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晶波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四平 136000）

一種深層的生命表達方式
——試探“蛋”民俗文化內(nèi)蘊

殷晶波

（吉林師范大學，吉林 四平 136000）

民俗是人類原始心理的一種折光，最能從中探詢出先民深層的生命表達。我們透過民間的“蛋”民俗文化的表層、表象的內(nèi)容，試圖探詢出其隱在的、深刻的涵蓋，從而揭示民俗事象背后的蘊含。

民俗；雞蛋；生命表達；文化內(nèi)蘊

瑞士心理學家及精神分裂醫(yī)師榮格（Carl G.Jung,1975-1961）肯定在人的生理本性和精神中有一些特征是不可變更的，而且已不知不覺深入我們的骨髓，但也指出，同樣不能否認本能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夠禁止、強化或限制哪怕最重要的精神，即人的無意識精神，并指出，當時沒有一種從精神出發(fā)的現(xiàn)代科學的心理學，而榮格想建立的“有靈魂的心理學”，即一種建立在自主精神原則基礎上的心理理論。

我們知道，民俗是人類原始心理的一種折射，最能從中探尋出先民深層的生命表達?！霸谌藗兊膬?nèi)心世界里，有一些感受是人們不愿意直接表述出來的。這時他們通常用象征意象來表達自身心理與精神上更深層次的直覺反應”[1]。我們透過民間“蛋”民俗文化的表層，可以了解到其內(nèi)在的基本內(nèi)容。

蛋，在我國民俗文化中，是比較常見的，不僅許多人生禮俗，而且一些重大節(jié)日，如，清明節(jié)、端午節(jié)等都與其緊密相連。那么，為什么人們?nèi)绱酥郧橛谒?？我們可以透過幾類“蛋”民俗文化的表象，找出其背后的無意識心理折射。

一、卵生或女子吞卵而生的創(chuàng)世神話

眾所周知，在許多創(chuàng)世神話中，蛋都有很大的作用，《中國文化象征詞典》：據(jù)說世界是一個蛋，萬物皆出自蛋中。大洪水后，只剩下兄妹二人，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只好結(jié)婚，以使人類能繼續(xù)繁衍。妹妹后來生下一個蛋，其中出來無數(shù)孩子。

南朝鮮神話中說：有個人發(fā)現(xiàn)一個蛋，蛋中躺著個小孩，這孩子長大后，成為全世界人的統(tǒng)治者。

在浙江的婚禮上，姑娘們將蛋從新娘的胸脯上滾下去，使它們落進新娘的下身。

而彩蛋過去常用于新娘的洗浴儀式上，今天則是送給前來參加婚禮的來賓的。還有些民族傳說其始祖由卵所生或女子吞卵而生。如，侗族古歌《侗族從哪里來》說，侗族始祖母和始祖父都是由龜婆孵蛋孵出的。納西族《創(chuàng)世紀開天辟地》也說其始祖是由蛋孵化的。劉宜《平黎記》亦說黎族始祖母由卵而生：“故老相傳，雷懾一蛇卵在此山中，生一女，號為黎母”。

哈尼族傳說：“洪荒時代過后，地面長出茅草，茅草里出現(xiàn)一個大蛋，經(jīng)鵪鶉鳥孵化成人，成為哈尼族的祖先。從江苗族傳說：古有一對天鵝，十分恩愛，后母鵝生了十二個蛋，其中兩個蛋孵出一男一女，成為他們的祖先。

另外，女子吞卵懷孕而生始祖神話，如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契，女脩吞玄鳥卵而生大業(yè)。

由上面的實例可見，蛋與生殖繁衍之間有著密切聯(lián)系，可以想見，在先民那里認為蛋與人的生育繁衍之間存在著某種同構(gòu)。上面已經(jīng)說過，中國遠古神話和少數(shù)民族現(xiàn)存的神話里，把原始混沌狀態(tài)看作一個”宇宙卵“——孕育人類的大子宮，描繪了洪水遺民在大洪水時代生存下來的時候，在他們乘坐的避水工具（箱柜、葫蘆、木桶等）里曾攜帶雞蛋，并且從中孵出了小雞，正是這只小雞提醒人們洪水已退，到了重整大地的時機。那么蛋的這種與生殖繁衍之間的互為認同，而這種又往往存于創(chuàng)世神話中。

我們知道，神話是原始先民關于事物起源，遠古的生物與神靈，以及神們和人類關系的口頭故事，是“原始時代人類意識形態(tài)的統(tǒng)一體，既是文學，又是科學，既是宗教，又是巫術(shù)”。然而，由于歷史久遠等因素，其內(nèi)在真實的含義，或在歷史中消逝了，或被文明遮蓋了，而其深層的表達往往變得不得而知了。正如這“蛋”與生殖繁衍之間的互為表現(xiàn)，而這一點我們在現(xiàn)代是得不到明確的解答的，必須盡可能地追溯至祖先，蛋之所以成為許多民族的生育圖騰，顯然與先民的心理，先在的模式相關。

正如卡西爾所說：原始人絕不缺乏把握事物的經(jīng)驗區(qū)別的能力，但是在他們關于自然和生命的概念中，所有這些區(qū)別都被一種更強烈的情感淹沒了：他們深深地相信，有一種基本的不可磨滅的生命一體化溝通了多種多樣形形色色的個別生命形式……所有生命形式都有親族關系，似乎是神話思維的一個普遍預設。

