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銳
(河西學院,甘肅 張掖 734000)
裕固族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雙璧
——賀繼新和妥清德*
王 銳
(河西學院,甘肅 張掖 734000)
賀繼新和妥清德是1980年代裕固族文壇涌現(xiàn)出的代表詩人。賀繼新是裕固族詩歌的拓荒者,在傳統(tǒng)和民族詩藝中彰顯出自己的個性和靈感;妥清德的詩歌是銜接裕固人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的一座橋梁,把現(xiàn)代技法有機內(nèi)化到傳統(tǒng)詩藝中,使民族特色和現(xiàn)代氣息融會貫通。他們的詩歌有傳承發(fā)揚本民族口頭文學和填補裕固族作家文學空白的雙重意義。
賀繼新;妥清德;詩歌創(chuàng)作
受發(fā)達的傳統(tǒng)口頭文學的沾溉和草原自然與文化環(huán)境的滋養(yǎng),裕固族向來不缺乏詩人。俯拾即是的優(yōu)美詩句如草原上流淌的高山雪水,星羅棋布的海子湖,純凈迷人,融入牧民的日常生活。在草原歷史文化大背景下孕育成長的裕固族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同樣以詩歌見長。對裕固族作家而言,草原既是他們朝夕相處、成長生活的原初地,也是培育其性格、情趣和創(chuàng)作天賦的文化土壤,更是他們?nèi)蘸髲氖聞?chuàng)作源源不斷的題材。他們像熟悉自己身體一樣感受著草原的四季脈動,像熱愛自己親人一樣眷戀著草原的文化風情,即使是身處異地的漂泊者,他們的心也始終安放在魂牽夢繞的家鄉(xiāng)草原。對裕固草原文化的深情謳歌和詩意描繪,是裕固族作家最自然、最真實的創(chuàng)作心聲。賀繼新和妥清德便是1980年代裕固族文壇涌現(xiàn)出的代表詩人。他們憑借對本民族的熱愛和對新生活的熱情,以及拓荒裕固族作家文學的信心和努力,很快成長為本民族最初的一代詩人,也是最早引起外界關(guān)注的裕固族詩人。他們的出現(xiàn)有傳承發(fā)揚本民族口頭文學和填補裕固族作家文學空白的雙重意義。
賀繼新,曾用筆名乞根拉吾爾,1957年生于肅南裕固族自治縣明花鄉(xiāng)。現(xiàn)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作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作協(xié)理事。自1980年代起開始在各類報刊發(fā)表詩歌1000多首。作品多以裕固族生活為題材,表現(xiàn)作者對美好生活的真誠渴望。曾上過學、參過軍、當過臨時工……1981年回到家中,拿起了牧鞭。學生的好學上進,軍人的果斷無畏,牧民的勤勞純樸,和諧地統(tǒng)一在他的精神生活中,為其日后的創(chuàng)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1985年,賀繼新的詩歌《火苗在一堆干柴上舞蹈》(外一首)在《民族文學》第4期露面;1987年,詩歌《在孤獨的日子里》獲甘肅廣播電臺舉辦的“西部未來作家”征文三等獎;1990年,詩歌《風啊,別把他搖醒》獲全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評獎特別獎;1992年,詩歌《若即若離的愛》獲甘肅省第三屆少數(shù)民族文學評獎優(yōu)秀作品獎;1993年,詩歌《給遠方的女友》在中國當代詩人節(jié)獲“飛天”三等獎,同年12月賀繼新的主要成就被載入中國華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當代高級科技人才系列詞典》;2003年,賀繼新又被中國詩詞家學會評為“50佳詩神”之稱號;2009年,賀繼新的詩集《火苗在一堆干柴上舞蹈》榮獲甘肅省第五屆少數(shù)民族文學獎三等獎。
