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李國寧,筆名卯寧,就職于河南省駐馬店市司法局,駐馬店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原駐馬店市詩詞學(xué)會會長,河南省詩詞協(xié)會會員。
戊戌仲春,再赴倫敦。時差倒置,目眩頭暈。恰逢女兒休假得閑,為了夙愿,遂驅(qū)車前往西郊小鎮(zhèn),拜謁莎翁故居。一路上暈頭轉(zhuǎn)向,走馬觀花,疲憊而返。是夜,昏昏沉沉,非睡非醒,如莊周夢蝶,時光穿越,竟于莎翁邂逅,暢聊良久。翌日醒來,思緒縈繞,游夢交織,亦真亦幻,歷歷在目,且海闊天空,鮮活生動。隨即回憶記錄,整理考證,略加潤色,用對話體而敘之,奉饗諸君,共享其樂……
莎翁:hello!我是威廉·莎士比亞。歡迎你,遠道的客人!
沙彌:您好!我是您的崇拜者,粉絲,是莎迷。就叫我沙彌吧!
莎翁:沙彌?
沙彌:對。在中國就是小和尚,小信徒。
莎翁:哈哈,有點意思……請進吧。
沙彌:我昨天來過。您沒在。您好像瘦了,看起來像我們黃土高坡上的放羊老頭。
莎翁:是么?
沙彌:是的。您剛剛捋山羊胡子的動作,更像!
莎翁:我的形象讓你失望了?
沙彌:哪里哪里,是更親切了!我們合個影吧?
莎翁:可以。
沙彌:哦,手機打不開。夢中的手機大多是這樣子。好尷尬啊。
莎翁:沒關(guān)系。以后有機會。
沙彌:前輩,作為您的粉絲。
我拜讀了您的37個劇本、兩首長詩和154首十四行詩。不過都是中文版的。其中有《哈姆雷特》的那一冊封面都翻爛了,還包了書皮兒。
莎翁:你中啊!
沙彌:您中文說的不賴啊!還有老家河南口音!
莎翁:哪里哪里。你英語也不錯嘛!
沙彌:Just so so,好在是夢里。不需要翻譯,哈。
莎翁:來杯咖啡?拿鐵還是卡布奇諾?
沙彌:拿鐵吧,謝謝!
莎翁:你來英國幾次了,感覺怎么樣?
沙彌:英國小鎮(zhèn)不錯,我快住習(xí)慣了。您當(dāng)年功成名就以后,為啥從倫敦還回到小鎮(zhèn)呢?
莎翁:就是你說的,習(xí)慣了。按你們的說法,也叫落葉歸根。
沙彌:看到您,我就想到了您的中國同行,幾乎同齡人,比您大十來歲,明朝的戲劇家湯顯祖。
莎翁:老湯?沒有交集。
沙彌:他在中國名氣也不小,他的《牡丹亭》,堪稱同時代東方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莎翁:哦? Same dress 撞衫了?
沙彌:哪里哪里,不一碼事。您的是歐洲文藝復(fù)興代表人的代表作,老湯的不過是一個謫居官員的排遣游戲罷了。
莎翁:謙虛了。
沙彌:你們文藝復(fù)興的作品,提倡人文主義,個性解放,關(guān)注和揭露社會問題,為資產(chǎn)階級革命造勢吶喊??梢哉f,文化和文藝引領(lǐng)和推動了歐洲歷史的前進。
莎翁:過獎了……
沙彌:而在中國的古代和近現(xiàn)代,文學(xué)和文藝大多是在制度或體制下,塑造和挖掘個體人性和人生的善惡或悲歡。所以,同樣的悲劇人物,您能塑造出哈姆雷特,我們只能推出喬峰。
莎翁:喬峰?是哪個?
沙彌:我們金大俠筆下的悲劇英雄。
莎翁:中國的羅賓漢?也會寫劇本?
沙彌:no,是位武俠小說家。他的作品改編的電影電視劇不比您的少。
莎翁:是個大家。
沙彌:我們不缺大家,缺大師。
莎翁: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么!哎,剛才你又提到哈姆雷特,看來你真喜歡他?。?/p>
沙彌:是的,劇本我快背下來了。您用哈姆雷特向全世界提出了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莎翁: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沙彌: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莎翁:繼續(xù)繼續(xù)……
沙彌: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斗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死了,睡著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這樣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chuàng)痛,以及其他無數(shù)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jié)局。
死了,睡著了;睡著了也許還會做夢;嗯,阻礙就在這。因為當(dāng)我們擺脫了這一具腐朽的皮囊之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將要做些什么夢,那不能不使我們躊躇顧慮。人們甘心久困于患難之中,也就是為了這個緣故;誰愿意忍受人世的鞭大和譏嘲、壓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輕蔑的愛情的慘痛、法律的遷延、官吏的橫暴和費盡辛勤所換來的小人的鄙視……
莎翁:好,好!精彩,不錯!
沙彌:呵呵,您是夸我的表演還是夸你您的作品?
莎翁:當(dāng)然是你的表演啦!
沙彌:不瞞您說,當(dāng)年上大學(xué)的時候,在一次班級聯(lián)歡會上,我實在拿不出新穎的節(jié)目,就聲情并茂地朗誦了哈姆雷特這段臺詞,我覺得那是一次最精彩的表演,可又是晚會上最糟糕的一個節(jié)目,因為沒人喜歡看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
莎翁:都還太年輕,理解不了。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來,到我樓上看看。
沙彌:你們的英式閣樓的確不錯,實用、方便。怪不得幾百年一成不變。
莎翁:哪比得上你們的高樓大廈??!你看,這個樓下客廳對應(yīng)的二樓的房間,就是主臥室。我就出生在這里。
沙彌:室內(nèi)陳設(shè)古樸典雅,手感還不錯,原裝的?
