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苗

(湖州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湖州 313000)

“outlast its usefulness”是“經(jīng)*久耐用”抑或是“不再有用”
——從認知視角看《牛津現(xiàn)代英漢雙解詞典》中之誤譯

林有苗

(湖州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湖州 313000)

《牛津現(xiàn)代英漢雙解詞典》(增補版)將詞條“outlast”[1](P1440)的一個義項及其例證last longer than duration和outlasted its usefulness分別譯作“比…經(jīng)久”與“經(jīng)久耐用”。實際上這是兩則明顯的誤解與誤譯。與此相反,它們實應理解為“(某事物因存在或使用時間超過特定期限而)不再經(jīng)久”(no longer last or exist)和“不再有用”(be no longer useful)。文章從語言的連續(xù)統(tǒng)(continuum)視角對相關理據(jù)作了客觀分析與可能探索,兼及雙語詞典翻譯的相關原則問題。

“outlast its usefulness”;“不再有用”;比較;否定;連續(xù)統(tǒng);雙語詞典翻譯

一、問題的緣起

《牛津現(xiàn)代英漢雙解詞典》(增補版)(以下簡稱《牛津雙解》)為“outlast”[1](P1440)詞條提供了這樣的英漢注釋及例證翻譯:v.tr.last longer than(a person,thing,o r duration)比…活得長;比…持久;比…經(jīng)久(outlasted its usefulness經(jīng)久耐用)(文中黑體均為筆者所加)。誠然,詞典編譯者對于該詞前兩個義項之闡釋應屬正確無誤。然而,依據(jù)我們的相關知識、經(jīng)驗和語感,筆者覺得將last longer than duration及outlasted its usefulness分別理解和翻譯為“比…經(jīng)久”與“經(jīng)久耐用”則是明顯的誤解與誤譯。與此相反,我們認為,它們恰恰應理解成“(某事物)因存在或使用時間超過特定期限而不再經(jīng)久”(no longer last or exist)和“不再有用”(be no longer useful)。

查閱、比照其他雙解或英漢詞典,其結果都證實了我們的判斷?！独饰漠敶呒売⒄Z辭典》(英英·英漢雙解)雖未直接給出相關的例證與譯文,卻提示讀者參照(compare)另一相近詞條outlive。該詞條下不僅列有相關短語及解釋,還附有例句及譯文;[2](P1391)outlive its usefulness(=become no longer useful)A s a commuter service the Seacombe Ferry had outlived its usefulness.作為通勤服務設施,西庫姆渡船服務已經(jīng)不再有用了?！冬F(xiàn)代英漢綜合大辭典》則直接為outlast增加了一個重要義項:[3](P1648-1649)超過服務期限(筆者覺得,這不僅符合我們的判斷和語感,也完全契合語言事實),同時也提醒讀者參見其同義詞outlive,且附有如下語例和闡釋:outlive one’s usefulness衰老無用,outlive one’s health年老多病(即指人老邁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健康永駐)。

至此,我們是否已完全解決了這一問題呢?回答應是否定的?！杜＝螂p解》編譯中出現(xiàn)的這種疏漏,其實正折射著人類語言特定范疇表達(如由比較漸變至否定)中存在的認知特性。鑒于此,本文擬從認知語言學視角對之作進一步的探索與分析,兼及雙語詞典翻譯的相關原則問題。

二、認知視角的相關闡釋

如我們上文所引相關例詞例句所示,以out-等為前綴派生而成的動詞(outlast,outlive等)不僅能夠表達比較意義,更重要的是還能表達特定的否定意義。那么,它們的比較意義與否定意義分別從何而來?比較意義如何發(fā)展、引申出否定意義?對于這些問題,我們不能不加以思索與探究,不能不依據(jù)相關理論而予以解釋。

(一)前綴out-及其派生動詞的比較意義

查閱任何一種英英詞典或英漢詞典,都不難發(fā)現(xiàn),英語中的out-作為一前綴可置于某些名詞、形容詞或動詞之前,用以派生出相應的及物動詞,從而表達句子主語與賓語或介詞賓語間的比較語義關系,后者是指當這類動詞用于被動結構中有時則需補入介賓結構以顯現(xiàn)比較對象。還需說明的是,認為詞綴或其派生動詞均含有比較意義應是妥帖可行的,一則作為一派生詞素(derivative mo rpheme),詞綴雖非自由卻是有著自身的詞匯意義(lexicalmeaning)的;二則既然派生動詞中包含著該詞綴,因而說它具有詞綴所含之義也是順理成章的。例如:

例1:The navy outgeneraled and outgunned(=surpassed in term s of command and firepower)the arm y.海軍無論在指揮或武器裝備方面都勝過陸軍。

例2:The new comers have outdone(=done more or better than)the old hands.后來者居上。

例3:His ambition outran his ability(=He was ambitious to do more than he was actually able to do).他志大才疏。

