權(quán)利誰來維護,教師的尊嚴和威信還要不要?我們是如此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4 重提“師道尊嚴”

我們今天重提“師道尊嚴”,不是要掀起封建復古思潮,而是想尋回我們曾經(jīng)丟失了的或者說被扭曲、放棄了的某種價值取向,但也絕不是鼓吹唯師獨尊式的專制教育。在全國上下正在努力踐行科學發(fā)展觀的時候,重提“師道尊嚴”,倡導尊師重教,無疑具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1)重塑“師道尊嚴”關(guān)鍵還是靠教師自身的努力,教師們要自立自強,不斷提高自身能力。教師要具備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和良好的師德,行為處事做好表率作用,才能讓學生信服,讓家長愛戴,才能贏得尊重。

(2)作為與教師關(guān)系最為密切的一方,學生理應(yīng)秉承傳統(tǒng),尊敬教師,崇尚真理,方能學有所成。

(3)重提 “師道尊嚴”,需要全社會的通力合作,尤其是需要作為社會公共權(quán)力主體的政府保駕護航。首先,政府的責任在于制定恰當?shù)闹贫群鸵?guī)則,保證師資隊伍的優(yōu)質(zhì),保障教育的公共性,避免功利主義和拜金主義的腐蝕。其次,輿論導向?qū)Α皫煹馈蹦芊裼小白饑馈庇绊懮钸h。應(yīng)當看到,輿論是把雙刃劍,它可以維護教師隊伍和教育環(huán)境的純潔,也可以讓教師“斯文掃地”。所以,全社會有必要關(guān)注教師的職業(yè)形象,共同維護好教育的聲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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