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范丙申
邏輯與推理:事實重要嗎?
[荷蘭]范丙申
現(xiàn)代邏輯正在經歷著一個認知的轉向,避開了弗雷格的“反心理主義”。邏輯學家與更多以經驗觀察為根據的研究領域的同事們之間的合作正在增進,特別是在關于理智主體的推理與信息更新方面的研究。既然純粹的規(guī)范化從來不是一種可靠的立場,我們便把交叉領域的研究置于邏輯與經驗事實之間長期存在聯(lián)系這樣的語境之中。我們還要討論弗雷格城墻(Frege’s Wall)的倒塌對于作為一種理性主體性理論的邏輯的一個新議程(agenda)意味著什么,以及什么會是對作為邏輯理論的朋友而非敵人的“心理主義”的一個切實可行的理解。
心理主義;推理的心理學;動態(tài)邏輯;交互作用;自我修正;認知科學
在古代,邏輯產生自兩個源頭:(一)對存在于論辯(dialectical)傳統(tǒng)中的真正論證的研究;(二)對用于組織科學探究且基于公理的證明模式的研究。歷經隨之而來的數個世紀,這門學科變得越來越抽象,最終非常數學化。邏輯還是關于人類推理的嗎?或者如康德和鮑爾察諾(Bolzano)所說,它只是關于在純粹理念王國中的一種抽象?在后來的發(fā)展中,邏輯推論就是一種命題之間永恒的關系,完全清除了任何人類推斷可能有的泥污或血跡,氣味或聲音——因此也清除了它的豐富多彩以及誘人的曲折隱秘。換一種說法,關于人類推理的經驗事實與邏輯有關嗎?或者說我們應該僅僅研究在某個純粹理性的、太陽永不落山的永恒王國中的證明模式以及他們的艦隊(armies),而后者我們通常稱之為形式系統(tǒng)?大多數邏輯學家接受后一個觀點。據此,(邏輯)與推理實踐的確切關系就是一個開放的問題。大學應該只是因為邏輯學家的內在文化價值而聘請它們,并且不應該提出任何質疑,正如丁尼生(Tennyson)的名句所說“關于它們的不應該推論為什么”。當然,如果迫于壓力,許多邏輯學家和哲學家會說邏輯是規(guī)范的,它描述了正確的推理。跟從這些建議的人會是明智的,但是如果不的話對他們來說就太糟糕了。事實上,最早的神秘小說家之一科林斯(W.Collins),已經借管家百特雷吉(G.Betteredge)(《月亮石》,1968)不朽的話語道出了這一切:
“事實?”他重復道,“再來點烈酒吧,富蘭克林先生,這樣你就會克服對于事實的信任的虛弱了!愚蠢的游戲,先生!”
在邏輯與人類推理之間的劃分被供奉在弗雷格“反心理主義”的著名教條中,它聲稱人類的推理實踐從來都不會告訴我們什么是正確的結論。確實如此。可又如何呢?我自己發(fā)現(xiàn),這條簡單的分界線只是智力貧乏的一個標志,而非“忠實的”絕妙分離①。弗雷格是在一個嚴肅的現(xiàn)代心理學開始盛行的時代寫作的,而這促成了赫姆霍茲(Helmholtz)和海曼斯(Heymans)關于數學推理以及數學概念起源的偉大作品,它激發(fā)了關于轉換與不變量的數學理論的產生。將弗雷格無知于外界所發(fā)生之事的那種自我中心的形式哲學作品與先驅式的心理學家馮特(W.Wundt)那展示了現(xiàn)代邏輯學意識②的更為有見地并且內容廣泛的文本相比較,足夠說明問題。雖然如此,馮特確實是沒能夠洞見到在邏輯中進行數學抽象的巨大力量,以及為了取得戰(zhàn)略性的深度而避開實踐的好處。但是弗雷格似乎對于創(chuàng)造的沖動視而不見,這種沖動可能來自至少是思考人類“最好的實踐”,以及作為這種實踐的科學編年者的心理學。
反心理主義③如今還依然為大量不僅存在于邏輯學中而且存在于一般哲學中的教條主義熱情所辯護。當我提到這些日子以來出現(xiàn)的讓我感到有趣且具有啟發(fā)意義的關于人類推理的實驗事實的時候,我經常會被我的同事長篇大論地教導,他們告訴我,我還沒理解關于邏輯本質最重要的部分——或者說關于它的哲學,而這恰恰是關于正確性以及命題之間的數理關系的,而不是關于發(fā)生在這個被蠢蛋和非數學家充斥的令人沮喪的外在世界中的事。幸運的是,當我決定站出來支持事實(盡管只是適當地)的時候,我已經被大學長期聘用了。
現(xiàn)在到了宣布我的簡單信念的時候了。邏輯當然不是實驗心理學或者甚至不是理論心理學,但是,它有著自己的目的,研究人類推理。一種邏輯理論就算人們不按照它行事也不會是無用的。但是兩者之間疆界的劃分依然十分棘手。而我認為下面這一點是很明顯的:如果邏輯理論與事實推理完全相分離,那么就任何目的來說它都是徹底無用的。
在這篇論文的余下部分里,我試圖梳理在邏輯中理論與人類實踐之間更為復雜的事實關系:這有時令人惱火,但卻總是所獲頗豐的。我的模型是在《手冊》的章節(jié)中關于邏輯的介紹④。
讓我們首先明確某些界線的形式。譬如,考慮下面的一個推理模式:
否定后件式 從A→B和¬B,我們能夠得到¬A
是有效的,無論我們接受與否,就算是由民主聯(lián)合國批準的全球范圍的全民公投也無法改變它。它是如此之真。但是對于實踐必然的反對在哪里呢?我們人類并非是關于具有數學之美的世界的散發(fā)著惡臭、嘈雜不堪且非理性的映像:像柏拉圖想的那樣。我們也是根據那些自然規(guī)律被設計的,所以在我們所做的與邏輯規(guī)范之間并沒有先驗的沖突。
