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貴 蘇永駿
(南通大學體育科學學院,江蘇南通226007)
陳獨秀 (1879~1942),安徽懷寧縣 (今安慶市)人,字仲甫,號實庵。他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主要創(chuàng)建人之一,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五四運動的 “總司令”,同時還是一位從事過學校教學工作,對中國教育近代化曾有過重大影響的教育家。在20世紀前期,陳獨秀積極參與教學實踐活動,從1904年擔任安徽公學講師起至1921年9月就職于廣東省教育行政委員會委員長止,直接從事教學工作和教育行政工作長達17年,在這漫長的教學生涯中,他非常重視體育,認為體育是教學的必要內容,提出了 “智、力、德三者并重”、實行 “獸性”主義等觀點。這對把青少年培養(yǎng)成為生理和心理都健全的新青年和新國民、改變中國傳統(tǒng)的 “文弱”之風,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對當今我國學校體育的改革與發(fā)展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20世紀初,帝國主義列強的野蠻侵略和中國封建勢力的殘酷壓迫,使中國徹底陷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深淵,人民群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為了尋找救國救民的真理,陳獨秀四次東渡日本,接受了西方現(xiàn)代科學民主的洗禮,由于深受日本近代教育思想的影響,他積極倡導實行日本啟蒙思想家福澤諭吉 “獸性”主義教育方法,“獸性”主義正是指在青少年身心上要求通過鍛煉達到體魂健壯、意志堅強、心懷坦蕩、對未來充滿自信心的人。他滿懷熱情地把改造中國、更新社會的希望寄托在青年一代的身上,時代與社會賦予了青年不可推卸的歷史使命,對青年一代的綜合素質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他從歷史積淀的角度考察了中西方思想文化和民族性的差異,指出:“西洋民族以戰(zhàn)爭 (這里的戰(zhàn)爭指競爭、開拓的意識)為本位,以法制、以實利為本位,而東方民族以安息為本位,以感情、以虛文為本位?!彼€強調 “西洋民族性惡侮辱,寧斗死;東方民族性惡斗死,寧侮辱?!币虼?為了改造中國、更新社會,他主張推行民主平等、充滿活力的教育精神,以改造孔教僵化遲滯、不切時用的教育政策[1];倡導人的全面發(fā)展,推動社會進步。
文藝復興以后,人的和諧、全面發(fā)展成為西方文化的核心思想和最高目標。近代以來的資產(chǎn)階級教育家和思想家認為人應該是在身體、智慧、德行、信仰等方面和諧發(fā)展的。他們普遍提倡教育要遵循自然,反對壓抑人的個性。陳獨秀深受他們的影響,他曾明確指出 “最大限度地促進人的全面發(fā)展、造就一代生理和心理都健全的新青年和新國民”的教育目的與 “智、力、德三者并重,為近代教育之通則”的教育主張。
盧梭曾言:“現(xiàn)在所甚被忽略的身體訓練,依我的看法,是教育里最重要的部分?!笨梢?體育在教育中的重要性并不亞于智育、德育等。陳獨秀受其影響,也非常重視體育,認為體育是教學的必要內容。正是由于 “西洋教育,全身皆有訓練,不單獨注重腦部。既有體操發(fā)展全身的力量,又有圖畫和各種游戲,練習耳目手腳的活動能力”。所以他們無論男女老幼,做起事來,走起路來,莫不精神奪人,儀表堂堂[2]。而中國舊教育只重視腦部的記憶而忽視了對 “全身的訓練”。因此,造成了“紈绔子弟,遍于國中;樸茂青年,等諸麟鳳”,即導致國民沉淪,體質虛弱,失之個性,任人宰割。因此,對體育的重視已成為國家、民族之急需。陳獨秀曾作過如下論述:“世界各國青年死亡之病因,德國以結核性為最多,然據(jù)1912年之統(tǒng)計,較30年前減少半數(shù)。英國以呼吸器病為最多,據(jù)今統(tǒng)計,較之十余年前,減少四分之一。日本青年之死亡,以腦神經(jīng)系之疾為最多,而最近調查,較10年前,減少六分之一?!