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津_武娟玲 高紅櫻
莎士比亞劇作中演出最少的一部劇本《約翰王》(《莎士比亞全集(四)》,朱生豪譯,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4年版,第209—300頁。下文凡引自本書者,僅注明頁碼),近年來受到許多西方評論家的關(guān)注。該劇敘述了歷史上最不成功、最不受歡迎的約翰王一生的主要經(jīng)歷,如他與法國王室為爭奪英國王位而進行的兩次戰(zhàn)爭,他對王位合法繼承人亞瑟的迫害,對教會的掠奪,以及與羅馬教廷的沖突等。劇中,約翰王最終與法王達成卑鄙協(xié)議從而僭越亞瑟的王位,這激怒了亞瑟的母親康斯丹絲(下文簡稱“康”)。在她的請求下,法王只好再次宣戰(zhàn),卻以失敗告終,約翰王綁架亞瑟并致其意外死亡,康最后也慘死于荒野之中??翟獾椒ㄍ醯谋硹?,在其愛子被俘之時,她所傾訴的怨憤和悲哀使人不由得對她產(chǎn)生同情,她近乎絕望的哀號催人淚下。劇中人物形象鮮明,約翰的卑怯、自私,法王的偽善,路易的奸詐,庶子的忠誠坦率等都通過他們自己的行為表露無遺。
評論家們認為該劇太重歷史事件而缺乏審美樂趣,他們著重研究伊麗莎白時期的政治對莎翁歷史描述的影響;母親在該劇中的突出作用也引起不少評論家的關(guān)注。劇中寡婦母親康的悲痛更引起評論者的強烈反響,有的認為她悲痛情緒的展現(xiàn)駭人聽聞,有的認為她的悲痛言過其實。在這些評論里,男性批評家們驚人一致地認為康悲痛“過度”。
實際上,劇中康的精神狀態(tài)從最初的悲痛,進一步惡化為喪失理智的瘋癲,最終她竟慘死荒野??怠耙员粗鲗?dǎo)了舞臺的整個局面”,她的悲痛在劇中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這種母性譫妄的語言包含了瘋癲似是而非的真理,體現(xiàn)了女性潛在的反抗力量,暗示“這種力量”可以鞏固亞瑟的地位并且確立他是王位的合法繼承人,它透析出早期現(xiàn)代英國對悲慟寡婦及正義的焦慮。
《約翰王》改編自戲劇《麻煩的統(tǒng)治者》,這兩部戲劇對康的描寫存在巨大差異。在莎劇中,康的作用較之于后者有巨大發(fā)展。莎翁的《約翰王》較后者共少了三百六十三行,康的劇情就比后者多出一百六十八行,而且半數(shù)以上都增加在她最后的悲痛場面。兩部戲劇均描寫康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寡婦,她迫切需要對篡奪王位的約翰王進行復(fù)仇。在后者中,亞瑟的合法繼承權(quán)尚未確定,而在《約翰王》中,亞瑟則毫無疑問地成為王位合法繼承人。這也給康的義憤附加了道德的砝碼。馬克·赫伯里指責(zé)康為“母親的歇斯底里”,他譴責(zé)康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是自私的:“(她的)死亡掩蓋了她的名字,真是令人古怪的自私,我們好奇她死于悲痛僅僅是因為亞瑟還是因為亞瑟沒能繼承到王位。”①正如諸多男性評論家一樣,赫伯里的闡釋是對劇本的誤讀,這種誤讀代表了早期現(xiàn)代英國對服喪寡婦深刻的焦慮?!都s翰王》中,當亞瑟的王位越來越不穩(wěn)固,康的悲傷就愈激烈,在最后一場,她的悲痛則控制了整個場景。而在《麻煩的統(tǒng)治者》中,“兩個詞匯就能代表康的痛苦”。對悲痛的拓展顯示出莎翁對悲痛女性潛在力量的探究。莎劇中,這位母親站到舞臺的中央,她的悲痛和她兒子的悲劇命運緊密相連,暗示了康和亞瑟作為早期母子關(guān)系的映照。在這種關(guān)系中,一位寡婦通過悲痛訴說了兒子的不幸遭遇。對康悲痛的強調(diào)也是莎翁對英國傳統(tǒng)儀式繼承的體現(xiàn)。正如早期英國改革中的圣母,康站在生存和死亡之間不穩(wěn)定的邊界線上,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不再傾聽她的哭喊。