更為重要的是,如果我們觀察到的實踐確實偏離于某些邏輯規(guī)范,那么這意味著什么?讓我們首先來陳述一些常見的區(qū)分。在我們能夠推理之前我們必須有某種我們要討論的情況的模型,當它表征了這些事實與事件所要傳遞的信息時,它也解釋了它們的相關情況。這種構造可能是有意識的,或者是強行接入我們的神經網之中的,但是它表明一個先于推理的預處理階段能夠作為一種信息轉換的過程發(fā)生。接下來,關于這些信息的結構我們能夠執(zhí)行一種推理,但是可能會有一種適合于手頭這項任務的不同模式的選擇:在數學中有經典的或者構造的或者“線性的”,在問題解決中有經典的或者非單調的,等等。假定這些在表征+轉換的雙重安排中的選項,許多(如果不是大多數)人類實踐便能夠以一種與邏輯理論相一致的方式被解釋。發(fā)現(xiàn)一種真正的沖突是如此之難以至于我們倒要擔心分歧的缺失了。這種表征+轉換的安排作為一條對邏輯理論與實踐交鋒來說的“保護帶”實在是太好了,它幾乎能夠適應任何情況⑤。
①這篇論文原初的計劃是對弗雷格的論證進行一個現(xiàn)代的重新評價,直到我意識到這會意味著陷入一個令人想要避免的困境:討論與作為內在論題的外部世界產生了聯(lián)系。
②馮特以一種至今依然中肯的方式批評了布爾的命題推演系統(tǒng)與實踐之間的巨大距離。
③反心理主義是一種像反美國主義一樣的抽象立場。它允許邏輯學家在一些友好的方面與個體心理學家聯(lián)系在一起,假設后者不嘗試鼓吹他們的科學見解。
④譯者注:經過跟作者本人確認,此處所指的章節(jié)是J.van Benthem,2007,Logic In Philosophy,in D.Jacquette,ed.,Handbook of the Philosophy of Logic,Elsevier,Amsterdam,65~99。
⑤確實,對于分析邏輯實踐來說這種表征-轉換的結構顯得有些危險,它很接近于在理論對實踐這個問題上采取廣泛的免疫策略,就像那個在“能力”與“執(zhí)行”之間的著名的語言學區(qū)分。這導致的邏輯的免疫能力不會令波普爾(Popper)滿意的,并且甚至更糟糕的是,它有時候會令人厭煩①一種流行的觀點是,邏輯作為“形式系統(tǒng)的軍火庫”,一個應用邏輯學家在需要解決能夠想象得到的任務時可以從中選擇武器。我發(fā)現(xiàn)這種取出式菜單的想法在將邏輯等同于單純的形式系統(tǒng)時是靜止且麻木的:一種在[27]中被批評為“系統(tǒng)監(jiān)牢”的觀點。。在我看來,我相當愿意讓邏輯在聯(lián)系中獲益,從與實踐之間的遭遇中學習。要這樣做,我們就需要提供更多直接且可信的對于那些看起來穩(wěn)定的推理實踐的數學化。而事實上,沒有必要單純地去思辨這一切,因為它已經發(fā)生過許多次了并且依然在我們身邊發(fā)生著。這樣一來,就讓我們來粗略地看一看在過去的數十年里邏輯真正的歷史發(fā)展,而非糾纏于邏輯的先驗哲學中②現(xiàn)在的邏輯哲學教科書有一個幾乎脫離了任何關于現(xiàn)代邏輯現(xiàn)實發(fā)展信息的主題表,使得它們依然保留著19世紀60年代時的狀態(tài),而這已算是最好的了。。
就上面對推理工作的劃分而言,有兩個主要的論題:一個是信息表征,另一個是轉換這些表征的過程。兩者都通過不同渠道影響了當代邏輯。
作為一個開端,那些經常被叫做“哲學邏輯”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確實已經是關于語言與思想中典型結構的表征了,這些表征超越了標準一階邏輯所提供的那寒磣的最低限度的表征③這個方面的信息我請讀者參閱[7]。。舉兩個已通向他們自己的重要研究領域的例子:在19世紀50年代普萊爾(Prior)以時間以及與時間相關的推理為內容的工作將時序結構引入邏輯模型以解釋時態(tài)和在現(xiàn)實運用中與時間相關的情態(tài)。同樣著名的是,在19世紀60年代,劉易斯(Lewis)和斯托內克爾(Stalnaker)引入了世界或者情況的比較序列同時還有一個標準條件式A?B的關鍵邏輯觀念,本質上即一個相關序列中包含前件A為真的極小世界同時也包含結論B為真。這樣一個邏輯說明的“正確性”的基準是多種多樣的:對以自然語言進行陳述的哲學論證的分析有些時候本質上是一種先驗概念的分析,但是它們確實也包含了現(xiàn)實的日常用法。比如說,當考慮到超越于此時此地的情況時,條件式的推理就很接近于人們處身其中的“非現(xiàn)實”(irrealis)模式④哲學邏輯經常被當作“形式語言哲學”的思維警署——而“自然語言哲學”則一開始就接近于對現(xiàn)實人類行為的觀察。但是關于用法的經驗性觀察在這兩個分析哲學的重要分支中確實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延續(xù)了這個階段但是依然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相同精神的是在自然語言的邏輯語義學中的工作,它通過解釋許多超越了標準邏輯形式化的表達式比如全稱量詞更加地接近于現(xiàn)實推理模式了。這就在其他方面導致了對語言使用者的信息陳述更為豐富的解釋,篇章表征理論(discourse representation theory)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最后,用邏輯術語對更多現(xiàn)實的信息陳述建模已經是人工智能的特征了(根據一位荷蘭作家,這是哲學通過計算的方式的一種繼續(xù)),特別是在其分析“常識推理”的外表之下。