焙我灾麓四?他明確指出,“德之立教,體育殊重,民力大張,數(shù)10年來,青年死亡率銳減,列國無與比倫。英、美、日本之青年,亦皆以強武有力相高,競舟角力之會,野球遠足之游,幾無虛日,其重視也,不在讀書授業(yè)之下。故其青年之壯健活潑,國民之進取有為,良有以也?!倍鴮τ诋敃r中國青年的體質狀況,陳獨秀曾一針見血地指出,“甚者縱欲自戕以促其天年,否亦不過斯斯文文一白面書生耳!年齡雖在青年時代,而身體之強度已達頭童齒豁之期。盈千累萬之青年中,求得一面紅體壯,若歐美青年之威武陵人者,竟若鳳毛麟角。人語吾為東方病夫國,而吾人之少年青年,幾無一無在病夫之列,如此民族,將何以圖存?”陳獨秀認為,我國國民體質低下應歸咎于我國傳統(tǒng)的訓詁教育與重文輕武之風。他曾就幸福問題指出:“幸福內容,以強健之身體、正當之職業(yè)、稱實之名譽為最重”[3]。認為身體強健是人生幸福的基礎,也只有身體強健才能適應日趨尖銳的生存競爭。
他還從體育與德育相互滲透、相互促進的角度出發(fā)指出,游戲、體操是使受教育者身心發(fā)展和情感陶冶的有效途徑。他認為教育兒童直接的目的,是要尋找種種機會,用各種方法,訓練兒童心身各種感官,使他各種器官及觀察力、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道德情感等本能漸漸地自由生長發(fā)育。游戲體操正是用作生長發(fā)育這些本能的工具,所以小學的游戲體操不專是發(fā)育體力的,兼且是發(fā)育各種器官肢體之感覺神經(jīng)及運動神經(jīng)反應的本能和道德情感的[4]。這就是說,情感的培養(yǎng),不能停留在思想理論的單調輸灌,要通過生動活潑的動手動腦的體育運動來進行。
如何丟掉 “東亞病夫”、“支那賤種”等侮辱性的稱號?如何改變國民體質虛弱、任人宰割的境況呢?陳獨秀經(jīng)過思考與研究后,極力主張學習近代日本的教育思想,以革新中國教育。早期陳獨秀特別欣賞日本啟蒙思想家福澤諭吉的 “獸性主義”教育方法,福澤諭吉有言曰:“教育兒童,十歲以前,當以獸性主義;十歲以后,方以人性主義。”進化論者之言曰:“吾人之心,乃動物的感覺之繼續(xù)。人間道德之活動,乃無道德的沖動之繼續(xù)。良以人類他種動物之進化,其本能與他動物初無異致。所不同者,吾人獨有自動的發(fā)展力耳。強大之族,人性,獸性,同時發(fā)展。其他或且保獸性,或獨尊人性,而獸性全失,是皆墮落衰弱之民也。”強大民族與衰弱民族的分水嶺正是獸行與人性是否同時發(fā)展,顯然中華比較尊重人性而忽視獸性,因而衰弱落后。
何謂獸性主義呢?它是指在青少年身心上要求通過鍛煉達到體魂健壯、意志較強、心懷坦蕩、對未來充滿自信心的人。陳獨秀認為,日本人之所以稱霸亞洲,白種人之所以雄視全球,都是因為他們具有善斗不屈、力抗自然、信賴本能、個性率真的獸性特長;而我國的傳統(tǒng)教育一向只偏重學生腦部的記憶而忽略了學生身體的鍛煉,造成了國民體質虛弱、缺乏個性。
陳獨秀曾指出我國傳統(tǒng)教育培養(yǎng)出來的人基本都是 “手無搏雞之力,心無一夫之雄;白臉纖腰,嫵媚若處子;畏寒怯熱,柔弱如病夫;”因此,他感嘆道:“以如此心身薄弱之國民,將何以任重而致遠乎?他日而為政治家,焉能百折不回,冀其主張之貫徹也?他日而為軍人,焉能戮力疆場,百戰(zhàn)不屈也?他日而為宗教家,焉能投跡穹荒,守死善道也?他日而為實業(yè)家,焉能思穹百藝,排萬難,冒萬險、乘風破浪,制勝萬里外也?欲以此角勝世界文明之猛獸,豈有濟乎?”[5]長此以往,我國就會面臨亡國滅種之災。因此,陳獨秀主張辦教育與受教育的人,都應該大力發(fā)展 “獸性”以拯救中華民族于危難之中。
陳獨秀不僅思想上重視體育,更重要的是在革命實踐與教育實踐中身體力行,不僅重視軍事體育、兵式體操,還重視學校體育教育,為中國近代體育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1901年11月,陳獨秀東渡日本留學,在此期間接受了西方近代體育教育。1902年,陳獨秀由東京返回安慶,與潘贊化等人組織了 “青年勵志學社”,開展體操訓練,規(guī)定社員每天要出操。1903年陳獨秀返回日本,在東京加入了 “拒俄義勇隊”,它相當于一個準軍事組織,以磨勵意志與鍛煉體魄為主旨,陳獨秀作為隊員參加了行軍、軍操、刺殺、射擊、越野等軍事體育訓練,后被日本政府禁止。