追溯文藝復(fù)興時期戲劇中哀痛的社會習(xí)俗,悲痛女性經(jīng)常背負惱人的文化禮儀,這些禮儀是文藝復(fù)興時期英國的文化特征。這種習(xí)俗起源于中世紀戲劇,女性的悲痛要經(jīng)歷幾個周期,每一次痛哭的周期都有著相當?shù)囊饬x。莎翁對康悲痛的塑造正是這種周期的再現(xiàn)。莎翁筆下的康在分崩離析的英國社會中尋找她的合理性,同時她的悲痛代表了16世紀晚期寡婦女性的悲慟模式。無論從結(jié)構(gòu)上還是詩性上,莎翁對康悲痛的描寫都回應(yīng)了中世紀圣母悲痛的模式。她的悲痛歷程經(jīng)歷了悲痛——瘋癲——死亡的階段。
該劇開始于獅心王理查德死于戰(zhàn)爭中,根據(jù)英國的長子繼承權(quán),理查德的哥哥吉弗雷和康的兒子亞瑟應(yīng)該繼承王位。理查德的弟弟約翰在其母親艾莉諾支持下偽造遺囑并宣布自己為英國國王。康只好請求法國國王腓力普幫助亞瑟繼承王位。約翰王率先招募了一支軍隊駐扎在法國海岸。法國軍隊與約翰王的軍隊對峙并且準備開戰(zhàn)。戰(zhàn)爭開始,使者卻又傳來新的消息,法王腓力普的兒子迎娶約翰的侄女,通過聯(lián)姻達成卑鄙的和平,從而篡奪了亞瑟的王位繼承權(quán)。正如劇中??挡㈢魉f,這是一場“以卑鄙結(jié)束的和平”。庶子感慨:“瘋狂的世界!瘋狂的王國!瘋狂的和解!”(第241頁)這場和解也使康遭遇了第一重悲痛。
實際上,亞瑟的父親吉弗雷和法王腓力普關(guān)系非常要好,當吉弗雷去世時,腓力普都想跳進朋友的墳?zāi)怪泻退黄鹇裨帷hb于保護孤兒寡母的騎士精神,康非常確定腓力普會支持自己。亞瑟在父親去世時出生,即復(fù)活節(jié)的第二天,取名亞瑟,正如凱爾特人祖先亞瑟一樣,他被寄予厚望成為拯救英國的彌賽亞。對于年輕的亞瑟來說,達成人民和他母親寄予他的厚望非常困難,同時,作為亞瑟的母親,孩子便是她的替身,是第二自我。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到,“通過孩子,母親能得到男人從女人身上想得到的東西:他者?!雹趤喩仁悄赣H的獵物又是替身,當他的王位被僭越,母親也就失去了自我。
《約翰王》中,觀眾比寡婦母親更早得知亞瑟的被捕。當腓力普背叛亞瑟,改變立場,決定了白蘭綺和路易婚約的時候,康是不在場的。她在法王的帳篷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悲傷而且激動”(第243頁)。她拒絕安慰,渴求一死。她開始哭訴,反復(fù)強調(diào)她悲傷的權(quán)利,她的憤慨質(zhì)疑了男性安慰者們的神學(xué)觀點,悲痛是這位母親能做到的唯一也是全部。
法王和約翰王想竭力阻止康極度悲痛的哭訴。此刻,兩個最有權(quán)勢的男性掌權(quán)者以犧牲劇中最為弱勢的人物,一個寡婦及其兒子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們形成的新聯(lián)盟使他們感覺穩(wěn)固如山。然而,他們卻擔(dān)心這個寡婦對這場卑鄙聯(lián)姻的反應(yīng)。出于對她的悲痛的妥協(xié),他們同意通過政治讓步來安慰她。這是二對一,是強對弱,是男性對女性,是政治軍事強權(quán)與寡婦母親之間的對話。男性們擔(dān)心她的哭訴,因為這是母親唯一的反抗方式,這使得男性們感到被動。約翰王試圖以賜予土地來滿足康的欲望,借此平息她的怒氣使她閉上嘴巴。但他所賜予的土地,如同腓力普的背叛一樣是缺乏安全感的:他被迫這么做,不是出于正義,而是政治的需要??禌]有軍隊的支持,沒有政治地位,為什么使她沉默又如此重要呢?