盡管這些邏輯理論沒有一個涉及對于心理學實驗的求助⑤一些有語義學傾向的哲學家甚至以一種褻瀆神靈的驕傲求助于較之實際用法更受偏愛的空洞的直觀。,但是像普萊爾(Prior)、劉易斯(Lewis)或者辛梯卡(Hintikka)這樣的先驅者們在一些關鍵的地方確實訴諸日常語言使用者所共有的直觀——而不只是有效性的先驗理念⑥如今,在關于自然語言的語義學中,這種對于事實的喜愛甚至已經一路發(fā)展成了一種實際數據匯編式的研究。。在最近幾年里,現(xiàn)實生活與實實在在的實驗之間的關聯(lián)也開始出現(xiàn),我們在下面的第四部分進一步論述。這種對于信息更為寫實的建模趨向事實上是非常自然的,并且它與邏輯(作為一種關于模型與可定義性的理論)表達的方面十分吻合。邏輯教科書沒有正常地以這種方式來描繪這個領域,但是我們可以總結這種更為豐富的建模趨勢,借助一系列廣泛的想法:世界的家族、時序的視角、在序列上求極小部分,以及在語法層面上關于文本連貫性及表征的遞增建構的論題⑦另一個這個廣闊領域的例子是關于在人類推理、邏輯以及計算機科學(見[2,17])中關于形象表征與符號表征的現(xiàn)代工作。。
下一步便是運用這些為了邏輯的目的更為豐富的表征,而且在這里邏輯理論事實上再一次被實踐的觀察深深地影響了。那種認為邏輯只是關于“邏輯后承”這個觀念的想法事實上已經成為一種特殊的歷史的立場了。它在那位偉大先驅者鮑爾察諾(Bolzano)的作品中缺席了,他認為邏輯應該根據現(xiàn)有的推理任務梳理我們有的許多不同的后承關系。一種對于這門學科主旨相似且豐富的看法還可以在密爾(Mill)特別是皮爾士(C.S.Peirce)的作品中發(fā)現(xiàn),后者研究演繹、歸納以及溯因推理三者的結合,而這些在如今都是高度相關的。這種多樣性在19世紀80年代伴隨著由于來自人工智能(AI)的缺省推理而出現(xiàn)的“非單調邏輯”得到了更為深遠的推動,這種建模更接近于人類解決問題以及計劃任務的處理方式。在這種關于后承的重要邏輯理論中重要的不是一些推理規(guī)則的目錄(“非單調”是一種癥狀而非一種診斷),而是在那些特殊的方案背后的主要理路,就像在條件類型中順著不同序列進行的極小化。而在文獻中許多開闊的想法反映了人類實踐,比如在構造推理時“資源(resources)”所扮演的重要角色,這發(fā)生于線性的、一般的子結構邏輯中①作為對比,比較一下在[13]以及之后的一些出版物中那種作為一種“非正常邏輯”目錄的奇怪但是依然經常被引用的現(xiàn)代邏輯觀點。。
然而對我來說,近來最引人注意的朝向更為現(xiàn)實主義的運動是在現(xiàn)代邏輯中對大范圍的信息轉換過程而非推論的研究。如我們從實踐中得知的,推論的出現(xiàn)總是與許多其他觀念糾纏在一起。在最近為8歲左右兒童所開設的關于邏輯的“兒童科學講座”中,為了解釋什么是現(xiàn)代邏輯的內容,我給出了如下這個來自于古代的例子的變型:
你和你的爸爸媽媽在一家餐館吃飯,你們已經點了三個菜:魚、肉還有蔬菜?,F(xiàn)在一個新的服務員從廚房帶著那三個菜回來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孩子們非常正確地說,那個服務員會問問題,譬如服務員問:“這是誰要的魚?”接著,他們說他會問:“誰要的肉?”再接著,正如你預期的,那些小眼睛的眼神開始閃爍,而一個女孩叫道:“老師,現(xiàn)在他不會再問什么了!”確實,兩個問題加一個推論就足夠了?,F(xiàn)在一個經典邏輯學家關于那些問題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它們只是提供了“前提”而已),而是直接走向了推論。在我看來,這種分離是不自然的,并且邏輯沒有提供給我們關于協(xié)同進行的兩個信息進程的描述:在問題與答案中的信息流,以及能夠在任何場合得到的推論。而這就是所謂的現(xiàn)代“動態(tài)-認知邏輯”所做的工作?。ㄒ奫32][30])但實際上,在自然的交流與爭論中還包括了更多東西。為了得到推論的前提我們問問題。為了理解答案我們需要解釋之前所說的,然后整合這些信息。這樣一來,邏輯系統(tǒng)就要求除了提供有效的推論外的一個新的任務,就是系統(tǒng)地追蹤變化的信息表征。并且當我們得到如此違背我們信念的信息時,我們必須以一種連貫的方式來修正我們的信念。而且,現(xiàn)代邏輯關于所有在信息更新與信念變更的模型理論中的這一切還有許多可探討的。
