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鴿 施春宏

(白鴿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 北京102488)

(施春宏 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研究中心 北京 100083)

語言系統(tǒng)中有這樣一種相當?shù)湫偷木浞ìF(xiàn)象，引起了句法學界相當多的關注:

a．The boat sank．(船沉了。)

b．The sailors sank the boat．(水手們沉了船。)

也就是說，“sink”既有及物用法又有不及物用法，且其作為變化者的論元(即“boat/船”)在及物句的賓語位置和在不及物句的主語位置時具有一樣的語義角色，都是表示變化的客體。學界把(a)、(b)兩句在句法、語義上的這種密切關系稱作“交替關系”，把該句法現(xiàn)象稱作“使役交替(現(xiàn)象)”。鑒于“sink”在(a)、(b)兩句中論元配位方式的不同，學界稱前一個“sink”為“作格動詞(ergative verb)”，而稱后一個為“役格動詞(causative verb)”。由于詞典一般將這兩個“sink”處理為一個詞條，同時也為了行文上的方便，我們將句(a)稱作“sink”的作格用法，將句(b)稱作“sink”的役格用法，并將像“sink”這樣兼有作格、役格雙重用法的動詞(含形容詞及其使動用法)稱作“作格動詞”［1］［2］。從釋義的角度，我們可以將與(a)相關的不及物性釋義稱作作格釋義，一般采取描述性釋義，如“(在水里)往下落”;而將與(b)相關的及物性釋義稱作役格釋義，一般采取在作格釋義的基礎上加“使……”的釋義格式，如“使降落”，但也可能用相關的及物動詞來釋義。顯然，作格釋義描述的是自動變化，役格釋義描述的是使動變化。

基于此，本文將對《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以下簡稱《現(xiàn)漢》)收錄的作格動詞的釋義情況進行全面的考察。我們首先歸納《現(xiàn)漢》中作格動詞的釋義類型，再總結概括該詞典釋義示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并嘗試分析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提出解決問題的基本策略。我們認為將現(xiàn)代句法化的研究觀念滲透在詞典釋義示例的過程中，會有助于辭書釋義示例進一步實現(xiàn)系統(tǒng)化、結構化和一致化。

一、《現(xiàn)漢》中作格動詞的釋義類型

本文以義項為單位，詳細考察《現(xiàn)漢》中所有作格動詞的釋義情況。為了行文方便，我們用“X”標示詞目，并將釋義中沒有采取“使……”格式的標示為“A”，將相對應的采取“使……”格式的標示為“使A”;如果釋義方式是在被釋詞目X前加“使”或“使變”，則記作“使X”或“使變X”;同時還將《現(xiàn)漢》釋義中釋義內容與“A”和“使A”字面上沒有直接聯(lián)系的標示為B。有些詞除了作格釋義和/或役格釋義外還有其他義項，本文暫不考慮，只選取了與作格動詞相關的義項?！冬F(xiàn)漢》釋義中只處理為一個義項的我們標序號①，不考慮其內部是否有差異;處理為兩個義項的則分別標序號①②。概括起來，《現(xiàn)漢》對作格動詞大致采取了如下11種釋義方式(和為詞典中原有的詞性標志;括號［］中的用例是我們補充的):

1．【X】①A。

2．【X】①A;使 A。

3．【X】①A。②使A。

4．【X】①A。②使變A。

5．【X】①A。②使X。

6．【X】①A。②使變X。

②使變富:～國強兵|～民政策。［《現(xiàn)漢》處理為語素義了，實際上也可以釋為詞義。例如:只有～了人民，才能～了國家。］

7．【X】①A。②B。

8．【X】①A。②使B。

9．【X】①A。②使變 B。

10．【X】①A。②使X;B。

11．【X】①A。②使A;B。

如果從示例和釋義的對應關系來看，還有一些復雜情況，我們將在下文分析《現(xiàn)漢》作格動詞釋義中存在的問題時做說明。

二、《現(xiàn)漢》作格動詞釋義中存在的問題

由上文可知，《現(xiàn)漢》中作格動詞的釋義方式達11種之多。如果說是因為這類詞內部次類眾多，需要由11種不同的釋義方式來揭示其語義結構關系的內部差異，則是合適的、必要的?？蓡栴}在于，到底哪些詞應該采用哪一種方式來釋義，似乎并沒有什么確定的標準。譬如，為何“感動”用第5類方式來釋義，而同為心理動詞的“激奮”卻用第3類方式，而“為難”則用第7類方式呢?甚至下文的“緩和”和“和緩”這對同為形兼動、意義相近到可以互釋的詞，其釋義方式也不相同:一個用第3類方式，一個用第5類方式。