1980年代初,生活還在貧困的邊緣徘徊,很多人還在為生計而謀劃明天該干什么。而此時的賀繼新似乎對這些都漠不關(guān)心,他倔犟地拿起精神高度亢奮的筆,把自己的腳毫不猶豫地邁進了創(chuàng)作詩歌的夢里。與當時的同齡人一樣,賀繼新圓睜著充滿熱情的雙眼,注視身邊改革的一切,歌頌黨的富民政策,歌頌改革,歌頌家鄉(xiāng),也歌頌民族大團結(jié)。當時萌發(fā)的詩句如他而言: “我覺得,我作為一名裕固族詩人,我的愿望是美好的,心是真誠的。盡管最早在那些年代有些作品并非生活的誘發(fā)而思路飄逸,是一個口號接一個會議精神的某種圖解,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但我畢竟還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寫下了許多奔放、優(yōu)美而含蓄的詩歌,為彌補本民族文學的空白,盡了微薄之力?!保?]為了提高創(chuàng)作水平和掌握詩歌創(chuàng)作技巧,賀繼新曾經(jīng)常拜訪原藏族著名詩人丹真貢布和伊丹才讓老師,原《飛天》編輯部詩歌編輯師日新老師,原張掖地區(qū)文聯(lián)主席王海容先生,原張掖地委宣傳部蘇治先生,裕固族第一代民間詩人屈大卿先生,裕固族民間老藝人恩欽才楞老師,從他們身上如饑似渴地吸取了寶貴的知識財富。[2]賀繼新自己總結(jié)說:“回顧幾十年的創(chuàng)作生活,在充滿了苦澀和磨難的日子里細細咀嚼,我感到生活得很充實,苦惱和煎熬并沒有改變我創(chuàng)作的信仰,我的思想被磨礪得更成熟了,詩藝也趨于精粹。詩中不但凝進一個民族詩人對祖國和人民的命運的深切關(guān)注,而且傾注了我久經(jīng)磨難卻至死不渝的對家鄉(xiāng)深深的愛,盡管其中還略帶一些往日的傷感,但這傷感卻決不會讓人絕望,讓人喪失理智;相反,它能喚起人們?nèi)ニ妓?,鼓舞人們正視人生,正視現(xiàn)實,也正視自己?!保?]賀繼新的創(chuàng)作激情、真實抒懷、民族品性和質(zhì)樸詩風,能讓人發(fā)現(xiàn)久違的溫暖和感動,收獲一種健康陽光的自然心態(tài),盡管這種詩意的表達離我們的生活和當下詩歌潮流漸行漸遠。那些花哨古怪的文字,變形夸張的藝術(shù)思維于賀繼新的創(chuàng)作情趣是不相宜的。換句話說,他在傳統(tǒng)和民族詩藝中才能彰顯出自己的個性和靈感。賀繼新的詩歌是從屬于自己民族的。
賀繼新的詩歌主題主要圍繞本民族歷史、文化、生活而展開。作為牧民的兒子,他的詩真摯傳神地表達出對牧民生活的熱愛,描繪了富有情態(tài)的牧人和牧羊女形象。《風啊,別把他搖醒》以剛?cè)嵯酀臐庥衾寺闱楣P調(diào),刻畫了一個心地善良、意志堅定的牧人形象。為幾個牧童尋找丟失的駱駝,牧人“蹚著遍地風沙卷起的沙窩,撥開田野滿目水紅的月色,繞過縱橫彎曲的阡陌”,“走啊,走啊,甩下注滿汗水的腳窩”,歷經(jīng)艱辛,終于“看見駱駝高昂的脖頸”。詩歌構(gòu)思精致,猶如草原上撩人情思的小夜曲,首尾幽靜迷離,旋律舒緩沉穩(wěn),中間借夢境描述了剛剛發(fā)生過的溫情故事,繁復(fù)堅定的節(jié)奏和不停尋找的意象,凸現(xiàn)了牧人閃光的品行,柔美中富有剛性和力度。語言飽含激情和草原氣息,自然美、人情美相得益彰,易于打動人心?!赌烈俺壳匪埔环裾{(diào)清新、充滿生活情趣的剪影,把婦女牧民辛勤勞作的場景定格在美麗的牧場,形象凸出,語句凝練,恰如牧童短笛或天籟之音,給人印象深刻?!肚宄?,她趕著羊群……》純用白描和蒙太奇手法,把牧羊女的柔情、粗獷和歌聲放大在“我那望眼欲穿的瞳仁”中,雖漸行漸遠,卻永恒在心間。輕盈夢幻、含蓄縹緲的首尾,自由跳動的旋律和由近及遠的鏡頭轉(zhuǎn)化,使詩歌渲染上理想的光芒和浪漫的色彩。