更重要的是,這樣做時必須對在實際行為中的另一個典型認知現(xiàn)象做出解釋,即基本邏輯任務的多主體互動的特征。同樣地,在那個兒童講座中,孩子們在做如下這個游戲時完全沒有任何困難:
三個志愿者被叫到前面來并且各自得到了一張有顏色的牌:紅、白、藍。他們不能看其他人的牌。而且問他們時他們也確實都說不知道其他人的牌。然后那個持有白色牌的女孩被允許問一個問題;她問那個持有藍色牌的男孩他是否有紅色的那一張。然后我問,在答案公布以前,是否有人知道了其他人的牌呢?那個持有藍色牌的男孩舉手了,表示他知道。在他對剛剛那個女孩的問題回答“不”以后,我又問誰知道牌的情況,這時候那同一個男孩和那個女孩都舉手了……
假定問題反映了一種真正的不確定的話,對此的解釋就是對信息更新的一個簡單運用。但是這確實包含了關于其他人所知與不知情況的推理。而且這些孩子們也確實能夠理解為什么他們其中的一個即那個拿紅牌的小姑娘依然還不能分辨出每個人手里的牌,盡管她知道其他兩個現(xiàn)在已經知道了②我曾經被一個心理學的同事警告過,說這個實驗也許會失敗,但是至少NEMO的小朋友們似乎是有這種不斷被重申的知識的,叫做合理的“心智理論”。。
紙牌游戲環(huán)節(jié)也表明了一個更為廣闊的背景,不僅僅是得到一個答案、做出一個推論以及獲得一個連貫的信念這樣一些單獨的步驟。交流、爭論或者是博弈包含了更為長期的互動模式,其中推理步驟滿足某些普遍的目的。大多數邏輯活動事實上是幾個主體之間的互動,從問問題到爭論辯駁或者融合不同來源的信念。這就是現(xiàn)代邏輯動態(tài)研究的關鍵([26,29])③許多這樣廣闊的信息進程以及在邏輯中對他們的處理,表明了來自計算機科學的影響。我們不會去追溯這個主題,但是我們確實要注意到行為中計算的結構以及相關的計算復雜性論題在邏輯中日益增長的重要性。。
誠然,邏輯學在這些發(fā)展中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系并非與實驗心理學或是神經科學之間的關系。對于事實的喜愛可以是非常柏拉圖式的,不需要追尋確定信息的主要公共來源。邏輯學家分析自然語言或者計算機科學家對“常識”建模,常常是通過他們自身的直觀、來自同事們閑談的證據、有時候顯得驚人天真的郵件調查以及其他一些簡單過程(這些過程未經過實驗又沒有關于經過仔細實驗設計的世界的統(tǒng)計數據)而進行的。但是就算是如此,實驗證據也還是相對的,因為這些理論迫于來自實際使用的證據的壓力能夠且有時候確實被修改,甚至當它是通過上述所采取的方式出自邏輯學家和計算機科學家自身。更重要的是,有不斷增多的嚴肅文獻將邏輯學研究與實驗心理學聯(lián)系在一起。我不能詳細討論關于此的證據,但是只要在這里列舉一些值得尊重的原始文獻就已經足夠了,不需要過多的細節(jié)。
首先,自然語言的邏輯語義學已經與心理學有著長期的交互影響,參見在[31](這是一本關于邏輯與自然語言的手冊,多處涉及心理學)中斯蒂德曼(Steedman)寫的那一章,或者是在[9]中關于“自然邏輯”的工作,這種工作將動態(tài)缺省邏輯與條件推理——它在[34]關于卡納曼(Kahneman)和特沃斯基(Tversky)的發(fā)現(xiàn)中被重點突出——聯(lián)系在一起;[22]中的專論,研究形象經驗與符號推理之間針鋒相對的那一時期;[23]論缺省推理與自然語言理解;[5]論心理學意義上信念與目的修正的合理模型;[6]論集體意向的形成與維持;以及其他很多不同主題的原始文獻。另一個正在慢慢浮現(xiàn)的交互影響發(fā)生在心理學與非單值邏輯之間,參見2005年拉吉普(H.Leitgeb)和舒爾茨(G.Schurz)編輯的關于“認知中的非單調與不確定推理”以及在缺省邏輯與神經網之間新近發(fā)生的交匯的合集(見下)。一個關于與神經科學之間聯(lián)系的大全式總結,可見[1]①也比較一下毗鄰的認知研究傳統(tǒng),它對伴隨著不確定性的推理進行研究;這個傳統(tǒng)兩個領域的主要研究者都參與其中:參見[12]、[24]或者[25]。。因此,在邏輯與心理學之間正在出現(xiàn)的重要聯(lián)系就很容易在現(xiàn)有的文獻中查到了——盡管主流觀點依然認為不存在這種聯(lián)系。
