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斌
(湖北文理學(xué)院文學(xué)院,湖北襄陽 441053)
論歌行與樂府的關(guān)系
——以《文苑英華》為研究重點
王輝斌
(湖北文理學(xué)院文學(xué)院,湖北襄陽 441053)
歌行與樂府的關(guān)系既密切而又復(fù)雜。《文苑英華》中20卷歌行主要為新題樂府,20卷樂府主要為舊題樂府。這一事實表明,《文苑英華》中歌行與樂府,是同一家庭中的兩位重要成員。清人馮班“歌行者,樂府之名也”的認(rèn)識,也雄辯地證明了這一點。
文苑英華;歌行;樂府;比較研究
歌行與樂府的關(guān)系,是文學(xué)史上一個相當(dāng)復(fù)雜的問題。說其復(fù)雜,是因為歌行屬于詩體學(xué)的范疇,而樂府則是指一種“入樂之歌詩”,即其屬于詩歌品類的范疇,二者本無可比性,但由于“入樂之歌詩”的特殊性,而使得樂府成為了一種本非為詩體的詩體。所以,將樂府詩稱為一種詩體,即構(gòu)成了文學(xué)史上一種極為特殊的詩體學(xué)現(xiàn)象。從淵源的角度講,樂府詩始于漢武帝設(shè)立樂府機(jī)關(guān)的西漢時期,而歌行則首見于沈約《宋書·樂志四》,此后,在由唐而清的1300年(此舉其成數(shù)而言)間,二者卻因人們的認(rèn)識不同,而使得其既分而合,又合而分。僅就分而言,為宋初李昉、宋白等人所選編之《文苑英華》,即為最具典型性的一例?!段脑酚⑷A》凡整千卷,其于卷151至卷330共收詩180卷,于卷331至350中,又收有歌行20卷。這種分類編排的事實表明,在李昉、宋白等人看來,歌行與詩似乎是一種并列平行的文體,即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有如詩與賦、詩與文一般。而尤值得注意的是,在《文苑英華》的180卷詩中,又收有20卷(卷192至卷211)樂府,這一實況表明,在李昉、宋白等人的認(rèn)識觀中,歌行與樂府也是并列平行的,即二者是兩種相對獨立的文體。李昉、宋白等人的這種認(rèn)識,對于后世論樂府或歌行者影響甚大,如胡應(yīng)麟《詩藪》、馮班《鈍吟雜錄》等,即皆與其關(guān)系密切,但其是否正確,卻歷來少有涉筆者。有鑒于此,筆者即對其做一重點考察與論析。
中華書局1966年影印本《文苑英華》,由于是宋刊本與明刊本的一種混合物,所以于正文卷首附了一篇明人胡維新的《刻文苑英華序》,以述其原委。其中有云:“《苑》之集始于梁,而部系類,分悉宗《選》,例非嗣文,以承統(tǒng)乎?”此則表明,《文苑英華》的分類編排,主要是因“宗《選》”所致,也即是受蕭統(tǒng)《文選》影響的結(jié)果。關(guān)于《文選》的選錄之況,蕭統(tǒng)《文選序》曾有所言及,即首先將文與經(jīng)、子、史區(qū)別開來,繼之以體為分類標(biāo)準(zhǔn),將所選收之文,分為38大類,在每一大類中,又細(xì)分為若干小類。如詩這一大類,即被細(xì)分為補(bǔ)亡、述德、勸勵、獻(xiàn)詩、公宴等22小類。雖然如此,但其中卻沒有歌行。由此可見,《文苑英華》雖然是“而部系類,分悉宗《選》”,即沿襲了《文選》的編纂體例與分類原則,但其實則并非是“悉宗《選》”的,而是增加了歌行一類。而事實上,《文選》的38類之分并非科學(xué),對此,黃侃《文選平點》、駱鴻凱《文選學(xué)》等已多所指出,《文苑英華》沿襲《文選》者,亦應(yīng)如是。
正因為《文苑英華》是“分悉宗《選》”的,所以其將所選收的近兩萬篇作品,亦分為了38類?!段脑酚⑷A》中的這38類,若從今天文體學(xué)的角度言,則其實際上只為賦、詩、文三大類,即賦為一類,詩與歌行為一類,雜文以下全為一類?!段脑酚⑷A》將歌行從詩中抽出而另為一類者,其中原因,是頗具考察之必要的?;蛑^歌行在唐代甚為成熟發(fā)達(dá),故《文苑英華》乃將其分為一類云云,實則不然,原因是近體詩在唐代較歌行更為成熟發(fā)達(dá),但其卻不曾被另分為一類,這一實況表明,所謂的“成熟發(fā)達(dá)”說是根本站不住腳的,雖然如此,但歌行為《文苑英華》38類之一者,則成為了一種既成的事實。
