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禮
(武漢紡織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當下,中國處于經濟轉型關鍵時期,工程和技術教育水準依然是全球化背景下國民經濟發(fā)展尤為重要的問題。中國堪稱世界現代工程教育大國,卻非教育強國。我們不僅要借鑒發(fā)達國家工程教育的有益經驗,還應以反思的視野批判地繼承近代以來中國工程教育的民族傳統。與傳統儒學教育以讀經修身和出仕治國教育觀念不同,肇始于百多年前近代洋務運動中的新式學堂,強調經濟救時、學有專門;倡導與現代工程教育相合,學習傳統縉紳士大夫不屑一顧的“奇技淫巧”;打破傳統絲織業(yè)師徒授受的作坊式生產局限,振興以機器制造與應用為特點的中國紡織工程教育。張之洞在鄂創(chuàng)辦的實業(yè)學堂篳路藍縷,堪稱教育變革之先導。
張之洞將其開啟的農、工、商之新式學堂稱為實業(yè)學堂,顯然是從增長經濟、改善民生及與洋爭利的產業(yè)角度而言,就教育形式與內容而言,實質上大多是現代意義的工程教育。張之洞創(chuàng)辦工藝學堂是為了培養(yǎng)“工師”和“匠目”,工師教育是“擇讀書通理之文士,教以物理、化學、算學、機器學、繪圖學,學成使為工師”,匠目教育是“擇聰敏少年之藝徒,教以運用機器之方,辨別物料之法,各種緊要制造之程式,熔銅、打鐵、煉鋼、解木、柔革、燒火磚、造水泥、煉焦炭各門之實事,學成使之為匠目?!盵1]他認為,外國工師皆是“學人”,與匠目不同,前者是“深通其理,而亦目驗其事”,后者是“身習其事,而亦漸悟其理”。前者學問扎實,又可“動手作工”;而后者通過實踐,才能逐漸“自出新意”。張之洞所說的工師,即后世所稱的工程師。張之洞的實業(yè)教育不僅包括紡織工程教育,還有鐵路工程教育、礦務工程教育等。對紡織工程教育的思考,伴隨著張之洞創(chuàng)辦洋務企業(yè)的發(fā)展進程,并初步完成了對中國紡織工程教育運思及建構。
紡織工程教育的開設肇始于張之洞紡織四局的創(chuàng)設,是適應紡織工業(yè)對工程技術人員和工人的需求而創(chuàng)辦的。他在闡述籌辦織布局的理由時指出,“棉布本為中國自有之利”,自從中外通商以來,由于洋布、洋紗質優(yōu)價廉,銷售市場逐漸擴大,南北盛行,致本國“花布銷路頓稀,生計大減”[1],“不惟衣土布者漸希,即織土布者亦買洋紗充用”,不但造成大量白銀外流,而且國內“耕織交病,民生日蹙?!盵1]因此,創(chuàng)辦本國織布局,使用本土百姓以及本地原料進行機器生產,“開中國自有之利源,杜外洋歷年之世耗”[1],既利于振興商貿,與洋人爭利,又利于改善民生,促進經濟增長。
湖北織布官局籌辦之初,張之洞便意識到紡織原材料棉花的重要性,雖然“武、漢、黃、德、荊州各屬多產棉花”[1],但考慮到“中國棉花絨絲粗短,紡紗不能細勻,成布焉能密致”[1],張之洞采購美國棉花種子,“取其與湖北省氣候相仿、地土相宜者”[1],進行試種以改良本地棉種。不過,盡管張之洞承諾說織布局會“從優(yōu)給價,盡數收買,斷無慮其種成以后難于銷售,總令領種之戶有利無虧”,并且再三告誡,“此項棉子,由數萬里不惜勞費遠道購來”,希望領種棉戶“小心培植,毋得輕易置”。然而,實際種植情況仍然不盡人意,“因初次不知種法,栽種太密,洋棉包桃較厚,陽光未能下射,結桃多不能開,是以收成稀少。”[1]為了推進美國棉花種植,張之洞一方面“考究外洋種法,刊刷種棉章程,分發(fā)曉諭,以冀廣為如法勸種”[1];一方面“向美國延訂農學教習一員,……察看中國農務情形?!盵1]實踐使張之洞認識到,必須要普及新式農業(yè)技術教育。