從認知科學到邏輯學 我自己在所有這些方面的興趣是關于一些大問題的,都是關于在更廣的意義上的推理的運作。我發(fā)現(xiàn)關于認知行為,令人感興趣之處在于它的許多特征似乎要求一個更為豐富的關于“邏輯系統(tǒng)”的觀念。其中已經被哲學家和實驗科學家注意到的是推理的情境性。它同時牽涉了認知的具體本質以及身體與其物理環(huán)境之間成功的聯(lián)動所扮演的角色。特別是,實際的推理似乎在[3]的意義上是有情境的,同時容納了觀察與推論?;叵胍幌轮澳莻€既包含了問問題也包含了推論的飯店情節(jié)。那些問題當然是一些相應的觀察——而任何觀察都是向自然的發(fā)問。在邏輯系統(tǒng)里考慮這個問題涉及兩個重要邏輯觀念的混合:“模型檢測”以及邏輯后承。盡管邏輯學家通常將這兩者分開考慮,但我還是對于各種邏輯任務如何結合進行很感興趣。但是,現(xiàn)在繼續(xù)考慮認知的現(xiàn)實,還有另一種我們一般不會在邏輯系統(tǒng)里予以考慮的主要信息來源,即我們的記憶。現(xiàn)代語言學理論已經開始認真對待這個重要的人類能力(參見“數據導向的語法分析”范式,[4])。一個傳統(tǒng)的定理證明器對待每一個新問題都像對待一塊白板,但是我們人類不是這樣——就算是盡職的邏輯學家也不是這樣。通過經驗我們積累了許多理解了的語句,領會了的情境,以及解決了的問題,然后很自然地,當我們面對一個新的任務時,有兩個過程會發(fā)生:模式識別和記憶搜尋,以尋找相關的解決了的問題和基于規(guī)則的分析。對于實際的推理來說,較之單純尋找證明,這種組合是一個更好的模型,甚至是在純粹的數學中?,F(xiàn)代定理證明器也保留了過去證明工作的數據記錄來以各種方式幫助解決新的任務。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基于記憶的查找與推理規(guī)則的相互作用似乎對于邏輯學家是一個很奇妙的挑戰(zhàn)。確實,我會認為只有伴隨著數據的出現(xiàn),基于這種體系的證明系統(tǒng)才會產生出新的令人興奮的理論:但是那有什么不對呢?
下面,在所有引起注意的認知現(xiàn)象中,我發(fā)現(xiàn)兩種令人有特別的邏輯興趣。雖然上面的體系傾向于對在穩(wěn)定的狀態(tài)②對一種可查找的推理記憶的獲取可以在不斷的執(zhí)行中增長。中成熟的行為進行建模,但是也許最令人震驚的認知現(xiàn)象是學習。我們是如何一步步學習邏輯推理一系列技藝的([20])?就像在現(xiàn)代語言學中,難道可學習性不應該是我們設計的體系考慮的一個因素嗎?形式學習理論(它本身是一種邏輯遞歸論的分支)在這方面有一些有趣的內容,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任何清晰的更為成熟的解釋。另一個一次又一次讓我震驚的是認知主體的多樣性。并沒有一個行為的理想化標準:在某些事情上一些人做得比別人好,并且能夠處理得非常好——我們甚至能夠將沉默的“認知伙伴”,比如簡單的機器,編入我們活動的交響樂之中③一個這種多樣性被承認的相關領域是博弈論中有關“受限理性”的文獻。。在邏輯體系中發(fā)現(xiàn)行為多樣性的參數又是一個令人感興趣的論題④參見[19]在動態(tài)認知邏輯的語境下對主題多樣性的第一個研究。,并且再次強調了我們所擁有的互動能力⑤關于在邏輯體系的設定內更為深遠的“體系結構論題”參見[27]。。
關注這個包含甚廣的邏輯議程并不意味著對于傳統(tǒng)邏輯懷有敵意,甚至對傳統(tǒng)邏輯所重視的邏輯系統(tǒng)也沒有一點惡意。這些系統(tǒng)對于研究是一個好的焦點,假如我們以其所是來看待它們的話——我將此觀點歸于巴威思(Barwise)和埃赤門德(Etchemendy):某些在表征信息時擁有某種表達力的推理類型的模型。特別是,就連邏輯天分也顯示了認知的多樣性,并且展現(xiàn)出兩種特性。一些同事通過觀察外部世界對新的現(xiàn)象建模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體系,而其他同事則研究這樣的體系的數理特性和體系之間的關系,以此來保證這個領域中信息的流通。
從邏輯到認知科學 反過來,邏輯對于認知科學也產生了影響。許多在“推理心理學”([35])中表明了人們并不根據邏輯演算規(guī)則進行思考的工作已經為公眾所關注。并且諸如此類的出版論文就算在如今也從來不會不引起極大的震動。但是就一些更為深思熟慮的接觸來說(同樣也在這個相反的方向上進行),時機似乎成熟了。首先,正如我們注意到的,作為在實驗中被發(fā)現(xiàn)的人類行為的“事實”需要被解釋,更為令人驚訝的預示著的“分歧”也許是值得質疑的。同樣值得質疑的還有那個關于選擇的論題。一個對邏輯學并不存好感的心理學家有一次向我承認,盡管在像沃森(Wason)紙牌任務這樣的簡短推理中存在問題,但還是會有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即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實驗主體當我們向他解釋邏輯解決方法時他是不理解的并且會否認這是對的。為什么后者這個更為長期的“反思性事實”較之前者更少地被考慮為認知事實呢?更為一般的是,在推理心理學中存在的實驗只是實踐海洋中的幾座小島。先驅式的實驗就像珊瑚礁,在其中他們積累了數十年的后續(xù)工作,但是太平洋群島依然存在。邏輯理論在此作為一種提出預見的方法應該相當受歡迎,即使它們被證明是不對的①參考波普爾(Popper)關于發(fā)現(xiàn)相關實驗事實所需要的“探照燈理論”的觀念。在神經科學當中也有相似的觀點,而這種神經科學中過于現(xiàn)代的測量設備并不是提出令人感興趣的問題的保證。。