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月紅 何偉

摘 要：本文就包含四個韻律詞的韻律短語中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的關系進行了考查分析，試圖通過初步探究對二者之間的復雜關系有一些認識。

關鍵詞：新聞播音復合韻律短語韻律結構語法結構

一、引言

韻律結構與語法結構的關系一直是學術界頗感興趣的研究課題。任何一個句子或短語自身都有一個語法結構，語法結構形成了詞與詞的邊界，稱為語法邊界；而在說話或朗讀時，詞與詞之間的停連形成了韻律邊界。學術界發(fā)現(xiàn)，語法邊界和韻律邊界有時候是一致的，有時候不一致。

諸多學者就這一課題發(fā)表過自己的見解。曹劍芬（2003）不僅研究了韻律結構與句法結構的關系，而且還進一步研究了韻律結構與詞性的關系；王永鑫和蔡蓮紅（2010）認為“韻律結構除了與語法信息有關之外，還會受到語義的影響”；馬云霞（2005）專門對定中結構中的跨層音步進行了研究，不過其主要針對三音節(jié)短語，還沒有涉及更復雜的短語?？v觀前人的研究，大部分的研究數(shù)據(jù)只是若干個孤立句子的集合，這不利于尋找真實環(huán)境下韻律結構與語法結構的關聯(lián)性?；诖?，我們采用了真實的廣播新聞播報數(shù)據(jù)，而且把研究重心放在了較為復雜的復合韻律短語上。

二、材料處理

（一）進行語法標注和韻律標注。本文標注的原始文本是2006年、2007年、2008年的部分《新聞與報紙摘要》。中國傳媒大學有聲媒體語言分中心對其進行了語法分詞與詞性標注。隨后對文本進行韻律結構的標注，標注規(guī)范是中國傳媒大學有聲媒體語言分中心制定的《新聞播報言語數(shù)據(jù)庫語音韻律標注規(guī)范》。本文的韻律標注由四位本科生完成，并在標注前對四位同學進行了培訓。

（二）提取復合韻律短語。所謂復合韻律短語（complex prosodic phrase，即C-PP）其實是韻律短語內(nèi)部嵌套而成的較為復雜的短語結構。在本文所使用的標注規(guī)范中，復合韻律短語的標記是以“^”為左邊界、“2*”為右邊界，如果復合韻律短語結構位于語調(diào)短語、語調(diào)組群或意合群的邊界處時，“2*”則要分別標記為“3”“4”或“5”（“3”“4”“5”分別是語調(diào)短語、語調(diào)組群、意合群的邊界）。根據(jù)這些標記利用Prrat軟件把復合韻律短語提取出來，提取出的符合韻律短語有四種：包含三個韻律詞、包含四個韻律詞、包含五個韻律詞、包含六個韻律詞，共計6728條。其中包含三個韻律詞和包含四個韻律詞的復合韻律短語共占總數(shù)的93%以上?？梢?，絕大部分復合韻律短語由這兩種組成，而包含四個韻律詞的復合韻律短語比包含三個韻律詞的在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上更為復雜，故本文重點研究包含四個韻律詞的復合韻律短語，共計1836條。

三、語料標注結果

（一）以韻律組合方式分類

如果用A、B、C、D分別表示不同的四個韻律詞，那么它們在理論上組合成韻律短語的方式可能有六種，即A+（B+C）+D、（A+B+C）+D、A+（B+C+D）、A+B+（C+D）、（A+B）+（C+D）、（A+B）+C+D。本文把1836條復合韻律短語劃歸到以上六種方式，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如下：

（A+B）+（C+D）這種組合的復合韻律短語共計有509條，A+（B+C+D）這種組合共計有495條，A+（B+C）+D這種組合共計有444條，（A+B+C）+D這種組合共計有255條，A+B+（C+D）這種組合共計有103條，（A+B）+C+D這種組合共計有23條。

