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巧閣

(河南工業(yè)大學外語學院，河南鄭州450052)

從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國政法大學和中山大學率先在我國開設法律英語課程至今已有30余年，目前全國有40多所政法院系、外語院校在本科生或研究生層次開設法律英語課程，不少教師也在嘗試著用全英或雙語講授一些法學課程。隨著中國參與國際競爭程度的不斷深化，以及國內的商品市場、勞務市場和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進一步深入，社會各行業(yè)、各領域對既精通法律又熟悉英語的復合型人才的需求也越來越大?？傮w上來說，國內高等院校培養(yǎng)的這類復合型人才無論從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不能滿足社會的實際需要，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過于高估法律英語這門課程的教學成效，對其困難認識不足、準備不足、研究不足、規(guī)劃不足，實際教學缺乏針對性、應用性和系統(tǒng)性。筆者在法律英語教學實踐中深刻感受到一些難以治愈的頑疾，在此略論一二，以求教于大家。

一、培養(yǎng)目標的雙高性VS培養(yǎng)模式的滯后性

培養(yǎng)目標是一種教學理想狀態(tài)，從宏觀和微觀方面指引著各項教學活動的開展:教學內容的確定、教學方法的選用、教學效果的評價、課程門類的設置、教師隊伍的建設，等等。教師只有首先明確教育對象未來發(fā)展的方向和預定的發(fā)展結果，才能在法律英語教學中有效實施培養(yǎng)計劃，并按照具體的教學目標組織課堂活動。司法部在《法學教育“九五”發(fā)展規(guī)劃和2010年發(fā)展設想》中明確提出“重點培養(yǎng)高層次的復合型、外向型法律人才和職業(yè)性、應用型法律人才”，學界和實務界也一致認為法律英語教學的培養(yǎng)目標是培養(yǎng)既熟悉國內外法律又精通英語的復合型法律人才，杜金榜教授將其概括為“雙高”:“對學生法律基本功的要求高，對他們的英語交際能力要求高?！保?］這類人才的就業(yè)去向主要有四個:一是公檢法機關從事涉外法律事務的工作人員，二是從事涉外法律事務的律師，三是企事業(yè)單位或公司法律部門從事涉外法律事務的工作人員，四是從事法律英語教學科研的高校教師。

然而，目前我國高校的培養(yǎng)模式相對于上述的培養(yǎng)目標存在一定程度的滯后性和理想化，從目前高校的教學內容、教學手段、課程設置、師資力量等各個方面來看，法律+英語這類復合型人才是很難在短短的大學四年內培養(yǎng)出來的?，F行的培養(yǎng)模式可以概括為五種:一是面向英語專業(yè)本科生開設一定量的法學課程，如河南工業(yè)大學外語學院面向2002級至2004級英語專業(yè)增設法律方向;二是面向法學專業(yè)本科生開設法律英語課程，大部分法學院校采用這種模式;三是設置法律專業(yè)和英語專業(yè)雙學位，一些政法院校和外語院校招收第二學位學生，如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法學院、河南工業(yè)大學外語學院等;四是在碩士研究生層次上設置相關方向，如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商務英語學院在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yè)下設置法律語言學方向，西北政法大學刑事法學院在法學理論專業(yè)下增設法律語言研究方向，西南政法大學外語學院也于2011年設置法律翻譯方向的翻譯碩士專業(yè);五是在博士研究生層次上設置相關方向，如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國際商務英語學院在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yè)下設置法律語言學方向，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在法學理論專業(yè)下設置法律語言與法律邏輯方向。

由于社會實踐對法律+英語這種復合型人才的知識結構和語言技能要求極高，前兩種培養(yǎng)模式注定很難實現“雙高”目標。法律英語里充滿了古英語、拉丁語、法語和專業(yè)術語，句式冗長復雜，英語國家的普通民眾都視其為一種外語，對于中國高校的師生來說，那就相當于兩門學科的教與學，其難度可想而知。不管是英語專業(yè)本科生還是法學專業(yè)本科生，提高法律基礎知識系統(tǒng)性的最快捷最有效途徑是參加國家司法考試，而按照我國現行司法考試制度，沒有獲取本科畢業(yè)證的人員是沒有報考資格的。面對競爭激烈的就業(yè)市場，高校學生普遍存在浮躁功利傾向，很少有本科生愿意潛心苦讀法律和英語兩門學科。第三種培養(yǎng)模式中法律英語的學習很大程度上屬于學生的個人行為，因缺少畢業(yè)生跟蹤調查數據，筆者不敢妄加評論。參照當代國外法律人才三大培養(yǎng)模式［2］，即英國和歐洲大陸法律本科生教育、北美本科后法學教育模式和澳大利亞雙學士學位模式，要想真正培養(yǎng)出懂法律的語言學家、通英語的法律職業(yè)者和法律英語研究人員，后兩種培養(yǎng)模式才具有可能性和現實性，而每年從屈指可數的幾個高校畢業(yè)的碩士生和博士生遠遠不能滿足就業(yè)市場的需求量。鑒于此，建議面向優(yōu)秀的法學本科畢業(yè)生或英語本科畢業(yè)生實行免試本碩或本碩博連讀制，首先從時間上保證學生能夠系統(tǒng)地研修與法律英語相關的各門課程，否則只能是拔苗助長，欲速則不達。

