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

江天一(1602-1645)，初名涵穎，字文石，號淳初，歙縣江村人，人稱寒江先生。明亡后協(xié)助徽州休寧人金聲一同抗清，順治二年（1645）十月八日以諸生身份英勇就義，為明末著名的抗清英雄。有《江止庵遺集》存世。江天一性情剛烈，為人忠義，好與人結交，生時與其鄉(xiāng)人最相友善，死后亦深受人推崇。與江天一來往之人，大多思想相近，多為忠義之士。本文所考，皆據(jù)《江止庵遺集》和其友人的文集以及各種傳記中所錄。

一、金聲

金聲 (1598-1645)，字希正，原字子駿，號赤壁，明休寧人。金聲一生獻身于抗清運動，為明末著名的抗清將士。著有《金正希先生文集輯略九卷》。崇禎元年(1628)金聲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累官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后因抗金意見未被朝廷采納，隱退家鄉(xiāng)休寧，拜師訪友。

時金聲于還古書院講學，江天一聽聞后，往拜金聲為師。因天一做事深刻沉著、足智多謀，所以成為金聲生平最為看重的人才，“自兵興以來，先后治鄉(xiāng)兵三年，皆在僉事公幕。是時幕中諸俠客號知兵者以百數(shù)，而公獨推重天一，凡內(nèi)外機事悉取決焉”。[1]時鳳都馬士英以“黔兵案”一事上疏彈劾金聲，金聲被執(zhí)。天一發(fā)憤上疏，作《吁天說》上書史可法和朝廷，事情才得以大白。

順治二年，金聲與江天一一同抗清，后事敗無復起，金聲慮及天一有老母在堂，勸江天一逃走，天一答道：“天一同公起兵，可不同公殉義乎?”遂一同被清軍捕至南京，十月八日，天一與金聲同就義于南京通濟門外。唐王贈金聲禮部尚書，謚文毅。而天一則以諸生身份從死。

二人為清軍解往南京途中，江天一與金聲亦有唱和，金聲作《過山溪石壁》七律詩一章：“祖宗功德沁肝腸，安忍腥膻穢土疆。九死靡他悲列廟，一師無濟負南陽。山勢嵯峨難再見，泉聲嗚咽若為傷。相從患難唯文石，厲鬼猶能訴帝鄉(xiāng)?！碧煲灰嗖皆嵑驮娨皇祝骸扒じ布偰c，擬 天驕復故疆；日月胸中懷北闕，旌旗海上望南陽！書生力竭猶甘死，冠佩逢迎了未傷。矢共文山終令節(jié)，青虬同駕白云鄉(xiāng)?！盵2]

二、閔遵古

閔遵古，字無作，號甘荼，歙縣人，與天一同補諸生，有名，家落，僑寓蕪湖。閔遵古幼博學通六籍，為人義氣，好與人結交，人有急難則必竭盡所能助之。他與同補諸生江天一為肝膽至交。天一和金聲起義事敗被執(zhí)赴金陵時，道過蕪湖。以囚服突至遵古家，遵古進苦茗，天一飲盡數(shù)杯，議論侃侃不倦。遵古以雞黍進酒相待。時客青若問曰：“客何人也？”遵古曰：“此江文石先生也，平居以圣賢為己任，今者果能捐軀報國矣，予與先生謂道義交，即不能從死，愿及其未死之須臾而周旋焉！ ”[3]

遵古欲見金先生，天一遂作敗紙書數(shù)字，援遵古見金公。天一柬金公時，余敗紙尺許，因作一百三十三字，遵古以錦軸裝潢之，藏于家。金聲殉節(jié)后，蕪湖僧海明至金陵殮聲尸歸，閔遵古聞之泣曰：“吾文石先生奈何？”因同閩人蕭倫復至金陵殮諸從死者以還。魏禧曰：“遵古學問君子，與天一至交。倫買客，海明僧，何其難也？倫與四義士，皆平生不相知識，獨以遵古義，發(fā)動于中，久而不懈，雖古人何加焉？”

三、洪瀾

洪瀾，字遠生，歙縣人。魏禧《江天一傳》附傳三《洪瀾傳》對其事跡有敘：“年二十余，始力學，不悅俗儒語，聞天一名，負笈請為弟子。天一殉難，妻子將入棺，瀾毅然曰：‘是瀾責也?！殶嶙吡胰罩校矓?shù)百里，以義勸助婚友及子貸，大汗污衣無可易，輒澣衣于溪，暴之，伏身水中，候其燥衣而后行，得百金贖天一妻子于官，而以其馀買田宅里之旁，給饔飱焉?！盵3]