確實,前面提到的關于推理、更新、互動的邏輯理論都暗示了對人類行為的一些有趣的可檢驗的假設,并且一個人能夠很容易地想象一個世界,其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邏輯系統(tǒng)的邏輯學家做了兩件事而非一件:一方面像現(xiàn)在這樣順從于廣泛通行的邏輯討論,同時也給隔壁的心理學家打電話看看是否有新的美妙的實驗可以做。最后,再深入一點,我會認為邏輯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人類如何形成和獲得關于場景的表征以及它們的相關信息,而這是先于任何重要過程的一個階段。這所包含的是一種從如今的“模型理論”到一種“建模理論”的拓展。
顯然,這些都是一些空想與期望。但是有一種有意義的接觸工作正在發(fā)展。由于現(xiàn)今的學科交互影響,在最近Topoi出版的《邏輯學與心理學》([16])中便能發(fā)現(xiàn)一些關于此的證據。在其中150頁的篇幅中包括了一系列關于信念修正、缺省推理、數字推理、自然語言解釋、條件推理以及認知進化的令人驚訝的貢獻,涉及到在邏輯學、語言學、博弈論、認知心理學和腦研究之間廣泛的聯(lián)系②這個貢獻的列表包括:伽西(d’Avila Garcez)、格拜(Gabbay)和伍茲(Woods)論就溯因、演繹和歸納而言基于神經網的機械主義,本茲(Benz)和范羅亦(van Rooij)論在協(xié)作的對話中幾個主體之間的最優(yōu)交流行為,卡斯泰爾弗蘭基(Castelfranchi)和洛里尼(Lorini)論作為信念修正觸發(fā)的驚奇,克拉克(Clark)和格羅斯曼(Grossman)論與語言理解脫節(jié)的大腦中的數字推理,克勞夫(Knauff)論大腦中的邏輯推理以及它與語言、視覺和其他模塊之間的互動,范拉巴衡(van Lambalgen)和斯坦寧(Stenning)論被缺省邏輯和精神病理學模型化的“條件推理”,萊特格布(Leitgeb)論何種思維狀態(tài)組成了引向哲學認識論和認知心理學的一種“有條件的信念”,普里策(Politzer)論對條件句的認知研究中技巧的情況,以及考雷特(W.Cowles)、瓦倫斯基(Walenski)和克魯安德(Kluender)論在文本連貫性中主題與中心的角色。。
一個例證:邏輯學與理智的互動 上面的一系列論題似乎僅僅是一個希望被做的事情的清單,并且也許由其他人來做。但是對于信息流和博弈這個我投身于其中的領域來說,這些主題中的許多問題很具體地出現(xiàn)在動態(tài)邏輯現(xiàn)今的研究中。讓我們回到NEMO中的孩子們那兒。上面那個場面就在我們眼前上演。理智的行為包括多重任務:不僅僅是作為一切事務尺度的邏輯推理,還有提問的能力以及從問題中得到正確信息的能力。這樣做時,我們必須表征關于我們現(xiàn)在情形的信息,并且通過合適的信息更新使這種信息表征得到很好的調合③現(xiàn)在的動態(tài)更新邏輯學甚至對在世界中實在的物理變化建模。。因此之前討論的推理的情境性和邏輯任務的混合(推理、評價、更新)必須——也正在——被動態(tài)認知邏輯處理。而且,這樣做時,來自認知心理學的想法正在逐漸傳播開來。我們從哲學邏輯傳統(tǒng)中得到的是一種觀念,即認為我們只要處理知識和信念這樣的態(tài)度(attitude)以及它們是如何變化的就行。但是如今,人們已經注意到,一系列更為豐富的認知態(tài)度可以被包括進來,從對命題的中立“考慮”(entertaining)到有人情味的“信念”。還有,他們開始對更為豐富且混亂的偏好、目的以及意圖的動態(tài)進行調查。特別聚焦于信念修正,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它與學習過程中一個更為普遍的現(xiàn)象之間的聯(lián)系。信念修正方針就像學習策略,并且他們的成功應該不是按照哲學太師椅式的直觀而是按照學習理論中已知的評價方法被討論?,F(xiàn)在再一次回到那些孩子們那里!很明顯,任何教室里的人都展示了在風格和天賦上的多樣性,而邏輯系統(tǒng)甚至能夠幫助我們描繪出這種多樣性的來源。我們看到推理以及計算主體、信念修正方針的主體或者甚至是平凡的記憶能力的主體的不同的力量——這些主體能夠在邏輯學中被研究(參見[19])。認知心理學會對這種研究提出很有趣的挑戰(zhàn),既然我們想要為簡單知識——以及像[10]中那些基于無知的算法不可避免的成立尋找邏輯的原因。