二、教學目標的綜合性VS教材選編的隨意性

法律英語的教學目標是通過本課程的開設和講授，使學生掌握相關的法律基礎知識、法律英語術語以及法律英語語言特點，訓練學生使用英語處理法律事務所應具備的交流、閱讀、寫作、翻譯等方面的基本技能。隨著法律英語課陸續(xù)在一些院校的開設，各類法律英語教材也如雨后春筍般不斷問世;然而目前市場上所能買到的教材真正能夠適合本科生的并不多，不少教材要么是英國或美國法律文獻的拼湊，而對我國法律制度只字不提，要么僅選編某一部門法的相關法律文獻。正如有學者所言，大部分教材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編寫目的和對象不明，內容面面俱到，實則空泛，不成體系”［3］。我們在法律英語教學實踐中選用的是杜金榜教授等主編的《法律英語核心教程》［4］的第一冊、第二冊和第三冊，可以說這是當時所能買到的最成體系的一套教材。該套教材在一定程度上注意到了教材內容的連貫系統(tǒng)性和知識掌握的循序漸進性。但是第三冊的內容對于英語專業(yè)法律方向的本科生來說實在太難，課文要點和難點的處理也顯得比較簡單，課時量遠遠不夠;配套的輔導用書僅提供一些練習題的參考答案，沒有參考譯文，無論對教師來說，還是對學生來講，信息量都顯然不足。準確理解法律英語的最大障礙不是詞匯量的大小，而是學生和教師缺少相關法律知識，所以非常有必要介紹一下課文涉及的相關法律知識背景。

教材內容的選編要充分考慮法律實踐的需要和培養(yǎng)人才的規(guī)格，應該具有實用性與針對性，面對本科生和研究生編寫的教材側重點當然要有所不同。教材太難了，可能會挫傷學生的積極性;內容不緊湊，不利于學生建構系統(tǒng)的知識體系;理論性太強，又易于損傷該課程的操作性和實踐性。究竟如何選編教材內容是一個需要教育部或司法部組織相關院校、研究機構和實踐部門的各路專家認真論證的問題，而不應該隨心所欲地編選出版?！皣H型法律人才的教育不是學術教育而是職業(yè)教育，不是培養(yǎng)專才而是培養(yǎng)通才，國際型法律人才應是具有整合各方面知識、擁有多方面能力的人才”［5］。本科生的法律英語教材應該體現綜合性，內容淺顯一些，語言通俗一些，多選編一些具有趣味性的有關法律文化方面的文章;研究生的教材應該體現專業(yè)性和領域性，篇章的來源盡可能選擇一些官方法律文獻。法律英語課程屬于專門用途英語(ESP)的分支學科之一，本質上應該屬于一種“語言教學”，法言法語的掌握是教學目標和考核重點，千萬不能把法律英語教材改裝成法學專業(yè)課程的英語教材。教材也應該選編一些有關中國法律制度、法律文化的文章，“法律英語教學不能置中國法律體系于不顧”［6］，因為用英語作為信息傳遞媒介的大部分涉外業(yè)務是有關中國法律的非訴訟業(yè)務，即便是訴訟業(yè)務，這種復合型工作人員到國外參加訴訟的機會也極為有限，所以告訴學生中國法律如何用英語準確表達應該是法律英語教材的重點之一。我們認為，法律英語教材每單元一個主題三篇文章更為合理一些，一篇介紹英美法系的法律制度或法律文化，一篇介紹中國的法律制度或法律文化，另一篇選編人物傳記、逸聞趣事或典型案例之類的文章。