懷著深厚的民族感情,賀繼新的詩又盡興抒發(fā)出對本民族歷史文化和對祁連山的反思、感恩與崇敬?!段覀兊拿褡濉酚贸錆M激情和哲理的筆調(diào),對民族的歷史進行深刻反思 (尤其是一個小民族所遭遇的不平待遇和狹隘理解),變成刻骨銘心的記憶,并因此升華為迎接民族未來的強烈自信和倔強精神,字里行間浸滿對自己民族的追念、承擔和自豪以及源自一個民族心靈深處的本真需求和博愛情懷?!队篮愕钠钸B山》、《我們是祁連雪山的兒子》、《仰望祁連》和《祁連夢》在壯闊雄偉的背景上展開想象的翅膀,讓思緒在祁連雪峰和廣袤草原上盡情暢游,流淌出父親般的剛強和母親般的厚愛,表達出對哺育世代牧人的祁連山的崇敬和感恩。祁連夢是歷史和向往,更是揮之不去的民族情結(jié),扎根靈魂深處,傳承著昔日的文化,并延續(xù)著牧人的未來。《祁連山的記憶——驚心動魄的陣亡場面》、《祁連英魂》就發(fā)生在對祁連山的歷史故事的深情追憶中,祭慰和緬懷英烈,譜寫了一曲曲蕩人心魄的壯志悲歌。
對理想愛情的追求和憧憬,也是賀繼新詩歌中極具感染力的篇章?!度艏慈綦x的愛》 (組詩)、 《給遠方的女友》和《企盼》,用滾燙的語言和堅執(zhí)的情感編織起難以割舍的愛情諾言。詩歌塑造出一個純真、熱情、忠誠并為愛備受煎熬、煩惱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坦率、癡情的表白顯現(xiàn)出草原漢子剛性中的柔情,如高山下流淌的清泉和點綴原野的鮮花一樣清澈絢爛,惹人憐愛?!稅矍榈暮x》既表達了作者對世俗愛情的輕視和對磨難中誕生的愛情的禮贊,也用堅定的語氣表明了自己的愛情觀——“必要時,用鮮血滲透的生命來破譯愛情這兩個最純真的字!”為真正的愛情奉獻和犧牲。這看似傳統(tǒng)的直白,卻又是人生愛情的一種難得的境界和精神高標。
面對改革開放中的新氣象,賀繼新的詩歌同樣表現(xiàn)出新一代牧民的新追求、新?lián)敗!痘鹈纾谝欢迅刹裆衔璧浮访鑼懥诵聲r期牧民在滿足物質(zhì)享受的同時,開始追求嶄新的精神生活,希冀更為充實豐盈的人生價值。同時,也捕捉瞬間的生活細節(jié),抓住人物情態(tài)的細微變化,傳達出牧民夫妻間無需言語的相知相愛,更是對草原融洽、美好新生活的動情吟唱?!段覀冞@一代裕固族牧人》、 《我們是牧人的后代》則表達出牧人后代擔當歷史的勇氣和突破自我、與時代同行的自信、自強精神,是新一代牧民給予歷史叩問的莊嚴而響亮的回答。
賀繼新的詩還表達出對人事的深情追念和對生活的獨到感悟?!赌笎邸肥菫榇掖匐x世的母親的泣血悲歌。詩人把心靈深處最柔軟、最易觸動情思的基因,汩汩傾瀉于對母愛的無盡思念和沉痛傷悼中,更演繹出一個無私奉獻的偉大草原母親的形象。在這個意義上,詩人是在向一代母親致敬和緬懷?!镀钸B礦魂——致一位祁連山中的煤礦工人》、《你怎么悄悄地走了——寫在肅南一中女教師王東紅同志的追悼大會上》、《恪守一方凈土的承諾——致一位縣委書記》、《鐵骨忠魂寫春秋——懷念賀衛(wèi)軍同志去世四周年》、《堯熬爾孤寡阿妮尕》則分別就不同對象表達緬懷和崇敬之情,情感真摯。他們是普通人生活中的鏡子,是社會正氣和道德正義的集中體現(xiàn)者,平凡中有著讓人肅然起敬的氣節(jié)?!墩埬銈兎畔赂甙恋募茏印芬詳蒯斀罔F的語言和是非分明的理性精神,對背棄友情、自視高貴的世俗嘴臉進行了辛辣嘲諷和無情痛斥,同時為志趣相投、不離不棄的真心伙伴關(guān)系報以熱情呼喚。特別是在民間藝術(shù)傳承和發(fā)展中釋放出的強烈使命感、民族自尊意識以及“對一切惡勢力”宣戰(zhàn)的不屈精神,成為一個民族歷經(jīng)風雨依然本色如初的靈魂宣言和傲岸風骨。