約翰王透露了答案,康將不會滿足于任何條件,除非她的兒子獲得繼承權(quán)。當他說到“意志”和“叫囂”時,他不情愿地承認她的悲痛是難以攻破的,是強大的。正如劇本所揭示的,康的悲痛就是她意志的尺度,她的悲痛是無法安慰的,過度與不合適說明她的“意志”是無法也不能被衡量的。在這里,“意志”有三層含義:第一,暗示人的欲望,包括人的愿望;第二,意志還表示女性是需要男性來填滿的;最后,“意志”同時還指遺囑,表明亞瑟是合法的王位繼承人。這三種解釋的結(jié)合便是康的意志。她堅定地相信她的兒子應(yīng)該并且最合適得到王位。她的意志此刻轉(zhuǎn)化為悲痛,因為她無法逃脫苦難命運的悲劇結(jié)局,她只能以悲痛來喚醒劇中的其他人物,甚至包括觀眾和讀者的正義感?!拔乙屛业谋湴疗饋恚 薄耙驗槲业谋侨绱顺林?,除了堅實的大地以外,什么也不能把它們載負起來。我在這兒和悲傷坐在一起,叫國王們來向它敬禮吧。”(第244頁)由此她也進入了悲痛的第二階段:譫妄型瘋癲階段。
懷特認為強烈的情緒能引起瘋癲,因為情緒既是靈魂的沖擊,又是神經(jīng)的震顫:“可怕而意外的場面、極度悲痛、大發(fā)脾氣、恐怖以及其他效果強烈的感情,常常會引起突然而強烈的神經(jīng)癥狀。”③嚴格地說,瘋癲便由此開始。雖然瘋癲存在于心象之中,專注于心象,但是瘋癲并不完全是想象,而是構(gòu)成一種內(nèi)涵模糊的行為,這種行為是一種信仰行為、一種肯定和否定行為及一種論述話語。這種話語在邏輯上擁有堅定的自信,它在緊密相連的判斷和推理中展開,它是一種活躍的理性。這種話語即為譫妄的語言,因為在其明顯的譫妄下面有一種秘密譫妄的秩序,在這種譫妄中包含著瘋癲的似是而非的真理。詹姆斯也明確主張,“凡是做出任何有悖理性和傳統(tǒng)的、過分或錯誤的有意行為的病人”均處于譫妄狀態(tài),例如“滔滔不絕地講話等”④。
當康開始詛咒:“無論什么事情,凡是在這一天開始的,都要得到不幸的結(jié)果,就是真理也會變成空虛的欺誑?!彼榫w失控地大喊:“諸天的神明啊,懲罰這些背信的國王們?!薄安灰屵@褻瀆神明的日子在和平中安然度過……聽我!?。÷犖?!”(第245—246頁)這里便是她瘋癲的開始,她呼吁人們相信一個寡婦的眼淚。她的譫妄喚醒了主教潘道爾夫,喚醒了神的懲罰,他將約翰王逐出教會。在這里,悲劇人物發(fā)現(xiàn)了一種陰沉的永恒真理,她成為現(xiàn)實存在最深刻的揭示;作為真理的持有者,她比其他人更能介入現(xiàn)實存在,因為她“當著無情的太陽喊出黑夜的全部秘密”。而譫妄者則完全脫離現(xiàn)實存在,既然她用白晝的幻覺反映出黑夜的非存在物,那么她怎么可能不被排斥在現(xiàn)實存在之外呢?
當約翰王被逐出教會,她又喊道:“讓我陪著羅馬發(fā)出我的詛咒,讓我的詛咒也成為合法吧?!?第248頁)她的譫妄此刻主導(dǎo)了整個舞臺。由于復(fù)雜的政治和歷史原因,到底誰能獲得王位使得劇中存在更為復(fù)雜和強勢的爭斗。約翰王也表明,不是在他和亞瑟之間,而是康和劇中每個人爭奪王位。國王們很快發(fā)現(xiàn)他們根本不能阻止康的悲痛。她的哭訴再次點燃英法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強化了羅馬教皇對約翰王的憎恨。同時,這場哭訴也導(dǎo)致亞瑟被關(guān)押。
當康知道亞瑟即將死去,她意識到再也無法與兒子相見。悲痛便成為她的遺產(chǎn),母親的悲痛成為戲劇的中心。男性安慰者和批評者們不斷試圖安撫并使其消音。然而,悲痛的母親在極度絕望中出場,她“精神恍惚,頭發(fā)垂到了耳際”,看起來像“一個靈魂的墳?zāi)埂?。法王請康同他一起離開,并請求她“忍耐,好夫人,溫柔的康斯丹絲”。她卻繼續(xù)留在原地,不接受安慰,并且希望一死?!八?、死。?。『吞@可愛的死?!保ǖ?57頁) 這一舉動引起法王的同情,但是卻換來潘道爾夫的批評,他告訴康說:“夫人,你的話全然是瘋狂,不是悲哀?!笨嫡寐牭剑舐曊f:“我沒有瘋。我扯下的這綹頭發(fā)是我的!”接著強調(diào):“我沒有瘋;我巴不得祈禱上蒼,讓我真的瘋了。”“我沒有瘋,每一次災(zāi)禍的不同的痛苦,我都感覺得太清楚、太清楚了?!保ǖ?58頁)這種譫妄的語言是瘋癲的結(jié)構(gòu)方式,也是瘋癲的根本真理。它所體現(xiàn)的是某種無限重復(fù)的話語在肉體的積淀。