《文苑英華》中的20卷歌行,共有詩364首,其中重合者10人17首,實際為347首。而在重合的17首中,除杜甫《徒步歸行》、李白《梁國吟》2首屬于歌行重合外,余15首全部為詩,而在這15首詩中,屬于樂府的有7首?!段脑酚⑷A》卷192至卷211共著錄樂府20卷,凡1080首。這20卷樂府,是自有樂府詩總集以來,所選收樂府詩之最多者。其中,漢晉六朝隋之樂府詩為498首,有唐一代之樂府詩為582首。這一具體數(shù)量表明,李昉等人在選編20卷樂府時,是相當(dāng)注重唐人的樂府詩的。而在這1080首樂府中,屬于重合者為7人7首,實際為1073首。
值得注意的是,李昉、宋白等人在編選20卷的歌行與20卷的樂府時,并沒有對二者進(jìn)行任何文字上的定義,因之,其選錄歌行或樂府的標(biāo)準(zhǔn)為何,也就不得而知。雖然如此,《文苑英華》卷192“樂府一”之下的一段文字,卻頗有助于我們對此之認(rèn)識。其云:“樂府共六十卷,以《藝文聚》、《初學(xué)記》、《文粹》諸人文集并耶。郭茂倩、劉次莊《樂府》參校,注下同者為一作。”[1](P941)但這段不足40字的文字,卻存在著這樣幾個問題:一是“樂府共六十卷”,這里的“六十卷”顯然為“二十卷”之誤,否則“六十卷”樂府詩,與中華書局本《文苑英華》所收樂府為20卷的實況,就極不相符;二是“《藝文聚》、《文粹》”,此二書之名為省稱,具體應(yīng)為《藝文類聚》、《唐文粹》;三是據(jù)“郭茂倩、劉次莊《樂府》參校”云云,據(jù)此可知,此段文字的作者應(yīng)為南宋周必大等人,蓋因郭茂倩《樂府詩集》乃后于《文苑英華》。盡管問題不少,但其中的“以《藝文聚》、《初學(xué)記》、《文粹》諸人文集并耶”一句,卻是頗值得注意的,即其表明,《文苑英華》之于樂府的選編,主要是將《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唐文粹》“諸人文集”之樂府詩合并的結(jié)果所致。即是說,《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唐文粹》“諸人文集”對于樂府詩的認(rèn)識,構(gòu)成了李昉、宋白等人的樂府觀。
復(fù)次上海古籍出版社版《藝文類聚》,共收樂府詩2卷,即卷41“樂部一”之樂府古詩、卷42“樂部二”之樂府。卷41樂府古詩凡40題110首,除去《飲馬長城窟行》、《陌上?!?、《相逢行》、《驅(qū)車上東門行》4首古辭外,計詩人24家。卷42之樂府凡71題137首,除去《長歌行》2首古辭外,計詩人39家。以此合勘卷41樂府古詩,并去其重合者,可知《藝文類聚》的2卷樂府,共選錄了47位詩人的111題247首樂府詩。
徐堅《初學(xué)記》無樂府之專目,其僅在卷15“歌第四”列舉了古樂府《燕歌行》、《艷歌行》、《長歌行》等32題,而無只字歌辭;姚鉉《唐文粹》也選收了2卷“樂府辭”,共152首,其中的主要詩人為盧照鄰、崔國輔、李頎、王維、李白、杜甫、李賀、元稹、白居易等[2](P52)。以上所述,即為《文苑英華》卷192“樂府一”之“以《藝文聚》、《初學(xué)記》、《文粹》諸人文集并耶”的實況,即三者合計,其樂府總數(shù)為329首(含重合者)。這一數(shù)量相對于《文苑英華》的1078首樂府詩而言,可知李昉、宋白等人在編選20卷樂府時,于《藝文類聚》、《初學(xué)記》、《唐文粹》之外,乃是參考了大量的其他總集與別集的。