種植棉花如此,養(yǎng)蠶制絲也如此,中國“養(yǎng)蠶者不察蠶病,售繭者多攙壞繭,繭耗既多”[1];至于麻,“麻為物賤,南北各省皆產,然僅供緝繩、做袋之用,川、粵、江西僅能織夏布耳。西人運之出洋,攙以棉,則織成苧布,攙以絲,則織為紬緞,其利數倍”。加上茶業(yè),張之洞認為,“絲、茶、棉、麻四事,皆中國農家物產之大宗也,今其利盡為他人所奪?!盵1]要與外洋爭利,改善民生,促進經濟增長,必須推動傳統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現代轉型。然而“養(yǎng)土膏,辨谷種,儲肥料,留水澤,引陽光,無一不需化學。又須精造農具,凡取水、殺蟲、耕耘、磨礱、或用風力,或用水力,各有新法、利器,可以省力而倍收,則又兼機器之學”,對于傳統中國農民而言,“化學非農夫所能解,機器非農家所能辦”[1],張之洞感慨,“大凡農家率皆謹愿愚拙,不讀書識字之人,其所種之法,止系本鄉(xiāng)所見,故老所傳,斷不能考究物產,別悟新理新法,惰陋自甘,積成貧困”[1],“愚民百萬,謂之無民,不講工商之學,則中國地雖廣,民雖眾,終無解于土滿人滿之饑矣?!盵1]他以美國為例指出,“美國尤以農致富,且制器造物翻陳出新,務求利用,亦皆學有專門,精心考究,用能行銷廣遠,阜裕民生”。與之相反,中國情形是“小工既困苦,畢生無暇考究;縉紳士大夫復專攻文學,不屑講求。即有欲學之人,又無門徑可尋,以致民智日拙,游惰日多,洋貨充斥,漏卮日甚。”他明確主張,“凡有當務之學莫不亟圖倡導,勸農惠工,并為養(yǎng)民根本?!盵1]張之洞痛切地感到變革傳統紡織觀念,采用西學進行種棉植桑養(yǎng)蠶等新式農業(yè)技術教育的緊迫性,迅速創(chuàng)辦了湖北農務學堂,參用西法,以開風氣,“擇取官山官地并酌租民間田地,為種植五谷林木暨畜牧之所……研求種植、畜牧之學?!盵1]
1890年,湖北織布官局動工,“布機一千張,陸續(xù)開織”,“紡織工徒需用二三千人,皆用湖北本地之人”,實現“銷湖北之貨,養(yǎng)湖北之貧民”[1]目的。1893年,添設紡紗廠,“俟紗廠辦成,則布局之氣勢愈厚”,按計劃,“多銷本地土花,而紗布各廠需用工徒甚眾。足養(yǎng)平民數千人,于地方亦不無裨益?!盵1]1894年,開設繅絲局,仿照西法用機器繅絲,“釜數二百○八,織工三百人?!盵2]1898年,創(chuàng)設制麻局,購德國織機,聘日本技師,雇男女工四百五十余人[3]。然而,湖北織布局機器安裝好后,“曾找了本地的織布工匠來試過,但未成功。他們知道如何織布,但不會使用機器,不能雇用?!盵2]面對此種窘境,張之洞只得在使用巨資購入成套機器的同時,再付出巨資請來洋匠,如“托大坂英人Loxton代覓織工十名”[1],一邊“安裝織布局的機器”,一邊“負責教導織布局的第一批中國工人”[2];辦絲廠時,本地女工一時難覓,只好“招上海熟手女工以為創(chuàng)導?!盵2]張之洞創(chuàng)辦的其他工廠也遭遇到操作機器的工人和工程技術人員缺乏的問題。要推進紡織工業(yè)的順利發(fā)展,并通過就業(yè)改善民生,就必須開創(chuàng)新式紡織技術教育,張之洞在“洋務局內設立工藝學堂,選募東洋工學教習二人,……并派中國通曉化學、制造之士人幫同教導藝徒,講求制造各事宜”[1],“分教專門之法,以達其用。”[1]
