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園
(長沙理工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湖南長沙410000)
從讀者接受理論解析譚恩美作品之意象翻譯
田 園
(長沙理工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湖南長沙410000)
讀者接受理論強(qiáng)調(diào)作品的意義只有在閱讀過程中才能產(chǎn)生,任何文本在其自身被消費、被自我實現(xiàn)的過程中都會有不同的意義。只有讀者的期待視野與文學(xué)文本相融合,才談得上接受和理解。譚恩美作品是海外華文文學(xué)的代表之一,其創(chuàng)作的特殊性必定會使中國讀者在作品理解上產(chǎn)生偏差。嘗試從讀者接受理論的視角出發(fā),分析譚恩美作品的兩大意象——“母親”與“食物”的翻譯,期望能獲得滿意的讀者效果。
讀者接受理論; 譚恩美; 意象; 翻譯; 母親; 食物
讀者接受理論發(fā)軔于20世紀(jì)60年代的德國,其代表人物是姚斯(Jauss)和伊瑟爾(Iser)。該理論是以胡塞爾、海德格爾和迦達(dá)默爾的現(xiàn)象學(xué)與闡釋學(xué)為理論基礎(chǔ),以讀者的閱讀接受實踐為依據(jù)的獨立自主的理論體系[1]。
海外華文文學(xué)是20世紀(jì)80年代初出現(xiàn)的具有世界性的新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以臺港澳文學(xué)作為“引橋”而逐漸拓展,也逐漸與國際上的移民文學(xué)、離散文學(xué)接軌,形成一個極具東方特色的文化、文學(xué)圈[2]。它的興起為中華文化外移與外族文化的相互影響研究拓展了廣闊的空間。海外華文文學(xué)是一種世界性文學(xué)現(xiàn)象。海外華文作家都是在雙重文化背景中寫作,他們的作品中常常有兩種文化的“對話”,需要以跨文化的眼光去審視和觀照[3]。譚恩美是海外華文文學(xué)分支——北美華文文學(xué)作家的代表之一,她的小說以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母女沖突、婚姻矛盾為切入點,管窺了中西文化的差異與溝通,著眼于全球視野下的文化碰撞與融合,同時也傳達(dá)出新生一代美籍華裔對自己身份不確定的困惑之感。
本文意在從讀者接受理論來分析譚恩美作品中貫穿的“母親”、“食物”兩大意象的翻譯,期望能獲得較滿意的讀者效果。
筆者總結(jié)認(rèn)為讀者接受理論有以下三大基本觀點:第一,任何文學(xué)的文本都具有未確定性,都不是決定性的或自足的存在,而是一個多層面的未完成的圖示和開放性的結(jié)構(gòu)。文本本身的存在并不能產(chǎn)生意義,只有讀者閱讀了它才能夠有意義的實現(xiàn)。第二,優(yōu)秀的文本應(yīng)該給讀者留有再發(fā)揮、再創(chuàng)造的空間[4]。另外,由于讀者的感性和直覺經(jīng)驗不同,任何文本在其自身被消費、被自我實現(xiàn)的過程中都會有不同的意義。第三,視野融合。只有讀者的期待視野與文學(xué)文本相融合,才談得上接受和理解。然而讀者的期待視野并非一成不變,它因人而異,因時代的發(fā)展而發(fā)展變化,所以作家在創(chuàng)作文學(xué)作品時應(yīng)考慮到當(dāng)時讀者的期待視野和審美趣味及接受水平[5]。
母親形象一向是譚恩美作品中的主線。譚恩美創(chuàng)作主要考慮的受眾是海外讀者,因此譯者在翻譯時應(yīng)當(dāng)考慮到中國讀者心中可能存有的疑問,例如為何要在小說中如此強(qiáng)化婦女的堅韌形象?殊不知這些都是與作者的華裔身份背景、艱難的經(jīng)歷息息相關(guān)的。母女沖突實質(zhì)是以母親為代表的東方文化和以女兒為代表的西方文化之間的沖突。正如帕特里卡·林在談到母女差別時所說:“在美國出生的華裔女性深深地感到傳統(tǒng)中國文化與美國文化的反差。盡管她們熟悉中國生活中文化的細(xì)微差別,但還是常在自己的‘中國性’與‘美國性’之間搖擺。與之相比,她們的中國母親卻不怎么被自己的中國性、美國性、女性,以及三者之間的復(fù)雜性所困擾?!保?]那么從接受理論的視角,譯者不妨將母親形象詮釋為一種“他者”的意義,由“母親”所折射出的中國人形象,即在政治上,文化上和種族上依然表現(xiàn)為神秘莫測、與眾不同難以同化的“他者”。她們?nèi)虤馔搪?、忍辱?fù)重、軟弱順從,但是她們又堅韌不拔、善良頑強(qiáng)、百折不撓。于是,譚恩美的敘述有時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種族中心主義態(tài)度,把中國女人降低到沉默的“他者”地位,并利用“異類”的判斷來表現(xiàn)自身的優(yōu)越性。在此,筆者從接受理論的角度出發(fā),對原著做幾處嘗試性翻譯,以期得到更佳的翻譯效果。
“America was where all my mother's hope lay.She had come here in 1949 after losing everything in China:her mother and father,her family home,her first husband,and two daughters,twin baby girls.But she never looked back with regret.”[7]
lay本義為“放置,使躺下”,在這里,筆者認(rèn)為譯為“承載”更能體現(xiàn)母親心目中的美國夢,也更能使讀者體會移民心理的糾結(jié),由此接受母親在異國他鄉(xiāng)不得不為之的堅強(qiáng)。故此段試譯為:“美國是承載了我的母親全部希望的地方。1949年失去了在中國的一切之后,她來到了這里:她的雙親,她的家庭,他的第一任丈夫與女兒,兩個雙胞胎女嬰。但回首過去,她從不心存遺憾?!?/p>