與20卷樂府相比,《文苑英華》中的20卷歌行之編選,則無任何文字說明,而周必大等人在??睍r,也不曾對其有任何的文字交待,因之,這20卷歌行的選錄標(biāo)準(zhǔn)為何,也不得而知。雖然如此,如果將《文苑英華》的20卷歌行勘之《初學(xué)記》卷15“歌第四”之所載,可知詩題以三字題為主,且結(jié)構(gòu)為××歌者,雖非古樂府,卻是可目之為樂府的。此為其一。其二,如果再將《文苑英華》的20卷歌行勘之上引《藝文類聚》2卷樂府古詩與樂府,以及《唐文粹》之2卷樂府辭,又可知詩題以三字題為主,且結(jié)構(gòu)為××行、××篇、××吟、××辭(詞)、××引、××曲、××嘆者,亦是可目之為樂府的。這樣的樂府題,雖然與音樂已無必然之聯(lián)系,但其屬于典型的樂府詩題,則乃不言而喻,因為與××結(jié)構(gòu)的歌、行、篇、吟、引、曲、嘆等,乃皆具有歌辭性特點,即與之結(jié)構(gòu)而成的詩題,皆符合漢樂府的命題規(guī)律,如《豫章行》之于《桃源行》等,即足可說明之。正因此,明人胡震亨在《唐音癸鑒》卷一《體凡》中,即對樂府詩進(jìn)行了如此定義:“往題者,漢、魏以下,陳、隋以上樂府古題,唐人所擬作也;新題者,古樂府所無,唐人新制為樂府題者也。其題或曰歌,亦或曰行,或兼曰歌行。又有曰引者,曰曲者,曰謠者,曰辭者,曰篇者。有曰詠者,曰吟者,曰嘆者,曰唱者,曰弄者。復(fù)有曰思者,曰怨者,曰悲若哀,曰樂者,凡此多屬之樂府,然非必盡譜之于樂。”[3](P2)此則表明,將《文苑英華》20卷歌行中的××歌、××行、××篇等,目之為樂府詩者,是完全言而有據(jù)的。
而據(jù)筆者的統(tǒng)計,又可知在《文苑英華》的20卷歌行中,以××歌命題者為152首,以××行命題者為68首,以××篇命題者為23首,以××詞(辭)命題者為12首,以××引命題者為9首,以××謠命題者為6首,其他如以××曲、××怨、××吟、××嘆命題者,則有16首,總計為286首。即是說,在《文苑英華》2卷共347首歌行之中,屬于胡震亨《唐音癸鑒》卷一《體凡》所言之以××歌之類命題且可目之為樂府者,乃有286首,其數(shù)量剛好占總數(shù)347首的83%。這一數(shù)據(jù)表明,《文苑英華》20卷中的歌行,其實只有61首。而應(yīng)注意的是,即使在這61首歌行中,也還有一定數(shù)量的樂府詩。以白居易為例,被李昉、宋白等人目之為歌行而實際為樂府詩者,即有《七德舞》、《新豐折臂翁》、《華原磐》、《五弦彈》、《胡旋女》、《澗底松》、《牡丹芳》、《隋堤柳》、《兩朱閣》、《司天臺》、《官?!贰ⅰ肚丶恕?、《百煉鏡》、《鴉九劍》、《西涼伎》,共15首,且均出自白居易的《新樂府五十首》。[4](P52-90)類此者,另有李白、韋應(yīng)物、李賀、皎然等人的10首。二者共25首,若再加上以××歌、××行命題的286首,則其總計為311首。這一具體數(shù)據(jù)表明,在《文苑英華》20卷的347首歌行中,其實際上的歌行只有不足40首,而且,這不足40首的歌行,主要是一些贈、送之作,如任華《雜言贈杜拾遺》、《雜言贈李白》,杜甫《贈裴施州》、《送顧八分文學(xué)適洪吉州》,李白《憶舊游贈譙郡元參軍》,張謂《贈喬林》,劉禹錫《送僧仲剬東游兼寄呈靈澈上人》,李賀《送韋仁實兄弟入關(guān)》等。這類贈、送之作,雖然大都為七言,但其詩題卻均非××歌、××行之類的命題結(jié)構(gòu),故其為地地道道的歌行體,乃是甚為清楚的。
從樂府詩批評史的角度進(jìn)行審視,唐人最早論及歌行與樂府之關(guān)系者,當(dāng)首推元稹的《樂府古題序》一文,其中有云:“況自風(fēng)雅至于樂流,莫非諷興當(dāng)時之事,以貽后代之人,沿襲古題,唱和重復(fù)。于文或有短長,于義咸為贅謄,尚不如寓意古題,刺美見事,猶有詩人引古以諷之義焉。曹、劉、沈、鮑之徒,時得如此,亦復(fù)希少。近代唯詩人杜甫《悲陳陶》、《哀江頭》、《兵車》、《麗人》等,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保?](P4604)元稹此文,雖然是為和劉猛、李馀樂府古題而寫的一篇序,但其所言,卻成為了檢驗新題樂府的一條標(biāo)準(zhǔn)。即在元稹看來,只要是符合“凡所歌行”而又屬于“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者,便為新題樂府,如杜甫的《悲陳陶》、《哀江頭》、《兵車》、《麗人》等,即是此方面的代表作。為元稹所舉杜甫《悲陳陶》、《哀江頭》、《兵車》、《麗人》4詩,既全為七言歌行,又皆為新樂府之屬,故唐人樂府歌行之認(rèn)識,即因此而始。