在《江止庵集》中，天一為洪遠生作《還山詩序》，有言：“我與遠生，猶然山中人也，而以還山名詩，豈其有嘉遁之志乎？”又《江止庵集》中有《題洪遠生還山詩》：“洪子遠生出山如許年，不求于人，亦無求遠生者，遠生卒亦落落無求，是以還山，遂有還山詩?！盵4]卷六還有《示洪遠生鈔書》一文。洪瀾為江天一門人，與天一相交甚篤，故天一生前為其作詩序，題詩文，天一死后，遠生亦經(jīng)紀其家。

四、凌駉

凌駉，字龍翰，號井心，歙縣人。據(jù)《重修安徽通志》：“凌駉，歙縣人，崇禎癸未進士，以職方從李建泰，出拒闖賊至保定，駉獨與賊戰(zhàn)，被鎗，既死復蘇乃走，臨清建義于齊豫間，大兵薄郾城，駉以死守勢不可支，乃自縊，侄潤生亦同死。”凌龍翰與天一曾是同鄉(xiāng)友人，且最相友善。是時江天一與凌駉共為明時舉人陋習憂憤，遂作《蕉園藏稿序》，痛斥其時舉人積習，但累計龍翰失去其舉人之第。后天一特作 《與凌龍翰書》（《江止庵集》卷二）:“弟以此復理前說，非進吾兄，乃借以自礪，有骨氣人到底不負非期，不負自己，正以不負大君……”對作序累及之事深感遺憾，情詞懇切。《江止庵集》卷二《罪言錄》對此事原委亦有詳述。后凌龍翰亦為抗清獻身，有關事跡，在《江止庵集》卷六《臨清州》中載有凌龍翰遺事，詳敘龍翰至臨清建義旗，破賊而復東魯十八馀城之事。

五、汪濟淳

汪濟淳，字公龐，號脈望公，明末清初歙縣潛溪人，順治歲貢生，據(jù)《重修安徽通志》卷二百二十五、《黃山志》卷二載，汪濟淳明經(jīng)博覽，書傳深為同學所重，著有《脈望公集》及《史測》三十余卷，其與程弘志相友善，曾館于荇庭數(shù)年，助程弘志修《黃山志》。

崇禎十六年（1643）秋汪濟淳作《黃山游記》，其文曰：“室扉書‘寒江子獨坐’五字，是余友江文石所題，傲致高韻，自不猶人，茲山不崩，伊人常在，后之覽者，不與羊太傅峴山同一墜淚哉！”[5]江天一曾與公龐結古在社?！吨光旨肪硪弧渡盍旨孕颉罚骸坝枧c桑梓之人聚自古在社，怒飛、公龐、扶光、維憲及予五人?！?/p>

六、汪沐日

汪沐日，字扶光，歙縣人，崇禎六年舉人。亂后入?yún)巧綖樯?，名正濟，號益然。晚年以故人迎歸黃山，自知死日，集故友為詩而逝，著有《易解》、《莊通》等諸書?！督光旨肪硪挥小端屯舴龉獗鄙闲颉?，卷三附汪沐日扶光為汪覺先所作《墓志銘》?！督光旨肪硪弧渡盍旨孕蜓浴罚骸坝枧c桑梓之人聚自古在社，怒飛、公龐、扶光、維憲及予五人。又一年，予與扶光過程子藎臣之廬，相與慨然憤發(fā)，賦相彼之詩焉。藎臣有侄朗生，亦少年奮勇，用協(xié)乃心，遂共著社同言?！?/p>

七、許楚

許楚（1605-1676），字芳城，號旅亭、青巖，明諸生，歙縣人。許楚少入復社，有詩名，為時人所重?，F(xiàn)存的唯一著作《青巖集》是許楚的詩文合集?！肚鄮r集》原序二為江天一序，作于崇禎乙亥（1635），稱“前有張?zhí)烊纾◤堜撸┫壬Q道不倦，復有金正希先生引為君山。兩先生人倫，文章之冠是亦足矣”。[6]江天一《江止庵遺集》卷七中有許幼伊《墨引銘》曰：“松根紫石，萬桐千漆，至道無文，終古默默?！毙蛟唬骸瓣僖娫S芳城《硯史》，驚其特異。今幼伊又以漆墨鳴，許氏兄弟多才，擅詩賦，精鑒辯，凡此當發(fā)二酉之藏，折中古法，運以神思者也?！卑凑沾宋模芍滓翍斠彩窃S芳城先生之弟。汪洪度為許楚做過一篇《許青巖先生傳》，對許楚作了最翔實的記錄。