顯而易見，在這些句法、語義具有高度相關性的詞語的釋義和示例中，《現(xiàn)漢》尚未建立一個明確的標準，這會影響詞典釋義的系統(tǒng)性和讀者使用的效率。

其實，釋義方式的繁雜還不是問題的根本，只要處理好內在的一致性，那也未嘗不可。然而，如果我們從釋義類型的系統(tǒng)性及釋義與用例之間的關系來考察，《現(xiàn)漢》對這種作格動詞的釋義和示例還存在不相匹配(mismatch)的情況。

1．一配一式

對作格動詞義項的釋義和/或示例都體現(xiàn)出被釋詞只有一種用法。這類情況比較復雜，具體可分為以下四種類型:

1)釋義及示例都體現(xiàn)出被釋詞只有作格用法。例如:

根據(jù)《現(xiàn)漢》對“平靜、減緩”的釋義及所給的用法示例，人們會很自然地認為這兩個詞只有作格用法，而事實上它們還兼有役格用法。例如［3］:

(1)a．走到杠鈴跟前時，她卻要轉身背對觀眾一會，似乎要平靜心情，或思考所需技術，然后轉過身來再大叫一聲，才開始舉杠鈴。

b．她自覺地抑制住悲傷，擦干了眼淚，喝了一杯水，平靜了一下情緒，馬上滿面春風，笑嘻嘻地上了臺。

(2)a．“湖泊沼澤化是湖泊消亡的前奏，必須采取有力的措施，減緩東太湖沼澤化的速度?！睂O繼昌提醒說。

b．報告認為，全球谷物產(chǎn)量的增加會在很大程度上減緩目前全球糧食供應緊張的狀況。

除此以外，存在這類問題的還有很多詞條，如“堅固、冷靜、麻木、濕潤、曝光②、變化、成立①、復原②、滾動①、匯合、減慢”等等。

2)釋義及示例都體現(xiàn)出被釋詞只有役格用法。例如:

根據(jù)《現(xiàn)漢》對“縮小、提高”的釋義及所給的用法示例，人們會很自然地認為這兩個詞只有役格用法，而事實上它們還兼有作格用法。例如:

(3)a．因蒸發(fā)嚴重，里海的水量在不斷減少，面積在不斷縮小。

b．當它脹大時，直徑可達太陽直徑的1000倍;當它縮小時，直徑只有太陽直徑的700倍。

(4)a．另外那個，人們的思想覺悟比以前提高了。

b．那真是一件非常過癮的事。你會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水平整整提高了一大截。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如“撤回①、堵塞、改進、固化①、加快、激怒、解放①、擴大、實現(xiàn)”等等。

3)釋義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條有作格用法，但示例卻體現(xiàn)了其役格用法。例如:

根據(jù)《現(xiàn)漢》對“斷絕、泄露”的釋義，這兩個詞似乎只有作格用法。然而，《現(xiàn)漢》所給的用法示例卻是這兩個詞的役格用法。事實上，它們兼有兩種用法。例如:

(5)a．叛軍久攻睢陽不下，軍糧斷絕，不戰(zhàn)自亂，七國先后被擊敗。

b．至元元年(1264)，將都城移至燕京，稱中都(今北京)，下詔斷絕對漠北的物資供給，迫阿里不哥窮蹙請降。

(6)a．……搜去了革命黨人的名冊、起義時用的旗幟和文告，起義計劃泄露。

b．這就觸犯了這個學派的信條，于是規(guī)定了一條紀律:誰都不準泄露存在槡2(即無理數(shù))的秘密。

這兩組例子中的(a)屬作格用法，(b)屬役格用法。此外，存在這類問題的還有“關閉②、消耗①”等。

4)釋義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條的役格用法，但示例卻是其作格用法。例如:

《現(xiàn)漢》對“醇化、擴張”的釋義，體現(xiàn)了這兩個詞只有役格用法。然而，《現(xiàn)漢》所給的用法示例卻是這兩個詞的作格用法。事實上，它們兼有兩種用法。例如:

(7)a．所以覺醒的人，此后應將這天性的愛，更加擴張，更加醇化;用無我的愛，自己犧牲于后起新人。

b．莊園規(guī)模雖小，225公升裝、用于醇化酒的大橡木桶卻有9個。

(8)a．當外界溫度升高時，皮膚的血管就擴張、充血，血液所帶的體熱就通過皮膚向空氣放散。

b．通過這些手法動作，可擴張人體組織局部毛細血管，改善淋巴和血液循環(huán)，增強人體的抵抗力。

這兩組例子中的(a)屬作格用法，(b)屬役格用法。據(jù)我們考察，存在這類問題的只有這兩個詞。

2．一配二式

對作格動詞所給義項的釋義體現(xiàn)出被釋詞只有一種用法，而示例卻給出了兩種用法。這分兩種情況:

1)釋義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有作格用法。例如:

存在這類問題的還有“降①、落①、抿2①、顛倒①、磨滅、啟動①、遷移、融合、通過”等等。

2)釋義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有役格用法。例如:

開1⑥發(fā)動或操縱(槍、炮、車、船、飛機、機器等):～槍|～汽車|～拖拉機|火車～了?！冬F(xiàn)漢》對“改善、開1⑥”的釋義，體現(xiàn)出這兩個詞只有役格用法。然而，《現(xiàn)漢》所給的用法示例卻說明這兩個詞兼有作格、役格兩種用法。顯然，釋義與示例不符。類似的還有“出版、關閉①、透露”等。

3．二配一式

對作格動詞所給義項的釋義體現(xiàn)出被釋詞有兩種用法，而示例卻只反映了一種用法。這也分兩種情況:

1)示例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的作格用法。例如:

《現(xiàn)漢》用來解釋“擺動”的內容中，跟它句法功能相對應的釋義詞是“搖動、搖擺”。其中“搖動”的釋義是:“①搖東西使它動:搖得動|搖不動|用力～木樁。②搖擺:柳枝在水面上～?！笨梢姟皳u動”有作格、役格兩種用法。從“搖動”推及“擺動”，它也應該有這兩種用法，但《現(xiàn)漢》的示例只體現(xiàn)其作格用法?！皵U展”的情況與其類似，跟它句法功能相對應的釋義詞是“伸展、擴大”。如果說“伸展”可以看作以作格用法為主的話(實際有役格用法，但《現(xiàn)漢》的釋義和示例體現(xiàn)為作格用法，分析從略)，“擴大”則完全跟上文分析過的“縮小、提高”一樣，都有作格和役格兩種用法。［4］依此，《現(xiàn)漢》對“擴展”的釋義內容體現(xiàn)了作格、役格兩種用法，但其示例只有作格用法。顯然，《現(xiàn)漢》釋義與示例不符。二者的役格用法如下:

(9)a．你可以看到它們在柳樹下面的水潭里浮沉，擺動著尾巴。

b．另一人不停地擺動雙槳，將船固定在原處。

(10)a．部落聯(lián)盟的形成，擴大了各部落之間的經(jīng)濟和文化聯(lián)系，擴展了地域關系，同時也加強了聯(lián)盟首領的權力。

b．團隊計酬的提成方式讓巨額獲利成為銷售人員極力發(fā)展下級業(yè)務人員、極力擴展林地銷售業(yè)務量的推動力。

除此以外，“晃動、會合、集聚、消減、消損②、隱藏”等等都存在這類問題。

2)示例只體現(xiàn)出被釋詞的役格用法。例如:

《現(xiàn)漢》用“降低”來對“減低”進行釋義。而“降低”的釋義為:“下降;使下降;溫度～|～物價|～要求?！憋@然，釋義和示例都顯示“降低”有作格、役格兩種用法。據(jù)此，我們認為“減低”也應有這兩種用法，但《現(xiàn)漢》示例只體現(xiàn)了其中的役格用法。更為顯著的是，“屈①”的釋義直接顯示出它兼有作格、役格兩種用法，然而示例也只呈現(xiàn)了后者。顯然，《現(xiàn)漢》釋義與示例不符。二者的作格用法如下:

(11)a．我們的品牌更廣泛地為消費大眾熟知，而且廣告的單位成本也可因而減低。

b．監(jiān)獄內發(fā)生犯罪的比率也下降了83．3%，發(fā)生重大案件的比率減低了91%。

(12)a．一老年人(60歲左右)靠近骨溝處腿骨折用鋼板固定，手術后40天了膝蓋發(fā)軟，腿屈了很難伸直，伸直了又難屈起，越到晚上越難受，腿發(fā)僵，腿部肌肉較硬。

b．寶寶5月7日出生，到今天雙手大拇指仍喜歡扣在手心或向手心屈著，偶爾能五指并著伸直，但很少。

此外，“閉合、改①、合攏”等等都存在這類問題。

從以上《現(xiàn)漢》中作格動詞的釋義和示例的關系來看，作格動詞釋義的作格式、役格式和示例用法的作格式、役格式之間均存在不當?shù)膶P系。現(xiàn)列表如下:

類別 釋義格式 示例用法作格式 役格式一配一式役格式 作格式作格式 作格式、一配二式役格式役格式 作格式、役格式作格式、二配一式役格式 作格式作格式、役格式 役格式

由此可見，《現(xiàn)漢》無論是對作格動詞的語義結構分析，還是對它的用例說明，都缺乏明確的、系統(tǒng)的認識，釋義中的隨意性比較大。

三、作格動詞釋義疏漏的可能原因及解決的策略

《現(xiàn)漢》之所以在解釋作格動詞時出現(xiàn)上文所示的疏漏，或許主要有這樣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作格動詞本身的句法語義關系比較復雜，其語義結構和句法表現(xiàn)實際上比引言中提出的還要復雜。對此國內外學術界做過廣泛的討論，如呂叔湘(1987)、黃正德(1990)、Levin ＆ Rappaport(1995)、顧陽(1996)、徐杰(2001)、曾立英(2007a，2007b)、倪蓉(2008)、施春宏(2008)等(不過這種討論目前主要還限于句法學界，本文對此不加討論，參考文獻所附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且對作格動詞句法語義的描寫還牽涉到如何處理句法—語義接口中的相關問題。這些都增加了對這類動詞進行統(tǒng)一釋義的難度。二是編者可能尚未對作格動詞的句法語義關系有一個系統(tǒng)的認識，以致在具體編寫過程中對如何處理這類關系沒有明確的標準，從而難以對它的語義結構、句法表現(xiàn)及釋義過程中的義例關系做出一致的描寫。

為了避免這樣的疏漏，除了需要對作格動詞的句法語義關系有進一步的了解、研究之外，還可以采取以下策略來改進此類動詞的釋義方式。

首先是如何確立義項的問題。這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需要全面考察相關語料，另一方面需要運用內省的方法來彌補語料考察的不足。語料歸納和內省測試是相互補充的。在分析語料時，要特別關注每個動詞的句法表現(xiàn)，因為不同的句法表現(xiàn)有可能反映了不同的語義結構關系，換個角度說，就是不同的語義結構關系有可能體現(xiàn)為不同的句法表現(xiàn)(施春宏2007)。作格動詞的作格用法和役格用法在句法表現(xiàn)上是有明顯差異的，因此在義項分合上將它處理為兩個義項是妥當?shù)?，便于讀者理解和使用。在此基礎上，可以運用內省的方式來測試。如果語料中出現(xiàn)的是某個動詞的不及物用法，則可以采取及物化的方式來測試。如“縮小”一詞，示例時出現(xiàn)了“范圍縮小了”，可以考察其是否有“縮小了范圍”這種句法表現(xiàn)，從而測試它是否具有役格用法。相反，如果語料中出現(xiàn)的是某個動詞的使動性及物用法，則可以通過去及物化的方式來考察，如“統(tǒng)一”的示例有“統(tǒng)一祖國”，可以用“祖國統(tǒng)一”來測試其是否有作格用法。上引諸例莫不如此。雖然作格動詞的句法語義表現(xiàn)遠比這里的說明復雜，但經(jīng)過這樣的雙向測試，大體可以測試出作格動詞的兩個義項，實際也就是兩種具有交替關系的句法—語義現(xiàn)象。這就可以避免義項的疏漏了。

二是如何解釋義項的問題。上文的句法語義測試方式已經(jīng)大體揭示了作格動詞兩種用法的語義結構。首先需要解釋好作格用法的語義結構，然后在此基礎上采用“使(變)X”或“使+作格釋義”，就能大體解釋清楚其役格用法的語義結構。如果在役格用法上，相關的詞語跟被釋詞有近義關系，我們可以將它放在“使(變)X”或“使+作格釋義”這個義項中。當然，有時由于韻律上的需要，“使”后使用雙音節(jié)形式要比單音節(jié)形式表達更自然。例如本文第一部分所舉“激化”、“滅”、“惱怒”三例。

最后是處理好釋義和示例的對應性。我們既要避免釋義和示例之間一配二或二配一的情況，也要避免釋義和示例之間錯配(mismatch)的情況(即作格釋義配役格用例，役格釋義配作格用例)。只要我們準確地描寫并分立出作格動詞的兩個義項，按其相應的句法表現(xiàn)搭配相應的示例，這些現(xiàn)象都是可以避免的。