由元稹的這一論述可知,不沿襲古題的歌行(這里主要指七言歌行),且又具有“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之特點者,即為新題樂府。以此合勘上引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一《體凡》之所言,可知為《文苑英華》所選編的286首以××歌、××行為題的歌,不僅皆為樂府之屬,而且?guī)缀跞珵樾骂}樂府(其中有少量屬于舊題樂府,如朱孝廉《白雪歌》、韋應(yīng)物《長安道》、辛德源《霹靂引》、皎然《風(fēng)入松》、李賀《箜篌引》等)。
弄清楚了《文苑英華》20卷歌行的真實情況(即有311首樂府且為新題樂府),對于其20卷的樂府之選編,也就容易理解了。僅就《文苑英華》20卷樂府的目錄言,可知其幾乎全為舊題樂府,也即皆為漢魏六朝時期的古樂府詩題。為便于認(rèn)識,茲將其依次抄錄如下:《京洛篇》、《帝王所居篇》、《帝京篇》、《煌煌京洛行》、《新城安樂宮》、《凌云臺》、《長安道》、《洛陽道》(卷192),《神仙篇》、《升仙篇》、《升天行》、《道士步虛詞》、《飛龍引》、《鳳簫曲》、《鳳笙曲》、《陽春歌》、《金樂歌》、《白纻歌》、《美女篇》、《日出東南隅行》、《日出行》、《月重輪》、《泛舟橫大江》(卷193),《公子行》、《少年行》、《輕薄篇》(卷194),《結(jié)客少年場行》、《行行且游獵篇》、《門有車馬客》、《對酒歌》、《對酒》、《對酒示申屠學(xué)士》、《湘中對酒行》、《對酒曲》、《秋日對酒》、《錢塘對酒曲》、《前有一樽酒》、《前有樽酒行》、《將進(jìn)酒》、《山人勸酒》、《相勸酒》、《飲酒樂》(卷195),《俠客行》、《西游咸陽中》、《俠客控絕影》、《劉生》、《燕歌行》、《雁門太守歌》、《將軍行》、《戰(zhàn)城南》、《胡無人》(卷196),《塞上曲》、《塞下曲》、《出塞》、《塞上》、《入塞》(卷197),《度關(guān)山》、《關(guān)山曲》、《關(guān)山月》、《隴頭水》、《隴頭吟》、《隴西行》、《出自薊門行》、《擬塞外征行》、《苦戰(zhàn)行》(卷198),《從軍行》、《古悔從軍行》、《從軍有苦樂行》(卷199),《行路難》、《蜀道難》(卷200),《巫山高》、《江南行》、《蜀國吟》、《白銅踶歌》、《襄陽行》、《大堤曲》、《襄陽歌》、《豫章行》、《東武吟》、《武陵深行》、《紀(jì)遼東》、《廣陵行》(卷201),《長相思》、《有所思》、《君子有所思》、《自君之出矣》、《古別離》、《潛別離》、《遠(yuǎn)別離》、《久別離》、《長別離》、《生別離》、《別離曲》(卷202),《幸甘泉宮歌》、《棹歌》、《紹古歌》、《勞歌》、《鞠歌行》、《浩歌》、《長歌行》、《短路》、《放歌行》(卷203),《長門怨》、《長信宮》、《西宮秋怨》、《昭君怨》、《班婕妤怨》、《銅雀臺》、《銅雀妓》、《湘妃怨》(卷204),《古意》、《長安古意》、《擬古》、《擬古贈陳子昂》(卷205),《飛來雙白鶴》、《黃鶴》、《烏生八九子》、《烏夜啼》、《烏啼曲》、《烏啼曲贈張評事》、《烏棲曲》、《烏棲篇》、《晚棲烏》、《雉子班》、《射烏詞》、《朱鷺》、《斗雞》、《斗雞東郊道》、《看斗雞》、《寒食斗雞》、《雞鳴高樹巔》、《晨雞高樹鳴》、《賦雞鳴篇》、《雞鳴曲》、《東飛百勞歌》、《擬古東飛百勞西飛燕》、《燕燕于飛》、《雙燕離》、《野田黃雀行》、《野田雀》、《滄海雀》、《雀乳空城中》、《空城雀》(卷206),《梁甫吟》、《白頭吟》、《游子吟》、《妾薄命篇》、《妾安所居》、《宛轉(zhuǎn)歌》、《擬古神女宛轉(zhuǎn)歌》、《古興》、《古曲》、《古歌》、《古詞》(卷207),《陌上桑》、《采?!贰ⅰ墩蹢盍?