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寶軍
《皇覽》一書,完帙今已不存,但零章殘句被引用散見于后世部分書籍中。清代輯佚學(xué)大盛,《皇覽》亦有輯本:孫馮翼輯得一卷,收入《問經(jīng)堂叢書》中;黃奭輯得一卷,收在《漢學(xué)堂叢書》中;王謨輯得《皇覽逸禮》一卷,收入《漢魏遺書鈔》本。前兩書大同小異,后書只輯了其中一部分。合觀之,則現(xiàn)存此書內(nèi)容已幾乎網(wǎng)羅殆盡,這就是今天我們能夠看到的《皇覽》的幾乎全部殘留。
一、 《皇覽》是一部什么性質(zhì)的著作
《史記》卷一《五帝本紀》“遂擒蚩尤”句下《索隱》:“注:《皇覽》,書名也。記先代冢墓之處,宜皇王之省覽,故曰《皇覽》。是魏人王象、繆襲等所撰也?!币源藯l記載看,《皇覽》一書,是記載古代冢墓的地理位置的著作,從現(xiàn)存的大部分佚文看,的確這樣。倘如此,《皇覽》當屬地理著作。但實際上《史記索隱》的作者司馬貞對《皇覽》的注解并不準確,或者說很不全面。出現(xiàn)這種片面的解釋是因為唐朝時期的《皇覽》早已殘缺不全了,也由此可以考見此書關(guān)于冢墓部分唐朝時尚比較完整,司馬貞在《索隱》里也引用了多條。清人輯佚《皇覽》的一個主要來源就是《史記》三家注,其對《皇覽》殘存之功亦不可沒。察檢《皇覽》成書時的史料記載?!度龂尽の簳の牡奂o》:“初,帝好文學(xué),以著述為務(wù),自所勒成垂百篇。又使諸儒撰集經(jīng)傳,隨類相從,凡千余篇,號曰《皇覽》?!蓖瑫矶弧秳③總鳌罚骸包S初中,為尚書郎、散騎侍郎。受詔集五經(jīng)群書,以類相從,作《皇覽》?!眱蓷l史料都記載《皇覽》一書是以“類”相從,“類”是這部著作的主要體例特征。又同書卷二十三《楊俊傳》裴注引《魏略》曰王象“受詔撰《皇覽》,使象領(lǐng)秘書監(jiān)。象從延康元年始撰集,數(shù)歲成,藏于秘府,合四十余部,部有數(shù)十篇,通合八百余萬字。”由此可知,《皇覽》絕非僅記冢墓之書。《皇覽》有兩級目錄,第一級目錄分四十余大類,第二級目錄是在每大類下再分數(shù)十類,卷帙龐大,有八百多萬字。清代侯康在《補三國志藝文志》卷四對其部類作了一些推測:“《御覽》禮儀部三十九,引《皇覽家墓記》二十余條,《水經(jīng)注》引《皇覽》十三條,言冢墓者十之九。冢墓,蓋即四十余部中之一部。《御覽》卷五百九十又引《皇覽記陰謀》,疑亦書中篇名也?!墩撜Z三省章》釋文稱《皇覽》引魯讀六事,則兼及經(jīng)義?!焙羁抵圆粺o道理??疾楝F(xiàn)存的佚文,可以推測四十余部中有墓冢部,可能還有逸禮部,因為現(xiàn)存這方面的文字也比較多。至于下面再如何分,就比較難以考定了。又唐代歐陽詢等編纂的《藝文類聚》序言:“以為前輩綴集,各抒其意?!读鲃e》、《文選》,專取其文;《皇覽》、《遍略》,直書其事。文義既殊,尋檢難一。”可知,《皇覽》一書是專記載“事”為主的專書,不像《文選》一樣“專取其文”,也不像《藝文類聚》一樣事、文并載?!痘视[》這部著作的“事”來源于什么地方?現(xiàn)存的佚文沒有注明文字的原始來源之處,從魏文帝使“諸儒撰集經(jīng)傳”,劉劭“受詔集五經(jīng)群書”,可以大致推測材料來源是《經(jīng)》、《傳》及群書,也就是幾乎所有的典籍,從這些典籍中把符合分類的部分析出匯編,以“集”為主。至此,我們可以對《皇覽》一書的性質(zhì)下一判斷:《皇覽》的內(nèi)容來自五經(jīng)及注解五經(jīng)的傳和其他典籍,其體例是割裂古書,以類相從,即將經(jīng)傳中的文字材料按一定的需要輯錄出來,并分門別類地編排而成,以便皇王一覽。這種“薈萃成言,衰次故實,兼收眾籍,不主一家,而區(qū)以部類,條分體系”(類書流別),方便閱讀查檢的圖書被稱為類書。而類書之祖,當稱《皇覽》?!端膸焯嵋肪硪欢鍏鞘纭妒骂惐蟆氛f得更為清楚,“類書始于《皇覽》”。
二、 《皇覽》的編纂時間與編纂者