“Even if you put on their clothes,even if you take off your makeup and hide your fancy jewelry,they know.They know just the way you walk,the way you carry your face.They know you do not belong.”[7]
原句有兩個even if,兩個the way。筆者認(rèn)為譯文也一定要保留這種排比句式來加強(qiáng)語氣,因為語氣的強(qiáng)化實則為心中游移感的強(qiáng)化,排比句式對于幫助讀者的理解是十分關(guān)鍵的。“even if”可以歸化為“就算”,第二句增譯“是因為”,“從”和“這里”,使譯文不會顯得生硬,更符合中國讀者的語言接受。在此,將此段試譯為:“就算你穿上他們的衣服,就算你不化妝,不戴花哨的首飾,他們心中也明白。他們明白,是因為光從你走路的姿態(tài),光從你顯露的表情,他們就明白你不屬于這里”。
“It's my fault she is this way.I wanted my children to have the best combination:American circumstances and Chinese character.How could I know these two things do not mix?”[7]
此段試譯為:“她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期望我的孩子享有最好的一切:美國式的環(huán)境與中國式的品質(zhì)。我又哪能料到這兩樣?xùn)|西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呢?”combination本義為“組合”,在此意譯為“一切”,筆者認(rèn)為這樣應(yīng)該更能表達(dá)一個中國“母親”的心聲,也有助于讀者理解“母親”不遠(yuǎn)萬里去到異國他鄉(xiāng)的原動力。mix表示“混合”,但借用中國成語“水火不容”更能突顯文化的矛盾與“母親”的無奈。
以上關(guān)于“母親”意象的舉例及譯文,筆者認(rèn)為從接受理論的視域來看,這樣的翻譯是合理的,符合讀者的期待視野。中國的讀者在了解了異國生存的艱辛之后,勢必期待與理解這樣的一個強(qiáng)硬的角色形象,那么譯者對于“母親”形象的強(qiáng)勢詮釋則必定能使讀者認(rèn)同譚氏在藝術(shù)構(gòu)思及描寫手法上的特色。因為它不僅貫穿著作者對自己身份的追問與確認(rèn),也傾注了作者對人類走向“和”而“大同”的全球化思考。從某種意義上說,母親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隱喻,女兒則是美國現(xiàn)代文化的縮影。母女之間的沖突與和解更多地折射出全球化語境下中西方兩種文明的碰撞與交融[8]。譚恩美小說的魅力在于她在言說與書寫的過程中最終擺脫了本人的雙重邊緣化身份,超越了種族主義的束縛,從人性的深度和廣度來探索當(dāng)今在全球化進(jìn)程中、在多元文化世界中生活的人類。如她在作品中所貫穿的中西文化沖突與交融的主題,就包含著人類共性而相通的人文精神與人性關(guān)懷。使得她的作品在某種程度上不拘泥于“他者”與“本我”的糾纏,把對“異”與“歧”的疑問轉(zhuǎn)化為對“同”與“和”的探索。
有些中國讀者不理解為何作者要對中國的飲食做出如此描述。他們認(rèn)為這是譚恩美的一種聲張策略,閱讀與新奇的神秘之感是建立在夸張的基礎(chǔ)之上的。如此寫作是企圖以完全的飲食差異來博取西方人的眼球,這樣一種以犧牲中國人形象的寫作雖博取了一時之彩,實則不可取。文本在被消費的過程中會產(chǎn)生不同的意義,但如果這樣的意義是對作品理解的偏差,是對作品的不接受,此時譯者就應(yīng)當(dāng)適當(dāng)?shù)匾龑?dǎo)作者。不可否認(rèn),對飲食文化的處理有吸引西方讀者的目的,但絕不是主要意圖。
從讀者接受的角度出發(fā),譯者不妨將“食物”的意象處理為意識形態(tài)領(lǐng)域中的“胃口的政治”,而胃口在這里是一種受文化約束、表達(dá)社會關(guān)系的代碼。它既象征著主體(人)與客體(食物)之間的關(guān)系,又是“自我”與“世界”間的橋梁。譯者要通過翻譯告訴讀者:對“吃”這樣一個日常生活中最簡單的行為進(jìn)行意味深長的描述,是因為它們早就超出了事物的表層意義?!俺浴狈从车氖俏鞣叫碌奈幕趁瘛詸?quán)主義對美國少數(shù)族裔最深層的心理侵略;“吃”同樣也傳達(dá)了少數(shù)民族反殖民反侵略的文化主張。作為少數(shù)民族,華裔在政治、經(jīng)濟(jì)、種族等方面受到歧視與排斥,又都游移于兩種文化與背景之中,艱難地尋求著屬于他們自己的獨特文化身份。因此,在美國主流社會中,他們深感壓抑,而這種壓抑常常表現(xiàn)為強(qiáng)烈的饑餓感。它既反映在物質(zhì)的層面,而更多地反映在精神的層面,成為眾多美國華人文學(xué)作品的共同主題。在翻譯中我們不妨使用略帶夸張的語言,最大化地還原中國飲食,以使讀者體會到文字背后深層的文化糾結(jié)。
“The wonton soup smells wonderful with dedicate sprigs of cilantro floating on top.”[7]
smell wonderful可譯為“香味撲鼻”,中國傳統(tǒng)食物躍然紙上,仿佛讀者也能立即置身于美食之中。故此句譯為:“餛飩香味撲鼻,湯面上還漂著幾根香菜?!?/p>
