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強
(南京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210093)
地理環(huán)境(以及由此形成的地域文化)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前人早有論列,劉勰《文心雕龍﹒物色》說:“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fā)?!保?]693又說:“若乃山林皋壤,實文思之奧府?!保?]694-695既然人的感情由外物激發(fā),不同的外在環(huán)境(如山川草木、風俗習尚等)觸動作家的情思,進而創(chuàng)作出有別于他處面貌的作品,形成具有地域特點的作品風格。《隋書·文學傳序》云:“江左宮商發(fā)越,貴于清綺,河朔詞義貞剛,重乎氣質(zhì)?!保?]詞作為抒情性文體亦不例外,現(xiàn)存最早的詞集《云謠集雜曲子》[3]題材廣泛,詞之內(nèi)容以北方景物為主,這些民間詞曾廣泛流傳于當時邊地山驛、市井歌坊。到了《花間集》(成書于后蜀廣政三年(940年))和《尊前集》(約成書于北宋)①趙崇祚輯,李一氓校:《花間集?!罚嗣裎膶W出版社,1958版。徐文武 點校:《尊前集》,《花間集 尊前集》本,河北大學出版社,2006版。本文引用《花間集》原文,未注明出處者皆出自此版本。,其內(nèi)容和風格明顯表現(xiàn)出清綺和柔美,南方的青山綠水、紅蕉槿花進入歌詞中。對詞的發(fā)展起了重要影響。
楊海明云:“詞本起源于‘胡夷里巷之曲’。從現(xiàn)存的敦煌曲子詞來看,它曾廣泛流行于邊陲農(nóng)村、山鄉(xiāng)水驛。但后來,它的產(chǎn)地發(fā)生了兩大轉(zhuǎn)移:一是從農(nóng)村轉(zhuǎn)向了城市,二是從北方轉(zhuǎn)向了南方?!保?]11并且認為“唐宋詞在整體上表現(xiàn)出了相當明顯的‘南方文學’特色,它所呈現(xiàn)的主體風格是屬于柔美類型的?!保?]10詞人涉足南方土地,把所見所感以詞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不僅拓展了詞的內(nèi)容和表現(xiàn)范圍,更豐富了詞的結(jié)構(gòu)布置等技巧,“規(guī)定”了詞的柔艷的審美取向。
對所用概念做一界定。“南方”的范圍,泛指南部地區(qū),指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qū)?!敖稀保瑩?jù)《漢語大詞典》釋義:“指長江以南地區(qū)?!保?]此處包括長江流域之川渝湘贛蘇浙等地,這是在唐五代時已擁有較發(fā)達的經(jīng)濟的南方地區(qū),且北方文人已較多往來該區(qū)域,對這里相對熟悉。而所謂的“嶺南”則包括兩廣、瓊等地,這里在唐代仍較為蠻荒,文人作品亦鮮有涉及,在許多北方人眼里是充滿著瘴癘和野蠻的土地。
《尊前集》中收錄了劉禹錫、白居易等中唐詩人的詞作,他們曾在江南游宦,目睹與北方迥然不同的物產(chǎn)、氣候和風俗,聽著當?shù)厝怂摹靶U歌”,制作了有名的《竹枝》、《憶江南》等詞,為大量文人詞的涌現(xiàn)開辟了道路。劉禹錫詞展現(xiàn)了巴蜀自然風光和土著風清:
巫峽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個里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竹枝》其七)[6]217
楚水巴山江南多,巴人能唱本鄉(xiāng)歌。今朝北客思歸去,回入紇那披綠羅。(《竹枝》其十)[6]219
楊柳郁青青,竹枝無限情。同郎一回顧,咱唱紇那聲。(《紇那曲》)[6]219
險峻的巫峽煙雨濛濛、猿啼不停的環(huán)境及土著男女對唱情歌的一幕給作者留下深刻印象。白居易《竹枝》其二云:“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靜山空歇又聞。蠻兒巴女齊聲唱,怨殺江南病使君?!保?]231這與劉禹錫之“個里愁人腸自斷”、“今朝北客思歸去”的心情一樣,縱有青山翠碧,但遷謫之身無意賞聽,“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保ā度碎g詞話》)[7]他們詞中所描繪的江南風景皆是觸動鄉(xiāng)思、增加痛苦的引子,只是表現(xiàn)苦悶的材料而已。至于白居易《憶江南》之:“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笔窃诨爻龉俸蟮淖废?,從另一方面反襯出江南之秀麗足以栘人。
唐末五代時期花間派詞人對江南的感受和“劉白”不同,一個重要的特點是劉白詞中自我主體明顯表現(xiàn)于詞境中,而此時詞人多是隱去自我的,他們或素描采蓮畫面,或展示民風民俗,與以北方背景所寫的詞大異其趣。具有典型江南特色的是采蓮風情畫:
江畔,相喚。曉妝鮮,仙景個女采蓮。請君莫向那岸邊,少年,好花新滿船。紅袖搖曳逐風暖,垂玉腕,腸向柳絲斷。浦南歸,浦北歸,莫知,晚來人已稀。(溫庭筠《河傳》其一)[8]23
船動湖光滟滟秋(舉棹),貪看年少信船流(年少)。無端隔水拋蓮子(舉棹),遙被人知半日羞(年少)。(皇甫松《采蓮子》其二)[8]29
前一首寫江南少女早晨結(jié)伴采蓮,產(chǎn)生了與少年的傾慕之情。一個天真爛漫、情思初開的南方女子形象映于眼前。后一首更活現(xiàn)出采蓮女大膽而嬌羞的情態(tài),運筆入畫。這種以欣賞的眼光描寫江南采蓮女及其采蓮生活擴大了詞的題材,且與劉白的“憂怨”不同,溫庭筠和皇甫松在這里不直接出現(xiàn)在詞境中,頗有“無我之境”的味道。
這兩首詞皆以采蓮為主要場景,但表現(xiàn)了男女相愛的感情,南方平常勞動生活在詞中依然向著“艷情”方向聚集。
在江南生活、游歷必然對特有物產(chǎn)(特別是水邊禽鳥)感到新鮮,“詩客”們將這些地方風物填入詞中,為詞開一新境。沙鷗是一種江邊食魚的水鳥,具有江南地方特色。唐末五代詞人多有詠及,如顧夐《更漏子》:“濃柳翠,晚霞微,江鷗接翼飛?!保?]136孫光憲《漁歌子》其一云:“槳聲伊軋知何向。黃鵲叫,白鷗眠,誰似儂家疏曠。”[8]159李珣《南鄉(xiāng)子》其三云:“欄棹聲齊羅袖斂,池光飐,驚起沙鷗八九點?!保?]300皆以鷗鳥表達疏曠自由之境。對宋代詞中常見的“盟鷗”意象有影響。鷓鴣、鸂鶒也時有出現(xiàn),孫光憲《河瀆神》其二:“兩槳不知消息,遠汀時起鸂鶒”[8]142、顧夐 《河傳》其 三:“鷓 鴣相逐飛”[8]117等。