上引王象“從延康元年始撰集,數(shù)歲成”,劉劭“黃初中,為尚書郎、散騎侍郎。受詔集五經(jīng)群書,以類相從,作《皇覽》”,《三國志·魏書·曹真?zhèn)鞲交阜秱鳌放嶙⒃苹阜丁把涌抵?,為羽林左監(jiān)。以有文學(xué),與王象等典集《皇覽》”。延康為漢獻帝的年號,從220年1月至10月,黃初是魏文帝曹丕的年號,從220年10月起。因此,可以推測《皇覽》一書的撰集始于延康元年,如果再算上曹丕早前“自所勒成垂百篇”在內(nèi),時間還會早點。結(jié)合歷史,曹丕攏絡(luò)一批文人于“漢魏禪讓”之際撰集類書,的確是耐人尋味和別有用心的。
《魏書》卷二十三《楊俊傳》云:“黃初三年,車駕至宛,以巿不豐樂,發(fā)怒收俊。尚書仆射司馬宣王、常侍王象、荀緯請俊,叩頭流血,帝不許?!迸嶙ⅲ骸跋笠缘垩郧?,乃縮手。帝遂入,決俊法,然后乃出。象自恨不能濟俊,遂發(fā)病死。”由此知,王象卒于黃初三年,則此前《皇覽》一書已成。從延康元年至黃初三年凡三年而成書,正應(yīng)“數(shù)歲成”之意。
此書的編纂者除上述曹丕、王象、劉劭、桓范外,宋王應(yīng)麟《玉?!に囆g(shù)篇》曰:“類事之書,始于《皇覽》,韋誕諸人撰?!庇帧短接[》六百一引《三國典略》曰:“齊主如晉陽尚書右仆射祖珽等上言:昔魏文帝命韋誕諸人撰著皇覽,包括群言,區(qū)分義別?!薄端膸焯嵋肪硪欢懸尽豆沤裾f海》提要云:“考割裂古書,分隸門目者,始魏繆襲、王象之《皇覽》?!眲t韋誕、繆襲亦曾參予此書編纂。
王象,事跡見于《魏書》卷二十三《楊俊傳》及裴注中。楊傳云“楊俊字季才,河內(nèi)獲嘉人也”,后避戰(zhàn)亂,“俊轉(zhuǎn)避地并州。本郡王象,少孤特,為人仆隸,年十七八,見使牧羊而私讀書,因被箠楚??〖纹洳刨|(zhì),即贖象著家,聘娶立屋,然后與別”。以是知王象為并州人,孤而為奴,好讀書,曾受楊俊恩惠。裴松之引《魏略》云:“王象字羲伯。既為俊所知拔,果有才志。建安中,與同郡荀緯等俱為魏太子所禮待。及王粲、陳琳、阮瑀、路粹等亡后,新出之中,惟象才最高。魏有天下,拜象散騎侍郎,遷為常侍,封列侯。受詔撰《皇覽》,使象領(lǐng)秘書監(jiān)。象從延康元年始撰集,數(shù)歲成,藏于秘府,合四十余部,部有數(shù)十篇,通合八百余萬字?!焙缶葪羁〉鄄辉S,“象自恨不得濟俊,遂發(fā)病死”。時黃初三年?!端鍟そ?jīng)籍志》著錄散騎常侍《王象集》一卷。
劉劭,事跡見《魏書》卷二十一本傳。劭字孔才,廣平邯鄲人。建安中先后任計吏、太子舍人,遷秘書郎。黃初中為尚書郎散騎侍郎。受詔集五經(jīng)群書,以類相從,作《皇覽》。太和中出為陳留太守,征拜騎都尉,遷散騎常侍。正始中封關(guān)內(nèi)侯,卒贈光祿勛。有《人物志》三卷,《法論》十卷,集二卷。
桓范,事跡見《魏書》卷九《曹真?zhèn)鳌放嶙⒁段郝浴贩蹲衷獎t,沛國人。建安末入丞相府。文帝即王位,為羽林左監(jiān)。以有文學(xué),與王象等典集《皇覽》。明帝時歷中領(lǐng)軍尚書,遷征虜將軍、東中郎將、使持節(jié)都督青徐諸軍事,免。尋為兗州刺史,轉(zhuǎn)冀州牧,不赴。正始中拜大司農(nóng),坐曹爽誅。有《世要論》十二卷,集二卷。
韋誕,事跡見《魏書》卷二十一裴注引《文章敘錄》。誕,字仲將,京兆人,太仆端子,稱草圣。有文才,善屬辭章。建安中為郎中。正始中遷侍中中書監(jiān),后以光祿大夫致仕。有集三卷。此處沒有記載誕撰《皇覽》事。
繆襲,事跡見《魏書》卷二十一《劉劭傳》及裴注引《文章志》。襲字熙伯,東海人。有才學(xué),多所述敘,辟御史大夫府,歷事魏四主,至散騎常侍,轉(zhuǎn)尚書光祿勛。正始六年卒,年六十。有《列女傳贊》一卷,集五卷。清孫馮翼輯《皇覽》序云:“《隋書·經(jīng)籍志》復(fù)稱襲為繆卜,《唐志》不載,竊疑襲卜本一人,而名字互見,然襲于正史無傳,不可考矣?!比豢肌段恼轮尽酚涊d襲字熙伯,豈伯、卜音近而誤歟?