需要說明的是，實際在具體示例時，作格動詞的作格用法和役格用法所搭配的具體詞語有時并不完全對應，這就使義例關系變得更加復雜。如可以說“風浪平靜了、情緒平靜了”，也可以說“平靜了一下情緒”，但“平靜了風浪”卻不說。這就需要我們對具體的語義搭配關系做出精細的刻畫，從而使義例關系的描寫更加精細。限于篇幅，這里不再具體分析了。

四、結 語

本文討論了《現(xiàn)漢》所收錄的作格動詞的釋義情況。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漢》對句法表現(xiàn)相類似的這些詞所采用的釋義類型多達11種。然而，對于這11種釋義類型的使用，《現(xiàn)漢》卻沒有——至少沒有明確地——給出一個標準，以致影響了詞典釋義的系統(tǒng)性、準確性和義例關系的相配性，進而影響詞典使用者對相關詞的正確理解。由于作格動詞在句法和語義上都存在特殊之處，對它們用法和意義的描寫實際都牽涉到句法和語義兩個方面，因此我們在釋義和舉例時也必須系統(tǒng)地從這兩個方面去考慮。這樣，在詞典釋義時，應該充分考慮到這類動詞作格、役格兩種用法之間的系統(tǒng)聯(lián)系，充分考慮到不同語義類的動詞在論元結構上的差異及同一動詞的不同論元在配位方式上的差異，并盡可能地在釋義和示例中將這些情況反映出來。這樣，詞典釋義才能做到結構化、句法化和一致化，進而使詞典使用者準確地理解和使用各被釋詞。

總之，如何在辭書釋義中體現(xiàn)句法化、結構化、一致化，是值得考慮的問題。辭書釋義要反映句法結構上的特征，語義結構中的各個成分之間的關系要放在具體的結構框架中來描寫，從而逐步實現(xiàn)對相關現(xiàn)象描寫和解釋的一致性。這是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附 注

［1］學界有關作格動詞的研究可謂卷帙浩繁。然而，從當前的研究來看，研究者們對“作格動詞”并沒有一個統(tǒng)一而明確的界定，對于這類動詞的判定標準，研究者們也是各持己見。由于“作格動詞”最初就是在研究使役交替現(xiàn)象時提出的，而且在迄今業(yè)已提出的眾多作格動詞診斷式中使役交替爭議最少，故本文對“作格動詞”采取相對狹義的理解，同時考慮到行文的方便，故而又略做調整。

［2］根據(jù)國內外作格動詞的研究傳統(tǒng)，像英語中的dry、clear等(Levin＆Rappaport 1995)以及漢語中的“壞”(黃正德1990)、“平、累”(施春宏2003，2008)等這類能夠進行使役交替的形容詞，也被納入作格動詞系統(tǒng)。本文照例遵從這種做法。另外，從句法功能的角度來看，有不少研究都將形容詞看作動詞的一個下位類型;從類型學上看，這樣的處理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因此，本文將有使役交替關系的形容詞也一并歸入作格動詞系統(tǒng)，主要是從其句法表現(xiàn)及其所反映的語義結構特征來考慮的。

［3］下文中實際用例都選自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研究中心現(xiàn)代漢語語料庫。

1．顧陽．生成語法及詞庫中動詞的一些特征．國外語言學，1996(3)．

2．黃正德．中文的兩種及物動詞和兩種不及物動詞．第二屆世界華語文教學研討會論文集．臺北:世界華文出版社，1990．

3．呂叔湘．說“勝”和“敗”．中國語文，1987(1)．

4．倪蓉．現(xiàn)代漢語作格交替現(xiàn)象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論文，2008．

5．施春宏．動結式的論元結構和配位方式研究．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學位論文，2003．

6．施春宏．詞語調節(jié)過程中的語義關系分析．漢語學報，2007(4)．

7．施春宏．漢語動結式的句法語義研究．北京: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8．

8．徐杰．“及物性”特征與相關的四類動詞．語言研究，2001(3)．

9．曾立英．作格研究述評．現(xiàn)代外語，2007a(4)．

10．曾立英．現(xiàn)代漢語作格動詞的判定標準．語言學論叢(第35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b．

11．Levin B，Rappaport M．Unaccusativity:At the Syntax-Lexical Semantics Interface．Cambridge，Massachusetts:MIT Press，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