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明
(浙江省社會科學院,浙江杭州310025)
人們的日常生活廣泛而密切地與物權關聯(lián)著。人們對物權的理解也關系到人們在實踐生活中如何對待、主張和維系物權。諸如城市拆遷范圍內(nèi)的房屋財產(chǎn)、無證商販的經(jīng)營之物、網(wǎng)絡游戲裝備和人之基因等方面,相應頻頻出現(xiàn)流血拆遷、城管暴力、病毒盜取和違法買賣等事件,這與當事人對物權存在諸多認識上的偏差不無關系。因而,對物權內(nèi)涵的進一步的理解顯然具有必要性和緊迫性。
大陸法系國家法律概念的定義傾向于“要件導向”的思維模式,即注重法律概念的構成要件。但物權作為大陸法系中民法的一個基本概念,學者或實體法律的對物權的界定①本身并未體現(xiàn)大陸法系傳統(tǒng)的“要件導向”模式特征。相反,物權概念的界定頗具有英美法系國家界定概念的特征,即學者或實體法律更傾向于采取“目的導向”或“效果取向”的思維模式來界定物權概念,不注重物權成立的要件分析,而是關注物權之法律效果,②從法律效果或法律目的的角度來理解法律概念存在的意義及其內(nèi)涵。因而,對物權內(nèi)涵的把握,也要從物權的效果——內(nèi)外效力——來理解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把物權界定為直接的支配力和排他力,是一反大陸法系大多數(shù)法律概念的要件思維模式的特殊,支配力和排他力體現(xiàn)的是物權的兩大法律效果。支配力反映的是物權人對客體物的直接支配的效力,體現(xiàn)了主體與客體的內(nèi)在關系;而排他力則凸顯的是物權人對其他物權人和非物權人的直接排他的自由空間,體現(xiàn)的是物權的外在效力。
物權內(nèi)在效力主要體現(xiàn)為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力,法律賦予物權人的是對客體直接支配的權利。法律賦予物權人對物享有多大的支配力,決定物權人支配物的自由度。物權內(nèi)在關系上的支配性也直接決定了成為物權客體的一個前提條件:即,物必須為人力所能直接支配,不能為人力所支配的物,不可能成為物權的客體。[1]由于社會的變遷和發(fā)展,客觀上,人的支配能力不斷得到提升,因而,能作為物權的客體會因為人的支配能力的提高而變化,此一時代由于不能為人力支配而不能成為物權的客體,在彼一時代由于能為人力所支配,卻可以成為物權的客體,因而物權的支配力必須是有法律語境的,是實在的,它既不上溯到過去,也不能展望到未來,必須是法律有效時代具有的支配力。例如在當代把能夠為人力控制并具有價值的特定空間、人力控制下的電氣、申請注冊的電子郵件、網(wǎng)絡游戲中的電子裝備等等都可以視為物。物權的支配力不僅是時代的、客觀的,還具有主觀性和地域性。人力的支配力不僅受到社會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影響,還要受到社會意識的影響。何者可以成為為人力所支配的物,何者不可以成為人力所支配的物,必然要受到治國之道、道德觀念和社會風俗等等因素的影響。例如,在羅馬奴隸社會,奴隸被視同牛馬,是奴隸主的財產(chǎn),能夠成為其主人交易買賣的客體,并且奴隸并不因主人的拋棄而獲得自由,他們和無主物一樣,為先占者所有。作為自然人的奴隸在古代法上就被理解為是可以實施人力支配的物。而如今,自然人早已不屬于實施人力支配的物。
隨著社會的變遷,人體器官、血液、毛發(fā)、體液和基因能否成為當代物權概念中的物,多有爭論。主體對其人體器官、血液、毛發(fā)、體液和基因當然“擁有”,但這一客觀的擁有并不等同于直接的支配力。主體在支配這一“擁有”的客體,是否害及自身和社會道德,是法律判斷這一客體能否成為物權之支配對象的標準之一,即主體“擁有”之客體能否成為主體直接支配之物與善和公正的觀念相關。毛發(fā)、體液是人體生成或分泌之物,一般情況下,允許其分離人體由主體支配,并不有害于“擁有者”,也不會引發(fā)社會道德的風險,故可以成為主體直接支配之物。器官、血液、基因屬于主體的構成部分,并非如生成或者分泌之物能自然脫離主體,需要借助外力才能脫離主體,且這些“擁有”之客體與主體的脫離,往往會害及主體人身安全或者隱私生活,容易引發(fā)社會道德風險,故該類主體“擁有”的客體,不能成為物權概念下直接支配之物。