《皇覽》一書,《魏書·楊俊傳》裴注說,“合四十余部,部有數(shù)十篇,通合八百余萬字”,《文帝紀》云“凡千余篇”,則每部平均有二十篇以上。《隋書·經(jīng)籍志》記載“《皇覽》一百二十卷”下注:“謬襲等撰。梁六百八十卷。梁又有《皇覽》一百二十三卷,何承天合?!痘视[》五十卷,徐爰合,《皇覽目》四卷。又有《皇覽抄》二十卷,梁特進蕭琛抄。亡。”這說明《皇覽》經(jīng)歷六朝的板蕩與戰(zhàn)亂,到隋朝時已所剩無幾。在此書的流傳過程中,梁代的何承天與徐爰曾將分散的殘缺本子進行合并,并且蕭琛曾摘錄成《皇覽抄》一書。梁代流傳的已不止一種版本,最多的有六百八十卷,最少的有二十卷?!缎绿茣に囄闹尽份d“何承天并合《皇覽》一百二十二卷,徐爰并合《皇覽》八十四卷”,可能何承天本亡一卷,徐爰本反多出三十四卷,可能時人將《皇覽》五十卷與《皇覽目》四卷合,凡五十四卷,八乃五之誤。
三、 《皇覽》的成書動因
對魏晉南北朝類書的成書原因,曹之先生曾撰文論述:從駢文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抄撰之風(fēng)的盛行、圖書分類的水平、公私藏書的眾多、紙張的普及等方面分析了這個時期類書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原因(《魏晉南北朝類書成因初探》,《古籍整理與研究》2001年第3期)。這些因素自然是類書產(chǎn)生的主要原因,但如果考察作為類書之祖的《皇覽》為什么成于黃初年間的曹魏時期,則必須結(jié)合當時漢魏嬗代的歷史事實才能說清楚。有關(guān)漢魏嬗代的文章時人已有論述,如衛(wèi)廣來《求才令與漢魏嬗代》一文認為,建安十二年赤壁之戰(zhàn)前夕,袁紹陣營最后覆滅。曹操奉天子討不臣的戰(zhàn)略目標勝利完成。戰(zhàn)后曹操實施戰(zhàn)略轉(zhuǎn)變,放棄武力征伐。在北方轉(zhuǎn)入文治。建安十五年以后頒布的三道求才令,與其所處戰(zhàn)略階段的人才要求不吻合。唯才是舉并非為了完成統(tǒng)一而提出。曹操的佐命人才也在建安十二年以前全部到位。求才令頒布后,實際沒有吸收新人才。曹操頒布三令的根本原因一言以蔽之是曹操建國紹漢的政治方略。漢魏皇權(quán)擅代是在求才二令的政治引導(dǎo)下通過和平過渡的讓賢方式完成(《歷史研究》2001年第5期)。陶郁賢在《漢魏皇權(quán)嬗代與士人心態(tài)》一文則論述了從漢至魏的皇權(quán)禪讓問題以及對待這種禪讓的士人心態(tài)(《南都學(xué)壇》2003年第9期)。從建安元年(196)曹操建立霸府直到公元220年曹丕登上皇位,達24年之久。漢魏政權(quán)冠冕堂皇移交的過程,同時也是士人活躍的時期,士人在政治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對于漢魏皇權(quán)嬗代這一重大政治變動,士人表現(xiàn)出了支持、反對、由不適應(yīng)轉(zhuǎn)向適應(yīng)的三種心態(tài)。在漢魏皇權(quán)嬗代的不同階段,士人的心態(tài)也在發(fā)生變化。士人對于皇權(quán)嬗代的心態(tài)不同,影響到他們的政治行為,從而導(dǎo)致了不同的政治命運。清代學(xué)者趙翼在《廿二史札記》“禪讓條”中對漢魏禪讓有詳細的考察,“按裴松之《三國志注》引《魏略》,曹丕受禪時漢帝下禪詔及冊書凡三,丕皆拜表讓還璽授。李伏等勸進者一,許芝等勸進者一,司馬懿等勸進者一,桓階等勸進者一,尚書令等合詞勸進者一,劉廙等勸進者一,劉若等勸進者一,輔國將軍等百二十人勸進者一,博士蘇林等勸進者一,劉廙等又勸進者一,丕皆下令辭之。最后華歆及公卿奏擇日設(shè)壇,始即位。