（二）標注語法層次

每個短語從語法角度都能夠劃分出結構層次，例如“好/a朋友/n好/a伙伴/n”這一短語的層次是這樣的：

如果用括號和加號表示這種層次，可以表示為：（好+朋友）+（好+伙伴）。為了進一步研究韻律和詞性的關系以及書寫方便，可以用每個詞的詞性符號代表這個詞，于是，上述短語的層次可以表示為：（a+n）+（a+n）。我們已經(jīng)知道，“好/a朋友/n好/a伙伴/n”的韻律組合方式是（A+B）+（C+D），顯而易見，這一短語的韻律結構和層次結構（本文中主要是指短語中詞與詞之間語法上的緊密程度）完全一致。

其實大部分情況下韻律結構與層次結構是不一致的，例如“都/d取得/v豐碩/a成果/n”的層次結構是d+（v+（a+n）），而韻律結構是（A+B）+（C+D），為了稱述方便，這種不一致的情況我們可以稱之為“跨層”?！翱鐚印爆F(xiàn)象極為普遍，因為實際語流中不可能完全按照語法結構緊密程度來決定停連?？鐚蝇F(xiàn)象還可以再細分為完全垮層和局部跨層。完全垮層是指韻律結構與層次結構沒有一致的地方，例如“華北/nz 的/u 北京/ns 天津/ns呼和浩特/ns”這一短語的層次結構是n+u+（n+n+n）；其韻律結構是（A+B）+C+D（“^[華北的]4/1 北京/2 天津/2 呼和浩特/2*”），按照層次結構來說，“北京”“天津”“呼和浩特”應該組成一個韻律短語，聽感上較為連貫緊密，而實際上卻是“北京”與“華北的”組成了韻律短語，聽感上較為連貫緊密。局部跨層，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局部符合，是指層次結構和韻律結構雖然不是完全一致，但是有一部分是一致的，例如“巴/ns 東部/f 城市/n 拉合爾/ns”這一短語的層次結構是（n+（f+n））+n，其韻律結構是A+（B+C）+D（“^巴/2 東部/1 城市/2 拉合爾/2*”），可以看到韻律結構和層次結構雖然不是完全一致，但“東部城市”這一部分是一致的。我們分別統(tǒng)計了六種組合中的跨層數(shù)據(jù)，如表1所示。

由表1可知，除（A+B）+C+D這種組合外，其余五種組合的情況都是：局部跨層的比例遠遠多于完全垮層的比例。完全符合的比例普遍偏小。下面我們將對表1數(shù)據(jù)作較深入的分析。

四、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分析

經(jīng)過觀察，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之間存在某種規(guī)律，下面我們從六種組合方式入手，對語料進行分析，試圖窺見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復雜關聯(lián)性之一斑。

（一）（A+B）+（C+D）

這一種復合韻律短語在聽感上是前兩個韻律詞較為緊密、后兩個韻律詞較為緊密。我們認為，像“我們/r 必須/d 緊緊/d 抓住/v”這樣的短語屬于局部跨層，因為其層次結構是r+（d+（d+v）），只有（d+v）部分和（C+D）一致。而“十七/m具/q礦工/n尸體/n”這樣的短語屬于完全符合，因為其層次結構（m+q）+（n+n）和韻律結構一致。除了局部跨層和完全符合的都屬于完全跨層，例如“中國/ns進出口/v商品/n交易會/n”（n+（（v+n）+n））。通過觀察，我們發(fā)現(xiàn)完全符合的情況主要包括并列短語、主謂短語、定中短語、動賓短語等，其中并列短語多為兩個定中短語并列、定中和狀中短語并列、兩個動賓短語并列，例如“優(yōu)化/v結構/n提高/v效能/n”“多頭/b鑒定/v重復/v鑒定/v”。主謂短語的主語部分多為一個定中短語，謂語部分多為狀中短語，例如“中/ns泰/ns關系/n非常/d好/a”。