內(nèi)在關系上,物權的最大的特征在于它是通過主體對物進行直接支配而實現(xiàn)其利益的。無論物的管領或處分是否需要他人的協(xié)助,物權始終是一種直接支配的權利。物權人對一定財產(chǎn)利益自始至終具有控制力,不管財產(chǎn)處于何種狀態(tài),物權人都與財產(chǎn)有權利義務上的關聯(lián)性,能夠實施直接影響一定財產(chǎn)利益地位和命運的行為。[2]主體依自己的意思表示而直接行使對物的支配,他人的意思表示或行為并不是其行使支配行為的中介。當然,直接的支配力并不等于事實上的支配力,直接的支配力可以是一種無形的支配力;當物為他人占有,物權的支配力就屬于一種無形的直接支配力,物權人對物的事實上的支配力的實現(xiàn)是需要他人的協(xié)助的。如非所有人占有他人的遺失物,所有權人在法律上對該遺失物享有直接支配力,但其對遺失物事實支配力的實現(xiàn)是需要他人協(xié)助或法院的救濟。
物權直接支配力是物權的本質(zhì)屬性,表征了一種可以識別的人與物的關系。隨著現(xiàn)代物權公示制度的發(fā)展與立法技術的完善,物權人對物之支配,不必盡以直接占有物之實體為必備要件,非占有物之實體亦得享有法律上之支配力。這種關系的識別并不以物權人實際握有某一財產(chǎn)狀態(tài)為標示權利的存在的前提。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力是為法律確認、保護的一種權利,在法律范圍或合同范圍內(nèi),物權人有權決定對物采取何種態(tài)度和措施,無須征得他人的同意。就物權支配力而言,物權是對物的權利,而不是對人的權利,物權人通過對物的直接支配來行使其權利。
物權內(nèi)在關系上體現(xiàn)了主體對物的支配力。而主體對物的先占關系決定了其支配力具有優(yōu)先性。主體對物的如何占有、如何利用及如何處分的自由雖然具有優(yōu)先性,但其支配物的自由行為也是一個“涉他”行為,而不僅僅是內(nèi)在、私人事務的行為?!爸挥心切┯绊懰说膫€人行動,或者一如習慣所描述的那樣,只有‘涉他人的行動’,才會引發(fā)對法律規(guī)則的闡述或制定?!切╋@然不屬于此類‘涉他人的行動’(actions towards others)的行動(比如一個人在家里單獨采取的行動,甚或幾個人之間自愿進行的合作——如果這種合作所采取的方式顯然并不會影響或損害他人),絕不可能成為法官所關注的希望規(guī)則所調(diào)整的對象?!盵3]物權支配力的涉他性決定了法律對物權人支配物之自由需要界定其法律的邊界。
物權的內(nèi)在關系體現(xiàn)的是物權人與物的關系,它是穩(wěn)定的、靜態(tài)的一種法律關系,這種穩(wěn)定的、靜態(tài)的法律關系若沒有相關的法律制度予以保障,人對物的直接支配力就極為脆弱。物權直接支配力要在法律制度上是成熟的、現(xiàn)實中是實在的,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力要得以實現(xiàn),必須賦予物權以張力。物權人憑借對非物權人或其他物權人具有的一種張力,才能保證物權人對客體物真正享有對物的直接支配權。尤其是當客體物不被物權人實際支配時,張力的賦予對保障物權抽象的直接支配力的現(xiàn)實而言是極為關鍵的。這種外在的張力在立法上的體現(xiàn)就是法律確立了物權的排他力,即物權具有排他力。物權的排他力是保障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力而必然具有的效力。
如果說,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力是法律調(diào)整人與物之關系的目的指向,那么,物權的排他力就是法律調(diào)整人與人之關系的功能指向,實際是為了保障物權人實現(xiàn)對物的支配力。基于物權包涵對物之全部價值或不同價值部分的具有支配力,各種物權概莫能外地當然具有排他力。
物權的排他力由來已久,早在羅馬時代羅馬法上就有“所有權遍及于全部,不得屬于二人”之法則。物權的排他力源于物權的對物直接支配力。為保障物權人的支配權的實現(xiàn),法律必賦予物權排他力。如果否認物權的排他力,一則妨害物權人對于標的物之有效支配,二則也勢必損及標的物之順暢交易。[4]排他力與物權的支配力對比而言,支配力具有內(nèi)斂的特征,其法律權利的鋒芒指向是特殊的,目標是特定的,表現(xiàn)了物權內(nèi)在關系上的本質(zhì)屬性;而排他力則是有著向外擴展的張力,其法律權利的鋒芒指向是以支配力為原點,向享有該物權人以外的他人輻射,因而,其指向目標是變化的,非特定的,表現(xiàn)出物權外在關系的本質(zhì)屬性。