就藝術(shù)特色而言,賀繼新的詩歌在于充滿激情的真實抒懷,質(zhì)樸優(yōu)美的天然語韻,景美、人美、情美的和諧詩境,以及清新、柔美、火熱相濟的抒情風格。作為民族詩歌的拓荒者,賀繼新在裕固族作家文學中的地位和貢獻是突出的。他時刻牢記著蒙古族著名作家瑪拉沁夫于1990年12月在全國少數(shù)民族頒獎大會上為他而講的一句話:“一個民族可以沒有自己的皇帝,如果沒有自己的作家、詩人,這個民族多么愚昧啊!”因此,他深感責任在肩的沉重!他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填補了裕固族作家文學的空白,并率先把本族文學推向外界。賀繼新詩歌的主題取向和抒情方式,成為本族作家最擅長的創(chuàng)作選擇。在民族文化極為單一和傳統(tǒng)的20世紀80年代初,賀繼新的詩歌曾經(jīng)感染和激勵了正在起步復(fù)興的民族同胞,并影響青年文學愛好者積極投身民族文化的建設(shè)洪流中,為日后裕固族文學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石。
妥清德,又名薩爾塔拉,1968年生于酒泉市肅州區(qū)黃泥堡裕固族鄉(xiāng),系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酒泉市作家協(xié)會秘書長。業(yè)余堅持文學創(chuàng)作,不僅是一位執(zhí)著的文學愛好者,而且是一位“高產(chǎn)作家”,先后在《詩刊》、 《星星詩刊》、 《中國作家》、《民族文學》、《中華文學選刊》、《中國文學》、《青年文學》、《飛天》等報刊發(fā)表詩歌、散文、隨筆等文學作品500多篇(首),先后獲甘肅省少數(shù)民族文學創(chuàng)作銅奔馬獎等4項。有作品入選《星星詩刊四十年詩選》、《星星詩刊五十年詩選》、《甘肅文學作品選萃·詩歌卷 (1949—1999)》、《2000年中國詩歌精選》、 《飛天五十五年精華本》等,部分作品被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媒體選播、選摘、評論和譯成英法文字。
西部,給人的普遍印象是遼闊、幽遠、荒僻、冷峻、粗糲,但妥清德卻更喜歡捕捉包蘊其中的柔美、精致、恬靜、細膩、詩意,他總能在平凡中發(fā)現(xiàn)生活的美感,并用富有活力和靈動的創(chuàng)意獨具藝術(shù)地抒發(fā)這種美感,不經(jīng)意間喚起讀者的感動。那些單調(diào)甚或枯燥的景物,由于詩人別致的藝術(shù)想象和加工點染,隨處流瀉煥發(fā)著詩情畫意,常給人一種新的體驗和沖動。妥清德不但有發(fā)現(xiàn)美的慧眼,更有一支證明美的藝術(shù)妙筆。“與其指說妥清德的詩歌展現(xiàn)了想像的新奇與句式的情致,毋寧說是語境和情思在交融中的自如呼吸。自起先的‘黃泥堡’篇什到后來的‘雪花與綠洲’等草原系列的開掘中,妥清德始終保持著獨立的語境構(gòu)筑”,[3]他的寧靜、輕盈有秩序的打開,沿著清晰的結(jié)構(gòu)讓人看到了現(xiàn)實與夢想結(jié)合的透明。妥清德的視野讓人再次感受到那種傾聽草原、與草原對話的深刻:“在由語言到詩歌審美價值的路途上,完成了一個詩人應(yīng)該恒有的自醒思考和藝術(shù)向度,讓詩歌真正抵達一種獨特而實質(zhì)的詩學品格?!保?]這是一個草原哲人的散步,一個懷有悲憫之情的詩人對命運由衷的祈禱。1999年,裕固族學者鐘進文曾在《民族文學研究》發(fā)表專評《尋根的人——裕固族詩人妥清德詩歌中的民族情結(jié)》,對他給予充分肯定?!八脑姼枵Z言質(zhì)樸、意境優(yōu)美,處處流露出一種扯不斷抹不去的濃濃情思。”[4]“妥清德的詩歌是銜接裕固人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的一座橋梁,走過這座橋便能感悟到詩人的心境和夢想?!保?]妥清德的詩歌來自他熟悉和熱愛的草原,那里的高山湖泊、一草一木、牛馬羊群甚至空氣陽光,還有牧人生活,都是觸發(fā)其靈感的動情點。草原的遼闊給予其思接千里的想象和天人合一的抒懷境界。