三、教學內容的豐富性VS教學手段的單一性

從法律英語的特點來看，其中既具有普通英語的基本成分，又屬于專門用途英語的范疇，加上與法學知識體系的融合，教學內容實際上涉及多個領域、多種技能。教學內容的篩選和安排要服務于培養(yǎng)目標和實踐需要，法律+英語復合型人才的雙高性就決定了法律英語課程教學內容的豐富性，課堂上既要注意基本理論知識的講授，如法的定義、分類、淵源，立法、司法和執(zhí)法的基本概念，法庭的構成以及不同審判制度之間的異同，國際經濟法、WTO的法律框架、國際爭端解決等，又要注重基本語言技能的訓練，培養(yǎng)學生法律英語的聽、說、讀、寫、譯能力。在現代科技突飛猛進的信息時代，不少學校仍采用傳統(tǒng)的教學方法和單一的教學手段來組織法律英語課堂，教學效果肯定不會盡如人意，相當一部分學生不僅不會積極參與課堂討論，反而覺得法律英語枯燥乏味，甚至產生厭煩退卻情緒。

法律英語課堂只有靈活采用多種教學方法和教學手段，才能達到預期的教學目標。(1)注重師生互動，由淺入深，循序漸進。在學生入門初期，講解法律原理盡量用通俗的語言從現實問題談起，降低學生的畏難情緒，培養(yǎng)興趣。改變以句型分析與詞匯記憶為主的傳統(tǒng)教學內容，強調對法律專業(yè)知識的理解和掌握。在課堂上適時提問，不斷考查學生的接受程度，及時調整英語講解的比例。(2)發(fā)揮網絡優(yōu)勢，抓好預習和復習環(huán)節(jié)。法律英語課程的授課時數非常有限，要充分發(fā)揮學生自主學習的潛力，鼓勵學生課前利用網絡資源預習新課，課后及時通過網絡平臺答疑解惑，達到延伸課堂的目的。每次下課前布置預習內容并提醒學生復習本節(jié)課內容，每次上課的前5至10分鐘復習上節(jié)課內容并檢查預習情況。(3)采用案例教學法，培養(yǎng)實際應用能力。通過案例討論，一則為學生提供說的氛圍與機會，增加法律英語課堂的趣味性;二則理論聯(lián)系實際，使法律原理、法律制度與現實案例聯(lián)系起來，有助于培養(yǎng)學生運用法律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分析能力、邏輯推理能力。(4)使用比較教學法，加深知識點的記憶。例如在介紹英美法系的司法審判程序時，要求學生課后查閱我國的相關法律規(guī)定，課堂上可引導學生以表格形式比較分析二者的異同。(5)因人而異，因材施教?！皞鋵W生”應是法律英語教師備課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法律英語教學的難度要求教師要充分了解學生，課下積極與學生溝通，及時掌握學生的心理動態(tài)，引導學生明確自己的成長道路，堅定自己的奮斗目標，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和知識儲備。(6)引進科技手段，豐富課堂活動。對于普通英語的學習，學生只要用心，在日常生活中就會發(fā)現很多真實情景來練習英語，比如大街上向外國游人指引方向，課后陪外教聊天、購物、就餐、旅行等;相比之下，法律英語的學習很難遇到真實情景，法律的嚴肅性和專業(yè)性就決定了使用情景的特定性?？上驳氖?，傅曉玲等老師編著的《高級法律英語影像教程》［7］為枯燥單調的傳統(tǒng)課堂教學帶來了春風，該教材第二部分所剪輯的12部經典英文電影和第三部分“60分鐘訪談”，利用生動直觀的影視資料再現了英美法系一些法律制度和法律現象。另外，教師還可以鼓勵學生利用假期到實務部門參加社會實踐，或者通過參加法律英語證書全國統(tǒng)一考試或全國法律英語演講比賽等多種方式，來提高使用英語處理法律事務的各種能力。