物權的排他力,有學者主張僅僅是指同一標的物上不容許性質(zhì)不兩立之二種以上物權同時存在,認為物權具有排除他人干預的一般權利屬性不應包括在物權的排他性特征之內(nèi)。[5]但是,如果將物權的排除他人干預的效力排除在物權排他力之外,則物權外在關系上的特征就不完整。因而,排除他人干預的屬性應包容在物權的排他力之內(nèi),特別是在強調(diào)保護私產(chǎn)的法治背景下,強調(diào)物權的排他力包涵排除他人干預,尤其是排除國家權力的非法侵害,才能深切地保障物權。物權的內(nèi)涵首先具有一般權利的特征:對他人干預和國家權力侵害的排除;而且,物權的排他力更具有其他權利受到侵害時不具有的追及力和優(yōu)先力。因此,物權的排他力應有兩大內(nèi)涵:一是物權人對物上的非物權人干預其行使物權支配力之行為享有排除其行為影響的權利,即對非物權人妨害的排他力。物權人在他人干預其對物的行使支配力時享有物權的物上請求權。當物權內(nèi)容的完全實現(xiàn)受到外力的妨害時,物權排他力首先體現(xiàn)在:在物被他人侵占時,或在其行使物權受到他人非法干預,物權人依法享有的請求返還原物、請求排除妨害、請求恢復原狀三項物上請求權。基于物權的排他力,物權人得向妨害其物權設立、行使、實現(xiàn)的侵權人行使物上請求權。
物權排他力的第一個內(nèi)涵,不僅僅表征為對上述一般民事侵權行為可以采取自力救濟和公力救濟,還應表征在對權力侵害的排除及救濟。國家權力對物權的侵害,根本意義上也就是對物權人支配力的侵害。物權人作為私法權利的主體,對于國家權力侵害物權的行為,其自力救濟保障自身支配力的能力是有限的。物權排他力如果不排除國家權力的侵害,物權人對物的直接支配力也只是畫餅充饑。物權要獲得真正的保障,其排他力必須包含排除國家權力的侵害,否則,發(fā)生類似湖南“嘉禾”事件也就在所能免。
物權排他力的第二個內(nèi)涵是某一客體物上不能同時存在兩個內(nèi)容上相互沖突的物權,是為物權之間矛盾的排除。學理上有用“一物一權”原則來概括,即物權人享有對同一客體物上其他物權設立、行使或實現(xiàn)的排他力。但“一物一權”原則不過是物權排他效力的表現(xiàn),“一物一權”原則,作為法學上的概念,遠遠不如“物權的排他力”科學和準確。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的產(chǎn)生,所謂的“一物一權”原則,只能適用所有權,而不能適用他物權。在一個物上存在兩個以上的擔保物權,或并存用益物權和擔保物權,是常見的,在公寓化高層住宅的興起,該原則在所有權的應用上也成為問題。[6]“一物一權”的從物權的排他力角度來理解是十分中肯的概括,但如果用“一物一權”來概括物權排他力的全部內(nèi)涵,顯然也是不妥當?shù)摹?/p>
物權的排他力,其法律功能是為了排除他人、國家權力對物權人享有利益的妨害,保障物權人享有法律范圍內(nèi)的物權利益。在具體的情勢中,物權人對物享有多大的支配力和排他力,則需有法律規(guī)則進一步明析、界定。物權法律制度在何種范圍內(nèi)承認物權的支配力或排他力體現(xiàn)的是物權人利益與其他主體利益(包括社會利益)的關系。物權人享有何種程度上的排他力、支配力,關系到物權人和其他主體的利益。在傳統(tǒng)物權法律制度中,物權,尤其是自物權具有絕對的或完全的支配力和排他力。自物權作為最為典型的物權,它的支配力、排他力也是最為典型的,因而,正確理解自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是理解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的基礎,除上述從內(nèi)外效力角度來理解物權的本質(zhì)外,有必要從物權人利益與其他主體利益的關系這一角度來理解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的邊界。