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定中短語、并列短語、介賓短語、狀中短語、動賓短語等。局部跨層的定中短語與完全符合的定中短語雖然都是定中結構但是卻不同，前者是多層定語修飾一個“中心”的定中短語，例如“系列/b公益/b文化/n活動/n”，而后者是一個定語修飾一個“中心”，例如“看似/v合法/a的/u經(jīng)濟/n活動/n”（其中“的”字歸入“合法”）。局部跨層的并列短語與完全符合的并列短語也不同，前者是三項并列，只是第一個或第三個并列項是一個兩詞組成的短語，例如“團結/a 互助/a 勇于/v 犧牲/v”，而后者是兩項并列，局部跨層的并列短語也可以是兩項并列，但是由于連詞的加入而導致結構不平衡，例如“審議/v 并/c 原則/d 通過/v”。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和完全符合的動賓短語的不同之處在于前者的賓語是兩層定語修飾的定中結構，例如“提供/v重要/a的/u組織/n保證/n”，后者的賓語單層定語，例如“建立/v健全/v生豬/n生產(chǎn)/v”。從以上分析我們很容易發(fā)現(xiàn)，復合韻律短語的結構類型與韻律結構沒有太大關系，對于（A+B）+（C+D）這種組合來說，同一結構類型的短語歸入局部跨層還是完全符合取決于其排列是否對稱。

完全跨層的情況也包括動賓短語，與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不同，完全跨層的動賓短語中的賓語單層定語修飾一個“中心”，而單層定語也是一個兩詞短語，例如“抗擊/v雨雪/n冰凍/n災害/n”中，“雨雪冰凍”這個兩詞短語作為一個單層定語修飾“災害”。

（二）A+（B+C+D）

這種復合韻律短語的后三個詞在聽感上較緊密。如果要完全符合這種韻律結構，那么后三項必須為并列關系，例如“來自/v俄羅斯/ns韓國/ns新加坡/ns的/u”（“的”字歸入“新加坡”）。除此之外，我們認為當“C”為連詞連接“B”和“C”兩個并列項的情況也屬于完全符合，例如“加強/v溝通/v和/c協(xié)調(diào)/v”“來自/v伊拉克/ns及其/c鄰國/n”等，而且從本文的語料來看，完全符合A+（B+C+D）這種組合的復合韻律短語絕大部分是動賓短語，賓語是由連詞連接的并列結構。

如果在層次上B項和C項先結合為一個短語再和D項結合，或者C項和D項先結合再和B項結合，我們認為這兩種情況屬于局部跨層。例如“國家級/b生態(tài)/n養(yǎng)殖/v示范區(qū)/n”和“大型/b系列/b宣傳/v活動/n”，它們的層次表達分別是a+（（n+v）+n）和a+（a+（v+n））。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定中短語、介賓短語、動賓短語。A+（B+C+D）這種組合的局部跨層的定中短語可以是多層定語修飾一個“中心”的定中短語，例如“大型/b系列/b宣傳/v活動/n”，這個短語與（A+B）+（C+D）組合中的“系列/b公益/b文化/n活動/n”（a+（a+（n+n）））極為相似，二者的中心語相同，層次結合順序也相同，但是二者所屬的組合卻不同。造成這種不同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是播音員的習慣問題呢，還是更大的語言環(huán)境的影響？還是強調(diào)等表達需要？這些復雜問題的答案還需要到更多深入的研究中去探尋。

同樣的，A+（B+C+D）組合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與（A+B）+（C+D）組合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層次也極為相似，例如，“穩(wěn)定/v現(xiàn)行/b生育/v政策/n”（v+（a+（v+n）））屬于前者，而“停止/v干涉/v 中國/ns 內(nèi)政/n”（v+（v+（ns+n）））卻屬于后者。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這兩個短語不同之處在于，“停止”和“干涉”可以組成短語，而“穩(wěn)定”和“現(xiàn)行”卻不可以，所以在韻律上“停止”和“干涉”可以順理成章地結合成韻律短語，而“穩(wěn)定”與“現(xiàn)行”不能結合成短語，那么結合成韻律短語的可能性也較小。從語料來看，（A+B）+（C+D）組合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有這樣的規(guī)律：賓語多為介賓結構、量詞結構、動賓結構、主謂結構。A+（B+C+D）組合局部跨層的動賓短語有這樣的規(guī)律：賓語多為定中結構、狀中結構、量詞結構，還有部分介賓結構。