她的譫妄持續(xù)深入,絕望撕裂了她:“我的名字是康斯丹絲;我是吉弗雷的妻子;小亞瑟是我的兒子,他已經(jīng)失去了。”康詳細論述了她的頭發(fā)和她兒子關(guān)押之間的關(guān)系?!爱斘页度ニ鼈兊氖`的時候,我曾經(jīng)高聲呼喊:‘?。〉肝疫@一雙手也能救出我的兒子,正像它們使這些頭發(fā)得到自由一樣!’可是現(xiàn)在我卻妒恨它們的自由,我要把它們重新束縛起來,因為我那可憐的孩子是一個囚人?!保ǖ?59頁)肉體及她頭發(fā)的受難,表明了她的靈魂及它所感受的心象在這里都不過是譫妄語言句法中的層階。頭發(fā)的束縛與散開則是莎翁時代女性瘋癲最具有代表性的語言符號之一。
法王譴責(zé)她:“你喜歡悲哀,就像喜歡你的兒子一樣。”潘道爾夫也說:“你把悲哀過分重視了?!笨捣瘩g道:“悲哀代替了不在我眼前的我的孩子的地位……我是有理由喜歡悲哀的?!保ǖ?59頁)對于康來說,她的兒子和她的悲痛是無法分開的。她的悲傷滋養(yǎng)著她,因為這就是她能為他做的全部。她扯著自己的頭發(fā)哭訴:“我不愿梳理我頭上的亂發(fā),因為我的腦海里是這樣的混雜。主啊!我的孩子,我的亞瑟,我的可愛的兒!我的生命,我的歡樂,我的糧食,我的整個的世界!”(第260頁)譫妄在這里到達巔峰,因為當譫妄達到僵直程度時便再也說不出別的,僅僅重復(fù)一個早已陳腐可笑的真理,并把瘋癲的這種基本要素當成一種結(jié)局表達出來。瘋癲的主體也消逝于舞臺的中央。
悲傷是一種致命的痛苦,康卻據(jù)傳因此死亡。“生命的結(jié)束使生命擺脫了瘋癲,但是瘋癲仍將超越死亡而取得勝利?!笨堤幱趧≈械膬蓚€極端之間:死亡和瘋癲。一個使者報告給約翰王:“我還聽人說:康斯丹絲夫人就是在太后去世的三天以前發(fā)瘋而死;可是這是我偶然聽到的流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保ǖ?72頁)
她已經(jīng)不僅僅是悲痛,也不是瘋癲的譫妄,而是無望、絕望,生命之光已然暗淡。“瘋癲是受難的一種形式,在某種意義上是臨終前的最后形式?!睂τ诳?,世間已沒有希望,死后也沒有希望。她已經(jīng)無能為力,一旦約翰王宣布了亞瑟的死期,即使當他們在天堂相遇康也將不會認識亞瑟,因為痛苦使她如魔鬼一樣空無,康說道:“我再也不會認識他,所以我永遠、永遠不能再看見我的可愛的亞瑟了!”
波伏娃寫道:“兒子可以成為男人中的領(lǐng)袖……通過他,母親將擁有世界——唯一的條件是她擁有自己的兒子?!睕]有了兒子,作為母親,她便無法實現(xiàn)她的現(xiàn)實命運。這種尋求死亡的瘋癲也被稱為死亡的極型譫妄,母親詛咒并拒絕自己身體的存在,消聲的母親成為質(zhì)疑和瓦解男性世界最完美的肖像。
康的死亡在兩個層面上表明了她的弱勢:一方面,她的死不是發(fā)生在舞臺上;另一方面,傳遞信息的使者并沒有親眼目睹她的死亡,相反,他只是聽到流言。康的死亡留給觀眾的是不確定,但人們卻無法驅(qū)逐掉她的鬼魅。瘋癲消失之時才能最充分地展現(xiàn)自己缺席的真理。只有在語言歸于沉寂、譫妄本身受到阻遏、人心最終被吞噬的那一瞬間,瘋癲才最終走向了沉寂。“因為瘋癲不可能走得更遠了。在通過其本質(zhì)性的譫妄說出了自身的真理之后,它只能在第三個黑夜中崩潰了,這是個無人能從中返回的黑夜,是一個不斷吞噬的黑夜?!雹?/p>
康激情的悲痛曾被解釋成過度的、不一致的、冗長的,然而她的悲痛是必需的,是痛快的;她的悲痛驚天動地,不僅質(zhì)疑了男性的權(quán)威,召喚了被撕毀的社會秩序,而且體現(xiàn)了早期現(xiàn)代英國對悲痛寡婦與正義的焦慮。正如劇中世界一樣,莎翁在康斯丹絲的悲痛中揭示了一個有創(chuàng)傷的大千世界。
① Rosemary Woolf. The English Mystery Plays.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2. p265.
②〔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陶鐵柱譯,中國書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581頁。
③④〔法〕??拢骸动偘d與文明》,劉北成等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9年版,第81—82頁,第105頁。
⑤ Philip Fisher. The Vehement Passions.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2. p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