莎翁:不會吧,四百多年了。
沙彌:據(jù)說這塊地毯還是當(dāng)年的。
莎翁:記不得了。不過,房間和家具還都是當(dāng)年的布局。你看,窗戶下面那塊花壇,就是當(dāng)年我父親殺牛宰羊的地方。
沙彌:哦,聽說他是做皮革生意的。
莎翁:是的。家里還算有錢花??稍谖沂臍q時,家道中落,我便輟學(xué),就在家?guī)透赣H干活了。
沙彌:不易啊!
莎翁:但我不甘心這樣活下去。22歲那年,在朋友的引薦下,我去了倫敦。
沙彌:去倫敦打工?
莎翁:是的。
沙彌:在我們那就是北漂。
莎翁:我那朋友在劇院工作,我就在劇院門口看馬車。
沙彌:過去在我們那就是看自行車的大媽干的活,現(xiàn)在是停車場的保安。
莎翁:我每天就是伺候來看戲的達官貴人,名媛貴婦,掙幾個小錢,還遭他們白眼。
沙彌:所以,您很討厭他們,甚至恨他們。
莎翁:這個房間曾是我的婚房。
沙彌:后來在您的劇本《溫莎的風(fēng)流娘兒們》里,還罵了他們。
莎翁:會么?
沙彌:我記得有這樣一句臺詞:你可以找到二十個貪淫的烏龜,卻不容易找到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男人???,罵人還不帶一個臟字!
莎翁:嘿嘿……其實,我很喜歡看戲,更喜歡演戲。后來,找個機會,就當(dāng)了臨時演員,演甲乙丙丁那類的。
沙彌:群眾演員,也叫跑龍?zhí)椎摹?/p>
莎翁:可能我沒有表演天賦,當(dāng)不了主角,也不甘心跑,跑那個什么?
沙彌:跑龍?zhí)住?/p>
莎翁:對,我就開始學(xué)當(dāng)編劇,寫劇本。
沙彌:您經(jīng)歷了人間冷暖、世態(tài)炎涼,又有表演技能和舞臺經(jīng)驗,寫劇本應(yīng)該水到渠成。
莎翁:主要還是得學(xué)習(xí)前人的東西。你知道,在我出生的兩千年前,古希臘戲劇空前繁榮。在雅典,公民看戲,政府還發(fā)津貼。
沙彌:???免票,還給買零食的小費?太幸福了!
莎翁:所以古希臘出現(xiàn)了一大批杰出的劇作家。像“戲劇之父”忒斯庇斯、“悲劇之父”埃斯庫羅斯、“喜劇之父”阿里斯托芬等等,他們才是大師、大家,他們的作品才是經(jīng)典。所以,我們當(dāng)時提出來口號是“復(fù)興”。
沙彌:其實是發(fā)揚光大,創(chuàng)新超越。當(dāng)時您的劇作風(fēng)靡倫敦,在“環(huán)球”“天鵝”“玫瑰”等大劇院輪番上演,一票難求。據(jù)說您還當(dāng)了這幾家劇院的股東。哎,問一個私密問題,您掙了多少錢?
莎翁:你應(yīng)該知道我對錢的態(tài)度。
沙彌:從您的作品里看,您對錢既不愛又不恨,既不贊美又不詛咒。您說它是個神奇的東西。
莎翁:是么?
沙彌:記得在《雅典的泰門》里有一段經(jīng)典臺詞:金錢啊,你多么神奇!你可以把老的變成少的;丑的變成美的;黑的變成白的;錯的變成對的……
莎翁:別,別,別再念下去了,這是要得罪人的!
沙彌:我聲音小啊……
莎翁:說實話,我對金錢看的是很淡的。我四十八歲就封筆,未老還鄉(xiāng),五十二歲就謝世了,連集子就沒來及出。七年后,是我的朋友們整理出版了我的劇集。什么版權(quán)稿費,都沒我的事兒啦。
沙彌:真成了身外之物了!
莎翁:來,你看我手指的方向,路北邊掛美國國旗的那家,才是有錢人家。
沙彌:誰家啊?
莎翁:那就是哈佛大學(xué)的創(chuàng)始人約翰·哈佛的家。哈佛是個有錢人,還是個有眼光的有錢人!
沙彌:我的個啥,人人皆知哈佛大學(xué)在美國,鮮有人知哈佛的老家在英國,還和您老是同村鄰居!要是在我們那,stratford-upon-avon就要改名為“莎翁鎮(zhèn)”或“哈佛鎮(zhèn)”了。
莎翁:能有人在哈佛大學(xué)校園讀莎士比亞全集,足矣!
沙彌:對待身前利、身后名,你們二位堪稱典范!
莎翁:本性使然,何足掛齒。我把我的《十四行詩》里的兩句送給你和你的朋友們:只要人類在呼吸,眼睛看的見,我的詩就活著,使你的生命綿延。
沙彌:謝謝您!我和您的粉絲朋友們也送您一句:我讀別人的文筆,卻讀您的愛!
莎翁:聽著耳熟???
沙彌:也是您的《十四行詩》!
莎翁:哈哈哈……我親愛的小沙彌……
沙彌:老小沙彌。
莎翁:好,親愛的老小沙彌,你我很投緣,以后要常聯(lián)系。留個微信吧……咦,我的手機咋亂碼咧?唉,夢中用手機,就是這個樣子,好尷尬??!
沙彌:吔,我的手機響了……哈,鬧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