（三）（A+B+C）+D

這種復合韻律短語和A+（B+C+D）相似，完全垮層、局部跨層定義可類推，在此不再贅述。但是，從數(shù)量上來看，A+（B+C+D）明顯多于（A+B+C）+D，幾乎是后者的一倍。（A+B+C）+D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同位短語、主謂短語、定中短語。其中定中短語屬于一個定語修飾一個中心的類型，例如“校園/n交流/v開放/v日/n活動/n”；主謂短語的主語部分一般是定中短語，同位短語的前半部分一般也是定中短語，定中短語都是三個韻律詞構成的短語。

（四）A+B+（C+D）

這種復合韻律短語的后兩個韻律詞聽感上結合較為緊密。完全符合的情況主要包括主謂賓短語、并列短語，其中主謂賓短語的賓語部分必須是一個兩詞短語，例如“李長春/nr勉勵/v六/m國/n媒體/n”，并列短語必須是帶連詞的兩項并列短語，并且第二項是一個兩詞短語，只有這樣才能完全符合A+B+（C+D）的模式，例如“新華社/nt與/c路透/nz集團/n”。只要C和D兩個韻律詞構成了韻律短語，不管A和B是否結合為韻律短語，也不管C和D結合后是否再與B結合為韻律短語，我們都認為是局部跨層，例如“美國/ns國家/n安全/a委員會/n”、“全黨/n全軍/n的/u親切/a關懷/v”。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定中短語、介賓短語、動賓短語等，這與A+（B+C+D）組合中局部跨層的短語類型相似，其實很容易理解，對照兩種組合方式中局部跨層的定義，可以發(fā)現(xiàn)A+B+（C+D）組合的局部跨層是A+（B+C+D）組合局部跨層的一部分。

（五）（A+B）+C+D

這種復合韻律短語的前兩個韻律詞聽感上結合較為緊密。本文的語料中沒有完全符合這種組合的韻律短語，但是依照A+B+（C+D）組合，我們可以推測出完全符合（A+B）+C+D的情況也包括主謂賓短語和帶連詞的兩項并列短語，只是主謂賓短語的主語部分必須是兩詞短語，而并列短語的前一項是兩詞短語。局部跨層的定義也可以從A+B+（C+D）組合類推得到。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定中短語、主謂短語，（A+B）+C+D 組合的局部跨層是（A+B+C）+D局部跨層的一部分。

（六）A+（B+C）+D

這種復合韻律短語的中間兩個韻律詞在聽感上結合較為緊密。完全符合的情況包括兼語短語，例如“推進/v環(huán)保/n產(chǎn)業(yè)/n發(fā)展/v”。只要B和C結合成了韻律短語，不管是否再與A或D結合，我們都認為其是局部跨層。局部跨層的情況主要包括定中短語、狀中短語、主謂短語、同位短語等；完全符合的情況主要是兼語短語，其中兼語部分為定中結構短語。

從以上分析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韻律結構和語法結構存在復雜的聯(lián)系，其中存在一定的規(guī)律，但是這種規(guī)律絕不是整齊劃一的，而是互相交叉、彼此串聯(lián)的，這正是其復雜所在。六種組合方式的產(chǎn)生，和語法結構緊密相關，不同類型的短語往往趨于不同的韻律組合方式，同一類型短語的不同小類也會分屬不同的韻律組合方式，本文定中短語的不同小類正好印證了此規(guī)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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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屆全國人機語音通訊學術會議暨國際語音語言處理研討會論文摘要集[C].2009.

（馬月紅 何偉北京 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10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