自物權是物權人對本人的物享有的直接支配和排他的權利,即所有權。羅馬法的文獻中把自物權理解為“對所有物的完全支配權”,后世的注釋家們對自物權總結出絕對性、排他性、永續(xù)性三大特征;法國民法典也確認自物權是一種絕對權,認為自物權是人所不能被侵犯的基本權利,賦予其他主觀權利所不具有的絕對效力。雖然,在傳統(tǒng)的概念中,自物權的內(nèi)涵,都被賦予了絕對的或完全的排他力和支配力,但在涉及到自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的邊界時,具體的法律制度和法律原則就遵循和貫徹了物權行為屬于涉他行為,其支配力和排他力必須受到限制,其行使必須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進行的原則。即自物權人依其意愿支配其財產(chǎn),在法定范圍內(nèi),其支配力是無限制的,所有權的行使不存在其自身“固有”的限制。在物權具體法律制度中,即便是具有完全或絕對的支配力的和排他力的所有權,其支配力和排他力的絕對或完全并不能理解為不受任何約束和限制,而是首先要受到法律內(nèi)在規(guī)定的限定。也就是說,所有權絕對的或完全的支配力的疆界首先是由法律自身來確定。
對于采取物權法定主義的物權法律制度而言,物權的種類和各種類的物權的內(nèi)容由法律統(tǒng)一規(guī)定,不允許根據(jù)當事人的意思自由決定。因而,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只能在其享有的某一物權范圍內(nèi)支配客體物、排除他人與國家權力的干涉。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是有前提的,每一物權的排他力有多大,如何行使,必須要依據(jù)物權法的具體規(guī)定來行使。一般而言,法律規(guī)定對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的限制主要有因共有利益的限制、因相鄰利益的限制、因社會利益或公共利益的限制、因國家利益的限制、因時效取得利益的限制、因善意取得利益的限制、因保護特殊利益的限制。③就我國《物權法》中關于所有權的一般規(guī)定而言,所有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也有其法律的邊界,如第41條、第42條、第43條和第44條規(guī)定了國家專屬利益的保護、公共利益的保護、國家特殊利益的保護及緊急利益的保護,這些條款對于自物權人對物的支配、對國家權力的干預的排除都做了必要的限制。
以現(xiàn)實中的無證攤販經(jīng)營之物的物權為例,對游走城市的無證攤販其所事經(jīng)營之物,城管能否予以沒收?這一問題目前引發(fā)諸多媒體熱議。城管是否被賦予沒收無證攤販之物的權力,是城管是否有權沒收無證攤販之物的關鍵。而就物權而言,無證攤販所享之物權是否具有排除城管干預的排他力,是其物權獲得保障的法律依據(jù)。就國家行政機關通過行使行政處罰權的方式剝奪私人的財產(chǎn)而言,城市管理、公共秩序維護,需要對物權人的支配力和排他力予以一定的限制,城管獲得授權是無可疑義的。但是,小攤小販客觀需要一定的生存空間,而城市管理過程中忽視這一客觀需求;城管沒收無證攤販賴以生存的財產(chǎn),其財產(chǎn)屬于攤販的最基本的生活財產(chǎn),如果予以沒收,客觀上將造成對其基本生存的侵害。法律是基于善觀念生成的規(guī)則,故就小攤小販的生存和城市管理價值取向來分析,物權的排他力就應當具有排除行政機關干涉的效力,城管的沒收權就應受到置疑。這樣的法律精神,在限制司法權方面早有具體的法律上的體現(xiàn)。如最高人民法院自2005年1月1日起施行的“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zhí)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chǎn)的規(guī)定”要求法院不得查封、扣押、凍結被執(zhí)行人的 8種財產(chǎn):(一)被執(zhí)行人及其所扶養(yǎng)家屬生活所必需的衣服、家具、炊具、餐具及其他家庭生活必需的物品;(二)被執(zhí)行人及其所扶養(yǎng)家屬所必需的生活費用;(三)被執(zhí)行人及其所扶養(yǎng)家屬完成義務教育必需的物品;(四)未公開的發(fā)明或者未發(fā)表的著作;(五)被執(zhí)行人及其所扶養(yǎng)家屬用于身體缺陷所必需的輔助工具、醫(yī)療物品;(六)被執(zhí)行人所得的勛章及其他榮譽表彰的物品;(七)中國政府同外國、國際組織締結的條約、協(xié)定規(guī)定免于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產(chǎn);(八)法律或司法解釋規(guī)定的其他不得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產(chǎn)。這一解釋充分表明,關系到物權人基本生活的必須之財產(chǎn),其物權具有排除司法強制執(zhí)行的效力。