例 4:The old man is still in excellent health,and so it’s quite possible that he w ill outlive(=live longer than)his w ife.這位老人身體還很硬朗,完全可能比他妻子活得更長。

例5:Well-made leather shoesw ill outw ear(=stay usable longer than,last longer than)two pairsof these cheap rubber shoes.制作精良的皮鞋要比兩雙這樣便宜的橡膠鞋耐穿。

另需提及的是,廣義上說,belittle,better,further,enlarge,enrich,lessen,wo rsen,sharpen,heighten,simplify,intensify等含有使動意味的動詞也有比較意義,不過它們不常用以表達兩者間的比較,況且與本文的論題無甚密切聯(lián)系,故而不在本文討論范圍之內(nèi)。相關討論詳見筆者的有關論述[4](P51-54)[5](P30-32)。

(二)前綴out-/over-及其派生動詞的否定意義

誠然,如果我們只是抱定通過前綴out-派生而成的動詞僅有一種功能或意義的話,那么面對下述例句我們則感無能為力,或難免會出現(xiàn)前述詞典中的差錯。

He has outgrow n these toys.

The boy has outgrow n this suit.

在國有林場中工作的職工，每個人工作成績是不相同的，因此實施績效考核可以指導和監(jiān)督職工的工作情況，讓職工更加認真盡責的開展工作是唯一的目標?？冃Э己说闹饕饔糜幸韵聨c：

He outsat their p leasure in his company.

She overslep t her English class.

仔細考察與分析這些例句后,我們發(fā)現(xiàn)這樣幾點:其一,動詞后的賓語與句子主語間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比較關系,或者說賓語與主語各自所指并不屬于同一語義范疇,因而似不具有同一坐標上的可比性;其二,賓語常表示極限(limit)或結果(result/effect),而且隱含著否定意義,或者說主謂賓成分之間存在一種特定的因果關系。它大體相當于“so …that…no longer…”、“so …as to lose…”或“too…to…”句式。而句式同其他范疇一樣,其成員也有典型與非典型之分。[6](P422)如果將more than…視為典型的比較結構,那么上述例句則屬于非典型的比較結構,或者說它屬于一種廣義的異質比較結構。[7](P60)當然,此時只有充分注意并正確分析出這樣較復雜的語義關系,才能基本保證我們的釋義或翻譯相對準確。試看:

例6:The boy has outgrow n this suit(=The boy has grow n too big o r too tall fo r this suit).這男孩已長大長高,穿不下這套衣服了。

例7:He outsat their p leasure in his company(=He sat so long that they lost p leasure in his company).他坐得太久,令他們生厭。

例8:Ihinted to him that he had outstayed his w elcome in m y house(=stayed so long in m y house that the was no longer welcome),but he didn’t get the message.我向他暗示:他在我這兒呆得太久,不受歡迎了?？伤麑Υ藚s沒能心領神會。

巧合的是,陸谷孫先生主編的《英漢大詞典》[8](P1287)與梁實秋先生主編的《遠東英漢大詞典》[9](P1475)中也都提供有相關而確切的佐證:

例10:Our family has outgrow n our house.我家人口增多,房子已住不下。

例11:He outgrew his troubling early years and became a bright child.他長成為一個聰明的孩子,不再像早年那樣叫人頭疼了。

例12:The idea w as good once,but it hasoutlived its usefulness.這一思想一度是很好的,但后來就沒有用處了。

實際上,英語中另一前綴over-也有類似用法與意義:

例13:She overslep t her English class(=She slep t too long and missed her English class).她睡過了頭而沒有趕上英文課。

例14:Ambition often overleaps itself(=defeats itself by trying to do too much).野心每每自招失敗。

(三)連續(xù)統(tǒng)視角的相關解釋

然而在此需要強調的是,我們并不認為其否定意義與其比較意義沒有任何聯(lián)系。恰恰相反,在我們看來,二者之間關系甚為密切。換言之,其否定意義應是從其比較意義延伸、拓展而來。所幸的是,《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等實際上已賦予我們強有力的佐證。如在詞綴out-的相關義項處理中,就直接提供有“超出(beyond)”、“更進一步(further)”等義項。我們認為,這里的“更進一步(further)”其實就意味著“有過之而無不及”或“物極必反”之義,正如客觀事物發(fā)展到一定程度時則會達至或超過其極限一般。而就語言現(xiàn)象與規(guī)律或特定范疇表達來說,個中道理料必亦同然。認知語言學就認為,人類語言是作為一個連續(xù)統(tǒng)(continuum)而存在,其相關要素或范疇間是非離散的。這樣,從比較范疇表達到否定范疇亦應是漸進(gradual)發(fā)展的。然而當量變達到一定程度則會出現(xiàn)質的突變或飛躍。再則,out在虛化為詞綴之前而作副詞用時實際上就有“超出”(cf.out of reach)、“失去”(cf.out of breath)等多個義項。