妥清德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深深扎根于裕固家園和西部邊地,對草原牧場生活的詩意描繪,是其詩歌中最常見的景象。 《祁連山中》采擷了動靜自如、起落悠然的山中風物,和“蔚藍的天空下的裕固少女”共同舞蹈,交相輝映出和諧的天堂之音,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帶給心靈一次次顫動,產(chǎn)生出醉臥山巒原野的滿足和愜意?!段壹业难蛉涸陲L中吃草》酷似牧場上自由流淌的清泉,一路走來一路詩情畫意:“草垛上拴的那朵云越來越胖”; “牧場的超市打開自信的花”、“香氣情書般讓人心跳”;運輸星辰的馬車“黃昏,把花香卸在你小小的掌心”。而“一群讓我放心的羊/在風中吃草,有時它們不經(jīng)意/也會吃下碰到嘴邊的野花/像我們碰到自己的情人一樣自然”,更博得會心的微笑和美的享受。這是一種真正把自然揣在心里,與自然對話,進行生命體驗的鮮活創(chuàng)作?!逗诤?,許多野雉隱藏在密林里》細膩感觸到春天孕育的生命活力和寧靜表層下涌動的無限生機?!霸谖覀兊谋澈螅麄€春天處在一種新婚里”是富有質(zhì)感和熱度的溫暖收束。 《夏天深處的草原》把夏天草原的生機滲透在飽滿和知足中,“默默尋找沒有壓力的生活”,觸摸到草原的幸福和吉祥。
借草原典型風物表達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思考,則寄寓著妥清德詩意表達中的沉思和隱憂?!镀钸B山腹地》傳遞出一種微妙而復(fù)雜的感受,有對民族歷史、信仰和激情生活的緬懷,有對冰冷喧囂現(xiàn)實的悵惘,還有越來越難以尋覓的些許溫暖,這是新舊交替中發(fā)出的聲聲感喟和靈魂訴求?!妒枥蘸印芬詠児诺南闰灪统埃ンw味一條寬闊的生命之河的四季變遷和歷史流動,帶有涅槃?wù)叩纳酪缿俸图で橛巫?,極為震撼地抒發(fā)出對疏勒河的厚重情感?!恫灰子X察的風吹涼我們》所體味到的是現(xiàn)代物質(zhì)文明高度發(fā)展中的失落,那就是人與自然的漸漸疏離,人心在物欲之風的侵襲下日益萎縮,生活越來越缺乏詩意?!洞禾炫既宦愤^羊井子灣》截取了偶然間的一組生活鏡頭,對鄉(xiāng)村移民投去深情的一瞥,他們播種著綠色和生活的希望,改造和美化著新的家園。
來自心上綠洲的絮語和對話同樣傳遞出妥清德的明澈與深刻?!缎纳暇G洲》(組詩)是一組用綠色包裝的芬芳瓊漿。 “春天”萌生的“愛”和“激情”執(zhí)著追逐著“故鄉(xiāng)的太陽”,盡情釋放在“永遠向陽的村莊里”;或“停在夏天的草地上”;或“野花如織/整個秋天像一片相思的艾葉”;或“山坡在綠色的風中飛翔/我一生愛著兩只翅膀:生命,音樂”、 “我深愛著黃昏,少女,菊花”。在一年四季的輾轉(zhuǎn)中,“最大的綠洲是清貧而懷有愛情的心/我的事業(yè)披著陽光”、“原野仿佛我們遼闊的感情”、“草原的激情就是我的激情”,在“我”心靈的綠洲上,“暴風雪不能生長”?!稇驯О籽┥蠲摺?、《遙遠的雪在我的眼睛里禪坐》、《蒞臨》讓我們收獲到牧場深處白雪覆蓋的寧靜和休憩,是心和萬物共同的深眠與禪坐,表層平靜的欣賞背后暗含一顆溫潤包容的心,雪的世界因此不再寂寞?!讹L中的草葉和月光》(組詩)是憂傷與溫暖交織成的故土情思。記憶中熟悉的“高原的膻味”,無邊的空曠和始終困惑的干旱,“故鄉(xiāng)的草場如何借著風勢/疼痛地拔節(jié)和抽穗”,還有“擁有無限的愛情/擁有妻子和剛長出虎牙的兒子”的溫暖的村莊,均毫無選擇和保留地棲息在詩人生命的田野上,貧瘠中內(nèi)蘊生氣,并因深沉的愛而成長為一種精神寄托和靈魂歸宿。在詩人充分展開的心靈對話中,我們感受到的是包容、豐富和深厚。 《在長滿青草和鮮花的背景里》詩人敞開心胸迎接和尋找一種純凈與透明的生活,盡管“疑問與眼淚并存”,但“不朽的熱情”總在繼續(xù)美好的憧憬。