由于許多物權的設定也需要通過當事人之間的合同方式來完成,特別是他物權的設定,大多數(shù)要以合同為基礎和前提。所以,當所有權人自愿賦予他人享有他物權時,法律自然要尊重所有權人意思,保護他物權人對所有物上享有的他物權,從而限制所有權人對其物權的行使。很顯然,所有權的排他力和支配力就應當受到物權人自己意志的限定。即,具體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的疆界不僅為法律自身所限構、定界;而且也可能為物權人本人一定范圍內(nèi)的意志所限構、定界。
《物權法》的出臺,物權意識方興勃發(fā),類似于“重慶釘子戶”之事件成為許多人心目中捍衛(wèi)物權的典范。這一期間,有人認為“重慶釘子戶”演繹出私人財產(chǎn)權利對抗國家公權的故事。但實際上,重慶釘子戶對抗的并不是國家公權,對抗的僅僅是與之處于同等民事地位、但經(jīng)濟實力懸殊的房產(chǎn)開發(fā)商。這一對抗基于《物權法》的出臺和社會上普遍存在問題百出的強制拆遷,獲得了社會廣泛的回應。而對抗的產(chǎn)生主要是釘子戶事先無法通過合同這一支配途徑與開發(fā)商完成其拆遷房屋的對等價值的實現(xiàn)。而選擇做釘子戶,并借助網(wǎng)絡影響來實現(xiàn)其對抗開發(fā)商實則是目前我國法律對私人財產(chǎn)保護不力不周、經(jīng)濟上地位懸殊鋌而走險的無奈選擇。伴隨著法治的延展深入,人們的物權意識更為清晰,相信此類現(xiàn)象的發(fā)生會越來越少。
由于《物權法》中對“物權”概念的界定頗具有英美法系界定概念的特征,體現(xiàn)了“目的導向”或“效果取向”的思維模式,更多關注的是“物權”的法律效果,因而有必要就物權的兩大效力——支配力和排他力——從物權人對物與物權人對他人的內(nèi)外角度來界定物權。實際上,從內(nèi)在關系來看,物權制度賦予了物權人對物的直接支配力,并賦予物權的排他力來保證這種直接支配力的實現(xiàn)。就物權的外在關系來看,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具有相對性,物權的支配力和排他力為物權法律制度自身的具體規(guī)制和當事人的約定所定界,這是法律平衡物權人利益和其他主體利益的必然要求。
注釋:
①關于物權概念作為一個立法的概念而不是一個法學理論的概念,開始于1794年《普魯士普通法》和1811年《奧地利民法典》,除《奧地利民法典》外,各國民法典均未對物權做出明確的定義,而《奧地利民法典》第307條“物權是屬于個人的財產(chǎn)上的權利,可以對抗任何人”,該概念體現(xiàn)了從法律效果的角度來界定物權內(nèi)涵的思維特征。
②關于“目的導向”和“要件導向”可參見臺灣學者方嘉麟.《信托法之理論與實務》[M].臺北:月旦出版社,1996版,第222、232頁。
③限于篇幅,本文不對此問題詳細闡述,相關論述可以參見:周枏.羅馬法原論(上)[M].北京:商務出版社,1994:301-304;尹田.法國物權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135;謝在全.民法物權論(上冊)[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116-117,125-128;尤其要注意的是這一觀點“物權的行使不得妨害他人利益,不得妨害公共利益的發(fā)展,為公共利益對物權的行使設置限制,必須有明確的法律依據(jù)。對物權絕對主義進行改造,而賦予其一種個人物權與他人利益、公共利益相互協(xié)調(diào)發(fā)展的新精神。所謂尊重他人利益和公共權利,只是要求物權人不可濫用其權利,而不是要求物權人犧牲其權利或者不主張自己的權利”。中國物權法研究課題組.中國物權法草案建議稿[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105,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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