五代時期蜀地是詞的創(chuàng)作中心之一,或許地緣因素,花間詞中出現(xiàn)較多“巫山十二峰”意象。如“淚珠滴,十二晚峰高歷歷”(皇甫松《天仙子》其一)、“峭壁參差十二峰,冷煙寒樹重重”(牛希濟《臨江仙》其一)、“十二高峰天外客,竹梢輕拂仙壇”(閻選《臨江仙》其二)等。當時巫山十二峰是較流行的話題,閨中屏風上亦繡有此景(毛熙震《浣溪沙》其二:“翠屏十二晚峰齊”),甚至專門以詞來寫巫山勝景,毛文錫《巫山一段云》云:
雨霽巫山上,云輕映碧天。遠峰吹散又相連,十二晚峰前。暗濕啼猿樹,高籠過客船。朝朝暮暮楚江邊,幾度降神仙。[8]92
葉夢得評謂:“細心微詣,真造蓬萊頂上?!保?]將巫山云霧寫的恍然迷離、飄渺悠遠。十二峰的頻繁出現(xiàn)與詞人的蜀地生活分不開,而巫山云雨情事更是詞之艷情表達所需要的,可謂得江山之助。
江南多水,顧夐描寫了水生行舟景象,其《河傳》其三云:
棹舉。舟去。波光渺渺,不知何處。岸花汀草共依依。雨微。鷓鴣相逐飛。天涯離恨江聲咽,啼猿切,此意向誰說。倚蘭橈。獨無聊?;赇N。小爐香欲焦。[8]117
此詞上闋是一幅微雨行舟圖,水波浩淼,芳草萋萋,鷓鴣群飛。此景我在廣西南寧曾深有感觸,煙雨濛濛,遼闊無際,真南國景色也。湯顯祖評之曰:“高華秀美,良不易得。”[10]這與“紫塞月明千里,金甲冷,戍樓寒”(牛嶠《定西番》)[8]68、“磧南沙上驚雁起,飛雪千里”(溫庭筠《蕃女怨》)[8]25式的北國風光大不相同,一清柔,一貞剛。
江南風俗多與北方異,初入南方必敏感于土俗的獨特。韋莊《清平樂》其三就描寫了一位蜀地女子的多情:
何處游女。蜀國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語,窣地繡羅金縷。妝成不整金鈿,含羞待月秋千。住在綠槐陰里,門臨春水橋邊。[8]36
這一女子引起作者注意,除了美麗之外,恐怕還有大膽直率,和北地“養(yǎng)在深閨中”的姑娘相去甚遠,唐五代詞中的江南女子大多有這一特征。
又孫光憲《菩薩蠻》其四云:
青巖碧洞經(jīng)朝雨,隔花相喚南溪去。一只木蘭船,波平遠浸天??巯象@翡翠,嫩玉抬香臂。紅日欲沉西,煙中遙解觽。[8]145
這首描寫溪邊一對男女相伴相戀的過程。上片景象闊大,男女兩人相喚乘船,下片相互對唱,傳示信物以定情。自由戀愛的土俗與北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觀不同,詞人抓住這新的片段并展現(xiàn)出來。
江南女子淘金也是比較獨特的現(xiàn)象,劉禹錫詞中已有涉及,但未展開,薛昭蘊較成功塑造一位淘金女形象,其《浣溪沙》其八云:
越女淘金春水上,步搖云鬢佩鳴珰,渚風江草又清香。不為遠山凝翠黛,只應(yīng)含恨向斜陽,碧桃花謝憶劉郎。[8]51
上片淘金越女在春水旁邊,頭戴步搖,耳帶墜環(huán),勞動起來發(fā)出鳴聲,風吹過后,淘金女身上的香氣四散。一幅清晰的女子淘金圖出現(xiàn)眼前,得“詞中有畫”之妙。在這些描寫江南風俗人情的詞中,或多或少帶著愛情,楊海明說:“即使在它的‘泥土香’中,也并未完全擺脫‘艷香’的氣味”[4]90。
以上從采蓮活動、特有物產(chǎn)、山水景色、土俗民情等方面論述唐五代詞中的江南描寫,不僅開拓了詞境,增加了題材,且多是以“旅客”第三方視角來觀察江南,布景多是水邊山前等行客所及之處,較少直接以閨閣佳人為對象。題材布景變化影響到詞的風格特征,這些江南詞多清新疏朗、柔婉明麗,頗有民歌情調(diào)。