此雖一切出于假偽,然猶見其顧名思義,不敢遽授”,在漢魏嬗代的過程中,曹丕就想取得一個名正言順的名譽,所以他對于士人的言行就特別注意和提防。既然已有學(xué)者對這一段歷史論證的非常清楚,破除了以前的很多成見和偏見。把曹丕命士人編纂類書這樣的巨大文化事業(yè)放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考索,就可以發(fā)現(xiàn),曹丕之所以如此,并非僅僅是展現(xiàn)自己好文的名聲,更有一種比較深層的目的,即在冠以儒學(xué)思想的前提下,讓士人沉溺于經(jīng)傳及群書之中,以消磨其不利于自己登基和統(tǒng)治的言論(像孔融、荀彧那樣)。儒家最強調(diào)忠君,所以曹丕在篡位時,士人會不會強烈反對呢?曹丕心里沒有底。借修《皇覽》之機,曹王給參與編撰者一一升官,王象“領(lǐng)秘書監(jiān)”;劉劭“遷秘書郎”;桓范“為羽林左監(jiān)”等等。曹丕這一著果然有效。當他躊躇滿志登基之時,百官僚屬、儒士文人,都沒有反對的聲音。
如果結(jié)合此點考慮,魏文帝在《典論·論文》中反復(fù)提倡“文章者,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把文章的地位提高到無以復(fù)加,目的也在于此,要求士人不要涉足于政治,而是通過文章建樹來獲得不朽,這并不單純?nèi)缜叭怂摰奈膶W(xué)的自覺與覺醒,在深層方面文章仍被用作了政治工具。《皇覽》亦當作如是觀。
四、 《皇覽》對后世同類著作的影響
既然《皇覽》是類書之祖,那對后來的同類著作都有直接或間接的影響?!赌鲜贰肪硭摹陡叩奂o》:“又詔東觀學(xué)士撰《史林》三十篇,魏文帝《皇覽》之流也。”卷四十四《竟陵文宣王子良傳》:“五年,正位司徒,給班劍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雞籠山西邸,集學(xué)士抄《五經(jīng)》百家,依《皇覽》例為《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講論佛法,造經(jīng)唄新聲,道俗之盛,江左未有?!本硭陌恕蛾戧絺鞲阶诱謧鳌罚骸俺?,簡文在雍州,撰《法寶聯(lián)璧》,罩與群賢并抄掇區(qū)分者數(shù)歲。中大通六年而書成,命湘東王為序。其作者有侍中國子祭酒南蘭陵蕭子顯等三十人,以比王象、劉邵之《皇覽》焉?!弊妗渡闲尬牡铑A(yù)覽表》:“昔魏文帝命韋誕諸人撰著皇覽,包括群言,區(qū)分義別。陛下聽覽余日,眷言緗素,究蘭臺之籍,窮策府之文。以為觀書貴博,博而貴要,省日兼功,期于易簡。前者修文殿令臣等討尋舊典,撰錄斯書,謹罄庸短,登即編次,放天地之數(shù)為五十部,象乾坤之策成三百六十卷。昔漢時諸儒,集論經(jīng)傳,奏之白虎閣,因名《白虎通》,竊緣斯義,仍曰《修文殿御覽》。今繕寫已畢,并目上呈,伏愿天鑒,賜垂裁覽。”上述《史林》、《四部要略》、《法寶聯(lián)璧》、《修文殿預(yù)覽》等著作在編纂體例上都是以《皇覽》為楷?;蚱谠S能過之。前面所引唐代大型類書《藝文類聚》序言雖對《皇覽》一書提出只紀事不紀文的批評,其實《類聚》的編纂何嘗不是以《皇覽》為他們編纂的主要參照系!以上所論是《皇覽》在具體的編纂體例等方面對后來同類著作的影響。還有一個重要影響就是《皇覽》實際上開了后代帝王召集文人編纂大型圖書的先河。后代的《藝文類聚》、《文苑英華》、《冊府元龜》、《太平御覽》、《永樂大典》、《四庫全書》、《古今圖書集成》等書實則均是仿效了曹丕編纂《皇覽》故事。
(作者單位:河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