此時,湖北已設蠶桑局、工藝局,蠶桑局“種桑育蠶,兼織各種綢緞”,工藝局“打造麥草帽辮等物”,每年耗費巨大,效果不盡人意?!懊耖g領去之桑多不加意培植修理,滋榮者甚少,育蠶又不得法,所出之絲織綢緞,……絲質既遜,成本又昻,市面不能行銷?!盵1]農務學堂、工藝學堂創(chuàng)設時,張之洞果斷撤銷了蠶桑局和工藝局,將蠶桑局部分職能,轉由農務學堂、工藝學堂承擔,如蠶桑隸屬種植歸并農務學堂,織綢事隸屬制造和工藝局一起歸并工藝學堂,“令工匠、學徒講求工藝,以備農桑蠶織之不足。”[1]湖北農務學堂和工藝學堂開展的種棉植桑養(yǎng)蠶和絲織制造教育,已屬采用西式教育模式的紡織工程教育,其中工藝學堂的紡織工程教育專業(yè),幾經歷史變遷、沿革、發(fā)展,延續(xù)至今日的武漢紡織大學[4]。
張之洞主張自力更生發(fā)展民族教育事業(yè),“以本地之款,育本地之才”,一生創(chuàng)設了許多新式學堂,如自強學堂、方言學堂、算學學堂、農務學堂、工藝學堂、礦業(yè)學堂、工業(yè)學堂、鐵路學堂等,甚至變革兩湖書院等為新式學堂。新式學堂的創(chuàng)辦迥異于傳統儒學教育,因屬開創(chuàng)性事業(yè)歷經千難萬險,幸得張之洞愈挫愈奮、多番謀劃,新式學堂才得以快速發(fā)展。
創(chuàng)設新式學堂資金、場地、校舍尚能利用本地資源,但早期師資力量只能聘請外國教習。張之洞廣聘外國教習,從軍事領域拓展至民用領域,如礦學、電學、化學、公法律學、植物學等[1]。所聘外國教習,或負責解決生產中工程技術問題,或承擔新式學堂工程教育教學。張之洞為聘外國教習而殫精竭慮,如“奏設儲材學堂,分律法、農政、工藝、商務四綱,求各訪一教習”[1];創(chuàng)辦農務學堂時,他致電駐外大使,“農師已覓有幾人?是否兼曉蠶桑能辨蠶病者?此學堂必須急設,俟覓得洋師方能開辦,如法國無相宜者,當向美國求之”[1];“湖北農務學堂已募到美國農師兩人,現擬添蠶桑一門,聞法、意兩國人最精,請代覓一兩人,務須學問、閱歷俱深,能胃蠶子病者。”[1]織布局建成前后,張之洞多次致電駐外大使,“布局安設紡織機,需洋匠三名”[2],“布局開織,洋匠不敷分教,停機待匠”[1];又,“鄂設布機千張,已開織,洋匠僅兩三人,不敷分教”[1];“機多,教織甚慢,須再添織布匠三名?!盵1]為了聘到高層次、高水平的外國教習,他采取了許多優(yōu)惠政策吸引人才,如“優(yōu)其薪,久其期……如有大效,酬以重金,許以奏獎”[1]等。張之洞曾感慨,“華人熟此者甚少,不能不取才外國,而工資昂貴,鄂省六七年來洋匠薪資款費已數十萬?!盵1]聘請外國教習,對洋務企業(yè)發(fā)展和新式學堂建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張之洞深知“此本權宜應急之計謀,實非經久可恃之道”,“將來華匠習熟之后,即可將洋匠裁汰?!盵1]他強調“各事不必借材異地,方為自強長策。”[1]
張之洞鼓勵出國留學,借助西方先進教育體系,加快急需人才的培養(yǎng)。張之洞主張分遣多員,率領工匠赴西洋各國,“一切種植、制器、紡織……等事皆肄習之”[1];“選派已通西文之學生出洋肄業(yè),……按照西學程式,酌量兼習數門”[1];“令各省分遣學生出洋游學,……農工商等專門之學,均須分門認習?!盵1]他鼓勵公派或自費前往日本或歐美農務學堂學習,對于學成歸國的學生,“除拔擢任用外,悉令充學堂教習,轉相授受”,或“學成后得有憑照回華加以覆試,……按其等第作為進士、舉貢,以輔各省學堂之不足”。張之洞同時鼓勵“自備資斧出洋游學”,“如此則游學者眾而經費不必盡出官籌”。他認為,“游學外國者,但籌給經費而可省無數心力,得無數之人才,已可謂善策矣。若自備資斧游學者,準按憑照優(yōu)獎錄用,則經費并不必多籌,尤善之善者矣。”[1]他堅信“二十年后人材必大有可觀。”[1]