至此,回應前文,詞典原文中的“l(fā)ast longer than duration”實際上意味著“(某事物的)存在期限已超越其耐用程度”,或“過于持久因而不再經(jīng)久或耐用”。而這樣的情形其實不難理解,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鮮見:汽車或電器使用到一定年限,則須報廢或回收。

由上我們還不難看出,語言結構是一個有機整體,整體與部分及部分與部分之間不僅有相互配合、相互制約的依存關系,而且有相互影響、相互調整的互動關系,結構成分的意義和功能正是在這種依存和互動關系的作用下得到實現(xiàn)的[6](P429)。同時,語言現(xiàn)象又是復雜而微妙的,在語言結構的生成與表達中,理性與非理性、邏輯與非邏輯的因素都有可能發(fā)揮作用。因為語言畢竟是一種人文現(xiàn)象,是與人的認知活動聯(lián)系在一起的。無怪乎,我國著名語言學家呂叔湘先生就曾感嘆過“語言之妙,妙不可言”。

三、雙語詞典翻譯問題略論

毋庸置疑,本文涉及的《牛津現(xiàn)代英漢雙解詞典》當屬雙語詞典翻譯之范疇。作為雙語詞典翻譯,它無疑有著特定的本質特征和原則方法,對此我們應予以足夠的重視。

雙語詞典的翻譯一般分為兩類:翻譯性對等語(或稱可嵌入對等語)及解釋性對等語(或稱描述性對等語)。[10](P1971)但無論是哪一種,翻譯的本質都是對原語義進行同義重述,與翻譯過程都有關。[11](P5)作為翻譯,它終究還是關涉到詞語的語義分析與重組。也就是說,雙語詞典之翻譯實踐歸根結蒂還得要落實到語言學理論的指導上來。[12](P90-92)就語言形式理解及翻譯轉換二者間的關系而言,在一定意義上,我們認為前者顯得尤其重要,它實乃根本與保證。有了科學的語言學理論來指導和正確的理解作保障,即便翻譯效果不佳,那也只是優(yōu)劣與否或判斷標準的問題;倘若理解偏差,則翻譯必錯無疑,甚至會導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推而言之,無論是雙語詞典翻譯還是一般文學翻譯,源語(source language)的表達方式應是多元的,或具體,或抽象;或直白,或隱晦;或肯定中暗含否定,或否定中孕育肯定。這就告訴我們,在實際語言理解過程中我們會面臨許多陷阱,作為譯者如果只是望文生義或淺嘗輒止,則難免會誤入歧途,譯入語(target language)的處理輕則不得要領,重則與源語相差甚遠乃至恰好相反。

[1]Thompson,Della.Concise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Extended Edition)(牛津現(xiàn)代英漢雙解詞典(增補版))[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

[2]Pearson Education Asia Limited.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 rary English(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英英·英漢雙解))[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3]吳光華.現(xiàn)代英漢綜合大辭典[M].上海: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1990.

[4]林有苗.前綴out-的比較意義與否定意義[J].英語自學,1996(12).

[5]林有苗.論英語動詞的比較意義[J].英語知識,1998(7).

[6]任鷹.動詞詞義在結構中的游移與實現(xiàn)[J].中國語文,2007(5).

[7]林有苗.從一則誤譯看漢語“甲”字的理解及其它[J].上海翻譯,2005(3).

[8]梁實秋.遠東英漢大辭典[M].臺北:遠東圖書公司印行,1977.

[9]陸谷孫.英漢大詞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1.

[10]Zugsta,Ladislav.Manual of Lexicography[M].Prague:Publishing House of the Czechoslovak Academy of Science,1971.

[11]萬江波.雙語詞典的翻譯研究[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

[12]林有苗.“陽朔山水甲桂林”英譯及相關問題補議[J].語文學刊,2007(10).

Does“outlast its usefulness”mean“be enduring”or“be no longer useful”?——A Cognitive Perspective on the M isinterp retations in Concise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

L IN You-miao
(School of Fo reign Languages,Huzhou Teachers College,Huzhou 313000,China)

In Concise Oxford English-Chinese Dictionary(Extended Edition),“outlast”is offered one such semantic item and followed by such an examp le:last longer than duration and outlasted its usefulness,w hich are regrettably misinterp reted as“be enduring or last longer”.On the contrary,they should actually be interp reted as“no longer last or exist”and“be no longer useful”respectively.The reasons and motivations along w ith related p rincip les concerning bilingual dictionary translation are analyzed and explored in this paper.

“outlast its usefulness”;“be no longer useful”;comparison;negation;continuum;bilingual dictionary translation

H315.9

A

1009-1734(2011)03-0087-04

2011-01-10

林有苗,副教授,從事語言學理論、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

[責任編輯 陳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