八、黃生

黃生，字孟扶，原名琯,又名起溟，號白山，歙縣人。明末為諸生，入清后隱居不仕，曾客揚州，致力學術。《重修安徽通志》卷二百六十載：“黃生，字孟扶，歙縣庠生，棄舉子業(yè)，一意著述，著有《字詁》、《義府》，收入四庫，又有《杜詩說》十卷?！?/p>

黃生《一木堂詩稿》卷八《偶見江文石先生遺跡因購得之》云：“先生大事已千秋，遺墨猶堪射斗牛。率土詎當存報主，書生志豈在封侯·星辰河岳人問世，節(jié)義文章第一流。珍重魯公爭坐帖，零珠斷璧后人收?！泵駠鹅h志·人物·儒林·黃生傳》謂江天一遇害后，黃生“首署名為江天一集賻，人多其義”。[7]

九、汪洪度

汪洪度，字于鼎，一字文治，號息廬，歙縣人，康熙諸生?！吨匦薨不胀ㄖ尽肪矶俣遢d：“汪洪度，字于鼎，歙縣人，好學通經(jīng)，著有《新安大好山水志》、《新安節(jié)烈志》及《息廬詩》，其黃山新安江諸作最為名流所賞?！?/p>

《黃山志》卷七有汪洪度 《與弟歸隱始信峰草堂作》組詩八首，有為江天一而作，表達其無限崇敬之情：“伊昔寒江子，振衣登此峰。群峭高插天，顧盼抒心胸。逝將謝人寰，白首棲山中。天傾地崩塌，日月無光容。殺身殉國難，血染衣裳紅。名未垂青史，氣已彌蒼穹。伊予入山來，緬想云鶴蹤。題字苔蘚蝕，一見心如春?！?/p>

十、方式玉

方式玉，字玉如，安徽歙縣人?！吨匦薨不胀ㄖ尽肪矶俣遢d：“方式玉，字玉如，歙縣人，工詩善畫，順治中以貢生授鹿城訓導，時鹿城雅樂盡缺，式玉修舉之刊為圖，盡如闕里，所著有《涉江草》、《醉翁石照詩稿》?！睋?jù)《江止庵集》卷五《祭洪常伯文》，崇禎五年，江天一與方式玉、洪常伯等人結選社，后改名行社。卷三有江天一為方式玉母親所作傳文，名《方母吳孺人傳》，云：“吳孺人者，吾友式玉母也。”卷四有《與方玉如書》，言：“雖然玉如之文與人吾兄弟所視為經(jīng)師、人師，欲備灑掃者也，美不勝述，諸子能讀此二文亦足以為子為臣矣……余彼當有獨立不懼之旨，起而序君鴻文，余謹齋沐以俟?！?/p>

十一、史可法

史可法（1602-1645），字憲之，號道鄰，河南符縣人。明末清初抗清名將。崇禎元年（1628）中進士，其做官期間，廉潔守信，與部下同甘共苦，受人敬仰。順治二年，清豫親王多鐸兵圍揚州，史可法拒降，固守城池，率補下浴血奮戰(zhàn)，兵敗犧牲。有《史忠正公集》四卷存世。后清朝乾隆皇帝以其忠義，追謚“忠正”。

時金聲因黔兵案被誣，江天一因作《上史閣部書》上疏史可法以陳其情。《歙事閑談》有“史閣部為江文石書《云洲子歌》”一文，對史可法與江天一的交往有考據(jù)：“江文石《止庵文集》，有《上史閣部書》。頃見黃賓虹所藏有史閣部所書《云洲子歌》，款書：‘崇禎己亥夏六月，偶過文石兄寓齋，出素紙索書，因錄舊句請正。道鄰可法記?！坝泻鞲﹂L庚篆書題額，有同邑項芝房小天籟閣收藏印。書筆勁拔，真跡無疑。江、史以氣類訂交，于此可證?！盵8]

[1]張廷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84.

[2]高原.文學家、思想家金聲研究[D].安徽大學碩士論文,2006.

[3]魏禧.魏叔子文集[M].清寧都三魏全集本.

[4]江天一.江止庵遺集[M].清康熙祭書草堂刻本,安徽省圖書館藏本.

[5]閔麟嗣.黃山志[M].清康熙自刻本.

[6]許楚.青巖詩集·六卷[M].民國二十四年中央大學油印本.

[7]陳道貴,鮑恒.黃生交游考[J].古籍研究,2007.

[8]許承堯.歙事閑談[M].合肥:黃山書社,2001.