利用外國教育資源,聘洋匠、資游學固然重要,但辦好新式學堂最為根本,其使命是進行專業(yè)教育。張之洞的認識不斷深化,首先強調專業(yè)化教育:“無專門之學,遂無專門之材”[1],而西方“獨至船臺炮械,則雖一藝之微,即是專門之學”[1];此后,關注到學科門類的多樣性,“西學門類繁多,除算學曩多兼通外,有礦學、化學、電學、植物學、公法學五種”[1],即所謂洋務五學;再后,張之洞認識到,“自各國語言文字以及種種制造、商務、水師、陸軍、開礦、修路、律例各項專門名家之學”[1],“洋人工藝各有專門。”[1]創(chuàng)辦自強學堂時,初步提出“分方言、格致、算學、商務四門”[1],至創(chuàng)設儲才學堂時,認為應仿照西洋“事事設學,處處設學”[1],概括專業(yè)教育為四大綱,即交涉、農政、工藝、商務,每綱下設四子目,計四門十六目,已經具有現代學科分類的性質了。創(chuàng)辦工藝學堂時,“分課理化、機器制造、織染、建筑各門之學?!盵1]他通過參酌東西學制,提出新式學堂的系統學制,歸為三個層次,即小學校及高等小學校、中學校和高等學校。高等學校主要設課七專門,即經學、史學、格致學、政治學、兵學、農學、工學,另有醫(yī)學一門,不過其時僅開設軍醫(yī)附于兵學之中。在高等學校外,另設農、工、商、礦專門學校,“修農政”、“勸工藝”。至此,張之洞的新式學堂教育模式已經成熟,工程教育已成不可或缺的重要教育內容。
張之洞非常重視工程教育與實踐相結合,創(chuàng)辦農務學堂時,“開辟試種場,籌辦種植、畜牧、蠶桑事宜”[1],后來農務學堂遷址于武昌城外,就是為了“以便學生實習”[1],“令與試驗場相近,其試驗場系修堤后涸出官地圈出二千畝充用,分課農桑、畜牧、森林各門之學?!盵1]他強調農、工、商、礦等專門學校,“專以考驗實事為主,機器、藥料、試驗場皆備”,加強教學實習“學三年畢業(yè)后,農學派赴本省外縣山鄉(xiāng)水鄉(xiāng)考驗農業(yè),工學派赴本省外省華洋工廠考驗制造,……均名曰練習學生,亦均以實在出外游歷練習一年為度?!盵1]工藝學堂內兼設機器廠,前兩年各學專門,第三年兼學各項工藝,學生“各項工藝必須親手操作方能切實通曉,各生均須聽從各門匠首教習教導、指揮,實力操作,不準袖手旁觀”[1],規(guī)定“學生每日工作四點鐘,讀格致、化學、算繪諸書四點鐘?!盵1]張之洞對教學實踐的重視甚至超過了當今許多大學的培養(yǎng)方案。
科舉探花出身的張之洞可謂傳統儒學教育體制下培養(yǎng)的佼佼者。出仕后,張之洞歷任各地學官十年之久,深知教育培養(yǎng)人才的重要性,因洞悉科舉考試積弊,不斷倡導并推進教育革新。不過,早期張之洞的教育革新拘泥于在傳統儒學教育范圍內提倡經世致用的“實學”,如他主持湖北鄉(xiāng)試時“以端品行、務實學兩義反復訓勉”[1]考生,1869年他在武昌創(chuàng)建文昌書院(后改名經心書院),“撥其優(yōu)秀者,讀書其中”,“專課經古史學”[1],注重經世致用。
1881年,張之洞任山西巡撫,諸多興革,十分艱難,乃意識到傳統儒學教育無益于治;受傳教士李提摩太的影響,對“泰西新學”驚嘆不已,乃設立洋務局延聘西學人才,逐漸從清流黨向洋務派轉變。其后轉任兩廣總督、湖廣總督、兩江總督等地方大員,最終成為洋務重臣。創(chuàng)建兩湖書院時,“講求明體達用之學”[1],同時“另設方言、商務兩學堂,專習泰西各國語言文字,以及講求整頓茶務種植制造之法,一切浚源塞漏通商惠工之事”,引入西學教育,“講求振興茶葉之法”,以解決茶務生產與貿易的現實需求,“不獨有益于士林,兼有裨于商務”[1];創(chuàng)建自強學堂時,“講求時務,融貫中西,研精器數”,“由淺入深,循序漸進,不尚空談,務求實用?!盵1]洋務之學在張之洞教育思想中的重要地位日漸彰顯,充分認識到工程教育的重要性。