此后,陳獨秀返回安慶,以 “青年勵志學社”為基礎,發(fā)起組織了 “安徽愛國會”,為了驅逐俄國侵略軍,陳獨秀提出當前應做三件事,其一要鍛煉體魄,有了強壯的身體才可以從事農(nóng)、工、商、礦等實業(yè),否則 “不可以生存,況欲執(zhí)干戈衛(wèi)社稷乎!”[6]章程內容分義務、辦法、規(guī)則、戒約等四部分,會中并決定應即著手進行的事項之一為體操[7],規(guī)定 “每日習體操以二學時為率。惟學堂已有體操者,星期合操。”并訂有嚴格的紀律:“凡體操會期,必須人人到場。倘實有事故可先期報明,違章不到至三次者除名。”在安徽愛國會中設立了體操分會,會后各校學生要求學校當局增設體操課,或停課體科學,專習體操,從而引發(fā)了安慶各學堂為增添體操課的學堂風潮。
為推動革命形勢的發(fā)展,1905年,陳獨秀與柏文蔚等人發(fā)起組織了岳王會。岳王會側重在清政府的新軍中發(fā)展會員,擴充力量,以待時機,發(fā)動武裝起義,推翻清王朝。陳獨秀倡導 “辦團練兵”,要求入會會員接受隊列、刺殺、射擊等西方近代體育訓練,因此,岳王會可稱得上是軍界革命運動的先鋒,由岳王會領導的熊成基武裝起義,也喚起了其它地區(qū)的革命志士注意做新軍的工作[8]。
陳獨秀于1905、1906年在蕪湖參與創(chuàng)辦了兩所學堂。除重視科學文化知識外,也很重視體操課的教學。從當時的課表可知,安徽公學三個班,甲、乙班每周開四節(jié)體操課,丙班五節(jié)?;罩莨珜W只有一個班,每周開體操課六節(jié)。
陳獨秀早年主張學習日本的 “獸性主義”教育方法,即培養(yǎng)青少年使他們具有善斗不屈、力抗自然、信賴本能、個性率真的獸性特長,但是只看到了有利于培養(yǎng)兒童自強的一面,卻沒有想到日本“獸性主義”所帶來的惡果——殘酷、野蠻和濫殺,從中可以看出他的體育觀顯然受到了達爾文的進化論、赫希黎天演論的巨大影響,帶有明顯軍國民教育思潮的痕跡。
盡管陳獨秀的體育觀有上述時代局限性,但他畢竟充分領會到了西方教育的精髓,并針對中國傳統(tǒng)教育的弊端,提出了智力德三者并重的教育方針,明確地指出體育在三育中是最重要的一育;他始終強調我國的教育方針應采近世各國教育之所長,必須適宜國內外形勢的需要,即用注重體魄和意志鍛煉的強身教育代替忽視體育的弱民教育[9],即倡導實行 “獸性主義”,這對把青少年培養(yǎng)成為體魂健壯、意志較強、心懷坦蕩、對未來充滿自信心的人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陳獨秀倡導的 “智、力、德三者并重”與實行“獸性”主義的觀點,對促進人的和諧、全面發(fā)展與改變中國傳統(tǒng)的 “文弱”之風,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對服務于他救國救民的理想和實踐、對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教育理論的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對今天我國的教育與體育改革仍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1][2][5]胡明.陳獨秀選集 [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4~5,58,26~27
[3]謝毓?jié)?社會進步與人的全面發(fā)展-評陳獨秀的教育思想[J].運城學院學報,2003,21(4):76
[4]陳獨秀.獨秀文存 [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386
[6][8]任建樹.陳獨秀大傳[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49,73
[7]李洪鈞.陳獨秀評傳 [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0:26
[9]戚謝美.陳獨秀教育思想論析 [J].杭州大學學報,1996,26(4):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