最后,讓我再補充這個現(xiàn)代研究更為深刻的一面,即它對多主體互動和群體現(xiàn)象的關注。許多認知行為在于我們如何與他人互動。一些研究者認為一種單個人的邏輯推理是一種范式的認知最高經驗。我自己則發(fā)現(xiàn)一種心與心的交談或者一個委員會會議至少和一個關于使我們變得理智的事物的展覽一樣令人震驚。而且確實,這種趨勢是很清楚的。除了私人知識,邏輯學家研究共同知識和其他群組中的共同態(tài)度。他們觀察在主體的群組中浮現(xiàn)的信念而非個體信念修正者,并且他們全面研究論證([8])。這種對于理智互動的興趣在現(xiàn)今邏輯學與博弈理論([28])的交匯中孕育。我們在那里同樣也研究主體在對其他人的后續(xù)行為作出反應時的長期策略,結合了來自邏輯學、計算機科學和經濟學的觀點。這就導致了對更為長期的隨時間變化的認知行為的研究。但是這也應該在認知的議程上——而事實上,像[21]那樣的研究展示了自然的結合——甚至是和哲學認識論的結合——所能產生的東西。有趣的是,博弈理論已經在19世紀90年代初期隨著“實驗博弈理論”的出現(xiàn)開始了它對認知的關注,甚至諾貝爾獎得主比如澤爾騰(R.Selten)的工作也包括在內。也許邏輯學家正在迎頭趕上。我發(fā)現(xiàn)不同主體之間并不偏向任何一方的博弈和互動這個話題也很有趣。當傳統(tǒng)的心理學依然在大量地研究單個主體的成就時,不得不承認在邏輯學中這種立場也依然非常邊緣化。
所以,緊隨這一切而來的是什么樣的“思想體系”?符合于現(xiàn)在這個論題的題目,接受一種新心理主義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那個標語可能并沒有聽上去那么誘人。上面的觀察對我來說意味著,通過與經驗事實的遭遇能夠且應該有一個較之我們先前有的更為豐富的邏輯概念。這種面對應該在一種合適的意義上發(fā)生。通常不給予建模方面適當的關注而宣揚在不同邏輯系統(tǒng)的推論性預言與在以人為主體的實驗中所觀察到的事實之間的“錯配”,在我看來似乎完全是錯誤的著眼點——更不用提那些愚蠢而令人厭倦的事實。更為令人感興趣的論題是利用廣泛的心理學見識,關于“人們實際上是如何推理的”這個問題中所包含的內容。我的例子說明了邏輯已經能夠很好地將這樣的見識吸收到更為豐富的系統(tǒng)中,而且還有更多可以期待的?,F(xiàn)在,我要說,這確實像在被一個邏輯學家所談論(this is truly spoken like a logician)。我的興趣在于與事實更為接近的邏輯理論。在什么意義上這能夠被叫做“心理主義”呢?好吧,讓我們比較一下“物理主義”這個詞的演進。如今,它不再指18世紀時所宣稱的一切都只是不斷運動的粒子以及它們之間的碰撞,而是指精神的行為能夠用一種高度復雜抽象的現(xiàn)代物理學概念描繪出來這樣一種想法。同樣的,被心理學闡明的“人類行為”不只是在簡略實驗中的一系列儀式化的語句,而是不同的描述層級,從明顯的觀察事實到復雜的高級描述。這樣來看,它與邏輯理論之間在兩個方向上的適合就更為可信了。
所以,也許一個“心理學家”的立場是無害且自明的?以我的經驗來看,就算是對于標準的邏輯議程的一點點些微的修改都會遭來許多邏輯學家的抵制,無論他們是基于數學的或者哲學的立場。改變被視為威脅而非豐富。我最喜歡的推理還會是邏輯學的“定義”的一部分嗎?新的主題會危及到19世紀30年代的天才們的創(chuàng)造者地位嗎?他們會使數理邏輯成為這個領域的姨母而非皇后嗎?這些新的主題會將邏輯學消解于一個不同主題的極為不連貫的排列嗎①我發(fā)現(xiàn)很難想到任何像邏輯學一樣有防御性的學術領域。并且坦白說,這不是一個好的標志。那些在自我滿足中無憂無慮的領域很少遇到議程發(fā)生改變的麻煩。?我的觀點是,依然會有一種邏輯,但不是在任何邏輯后承的特殊定義中或者任何偏愛的邏輯系統(tǒng)中。邏輯的統(tǒng)一,就像其他創(chuàng)造性的學科一樣,在于從事于此的人們的思想方式以及他們的工作方式。
當然,與由弗雷格引發(fā)的奠基性的轉變相比,新心理主義確實有點偏離了方向。平常的人類推理成了一個普遍的主題,而數理證明反倒成了特殊情況:它當然很重要,但是卻依然只是特殊情況,缺失了許多實際推理中令人感興趣的特征。現(xiàn)在我并不否認對于那種以邏輯應該考慮科學的基礎為觀點的“原教旨主義”,因為它有一種另一個世界的美①芙若洛娃(A.Frolova)曾經問,如果一個人可以成為一個經典邏輯學家,他怎么還會想要去成為一個非經典邏輯學家——就像任何人都會更愿意成為貝多芬而非肖恩伯格。。但是我依然要提出一個我認為更為引人注意的概念。弗雷格對于邏輯的基礎地位以及其所能給科學推理一勞永逸地提供的保障是如此著迷。然而對我來說,關鍵的論題不是正確性的靜態(tài)觀念而是動態(tài)觀念。我所觀察到的人類智慧最值得贊美和重要的特征不是永遠都保持正確的能力而是一種一旦我們的信念、計劃或者是行動已經踏上歧路還能夠將事情拉回正確軌道的驚人能力。正如斯科曼(J.Siekmann)曾經說過的,在數學研討會上最為美妙的時刻不是有人提出了一個絕妙的證明而是當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錯誤并且當場糾正了它。邏輯學應該理解這種動態(tài)的行為,它包含了較之推理更多的過程,正如之前所討論的。而按照這個觀點,邏輯就不是像在大多數課本上被定義的那樣,是正確性的靜態(tài)護衛(wèi),而是更為動態(tài)的以及更為鼓舞人心的思維的免疫系統(tǒng)!