在榮格的分析心理學假設中追溯了“靈魂”的詞源，企圖建立一種有靈魂的心理學。而萬物有靈觀恰是人類早期的世界觀，基于初民對自然現(xiàn)象的神秘莫測進行解釋的心理需要，他們對各種自然現(xiàn)象，如寒來暑往、季節(jié)交替、日月運行，人類自身的來源，感到好奇又無法理解，便自然認為一切在冥冥中自有主宰，于是，便認為在軀體以外，還有一種精神的東西存在，這精神的東西便是靈魂，靈魂主宰肉體。

而自身的出生、生命的繁育自然是先民心中的一個謎團，當他們看到小雞從蛋殼中出生時，自然而然地與婦女生育子女聯(lián)系起來，為人的出生找到一種解釋，并以神話等形式表現(xiàn)出來。但實際上，在這種共同的原始意象背后，一定有它們賴以產(chǎn)生的共同的心理土壤，正是榮格所說的“集體的夢”，種族的記憶，這種反復出現(xiàn)的超個人的原始意象，也揭示了人類共同的、普遍一致的深層無意識心理結(jié)構(gòu)，集體無意識。而這種蛋或者說卵生人的神話，正透視出種族的心理積淀。不然某個個人很難將其與生殖繁育作聯(lián)結(jié)。正如《地母之歌》、《金枝》等書中所述，原始人看到大地的植物生長，自然與母親生育孩子做一種聯(lián)結(jié)，所以許多生育神也是植物神，大地生長萬物與母親生育子女在此達到了“葫蘆生人”互為認同，正是這種先在的形式深深鏤刻在此祖先心理，種族心理積淀的結(jié)果。

二、節(jié)日中吃雞蛋的民俗

時至今日，我們?nèi)杂星迕鞴?jié)、端午節(jié)等節(jié)日吃雞蛋的習俗，當我們單純地為吃而吃時，是否也曾在心理問過：為什么非要吃雞蛋呢？在這種民俗表象的背后，是否也有其深刻的意蘊呢？答案是肯定的。一定有的。記得民間有吃雞蛋“滾運”的說法，也就是說吃雞蛋是為了“祈?！薄⑾麨?。前面我們已經(jīng)說過蛋與生命所繁衍，在先民那里是分不開的。蛋在先民那里或者說在神話中，被作為生命的存在地，而我們通過清明、端午節(jié)日的一系列習俗已知道，都可以歸結(jié)出一種神的死而復生的儀式，吃雞蛋，無疑是生者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的一種具象表達，是活人在一年中死而復生的具體表現(xiàn)。

雞蛋既然與生殖繁衍息息相關，那么基于“交感巫術(shù)”的原理，吃了雞蛋自然也能獲得這種生命的力量，求得平安、祝福。這顯然也是我們祖先經(jīng)驗的凝結(jié)，是無意識經(jīng)驗的集結(jié)，是其對生長、成熟、衰亡節(jié)律生動感覺的先在形式在人的心靈中刻下的記憶的具體體現(xiàn)。是先民千年舊夢的一種延續(xù)。

三、“紅雞蛋”的生命表達

民間習俗中還有孩子出生后，將染紅了皮的熟雞蛋分發(fā)給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將生命象征的雞蛋涂上紅色，為什么呢？中國人尚紅?！端囆g(shù)的起源》一書介紹，古代巖畫是用動物血與赤鐵礦粉末調(diào)和而成的紅色顏料，視為生命象征。他們看到射殺的野獸流出的血是紅色的流血死亡，紅色與生命聯(lián)系——“血液寄魂”。深層的含義無非是說紅能祛邪，能給人帶來喜慶和吉祥，紅紅的喜字，紅紅的福字，包括將雞蛋染紅，無疑都說明，紅色是我們祖先千萬年經(jīng)歷鏤刻在人的大腦中的結(jié)果，將其與代表生命源泉的雞蛋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無疑更加強了這種生命意識的表達。而這種表達是今日人們自己意識到的嗎？

顯然，與人對蛇和對黑暗的恐懼一樣，是我們“采取了與自己的祖先同樣的方式來把握世界和做出反應”的結(jié)果。是集體無意識作用于人的具體表現(xiàn)。

正如榮格所說：“無窮無盡的重復已經(jīng)把這些經(jīng)驗刻進了我們的精神構(gòu)造中，它們在我們的精神中并不是以充滿意義的形式出現(xiàn)的，而首先是‘沒有意義的形式’，僅僅代表著某種類型的知覺和行動的可能性。當符合某種特定原型的意象出現(xiàn)時，那個原型就復活過來”[2]……

四、結(jié)語

透過“蛋”民俗文化的表象，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榮格的集體無意識假設的確是其分析心理學中最重要的基本假設。在這種假設的基礎上，使我們能更好地發(fā)現(xiàn)民俗、神話、儀式中被遮蔽了的深層心理蘊含，從而求取一種深層的生命表達，尋找一縷遠古的記憶。進而更好地建立古今的一種溝通，以反觀自身的生命、生存與意義存在。

[1]戴維·方坦納.象征世界的語言[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1.

[2]榮格.心理學與文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101.

G12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識碼：A

A

1671-152X（2011）03-0034-02

2011-06-28

殷晶波（1974-），女，吉林四平人，吉林師范大學文學院講師，文藝學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東北文化、兒童文學。

劉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