在裕固族詩歌創(chuàng)作隊伍中,妥清德和賀中的詩歌顯得尤為獨特。他們的詩歌題材和意象選擇與其他裕固族詩人有相同之處,但抒情方式和表現(xiàn)技巧卻更趨現(xiàn)代性,強化了詩歌的想象空間和跳躍思維,豐富深化了詩歌的層次和內(nèi)涵。相比較而言,妥清德的詩歌能把現(xiàn)代技法有機內(nèi)化到傳統(tǒng)詩藝中,把民族特色和現(xiàn)代氣息融會貫通,從而更容易為讀者接受。妥清德對周圍世界的敏感和獨特思維方式,又使他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出直接抵達人內(nèi)心深處的吸引力,給人一種超然的向往和天然的感動,并使讀者在反復(fù)揣摩中體會到詩歌表達的精致和深刻。在某種意義上,妥清德的創(chuàng)作對于裕固族詩歌的發(fā)展具有相當?shù)慕梃b意義,值得引起足夠重視。
[1]賀繼新.我愿從磨難中奮起[J].甘肅民族,1992(春季刊).
[2]楊玉劍.在磨難中奮起——記賀繼新的創(chuàng)作生涯 [J].生命樹,2009,(6).
[3]陳思俠.春天的雨,春天的詩經(jīng)[J].甘肅文藝,2006,(1).
[4]鐘進文.尋根的人——裕固族詩人妥清德詩歌中的民族情結(jié) [J].民族文學研究,1999,(3).
An Introduction to Two Prominent Contemporary Yugu Poets:HE Ji-xin and TUO Qing-de
WANG Rui
(Hexi University,Zhangye 734000,China)
HE Ji-xin and TUO Qing-de,who rose to fame in the 1980s,are two prominent poets of Yugu minority.The former poet specializes in using traditional writing skills to demonstrate his individuality and inspiration in his works;while the latter in combining traditional writing skills with new writing styles to express the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and modern atmosphere.Their poems play a significant role in Yugu oral literature maintenance and development.
HE Ji-xin;TUO Qing-de;the creation of poetry
I207.25
A
1671-7406(2011)08-0011-05
2010年度河西學院科研創(chuàng)新與應(yīng)用校長基金項目“裕固族作家文學研究”,項目編號:XZ201015。
2011-05-20
王 銳 (1971—),男,甘肅山丹人,河西學院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文學。
(責任編輯 王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