我將此視為邏輯更為廣闊的議程,它能夠保全每個人的尊嚴——參看在第四部分中關于就邏輯系統(tǒng)的研究而言不同的角色那個段落。但是我確實想要堅持認為這不僅僅是“純粹”邏輯與“應用”邏輯之間對抗的問題。我發(fā)現(xiàn)后者這個越來越流行的術語是有隱患的。它通過定義確定了什么應該是純粹邏輯(通常是這個領域中的基本立場),然后又將其他的一切稱為“應用的”。以這種方式,邏輯的核心任務就被永遠地固定了。在我看來,研究信息更新和信念修正是和研究數理證明一樣“核心”的,即使——榮耀歸于創(chuàng)造者們——他們那隨著時間不斷發(fā)展的數理技術對于研究新的任務依然顯得非常重要。
最后,這兒有一個關于邏輯與現(xiàn)實之間更為令人驚訝的事實。有另外一種方式,以這種方式邏輯理論與人類推理之間的關系不能夠通過“歧路追蹤”來被把握。邏輯理論為人類推理提供了模型,但是它們是理想化的,甚至也許會有有意識的偏離。但是與指出這些偏離相反,后一種方法也許是重要的,特別由于它們暗示了新的實踐、見證了可計算化領域,像是模型檢測或者自動定理證明。此外,經驗事實在此為我們儲存了一些驚喜。因為,一個關于人類認知令人驚訝的事實在于那許多我們用來成功地將形式化設計的實踐融入我們人類行為中的方式。這種將被設計的實踐“安置”入我們的常識行為中的情況一直在我們周圍發(fā)生著。想一想像智力游戲或者博弈這樣的例子,這能夠成為一種對我們來說很自然的現(xiàn)實——或者更為技術一點,想一想像電子郵件這樣的媒介,提高了我們溝通的能力并且如今對我們來說變得很“自然”②最后,想一下數學本身作為理論成為現(xiàn)實的例子:一個有理論設計工具的形式化實踐,它已經讓人覺得很自然了。。某些來自我們身邊乍看之下似乎如此的事實的偏離產生了新的“有效”的行為,而邏輯的創(chuàng)造性角色也是一個應該讓新心理主義注意到邏輯學研究這個論題的認知事實。
對于那些明眼人來說,邏輯學與經驗認知科學如今已經以許多有趣的方式交匯并且互利互惠。換句話說,一種像弗雷格那種反心理主義那樣的“阻礙理論”也許只能對將其信徒聚攏在一起并且與其他群體保持距離產生一時的效果——但是現(xiàn)實總是能從裂縫中滲入③認知科學中前進的道路中被扔滿了泄漏的阻礙理論。羅素的誤導形式理論是一個很有名的例子,它最終沒能讓邏輯學與語言學保持分離狀態(tài)——但是同樣有名的還有關于所謂的神經網不充分性的斷言(明斯基,Minsky),或者在19世紀80年代已經被預言的“符號范式”的失敗。。更重要的是,既然抽象理論影響了現(xiàn)實行為,不只是通過正確描述認知的現(xiàn)狀而且通過新的理智實踐的設計允許行為向人類生活的“成功置入”,那么邏輯與人類認知實踐之間的交互影響就比通常規(guī)范/描述的劃分所能讓我們見到的更為多樣化。并且這樣一來,邏輯就能比我們父輩使其所是的意味著更多!
[本文原載Studia Logica,原題為Logica and Reasoning:do the facts matter?由清華大學哲學系研究生石辰威翻譯、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劉奮榮校對。本刊發(fā)表時略有刪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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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國務院總理溫家寶曾談到:“我上學時最大的收獲在于邏輯思維訓練,至今受益不淺。”大科學家愛因斯坦也講過:“西方科學的發(fā)展是以兩個偉大的成就為基礎,那就是:希臘哲學家發(fā)明形式邏輯體系(在歐幾里德幾何學中),以及通過系統(tǒng)的實驗發(fā)現(xiàn)有可能找出因果關系(在文藝復興時期)?!庇纱丝梢?,邏輯思維不僅對我們個人的成長十分重要,對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同樣作用巨大。為此,本刊特別創(chuàng)辦“邏輯學研究”專欄。本期專欄共推出三篇文章:國際著名邏輯學家、荷蘭阿姆斯特丹大學教授范丙申(Johan van Benthem)《邏輯與推理:事實重要嗎?》一文論證了邏輯與人類認知實踐之間的交互影響比通常規(guī)范/描述的劃分更為多樣化,從而由此向我們提出了一個有意味的問題——“事實重要嗎”;李先焜先生與陳道德先生《周禮全對語言邏輯的巨大貢獻》一文從四個方面總結了著名邏輯學家周禮全先生對我國語言邏輯學科的形成和發(fā)展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于宇博士與唐曉嘉教授《漢語量化表達式的單調推理》一文基于廣義量詞理論中自然語言量詞的單調性定義,討論了漢語量詞的單調性,并運用集合運算證明了各種漢語量詞的單調性。我們以這三篇文章為起點,熱忱期待和歡迎海內外更多的學者參與進來,共同推動邏輯學研究在新世紀的進一步發(fā)展與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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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4799(2012)03-0001-09
2012-01-10
范丙申(Johan van Benthem,1949-),男,荷蘭人,阿姆斯特丹大學哲學系教授,斯坦福大學哲學系教授,清華大學特聘教授,理學博士,主要從事模態(tài)邏輯、模型論、邏輯哲學和認知科學研究。
熊顯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