中唐詞中未出現(xiàn)猩猩、象、刺桐等嶺南風物,至唐末五代的李珣、歐陽炯、孫光憲、毛文錫等人詞作中始出現(xiàn)這些新形象,如李珣《南鄉(xiāng)子》和歐陽炯《南鄉(xiāng)子》組詞共25首皆詠唱嶺南風光,開前人所未有。俞陛云說:“詠南荒風景,唐人詩中以柳子厚為多。五代詞如歐陽炯之《南鄉(xiāng)子》、孫光憲之《菩薩蠻》,亦詠及之。惟李珣詞有十七首之多……荔子輕紅,桄榔深碧,猩啼暮雨,象渡瘴溪,更縈以艷情,為詞家特開新采。”[11]的確,在《花間集》和《尊前集》里有一些關(guān)于嶺南的寫景紀俗之作,而且涉及面較廣。首先,以所詠南粵動物為例,如:
岸遠沙平,日斜歸路晚霞明??兹缸詰z金翠尾,臨水,認得行人驚不起。(歐陽炯《南鄉(xiāng)子》其三)[8]102
孔雀尾拖金線長,怕人飛起入丁香。越女沙頭爭拾翠,相呼歸去背斜陽。(孫光憲《八拍蠻》)[8]155
雙髻墜,小眉彎,笑隨女伴下春山。玉纖遙指花深處,爭回顧,孔雀雙雙迎日舞。(李珣《南鄉(xiāng)子》其四)[6]300
漁市散,渡船稀,越南云樹望中微。行客待湘天欲暮,送春浦,愁聽猩猩啼瘴雨。(李珣《南鄉(xiāng)子》其八)[8]197
相見處,晚晴天,斜桐花下越臺前。暗里回眸深屬意,遺雙翠,騎象背人先過水。(李珣《南鄉(xiāng)子》其十)[8]197-198
以上所列五首詞,有孔雀、猩猩、象三種嶺南動物,像“騎象背人先過水”這種情景與江南水鄉(xiāng)的“淘金女”、“采蓮船”比又是另一景致,表現(xiàn)出亞熱帶地區(qū)特有的風景。被作者攝入詞中,為詞添加新料。
同時大量植物被移入詞,形成一道特別的風景群,充溢嶺南色彩,如:
木綿花映叢祠小,越禽聲里春光曉。銅鼓與蠻歌,南人祈賽多。客帆風正急,茜袖偎檣立。極浦幾回頭,煙波無限愁。(孫光憲《菩薩蠻》其五)[8]145
路入南中,桄榔葉暗蓼花紅。兩岸人家微雨后,收紅豆,樹底纖纖抬素手。(歐陽炯《南鄉(xiāng)子》其六)[8]103
攜籠去,采菱歸,碧波風起雨霏霏。趁岸小船齊棹急,羅衣濕,出向桄榔樹下立。(李珣《南鄉(xiāng)子》其一)[6]300
袖斂鮫綃,采香深洞笑相邀。藤杖枝頭蘆酒滴,鋪葵蔗,豆蔻花間趖晚日。(歐陽炯《南鄉(xiāng)子》其七)[8]103
歸路近,扣舷歌,采真珠處水風多。曲岸小橋山月過,煙深鎖,豆蔻花垂千萬朵。(李珣《南鄉(xiāng)子》其三)[8]195
以上所舉詞中木棉、桄榔、紅豆、豆蔻、刺桐等是廣南特有物產(chǎn)。以刺桐為例,它原產(chǎn)印度、馬來亞等地,我國廣東一帶亦多栽培,是嶺南栽培物種。由這些動物構(gòu)成的嶺南山水園充滿安穩(wěn)、愜意,猶如一處桃花源,散發(fā)著淳厚和歡樂,富于南國鄉(xiāng)土氣息。李冰若評云:“珣詞如‘騎象背人先過水’、‘競折圓荷遮晚照’、‘愁聽猩猩啼瘴雨’、‘夾岸荔枝紅照水’諸句,均以淺語寫景,而極生動可愛,不下劉禹錫巴渝《竹枝》,亦《花間集》中之新境也?!保?2]俞陛云所說“更縈以艷情”,如“暗里回眸深屬意,遺雙翠?!保ɡ瞰憽赌相l(xiāng)子》其十)、“豆蔻花間趖晚日”(歐陽炯《南鄉(xiāng)子》其七)等皆是。
詞人們同樣關(guān)注嶺南人的生活,如:
傾綠蟻,泛紅螺,閑邀女伴簇笙歌。避暑信船輕浪里,閑游戲,夾岸荔枝紅蘸水。(李珣《南鄉(xiāng)子》其五)[8]196
洞口誰家,木蘭船系木蘭花。紅袖女郎相引去,游南浦,笑倚春風相對語。(歐陽炯《南鄉(xiāng)子》其四)[8]102
前一首描繪了嶺南女子飲酒、奏樂、游船的情形,清新活潑。后一首則是男女共游南浦,浪漫歡戀的景況。純用素描展示了南方普通人的生活和愛情,生動有色。孫光憲之“銅鼓與蠻歌,南人祈賽多?!保ā镀兴_蠻》其五)說明南方人“信巫鬼,重淫祀”[13]的傳統(tǒng)。
在“家家風景有池塘”(李珣《南鄉(xiāng)子》)的南粵之地,綠水青山以及相伴生的水產(chǎn)和花鳥對初到之人有一種新鮮感,在以上所舉詞中作者大多以看客的身份關(guān)照這塊奇異的土地,把它描畫成樂園般的地方。李珣《南鄉(xiāng)子》其六和《漁歌子》四首皆寫漁翁自在生活,顯然是將南方作為隱居長生之所。雖然詞人親眼目睹南粵,但因其地域?qū)Ξ敃r人來說比較陌生,南粵景物映入作者眼簾時就表現(xiàn)為奇異而美好。
唐五代詞中關(guān)于江南和嶺南的描寫對詞的發(fā)展具有重要作用,在詞的發(fā)展史上有著顯著地位,形成了詞的特有的南方特質(zhì),為宋詞的全面繁榮奠定的基礎(chǔ)。
首先,唐末五代詞擴大了詞的題材。在詞中引入江南特別是嶺南的風物和民俗,而這些江南和嶺南的風物,特別是江南的各種特有的生物、節(jié)候以及當?shù)鼐用竦娘L俗習慣都一一被作家寫入詞中,這些新題材的加入大大地拓寬了詞的含納范圍,為詞的新的審美特性的形成指示了方向。
其次,唐末五代時期大量描寫南方的詞開拓了詞境,改變詞的審美風格,使詞這種適宜于表達情感(特別是戀情別思)的文學形式找到了深厚的土壤,表現(xiàn)出明麗而柔美的南方文學特點,為詞的進一步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
第三,在唐末五代之際,江南已有較充分開發(fā),文人們對江南地區(qū)并不十分陌生,但嶺南還是一塊蠻荒之土,從詞中的江南和嶺南的不同描寫可看出當時人們對這兩個區(qū)域的認識程度,描寫江南的詞中多呈現(xiàn)新鮮感,但因該地區(qū)的生活方式和長期居住于北方的作家的生活方式略顯相似,所以并不有特別的隔閡感。但是作家們對嶺南的觀感就大不相同了,他們見到特有的動植物和南粵土著的生活方式,覺得新奇而驚喜,但由于生活方式的巨大差異,作家們在詞中并沒有表現(xiàn)出歸屬感,僅僅表達了涉足異域而獲得的一種新鮮感。
第四,中唐時劉禹錫、白居易對將自己主觀感受(失意、苦悶)加諸江南景物上,其詞含有強烈個人情感。而唐末五代之時的詞人則多以第三方身份審視江南和嶺南的風光,且以外景描寫為主,較少寫閨房形象,這與溫庭筠等人多寫閨婦、青樓女形象不同。這些重要轉(zhuǎn)變深刻影響兩宋詞在技巧、意象和內(nèi)容上的取向,宋詞正是在這種技巧、風格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成熟起來,在詞史上具有重要轉(zhuǎn)折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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