四、課程體系的科學性VS現有課程的孤立性

法律英語及其相關課程的設置除了要統(tǒng)籌考慮教育與社會需求、教育與人的全面發(fā)展的需求以及當代科技快速發(fā)展和學科交叉整合的趨勢等因素的影響，還要考慮此類人才規(guī)格的三個特點:第一，法律+英語復合型人才的培養(yǎng)是針對具體崗位和行業(yè)需要進行的，培養(yǎng)的人才短期內具有不可替代性;第二，教學內容與社會需要之間帶有明顯而直接的針對性，偏重于應用;第三，學生畢業(yè)后要能較快適應社會崗位的需要，寬口徑才具有較強的適應性。21世紀高素質、厚基礎專門人才的培養(yǎng)規(guī)格要求課程體系由傳統(tǒng)的“一維”、“深井型”向“二維”、“T型”轉變，要拓寬專業(yè)口徑，在精深上不斷擴大知識面，體現專才教育與通才教育相結合的重大轉變;同時還要開設一些學科前沿課程、邊緣課程和交叉學科課程，為學生提供一個廣闊的知識視野。不少政法院校由于師資力量不足，一般只是象征性地開設一兩門法律英語課程;有些對此還不夠重視，法律英語作為一門選修課形同虛設。筆者在接受研究生教育階段，共上了三次法律英語課:第一次課老師要出國做訪問學者，興奮之余談了兩節(jié)自己出國前參加培訓的感悟;第二次課講第一篇課文，找班上幾個英語本科出身的學生逐句翻譯了一下第一篇課文;第三次課趕上“非典”特殊時期，老師讓每個學生翻譯一篇課文算作該課程的結業(yè)論文。外語學院面向英語專業(yè)法律方向學生開設的法學課程往往很單薄，學時有限，很多外語教師并不看好此方向，經常聽到一些教師以耐人尋味的口吻質疑道:“外語學院快變成法學院研究生的培養(yǎng)基地啦!”“外語學院的學生都去考法學院的研究生，那將是外語學院的悲哀!”教師的言論勢必會影響學生對法學課程的輔修和學習，往往是英語沒有學好，法律知識也只是一知半解。

能否將大學英語教學、法律英語教學以及法學專業(yè)教學三者有機結合起來，構建一個科學的課程體系，凸顯課程教學的精細嚴謹，將決定法律+英語“雙高”人才培養(yǎng)目標能否實現。因此，面向法律+英語復合專業(yè)的學生應該設置三大模塊的課程: (1)英語基本課程，如綜合英語、英語聽力、英語口語、英語閱讀、英語寫作等;(2)法學核心課程，如法理學、民法、刑法、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行政法及行政訴訟法、國際法、國際私法、國際經濟法、外國法律概況等;(3)交叉綜合課程，如法律語言學、綜合法律英語、法律英語閱讀、法律英語口語、法律英語翻譯、法律英語寫作、法律英語報刊選讀、法律英語影視欣賞、法律英語案例選讀等。有學者主張在大學一、二年級開設綜合性法律英語課，在大學三年級開設不同類型的實踐性法律英語課［8］。還有學者主張“法律英語的課程應貫穿4年大學的始終，從最初打下法律和英語的基礎到最后形成把法律英語應用于實踐的能力，開設一系列法律英語課程”［9］。我們認為，可在大學一年級和二年級上學期重點開設英語基本課程、法學核心課程和綜合法律英語課程，二年級下學期、三年級及四年級上學期開設雙語教學的涉外法律、全英教學的法律英語系列課程，四年級下學期以社會實踐為主，這樣在低年級到高年級之間能夠形成一個循序漸進式的法律英語課程體系。

此外，復合型人才的培養(yǎng)必然要求擁有復合型的師資，而具有法律+英語復合性學歷背景的教師嚴重不足也是業(yè)內人士一致公認的客觀事實。教育部或司法部一直也未出臺統(tǒng)一的教學大綱，在缺少統(tǒng)一的教學大綱和考試大綱的情形下，很多一線教師僅憑自己對法律英語教學的直覺感悟所形成的教學理念和教學方法摸著石頭過河。不管是以英語專業(yè)為本位，還是以法學專業(yè)為本位，要想培養(yǎng)出合格的復合型法律人才，必須改變各個高校在教材編選、教學內容、考試形式、課程設置等方面松散自由、各自為政的現狀。

［1］［6］杜金榜.論法律英語課程“雙高”教學目標的實現［J］.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學報，2006，(4).

［2］鄭昆白.試論21世紀復合型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和高等法學教育［J］.安徽警官職業(yè)學院學報，2002，(2).

［3］張戈.論法律英語教學之改革［J］.教改研究，2006，(7).

［4］杜金榜，張新紅.法律英語核心教程(第一冊、第二冊和第三冊)［M］.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02.

［5］滿穎，侯正良.法律英語教學與國際型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04，(2).

［7］傅曉玲，李軍軍，曾春蓮.高級法律英語影像教程［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

［8］許貽斌.法律英語教學實踐與探討［J］.外語研究，2006，(7).

［9］滿穎，侯正良.法律英語教學與國際型法律人才的培養(yǎng)［J］.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2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