“I am drawn first to a large flatter chaswei,sweet barbecued pork cut into coin-sized slices,and then to a whole assortment of what I've always called finger goodies--thinskinned pastries filled with chopped pork,beef,shrimp,and unknown stuffings that my mother used to describe as‘nutritious things'.”[7]
barbecued pork直譯為“烤豬肉”,但此處根據(jù)sweet(甜甜的)這個修飾詞,應(yīng)將其歸化為“叉燒肉”,這樣中國讀者就一目了然,易于接受。故此段筆者試譯為:“我先是被一大碗炒雜燴吸引,甜甜的叉燒肉被切成硬幣般的薄片,接著是那種被我稱之為‘手指’的好東西——薄薄的油酥糕點,里面的餡各不相同:有豬肉糜、牛肉糜、蝦仁,還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我媽媽稱之為‘營養(yǎng)品’的東西?!?/p>
由以上譯文可以看出,“吃”的深層意義由此非常突出,它遠(yuǎn)非維持生命的行為,更是決定一個人身份甚至是決定一個種族身份的方式了。早年趙健秀(Frank Chin)就曾給這種文化出賣作過一個形象的比喻,稱之為“色情飲食”行為。從文化的層面上來說是自我引證已存在的文化差異,夸大其“他者性”,用以在白人統(tǒng)治的社會體系之內(nèi)爭得一塊立足之地。那么“胃口的政治”這樣的翻譯導(dǎo)向就能符合讀者的期待視野,使讀者理解趙先生的話,使讀者能夠與作品產(chǎn)生最佳的共鳴,明白了為了在主流社會爭得立足之地,美華文學(xué)作家們既把本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當(dāng)成卸之不去的包袱,急于與之決裂,又渴望從中挑選其有民族特色、不同于西方文化的東西來吸引主流社會的目光,贏得重視,從而為自己的身份增加砝碼[9]。
文學(xué)作品的理解是一個再創(chuàng)造的過程。從讀者與作者的受益來看,讀者的需求被賦予了更多的關(guān)注,讀者不再是一個被動的接納者,他通過各種方式向作者反饋對閱讀體驗的接受,從而與作者并立于平等的位置上。作者基于這樣一種接受與不接受的溝通,對文學(xué)作品進(jìn)行深刻的反思,進(jìn)而使寫作與接受趨于完善的境界。譯者應(yīng)當(dāng)從讀者接受的視角出發(fā),充當(dāng)一個合格的引導(dǎo)者,既要包容讀者不同的聲音,又要通過自己的翻譯努力帶領(lǐng)讀者進(jìn)入作品的深層意境,最小化理解偏差,最大化內(nèi)心共鳴?;谌绱朔g原則的譯作才能獲得最佳的視野融合,而基于如此的翻譯原則的海外華文文學(xué)的譯本也才能得到更多讀者的接受、理解與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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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e Translation Analysis of Amy Tan's Work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aders Reception Theory
TIAN Yu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Hunan 410000,China)
Readers reception theory stresses that the significance of works can only be generated in the process of reading and any text would have different meanings in the process of consumption and self-realization.Only when readers'expected visions have common points with the texts,reception and understanding could be initially achieved.Amy Tan's works are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s for Chinese-American literature and the creation specialty will surely lead to understanding deviation for Chinese readers.An initial analysis is made from the angle of readers reception theory for the translation of“mother”and“food”-the two major images in Amy Tan's works,with the expectation of achieving satisfying reader effect.
readers reception theory;Amy Tan;image;translation;mother;food
H315.9
A
1674-0297(2011)05-0124-03
2011-04-02
田 園(1986-),女,湖南新晃侗族自治縣人,長沙理工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2009級碩士研究生,湖南外國語職業(yè)學(xué)院助教,主要從事翻譯學(xué)研究。
(責(zé)任編輯:張 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