、《梅花落》、《殿前生桂樹》、《采蓮》、《采菊》、《采菱女》、《青青河畔草》(卷208),《君馬黃》、《紫騮馬》、《騘馬驅(qū)》、《騘馬》、《白馬》、《發(fā)白馬》、《擬飲馬長城窟》、《走馬引》、《愛妾換馬》(卷209),《臨高臺》、《登高臺》、《上之回》、《釣竿篇》、《箜篌謠》、《箜篌引》、《李憑箜篌引》、《公無渡河》、《苦熱》、《奉和李大夫同呂評事太行苦熱行兼寄院中諸公仍呈王員外》、《五言酬薛員外誼苦熱行見寄》、《苦熱行》、《苦寒》、《猛虎行》(卷210),《登名山篇》、《秦王卷衣》、《上留田行》、《古挽歌》、《怨歌行》、《悲哉行》、《懷哉行》、《獨不見》、《定情篇》、《雜曲》、《憶昔行》、《偪仄行》、《胡笳曲》、《云中行》、《長干行》、《小長干行》、《江風(fēng)行》(卷211)。共計203題。在這203題中,有少許為郭茂倩《樂府詩集》所無,如卷192《帝王所居篇》(張正見)、《帝京篇十首》(唐太宗)、《賦得雞鳴篇》(岑德潤)、《雞鳴曲》(李廓),卷210《奉和李大夫同呂評事太行苦熱行兼寄院中諸公仍呈王員外》、《五言酬薛員外誼苦熱行見寄》等。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原因有二:一是郭茂倩與李昉等人在樂府認(rèn)識觀上存在著差異,即為李昉等人在《文苑英華》中認(rèn)定為樂府者,郭茂倩并不作如是認(rèn)識,故于《樂府詩集》乃不予收錄;二是郭茂倩在編撰《樂府詩集》時,由于篇幅大、數(shù)量多等緣故,有可能因疏忽而漏掉,而李昉、宋白等人之所以將《帝京篇》、《雞鳴曲》等作為樂府予以收錄者,所考慮的應(yīng)主要是因其與古題相近或者相似,如《帝京篇》之于《京洛篇》,《雞鳴曲》之于《雞鳴》(古辭),《奉和李大夫同呂評事太行苦熱行兼寄院中諸公仍呈王員外》之于《苦熱行》等,乃皆可為證。即是說,在李昉等人看來,《帝京篇》等之所以為樂府者,關(guān)鍵在于其詩題乃是因古題而派生變化的結(jié)果。而這種派生與變化,在南朝詩人的樂府詩題之于漢魏古題中,比比皆是,如傅玄《艷歌行》之于古辭《陌上?!?,陸機(jī)《日出東南隅行》之于《艷歌羅敷行》,傅玄《豫章行苦相篇》之于古辭《豫章行》,鮑照《出自薊北門行》之于曹植《艷歌行》等,即皆為其例。所以,李昉等人雖然在《文苑英華》中將歌行另立為一個類別,但在其認(rèn)識觀中,則是將歌行與編入詩中之樂府等同的,即認(rèn)為二者皆為樂府詩,所不同者,只是一為舊題樂府,一為新題樂府而已。這就足以表明,李昉等人在選編《文苑英華》時,是認(rèn)為歌行與樂府乃為同一家族中的兩位重要成員,故而皆為其安排了整20卷的篇幅。正因此,才加深了后人對歌行與樂府的認(rèn)識,如明人胡應(yīng)麟《詩藪·內(nèi)編》卷三《古體下》有云:“七言古詩,概曰歌行?!保?](P41)而清人錢良擇則謂:“歌行本出于樂府,指事詠物,凡七言及短句不用古題者,通謂之歌行?!保?](P781)又,馮班《鈍吟雜錄》云:“歌行者,樂府之名也?!保?](P41)特別是馮班“歌行者,樂府之名也”的認(rèn)識,更是將歌行與樂府的關(guān)系進(jìn)行了畫龍點睛的闡釋。這樣看來,可知李昉等人在編纂《文苑英華》時,自作主張地增加歌行為一類者,還是極具見地的,而宋及其后的歌行大都為樂府詩的事實,又可對此佐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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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韓璽吾E-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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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輝斌(1947—),男,湖北天門人,教授,碩導(dǎo),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xué)、文學(xué)文獻(xiàn)學(xué)、佛教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