不斷推進的洋務事業(yè),促進了張之洞的思想發(fā)展和創(chuàng)設工程教育的實踐。任湖廣總督期間,張之洞籌辦了漢陽鐵政局、湖北槍炮廠、湖北織布局、湖北繅絲局、湖北制麻局、湖北紡紗局、武昌制革廠、白沙洲造紙廠、湖北氈呢廠等。雖然遭受種種阻擾,張之洞力排艱難推進實業(yè)創(chuàng)建。由于工廠需要大量操作機器的工人及工程技術人員,促使張之洞改變教育觀念,創(chuàng)辦了實行工程教育的實業(yè)學堂。光緒二十八年,張之洞親自主持新式學堂章程修訂,明確提出,“利民之事以農為本,以工為用,中國養(yǎng)民急務無過于此”。新學制包含了農學、工學等工程教育,于農學“分課農桑、畜牧、森林各門之學”;于工學“分課理化、機器制造、織染、建筑各門之學”。由于科舉仍是晚清朝廷取仕的重要途徑,學堂建設進展不順,“各省學堂仍未能多設”。張之洞便從“變通科舉”[1]到“遞減科舉”[1],最后提出廢止科舉,廣辦學校[1]。1905年清廷宣布廢止科舉,近代中國教育終于擺脫傳統儒家教育束縛,進入專門技術教育時代,工程教育得到極大發(fā)展,不但改變了人們的教育觀念,而且為中國培養(yǎng)了大量本土人才。
傳統儒學教育出身的張之洞是趨新與戀舊的矛盾統一體。面對傳統與現代的沖突,他提出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以中國為體,西學為用,暨免迂陋無用之譏,亦杜離經叛道之弊”[1],又“以義理經史之學為體,以經濟救時之學為用?!盵1]民主和革命的思想伴隨西學的傳入影響日盛,張之洞意識到不可能有純粹的工程教育,便開始強化傳統儒學教育。他認為,“工藝學堂原有學生,文理太屬粗淺,習氣亦多不謹”,曾多次處理犯事學生,要求加強對學生的人文教育,“講求實學,不廢經書之宗旨”[1],并以此要求出國留學生。張之洞主張強化德行教育,強調德、智、體全面發(fā)展。其德行教育主要是傳統儒學教育,他認為,“無論何項學藝,總以中學為根底。中學以講明《四書》大義,尤為切要,務令學生咸知忠孝為行己之原,廉恥為立身之本,……故中學教習,關系尤為緊要”[1],認為“小學堂宗旨,首重在講經書,……必使學童義理明通,知遵圣教之倫紀?!盵1]特別指出,“各學堂章程,注重中學根本,于防弊之法似已周密?!盵1]他提出要“破近日眩于西法之迷途”[1],工藝學堂章程中明確規(guī)定學生每日“晚間仍須讀中國書?!盵1]張之洞的德行教育思想雖不免具有封建糟粕,但是,他在倡導工程教育時注重德行教育的思想仍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張之洞的紡織工程教育思想隨洋務事業(yè)發(fā)展而不斷發(fā)展,從桑棉麻種植的農學教育和紡紗、織布、繅絲、制麻的工藝教育,形成了近代紡織教育思想體系。這對改革開放的中國紡織工程教育而言,無疑是可資批判借鑒的寶貴思想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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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孫毓棠.中國近代工業(yè)史資料(第一輯,下冊)[M].北京: 科學出版社,1957.914.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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